《走廊尽头的风》 第1章 第1章 昏暗的学校楼道里。 声控灯被呜咽声惊扰,昏黄的光忽明忽灭,墙壁上斑驳的污渍照得像凝固的泪痕。 呜咽细碎又压抑,裹着少年强撑的倔强,却在拳脚落在骨头上的闷响里,一点点碎成颤抖的气音。 转角的教室更是隔绝了所有天光,厚重的窗帘被死死拽住,连一丝光都吝啬施舍。 只留角落里几双晃动的影子,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被按在课桌上的少年脊背绷得笔直,校服领口被攥得变形,冰凉的桌面硌着他的脸颊。 “操,装什么清高?”粗哑的呵斥声响起。 那些带着恶意的推搡、嘲讽,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少年蜷缩的自尊里。 空气里弥漫着恐惧交织的气息,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楼道尽头的消防栓旁,江屿刚咬开烟盒,指尖夹着的烟还没碰到唇角,那阵压抑的呜咽就顺着空气钻了进来。 他眉峰猛地一蹙,叼着烟的动作顿住,抬眼望向转角那片昏黄光影——校服被扯得凌乱的少年蜷缩在地,几个身影正对着他拳打脚踢,骂声粗鄙又刺耳。 他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将烟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 下一秒,他迈开腿走过去,步伐不快,却自带着压迫感,走廊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催得一路明灭,身影也拉得忽长忽短。 “喂,干嘛的?” 低沉的嗓音不算洪亮,却瞬间让那几个施暴者动作一僵。他们回头看到江屿,脸上的嚣张顿时褪去大半,有人强装镇定地嘟囔。 “屿哥,我们就是教训下这小子……” 话没说完,江屿已经走到近前,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扫过身上全是灰、嘴角挂着血痕的许望舒,又落回那几人身上:“滚。” 他没动手,只是往墙边随意一靠,双手插在口袋里。 那股常年浸在骨子里的威慑力,就让那几人腿发颤。 “我再说一遍,滚。” 几人不敢多言,慌忙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狼狈地逃窜而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道尽头。 声控灯缓缓熄灭,楼道重新陷入昏暗。江屿瞥了眼还蜷缩在地上的许望舒。 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被踹到一边的书包,扔到他面前,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戾气 “起来。” 许望舒浑身发疼,抬头时,只能看到江屿逆着微弱光线的侧脸,眼神里没什么温度,却莫名给了他一丝喘息的勇气。 他咬着牙撑着地面站起来,指尖攥得发白,低声说了句:“谢……谢谢。” 江屿没应声,只是转身往楼道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他,眉头微蹙 “杵着等死?”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望舒愣了愣,连忙跟上。 昏黄的光再次亮起,映着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一个挺拔桀骜,一个瘦弱单薄。 楼道外的晚风带着夏末的余温,吹散了几分沉闷的戾气。 江屿走在前面,步伐依旧散漫,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 许望舒跟在身后半步远,校服外套上还沾着尘土,嘴角的血痕没擦,走路时肩膀微微发僵,每一步都带着隐忍的疼。 他没敢靠太近,只默默跟着江屿往校门口走,走到巷口那棵老槐树下时,江屿忽然停住脚步,侧头看他。 许望舒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视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指尖攥得更紧 “怎,怎么了?” 江屿没说话,目光落在他破皮的嘴角,眉峰皱了皱。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未拆封的纸巾,扔到许望舒怀里。 “擦擦。” 许望舒接住纸巾,低头拆开,抽出一张小心翼翼地擦着嘴角的血,动作太轻,反而蹭得生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屿瞥见他蹙眉的模样,没好气地说:“你是傻吗?” 虽然嘴毒,脚步却没动,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等许望舒擦得差不多了,他才转身继续往前走,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的掩饰:“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许望舒愣了愣,抬头看向江屿的背影,在路灯的照耀下,好像没那么冷漠了。 他犹豫了两秒,小声报了个地址 “望淮小区。” 脚步加快了些,勉强跟上江屿的步伐。 两人一路没怎么说话,只有脚步声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清脆又安静。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江屿忽然拐了进去,留下一句 “等着” 快步走到货架前。许望舒站在门口,手紧紧抓着书包带,看着便利店暖黄的灯光将江屿的身影映在玻璃上。 很快,江屿拿着一瓶冰矿泉水和一袋碘伏棉签走出来,把东西塞进许望舒手里。 “伤口消毒,别感染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下次再有人找你麻烦,直接报我名字。” 许望舒握着冰凉的矿泉水瓶,指尖传来的温度却让他眼眶有点发热。 他抬头看向江屿,路灯下,少年的侧脸依旧冷硬,眼神却好像没那么锋利了。 “谢谢...你” 江屿瞥了他一眼,没应声,只是率先迈开脚步,背影依旧挺拔。 许望舒跟在后面,小口喝着矿泉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 巷口的风轻轻吹过,带着槐树叶的清香,将两个少年的身影越拉越远。 次日早晨,晨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少年发丝上,长长的睫毛在眼脸下投出一片阴影。江屿胳膊曲起趴在桌子上补觉,旁边的人也都默契的不敢吱声。 前桌的椅子发出微微响动,刘泽闻转过身来,手肘撑着江屿的桌子,脸上有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屿哥,听说昨天上演英雄救美了?救的还是隔壁班大名鼎鼎的大学霸。” 