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他说落日城里有不可说的秘密》 第1章 序章 千年前,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直到有一女子,以己之身焚黯淡之阳。 随后,太阳重新散发光芒,庄稼重新长出嫩芽,河流重新倒映蓝天。 而那名女子,永远沉眠在陨落之地。 人们为了纪念她,在她尸骨之上建立了一座繁华的城池,是曰落日城。 ———— 千年后。 落日城恢宏的大殿内,一女子半倚在榻上,对着下面的人发号施令。 “此等妖物,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清了记忆,逐出去吧。” 下面人群的气压低到了极点,不敢轻举妄动。 “砰”的一声,大殿的门被撞开,一女子气势汹汹走上前来。 倚在榻上的女子递了个眼神,下面的人群似乎得到了某种赦免,匆匆离开了殿内,未发出一点声响。 待人群退出去以后,倚在榻上的女子毫不在意地玩弄着手中的鸟,没有要搭理她的半点意思。 “洛雨青,麻烦你给我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洛雨青装作一副讶异的样子。 “赶她出落日城的事。”下面的女子拼尽全力压制住语气中的怒意,声音仍然有些许颤抖。 “原来是这件事呀。”洛雨青仍旧玩弄着手中的鸟,看它啄来啄去,不给下面的女子半点眼神。 “洛雨青,需要我再给你讲一遍落日城的由来吗?” “不需要不需要。”洛雨青有些许的不耐烦。“从小到大耳朵都听到起茧子的的故事有什么好讲的,老掉牙了都。你又要说光明女神做了多么伟大的事吗?可是南鹤萤,我问你,她做的事,关那只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妖什么事?” 南鹤萤无法理解洛雨青的这种思维,她没好气地说道:“蜀铃可是她的妹妹,你竟然说她们没关系?” “妹妹又怎么样?她姐姐做的是拯救千万人生命青史留名的事,而她呢?落日纪坊里面堆了多少她做的坏事?要不我领你去看看?一直以来这些事都是由洛家压下来。洛家兜底也很辛苦的。就算洛家能一直兜底一直瞒下来,也要落日城内民中的安全考虑。南鹤萤,我问你,除了赶她出城,还有什么办法?” “这……”南鹤萤语气中带了些梗塞,似乎是被洛雨青的问题问住了。 还有什么办法?教育她吗?但是整个落日城中,究竟有谁有资格教育光明女神的妹妹? 而且教育她就能解决问题吗? 其他强制措施呢?都不适用。 看着南鹤萤的沉默,洛雨青突兀地笑了一下。 “你看,你都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件事。眼下赶她出城便是最好的能够一劳永逸的选择。既然有这个方法,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 “这的确是最简单粗暴的,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南鹤萤朝后退了半步,“但我仍旧不同意你的办法。” “嗯?但是你一个人没有权力否决城主的决定呢。要不你去和许家那位商量下,只要你们两个人同意,这条命令就会被强制撤销。”洛雨青将手伸出去,停留在她手上的那只鸟扑着翅膀飞走了。 南鹤萤低头深思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似乎可行,许家和洛家的上一代积攒了诸多恩怨。 “但是我猜,你请不动许家那位老头子。人现在失去孙子在家里哭得正伤心呢。”那只鸟绕了一圈之后重新站在洛雨青的指尖,扇了几下翅膀,掉下几片浮毛。 听到洛雨青的话,南鹤萤震惊之余,匪夷所思:“许家孙子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他和蜀铃撞上了,不知道怎么的就丢掉了小命,许家那边动怒,给我施压。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处理这件事。”洛雨青笑语盈盈,似乎正在谈论的不是什么大事。 南鹤萤攥紧了手心,内心感到一阵矛盾。 要留下蜀铃吗?但是落日纪坊总有一天会瞒不下去,到时候种种旧事积压在一起,落日城能否妥善解决那场暴乱? 不留下?但是她是光明女神的妹妹,若有一天女神归来,发现她妹妹不在,怪罪于落日城怎么办?