江屿依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头也没抬,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显然没打算理会他。 刘泽闻见状,索性伸出手,用了拍了拍江屿的胳膊,“别装睡了屿哥,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下终于打破了江屿的忍耐,他猛地抬起头,眉头紧锁,眼神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更多的是几分不耐烦,心里盘算着一百种杀掉刘泽闻的方法。 “说个屁,”他薄唇微张,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透着一股漫不经心,“抽烟时碰巧看到,顺手帮了下而已。” 刘泽闻斜睨着他,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我才不信”,却也没再追问。 “行吧。”话锋一转,“听说了没?今天咱们班要来个转班生。” 江屿抬手,随意地捋了捋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拿起桌角的英语试卷,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支黑色中性笔,笔在他指间灵活地转了起来,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对这种事没兴趣。”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刘泽闻看着他低头认真做阅读理解的样子,撇了撇嘴。 “也是,从新学期开学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你对哪件事上过心。” 说完,他便起身,朝着班长的座位走去,显然是想去打探更多消息。 课间十分钟总是过得格外迅速,仿佛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上课铃便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这节课是班会课,班主任孙芳抱着一叠厚厚的试卷,脚步沉稳地走上讲台。 “课代表一会把试卷发下去,”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严肃,“这节课一直到放学,我们来考张去年的真题。” 话音刚落,讲台下便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夹杂着几声低低的抱怨。 “叹什么气?”孙芳的目光扫过全班,“要是你们期中考、期末考都能冲进年级前百,我还用得着让你们在这刷题吗?” 江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重得像是挂了千斤巨石,连睁开都觉得费力。 他听着班主任的唠叨,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等下课后一定得揍一顿刚才打扰他睡觉的刘泽闻。 “对了,还有件事,”孙芳的语气缓和了些许,“我们班今天新来了一位转班生,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互相帮助。” 说罢,他朝着门口挥了挥手,“许望舒,进来吧。” 教室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少年。他背着一个洗得有些发白的黑色书包,额前的刘海有些长,遮住了部分眉眼,露出的皮肤十分白皙,身形却显得有些单薄,身上的校服也沾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污渍,像是经历过什么。 “大家好,我是许望舒,”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原本是高二五班的学生,很高兴能认识大家。” 后排的江屿像是被这声音吸引,缓缓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与许望舒对上。 那是一双清澈又带着点怯懦的眼睛。江屿的眼神没有停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又重新埋下头,继续补觉。 “许望舒,你先坐江屿旁边吧,”孙芳指了指最后一排那个趴着的身影,“就是那个趴着的男生。” 这句话清晰地传入许望舒的耳中,他表面上依旧平静,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完了。要坐他旁边。他昨天好凶,要是我惹他生气了,他会不会揍我?一连串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原本就紧张的心情更添了几分不安。 试卷上的文字密密麻麻,许望舒正盯着一道数学题出神,眉头微微蹙起。 忽然,胳膊肘被轻轻撞了一下,力道不重,却足够让他手里的笔在答题卡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墨痕。 他猛地一僵,心脏漏跳了半拍,下意识侧过头。 江屿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个姿势,左手撑着桌沿,右手握着笔在试卷上疾书,刚才那一下像是无意为之。 他的胳膊肘还微微挨着许望舒的,指尖距离他的答题卡不过半寸。 “对不起。”许望舒以为是自己占了太多位置,赶紧往旁边缩了缩,肩膀都绷得发紧,生怕惹对方不快。 江屿的动作顿了顿,侧过脸看他。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扫过眼睑,刚才那点漫不经心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他瞥了眼许望舒答题卡上的墨痕,又看了看对方攥得发白的手指,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只是默默往自己那边挪了挪胳膊,指尖收回时,不小心蹭到了许望舒的校服袖子,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没事。” 江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说完便转回头继续写题,只是转笔的动作慢了些,还莫名分了半分注意力到旁边那人紧绷的背影上。 许望舒却半天没缓过神,刚才那短暂的触碰像电流一样窜过胳膊,他低头盯着答题卡上的墨痕,脸颊悄悄泛起热意,连题目都看不进去了。 第2章 第2章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许望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秒绷紧了后背。 江屿的笔刚放下,就侧过身来,胳膊肘轻轻搭在两人课桌的分界线上。 “写完了?”江屿的声音比考试时明朗了些,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落在许望舒依旧挺直的后背上,故意拖长了语调。 “我说,许望舒同学,你这后背绷得跟块木板似的,考试的时候就这样,是怕我偷看成?” 许望舒猛地转头,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热意,眼神慌乱。 “不是。我没有。”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有点发颤,他赶紧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答题卡上那道早已干了的墨痕,耳根瞬间红透。 江屿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俯身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刻意的调侃。 “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刚才蹭到你袖子,吓着了?”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许望舒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猛地往后缩了缩,后背绷得更直了,结结巴巴地反驳。 “才,才没有...我只是,只是在想题。” “哦?”江屿挑眉,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肩膀,“想题需要把后背绷成这样?”他顿了顿,看着许望舒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是害怕我再碰到你吗?” 许望舒被戳中了心事,脸颊瞬间烧得更厉害了,连脖子都染上了薄红,他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攥紧了手里的试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屿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终是没再逗他,只是伸手拿起自己的试卷,起身时故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笑意。 “走了,去交卷,下次...我会‘小心点’的。” 许望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攥得更紧了,后背的紧绷感却不知怎么,慢慢消散了些,只剩下指尖残留的、那点微凉的触感。 许望舒揣着那颗还没平复下来的心回了家,一进门就把自己摔进床里。 许望舒房间并不大,整体灰色风,桌子上还摆着上次拿出来的数学期中真题卷。而床上的许望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袖子上那片早已消失的微凉触感,脸颊又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觉得今天怎么老是脸红。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肖淮渡的聊天框,指尖悬在屏幕上半天,才敲出一行字:“我在九班有了个新同桌。感觉他好像想揍我。”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肖淮渡的回复就弹了出来:“?谁啊这么大胆,敢惹我们家学霸?” 许望舒看着“我们家学霸”几个字,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心里的窘迫却又多了几分。他咬着唇,慢慢输入。 “就是...江屿。他说我考试的时候后背绷得像块木板,还说我怕他碰我。我感觉他可能觉得我很烦,哪天想揍我一顿。” “江屿?!”肖淮渡的消息带着明显的惊讶,“那个超绝高冷校霸and学神!?他没事怎么可能会揍你?传闻江屿从来不主动打架,除非那个人惹他了。” 看到“高冷”两个字,许望舒脑海里瞬间闪过江屿俯身时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觉得这人除了第一次见面时有点凶,其他时候也没觉得他像别人说的制冷机。 他攥着手机,指尖微微泛白,心里乱糟糟的:明明是江屿先不小心撞到他的,明明是自己先道歉的,可最后窘迫的却是自己。他甚至觉得,江屿刚才戳他肩膀时,指尖的温度好像比校服布料更烫一点。 “不知道...但我感觉他就是想揍我。”许望舒敲完这句话,把脸埋进抱枕里。想起江屿离开时那句带着笑意的“下次我会小心点”。 肖淮渡的消息又传了过来:“他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不然干嘛老是盯着你后背看?” “别瞎说。”许望舒几乎是立刻反驳,手指却因为这句话抖了一下,发送键按得飞快。“其实。我还觉得他有点熟悉。” 次日清晨,公交车摇晃着穿行在早高峰的车流里,许望舒攥着书包带找了个空位坐下,刚坐稳,眼角就瞥见了斜前方的熟悉身影。 江屿靠在椅背上,耳机线绕在耳侧,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睡着了,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发顶,像是镶着一层金边。 许望舒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地在他旁边坐下,尽量不发出声响。 车厢里很吵,他掏出手机,点开和肖淮渡的聊天框,指尖飞快地敲打着字。 “淮渡,我在公交车又遇到我那个同桌了。感觉他好凶,还冷冰冰的,但我真的好担心万一哪天我惹他生气了他会打我。我真的不想再被打了...” 发送完,他偷偷抬眼瞄了江屿一眼,见对方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态,才松了口气,手指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他没注意到,身旁的江屿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原本轻合的眼帘掀开一条极细的缝,目光越过自己的膝盖,精准地落在了他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江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机线,耳廓微微发烫。 他确实没睡,昨晚刷题到深夜,今早靠在公交上闭目养神,没想到许望舒会坐到旁边,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段“控诉”。 他想起昨天考试时,少年慌慌张张道歉,肩膀绷得像块石头的样子,喉结轻轻动了动,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又迅速压了下去。 