就算对她个人来讲,蜀铃也有必须留下的特殊理由。 百般理由堆在一起,竟让南鹤萤想不出一个既留下蜀铃又妥善解决这些事情的办法。 “想不到法子了?南鹤萤,那就听我的,把她赶出去。她有那般本领,在外不会被人害死的。”洛雨青观察着南鹤萤的表情,企图从那里找到一点她能点头同意的迹象。 风掠过,为空旷的殿中带来了一点点的呼啸。 万般思索后,南鹤萤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盯着洛雨青的眼睛,说道:“那南家,从此之后离开落日城,自谋生路。” 洛雨青似乎觉得这很无趣,低头看着手中的鸟,拒绝了和洛雨青的眸子对上。 “允了。今晚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我亲自送你们出城。” 南鹤萤走后,殿中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儿,从洛雨青塌后的屏风中走出了一个人。 “同意南家离城?洛雨青,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三大家族相制约变为两大家族对峙,你真觉得这是好事儿?” “我没疯,你也没疯。疯了的人是她。她总是怀着一腔热血去做事,但是脑子里又没有几块灵光的地儿,常常想到哪出做哪出。没考虑过后果的是她。”洛雨青望着殿门的方向,眼中仍然充满笑意,但又带着许多凉薄,“再说,培养新的势力不就行了吗。多她一个南家不多,少她一个南家不少。” 那人打了个冷战。 ——-— 翌日。 南鹤萤最后清查了一次行囊,确定没有多带或少带任何东西。 “轩轩,坐好,我们马上走。”她眉眼弯弯,笑着对车里的小男孩说。 “姐姐好哦。” 南鹤萤不打算等洛雨青而是直接走。她觉得她和这个自大的家伙聊半句都是多余。 她正欲登马驱行,一阵声音叫住了她。 “等等。” 南鹤萤转过身,是洛雨青。 “城主大人有何吩咐?” “令牌。” “什么?” “城主令牌。”洛雨青将手摊开,等待着南鹤萤将那东西抵来,“你都不在落日城了,城主令牌留着也没任何用,快交出来,我好物色培养下一个堪当以大任的家族。” 南鹤萤从腰间取下城主令牌。 那令牌五彩斑斓,流光溢彩。主体部分被一轮火红的圆日占据,圆日下方用小篆雕琢道“落日城”三字。边缘融赤、蓝、紫、绿、四色于一体,青、黄、橙偶有点缀,刻着碧波大江,落日大漠、蓬瀛仙境,美轮美奂。不同于自然的鬼斧神工,但其浑然天成之度,却又实在不像出自哪位能工巧匠。 南鹤萤将令牌丢过去,正正好好没落到洛雨青手中。 洛雨青斜睨看那令牌,收回手,同时也收回了笑嬉嬉。 “出了落日城也没用,你自己留着当纪念吧。万一在哪个地方有用呢?再不济,你就当是享受了落日城那么多年好处,心怀感恩一下。”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南鹤萤心中无名怒火攀升,却被稚嫩的童声叫回现实。 “姐姐,我想要那个!”南鹤轩指着地上的令牌,用祈求的双眼望着南鹤萤。 “自己捡。”南鹤莹上马,但并未立即勒紧疆绳。 出了落日城,已是夜深人静。 道旁古树重重,偶尔有风穿过叶间,带来簌簌的响声。 光照看前方的路,马与车均未停下脚步。 “姐姐,这是什么呀?” “轩轩,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月亮与星辰。现在日落了,天黑了下来。” 南鹤轩的双眼充满疑惑,正想要追问什么传说什么月亮什么星星的时候,道路旁边的树丛中便闪出一个人影。 不,不是人,那黑影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马车的方向前进。它身段纤细,下肢张得极开,弯曲着,上肢完全打开,一步一顿,一步一摇头,朝他们走来。 南鹤萤从腰间掏出佩剑,朝那东西劈去。 那东西在接到南鹤萤的剑以后,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随后便倒地不起。 南鹤萤面色凝重。 出大问题了。 这个是序章和后面正文不在一条时间线上ww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章 第2章 我送你个名字吧 铁家村旁有一处大泽,近日频频传出悠扬婉转的笛声。 路过的人们都说是铁家村的守护神显灵了。