公交车报站的声音响起,许望舒抬头一看,还有两站就到学校了。 他侧过头,看着江屿依旧“熟睡”的侧脸,犹豫了几秒。 毕竟是同桌,叫醒他应该没关系吧?他张了张嘴,刚想发出声音,江屿却像是被报站声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看向他。 许望舒的话瞬间咽回了喉咙里,脸颊莫名一热,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心跳却快了半拍。 公交车稳稳停下,江屿站起身,动作自然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在许望舒头顶轻轻揉了一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和昨天蹭到他袖子时一样。就在许望舒感到疑惑时。 “当着我的面骂我?”江屿的声音比昨天更清晰些,随后用手指了指许望舒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说完便转身下了车,留下许望舒僵在座位上,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在地。 许望舒反应过来时,公交车门已经快要关上,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了下去,书包带滑到胳膊上也顾不上拉。 江屿就站在站台边,背对着他,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笑。 “那个……我没有骂你。”许望舒追上他,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脸颊还在发烫,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我就是……就是觉得你看起来有点凶。” 江屿转过身,挑眉看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了,嘴角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哦?我哪里凶了?” “就...前天傍晚的时候,你骂那些人的样子,还有...昨天考试撞了我之后,你半天没说话,我还以为你生气了。”许望舒越说越没底气,手指绞着校服衣角,头埋得更低了。 江屿往前走了两步,和他并肩往学校门口走,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戏谑 “所以你就当着我的面,跟你朋友说我凶?许望舒同学,你胆子不小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睡着了!”许望舒急得抬起头。 “而且……而且你前天帮我把那些欺负我的人赶走,我很感谢你的。” “感谢我?”江屿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阳光落在他眼里,亮闪闪的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总不能只在背后说我凶吧。” 许望舒愣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看着江屿带笑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新同桌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弧度还挺好看的。 江屿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又揉了揉他的头,这次的动作比刚才更轻 “算了,不逗你了。走吧,再不走要迟到了,小怂包。” “我才不是怂包...”许望舒嘟囔着,却还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了不少。 两人踩着早读铃声溜进教室,刚在座位上坐定,班长就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了过来。 许望舒赶紧拿出自己的作业递上去,指尖还在微微发烫,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旁边瞟,江屿正单手转着笔,漫不经心地翻着语文书,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感觉江屿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凶巴巴”的样子。 他正看得入神,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忽然从旁边推了过来,停在他的练习册上。许望舒愣了一下,偷偷抬眼瞄了江屿一眼,对方依旧看着课本,嘴角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上面是江屿龙飞凤舞的字迹 [小怂包,还觉得我凶吗,看够了吗?] 许望舒的脸颊又因为偷看被抓包瞬间热了起来,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飞快地在纸条下面写。 [不觉得了...你能不能别叫我怂包...] 写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纸条推了回去,不敢看江屿的反应。 没过两秒,纸条又被推了回来,上面多了一行字。 [那该叫你什么?许望舒同学?还是,感谢我英雄救美的可爱小朋友?]后面还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和江屿平时的样子完全不符。 许望舒看着那个笑脸,忍不住抿了抿唇,嘴角悄悄上扬。 他刚想再写点什么,讲台上班主任的目光扫了过来,他赶紧把纸条塞进课本里。耳朵竖得高高的,能清晰地听到旁边江屿低低的笑声,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在心上。 下课后,江屿侧过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 “纸条上的话,是真心的?” 许望舒抬起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真心的。” 江屿笑了,伸手又揉了揉他的头。 “这还差不多。对了,下次想感谢我,不如请我吃颗糖?” “好。”许望舒立刻答应下来,心里甜甜的,但也觉得疑惑,外表高冷的校霸学神也喜欢吃糖? 下课铃声刚响,许望舒就被江屿拽着胳膊往教室外走。 “哎?等等,我还没拿钱。” 他慌慌张张地回头,却被江屿按住肩膀 “不用,你请客,我付钱。就当是给小怂包的见面礼。” 小卖部里挤满了人,许望舒踮着脚在货架前张望,手指在各种糖果包装上犹豫。江屿靠在旁边的柜台上,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伸手从货架上取下一包橘子硬糖。 “这个怎么样?酸中带甜,适合你。” “我不喜欢吃酸的......”许望舒小声反驳,却还是接过糖,指尖碰到江屿的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江屿挑眉,又拿起一包牛奶软糖:“那这个?甜的,像你一样。” “谁像这个了!”许望舒的脸又红了,却还是把软糖拿在手里。 结账时,江屿抢先付了钱,把软糖塞到他手里:“拿着,你的谢礼。” 然后拆开橘子硬糖,自己剥了一颗放进嘴里,酸得他皱了皱眉,却还是对着许望舒笑:“嗯,挺好吃的。” 两人并肩走回教室,许望舒剥开一颗软糖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江屿,对方正低头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比糖还甜。 “下次换我请你。”许望舒轻声说。 江屿挑眉:“好啊,我等着小怂包的回礼。” 第3章 第3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细碎声响。 许望舒昨晚赶作业熬到很晚,此刻趴在胳膊上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微微翕动,像只乖巧的小猫。 江屿侧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他柔软的发顶,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许望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嘴里还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江屿低笑一声,收回手,从练习本上撕下一张纸条,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 他写完后,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叠成小巧的方块,轻轻推到许望舒的胳膊旁边,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许望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看到手边的纸条,疑惑地看了江屿一眼。 江屿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他打开。他犹豫了一下,拿起纸条展开,上面是江屿龙飞凤舞的字迹。 [小怂包睡觉像小猪,再熬夜写作业我就把你的糖全收走。——江屿] 许望舒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他偷偷抬眼瞪了江屿一下,对方却冲他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眼底的光比午后的阳光还要耀眼。 他咬了咬唇,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课本的夹层里,然后又趴在桌上,偏头不去看他。 午休的最后一声铃响划破教室的宁静,许望舒揉着眼睛坐直身体,指尖下意识地摸了摸课本夹层,确认那张纸条还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 江屿收拾着桌上的练习册,余光瞥见他这副小动作,故意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 “小怂包睡醒了?还在想你那宝贝纸条呢?” 许望舒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慌忙收回手,低头假装整理桌肚里的课本:“谁想了!我只是看看课本有没有放好...”语气越到后面越心虚。 “哦?是吗?”江屿挑眉,俯身凑近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戏谑。 “那你睡觉的时候笑那么开心,是梦到我了吗?” “才不是!”许望舒被他说得手足无措,干脆抬起头瞪他,却撞进他眼底满是笑意的眼眸里,那笑意温柔又明亮,让他心跳漏了一拍,后半句反驳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屿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可爱的样子,低笑出声,直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 “好了不逗你了。加个微信?” 许望舒一愣,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亮起时,他还特意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抱着软糖的白色小猫,生怕江屿觉得幼稚。 “扫我。” 江屿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微信名是一串字母“Juuu”,头像是一张黑色的流浪猫,看向镜头,微微模糊就像是抓拍的一样。许望舒指尖微微颤抖,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发送了好友申请。 几乎是瞬间,申请就通过了。江屿的消息紧接着弹了出来 【Juuu:小怂包,这么喜欢吃糖吗?头像都抱着。】 许望舒看着屏幕,咬了咬唇,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回复他 【薯子:没那么喜欢...】 江屿看到消息,抬眼冲他笑了笑。 许望舒刚放下手机,就听到江屿说:“晚上放学去操场打球,要不要来看看?” “我……我不太会打球。”许望舒有些犹豫,他从小就性格内向,很少参与这种集体运动。一是自己没和别人打过,所以没什么经验,二是他怕自己打的不好被人嫌弃。 “不用你打,就当给我加油。”江屿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完球请你吃冰淇淋,就当是...给我加油的礼物。” 许望舒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 傍晚的阳光被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操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许望舒坐在看台上,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目光紧紧追随着篮球场上那个矫健的身影。江屿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他奔跑、跳跃、投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引得场边的女生阵阵尖叫。 许望舒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矿泉水,嘴角不自觉地跟着江屿的进球扬起。这时,江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隔着人群抬头望过来,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许望舒的脸颊瞬间红透了,连忙低下头,假装喝水,耳朵却烫得厉害。 比赛结束后,江屿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随手拿起他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怎么样?我刚才那几个三分球帅不帅?” “嗯……挺帅的。”许望舒小声说,不敢看他汗湿的侧脸。 江屿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汗。 “走,带你去买冰淇淋。”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望舒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屿,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连忙移开目光,却听到江屿说:“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我...我没什么喜欢的。”许望舒小声说,“就有时候会和朋友画点画...” “是吗?那下次画给我看看。”江屿说,语气很认真,还透露着三分漫不经心。 “我平时除了打球,还挺喜欢听音乐的,以前我身边有个人会一直缠在我身边说要和我一起听歌,但现在,他好像不喜欢音乐了。” 许望舒有些意外,听到江屿说以前会有人缠在他,就感觉心痒痒的。 “怎么了?” “没,没事” 发呆被抓包,许望舒越想越不对劲,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江屿,坦白说,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太多关注,每天两点一线,过着重复的生活,但好像,他的世界里曾经出现过一个专属于他的太阳。 两人走到校门口的小卖部,江屿买了两支冰淇淋,递了一支给许望舒:“喏,你的草莓味,我记得你好像喜欢甜的。” 许望舒接过冰淇淋,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小卖部,你明明很想要草莓味的软糖,却又不好意思说。” 江屿咬了一口自己的巧克力味冰淇淋,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可是很细心的。” 许望舒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在他的世界,出现了第二个太阳。他低下头,小口吃着冰淇淋,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化开,比平时吃的任何一次都要甜。 冰淇淋的甜意还没在舌尖散尽,江屿就拽着许望舒的手腕往教学楼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晃晃悠悠。 “快点,晚自习要迟到了,小怂包走路跟蜗牛一样。”江屿回头催他,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戏谑,指尖却不自觉地放缓了力道。 许望舒挣了挣手腕没挣开,脸颊又开始发烫,话没说完,就被江屿突然停下的脚步晃得撞在他背上。 “怎么了?”他抬头,看见江屿正盯着他嘴角沾着的一点草莓冰淇淋,眼底满是笑意。 “吃个冰淇淋都能弄脏脸,真傻。”江屿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那点污渍,指尖的温度烫得许望舒猛地屏住呼吸。 周围有路过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慌忙低下头,耳朵红得要滴血。 “你别动手动脚的。” “怕什么?”江屿挑眉,故意凑近他耳边,声音压低却带着笑意,“难道小怂包还怕别人知道,堂堂六中校霸在教学楼楼下给许大学霸擦嘴?” 许望舒被他说得手足无措,伸手推开他的肩膀,快步往教室跑:“我才没有!你别胡说!” 江屿看着他慌乱的背影,低笑出声,快步跟上去。许望舒脚步一顿,回头瞪他,却见江屿笑得张扬,那是别人从未见过的笑,夕阳落在他脸上,连睫毛都镀着金边。 他心里那点窘迫忽然就散了,只剩甜甜的暖意,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转身跑进了教学楼。 晚自习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出来,许望舒坐在座位上,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江屿,对方正低头奋笔疾书,侧脸的线条利落又好看。 晚自习的安静被轻轻的敲桌声打破,刘泽闻抱着习题册,一屁股坐在江屿前排的空位上,胳膊肘搭在江屿的桌沿:“屿哥,刚打球那几个三分太帅了!不过你咋跑那么快,我们还想约你去小卖部呢。” 江屿头也没抬,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手里的笔还在演算纸上划动:“关你屁事。”刘泽闻仿佛已经习惯了江屿平常的毒舌,便继续分享刚才他打球的帅气场面。江屿没怎么听他讲话,他的余光瞥见许望舒正紧张地把课本往面前挪了挪,指尖攥着笔杆泛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 “别装了,小怂包,刘泽闻又不吃人。” 许望舒的脸瞬间热了,偷偷抬眼瞄了刘泽闻一下,对方正好奇地打量着他,连忙又低下头,假装盯着课本上的公式。刘泽闻倒是没在意,笑着拍了拍许望舒的肩膀:“唉,我知道你,你是以前五班那个大学霸,英语每次149的那个。牛逼啊兄弟。” “谢谢。”许望舒没听过多少次别人的夸赞,所以当刘泽闻说他牛逼的时候也就不好意思的表示感谢。 “话说你为啥转来我们班啊,我看五班也挺好的啊,好歹在五班你能是五班第一,但你要是来我们九班的话,你就只能是个第二。”刘泽闻嬉皮笑脸的询问。 “我...” 许望舒转班的原因无他,单纯就是因为在五班里排名最后几位的小混混看他不爽,时不时就打他。他也曾尝试过给家长老师反应,家长要不就说让许望舒别管他们,先忍着,反正到时候毕业后就见不着他们了,而老师只会告诉他让他做好自己,久而久之,他在受欺负时总是一个人面对,不愿意向任何人开口。 他听别人说话说多了也就慢慢成了现在这样敏感的性格,遇到事情先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而一直在听他们对话还写着作业的江屿看出许望舒的窘迫,便开口。 “你作业写完了?哪里的那么多问题?” 刘泽闻也晓得江屿的脾气,听到他这么说自然而然的转回去找他同桌聊天了。刘泽闻同桌是个比较外向的女生,性格和刘泽闻一样,大大咧咧的,脸上带着黑框眼镜,和刘泽闻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江屿敲了敲桌子。 “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不想做的事可以不用做,不用太关注别人的看法。你永远都是你自己,许望舒。” 许望舒感觉心里暖洋洋的,好像自己真的可以不用去管别人的看法。但性格难以改变,他现在只是在想自己一直让江屿帮他说话,自己是不是很没用,是不是就是个废物,每次都要别人帮忙,难怪会被人欺负。 而下一秒一张被叠的板板正正的白色纸条被扔了过来。 [我说了,你永远都是你自己,好好做自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许望舒一眼看出是江屿的字,他指尖捻着纸条边缘,指腹蹭过江屿笔锋偏硬的字迹,心里那点自厌的涩意像被温水浸开,慢慢软成一团暖。 他咬了咬唇,从笔袋里摸出支黑色中性笔,在纸条空白处画了个圆滚滚的小猫,旁边歪歪扭扭写了行小字。 [谢谢。] 刚把纸条推回江屿桌角,就见对方抬眼扫了一眼,指尖敲了敲小猫软糖的图案,冲他挑了挑眉,又飞快写了行字扔回来。 [画的没你本人可爱。] 许望舒的脸“唰”地红透,慌忙把纸条按在课本下面。 这时讲台上孙芳忽然咳嗽了一声,许望舒吓得一缩肩膀,江屿却在桌下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尖,用口型比了句。 “别怕。” 眼底的笑意混着台灯的光,亮得像揉碎的星子。许望舒攥着笔的手慢慢放松下来。 谢谢你。 第4章 第4章 便利店的荧光灯白得有些刺眼,像一层薄薄的霜,敷在货架上,反射出冷寂的光。 江屿随手拿了包糖,硬币硌着掌心的纹路,刚迈进门,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原地。 收银台后,许望舒把校服外套脱了,穿着黑色的卫衣,领口别着小小的工牌。几缕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随着低头核对货单的动作,轻轻晃动。 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抬眼,看清来人是江屿时,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紧接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江屿的手原本已经抬起来,正要伸向货架最下层的烟盒,指尖还残留着想买烟的念头,最近家里的事让他心烦,总想着靠尼古丁压一压。可对上许望舒那双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那点心烦瞬间像被戳破的泡泡,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喉咙发紧,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抽烟?”许望舒的声音不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澈,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在江屿心上,有点痒,又有点涩。 他握着扫码枪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指节泛白,视线落在江屿还悬在半空的手上,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江屿几乎是立刻就收回了手,口袋里的硬币硌得更慌了,像是在提醒他刚才的念头有多不妥。 他看着许望舒略带蹙起的眉头,语气是一副很在意的语调,但还是和平常一样冷冰冰的。 “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戒。”这句话说得又快又轻,反倒是把许望舒说的一愣。 许望舒愣住了,睫毛轻轻颤了颤,握着扫码枪的手松了又紧。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想说抽烟是你的自由,而且...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管你的时候。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便利店门口已经传来了放学学生的说笑声,高峰期要到了。他低下头,继续整理面前散落的口香糖,声音轻了些,带着点刻意的疏离:“学生变多了,我要忙了,你快回家吧。” 江屿没走,只是靠在门口的冰柜旁,冰凉的触感透过校服外套传过来,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他看着许望舒熟练地给涌进来的学生结账,扫码、收钱、找零,动作干净利落,偶尔会对顾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却不像在教室里那样内向。 有调皮的男生故意逗他,说“帅哥收银员,给颗糖呗”,他也只是红了红脸,从柜台下拿出一颗水果糖递过去,眼底的笑意淡淡的,却很真诚。 江屿看着他把散乱的零食一一摆回原位,看着他抬手擦汗时露出的纤细手腕,心里那点因为“抽烟”被发现的窘迫,渐渐被一种说不清的温柔取代。 直到晚上十点,许望舒换班的时间到了。他背上书包走出便利店时,看见江屿还靠在冰柜旁,只是手里多了一瓶冰可乐,显然是刚买的。 “我送你回去。” 江屿走上前,把冰可乐递给他,“刚冰的,解解渴。” 许望舒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冰凉的瓶身贴着掌心,驱散了兼职后的燥热。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率先往前走。江屿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路沉默,只有脚步声在路灯下拉长又缩短。 到了许望舒住的小区楼下,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就连墙皮都已经斑驳脱落了,楼道口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像随时会熄灭。 “上去吧。” 江屿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他。 许望舒点点头,攥着冰可乐的手紧了紧,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只说了句“再见”,转身走进了楼道。 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在他上到三楼时熄灭,他踩着斑驳的台阶往上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忆的碎片上,硌得人心头发酸。 打开家门,迎接他的不是暖意,而是一片浓稠的昏暗。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一道隔绝外界的屏障,只有卧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昏昏沉沉的。 他轻手轻脚地换了鞋,把书包放在玄关,又将兼职的围裙叠好放在玄关柜上,才试探着喊了声。 “妈?” 卧室里没有回应,只有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许望舒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推开一条缝,看见妈妈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颤抖。 他没进去,只是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盒速食泡面和半颗蔫掉的青菜,那是昨天剩下的。 一直到放学他都还没吃一点东西,就刚才喝了一瓶江屿送的可乐,现在胃微微疼痛,他拿出一盒泡面,刚想拿起水壶烧水,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 “谁让你动厨房东西的!” 许望舒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水壶的手柄冰凉刺骨。他知道,妈妈的情绪又上来了。 女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她冲到厨房门口,指着许望舒,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空气。 “一天到晚就知道花钱!兼职那点破钱够干什么的?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许望舒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却一声不吭。 这样的场景,他早已习惯了。 十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他背着书包放学回家,推开门就看见爸爸和一个陌生女人在客厅里搂搂抱抱,那个女人的手还搭在爸爸的肩膀上,笑得刺眼。 妈妈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西红柿、鸡蛋滚了一地,西红柿裂开,鲜红的汁液像血一样,染红了光洁的地板,也染红了他童年的记忆。 那之后,这个家就散了。房子是妈妈婚前买的,可她觉得恶心,也不想踏进去半步,带着他搬到了这里,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被情感障碍缠上,时而沉默寡言,时而暴怒无常。 妈妈的骂声还在继续,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抱怨的话,偶尔夹杂着几句对爸爸的诅咒,声音里满是绝望和痛苦。 许望舒就那么站着,直到妈妈骂累了,力气耗尽,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默默转过身,拿起水壶烧了水,又给妈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水杯碰到玻璃茶几,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妈妈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许望舒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暮色,将整个城市包裹。 他心里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淡淡的疲惫,像一层薄灰,落在心上。他知道,妈妈不是故意的,那些暴怒的情绪,不过是她无法消化的痛苦和绝望,是爸爸的背叛留给她的伤疤,只是偶尔,会不小心刺到身边的人。 果然,一个小时后,妈妈渐渐冷静下来。她看着许望舒身上被自己刚才推搡时弄皱的校服,看着他额前依旧贴在脸上的碎发,眼圈慢慢红了。 她伸出手,轻轻拉过许望舒的手,那双手粗糙而冰凉,带着常年做家务的痕迹。 “望舒,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妈妈刚才...刚才是不是有控制不住骂你了?对不起...你别怪妈妈。” 许望舒抬起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懂事,像一束微弱却温暖的光 “妈,我知道的,你别难过。”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妈妈的手,动作温柔。 妈妈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肩膀微微耸动着,压抑的哭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许望舒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妈妈哄他那样,一遍又一遍,动作轻柔而坚定。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这个狭小的出租屋里,没有明亮的灯光,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却有着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 安慰完妈妈后许望舒终于拖着一身疲惫进了房间,饭也没吃上,水也没喝一口。但妈妈刚才好多了,不是吗?刚才在客厅里的笑容是真的吗?是的吧,但是我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呢。也对,我好像真的很没用,什么事都干不好,妈妈就算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又开始了一系列内耗,许望舒三个多小时没进东西的胃明显撑不住了,想去厨房把那个泡面煮了,但又怕把妈妈吵醒,吵醒妈妈的话可能又要挨骂吧。 翻了翻抽屉,胃药也没有了,许望舒也只好强忍着疼痛躺上床,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 睡着了就不疼了,睡着了就感觉不到了,但好像死了也感觉不到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许望舒被吓了一跳,但眼前逐渐变得迷迷糊糊的... 是睡着了吗?还是说疼晕了,更或者...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