但说归说,没人敢轻易靠近那泽。 因为这守护神很凶。 据说祂每几十年就会挑一个小孩子,让他或她帮自己做一些事,然后,那些小孩子就会突然不见——以此这守护神来护铁家村几十年安宁。 于是大人们告诫小孩们都要躲着这泽走,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孩子被那凶得要命的守护神看上,消失在自己面前。 除了一个人——他不是大人。 孩子路过这泽,听到阵阵笛声,不禁驻足聆听。 半晌,笛声戛然而止,孩子感到意犹未尽,落寞地正打算走开,一阵声音叫住了他:“小孩。” 孩子回头望去,四下空旷,空无一人。 向四周看去,仍未见到一人。 “不用找了,你看不见我。”那声音在孩子左顾右盼之后,再度传来。 “你在天上吗?你在土地里吗?你在河里吗?” “可是,我的眼睛看得见东西。既然你在与我对话,你就一定躲在某处那我便一定能找到你,可我现在找不到你,那你究竟在哪里?” “小孩,你现在几岁?”见这小孩四下张望着不可能藏人的平地,那声音听上去极为愉悦。 “他们都说我六岁了。” “怪不得话这么多。”这句话比之前几句声音都要小,显然是不想让人听倒但又非要说出来。 “所以,你究竟在哪里?”孩子仍没有放弃这个问题,刨根问底道。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那声音仍旧逃避着这个问题。 “我的名字……?他们都叫我孩子。‘孩子’应该就是我的名字吧?”孩子的注意力被那声音的问题吸引走,认真地回答。 “孩子?这算什么名字?要我说,叫这两个字的人绝对老到天边了,肯定比我还老……” “你多大?”孩子打断了那声音的嘲弄。 “我……?我不老,我很年轻,除了我那儿个老朋友外没人比我更年轻了。”那阵声音带了点找补来掩饰尴尬,接着,这声音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没礼貌”。 随后,陷入一阵寂静。 过了一会儿,那声者主动开口说道:“小孩,要不要我送你个名字?” “名字?名字也可以送吗?”孩子摆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从小到现在他收到的“送”的礼物都是可以被触摸到的,“送名字”这种抓不住的东西,他无法理解。 “那当然,世界上有什么东西不能送呢?但我有一个规矩,接受了我的礼物就要拜我为师,向我学习知识。” “为师?那是什么?是好东西吗?” “当然,我会这世界一切的东西,我会毫无保留地全部教授于你,你将获得在任何一个人那里都无法获得的知识与道理。而这些知识与道理,将作为你人生的一部分伴随你的今后,你的一生,将因为我为你的师父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你将在同龄人中卓尔不群,这天下的历史,将会为你开辟新的一页,你将推动这天下的兴衰变化,成为万人瞩目的明星……”那阵声音越说越激动,毫不在意自己的听众作为六岁大的孩童,能否听懂祂的肺腑之言。 又或者说,他有没有听懂,又有什么关系呢?祂只是想说。 孩子其实一点也没听懂那阵声音在讲什么,为什么听起来如此激动,就像柳爷爷喝醉了酒说大话一样。每次柳爷爷喝醉酒,总要在村头拉着他唠叨好长一段时间,唠叨到最后柳爷爷竟然还会掉眼泪,明明已经是那么大的人了,比他自己要大不知道多少倍却还是会掉眼泪。不过好在柳爷爷每次都会塞几个馒头给他,能解决一段时间的晚饭。 晚饭?小孩开口:“拜你为师,你能让我吃饱饭吗?” 那声音愣了几秒。 “可以,保证让你吃得饱饱的。”祂的语气充满肯定。 小孩一听到可以吃饱饭,心中雀跃不已,“那我就拜你为师了!说好了,你可要让我吃饱饭啊。” “嗯,一言为定。来,叫师父”那阵声者说。 “师父。”他跟着念。 “好,你以后就叫‘昔岭千秋’了。这个名字不错吧?我想了好久呢。”那阵声音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沾沾自喜。 “昔岭千秋。好,我记住了,我的名字就叫昔岭千秋,师父,你的名字叫什么?”昔岭千秋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想要牢牢记住它。 “我?我叫昔岭千年,但是你不能叫我‘昔岭千年’,而是要叫我‘师父’,你听懂吗?”那声音爽快地告诉了昔岭千秋祂的名字,话语中掩饰的意味淡了许多。 “知道了。”昔岭千秋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回答道。 “昔岭千秋,你想跟我学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我会这世间的万物。” “我想学笛子。” “当然可以,但是你还要学写字识字作文章,舞剑弄枪射弯弓,算数绘画以及其他你这个年纪应该学习的东西,知道了吗?”昔岭千年补充道。 “学了这些就能吹出和师父您一样优秀的笛子了吗?”昔岭千秋听了昔岭千年的话,并未感觉到这么多科目的压慑力,只开心他可以吹笛子。 昔岭千年似是没有料到这小孩只在意他能否吹笛子,语气略带了点惊讶:“嗯,我保证。” “以及,接下来要给你上第一课,以后我说话的时候,不许打断,知道吗?” “知道了——”昔岭千秋拖着长腔。 “师父,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我的声音听不出来吗?”她笑道。 ———— 十年后,当年六岁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昔岭千秋站在铁家村的大泽旁,望着水面,等待着昔岭千年的出现。 晨时的风带了几丝微凉,走过草地,划过大泽。少年立于泽边,单薄的身影伴着水面的倒影。 不同于以往片刻的等待,这一回昔岭千年过了许久才出现。 “千秋。”昔岭千年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在。” “你现在有信心靠自己吃饱饭吗?”昔岭千年语气仍然慵懒,漫不经心。 昔岭千秋不知道昔岭千年为什么要问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铁家村里他当然能吃饱饭,毕竟有昔岭千年管着。出了铁家村,他能吃饱饭吗?他不知道,但是除了铁家村他还能去哪儿呢? “为师要嘱托你一件事。”见昔岭千秋沉默,昔岭千年也不过多等待,语气仍然懒洋洋地,似乎接下来要谈论事情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昔岭千秋心中不好的感觉节节攀升。 “去落日城。”没管昔岭千秋有没有回答她的问话,昔岭千年只管自顾自地说下去,“到落日城去,参加落日城十年一次的比试,进入落日城,世间一切问题最根本的答案都在那里。只有找到那些答案,我的名字……”昔岭千年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总是这样,喋喋不休,说一些没头没脑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又不做出任何解释。 为什么我要去那里?那里为什么有世同一切问题最根本的答案?为什么我要因为这个答案出发?这是我的追寻的吗?以及……那个最大的、盘绕在昔岭千秋心中整整十年的问题,会有那个问题的终极答案吗? 昔岭千秋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一来是他觉得临别前用问题做结尾没有必要。 二来是他心中有阵声音告诉他,这些问题,注定是要由他亲自去探寻的。 昔岭千秋只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许是熟悉了他这么多年来的沉默寡言,昔岭千年仍旧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啊,问题太多,但越长越大,问出来的又越少,一直沉默寡言,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呢?千秋,你是天才,是我见过天赋最高的孩子,你不要因为你的沉默寡言而浪费你自己的天赋,平常天冷记得加衣,风寒应该很难受的……。” 昔岭千年只顾自己说着,像过往十年一样,她的话很多且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丝毫不在意昔岭千秋能否跟上能否听懂,只陷入自己的想法之中。 昔岭千秋使出了他往常那样对付昔岭千年的办法——溜之大吉,走为上计。 感知到了昔岭千秋的离去,昔岭千年叹息道:“没打断我。” 泽面仍旧平静无风,只有一片绿叶落到水面上,荡起小小的涟漪。 第3章 初试,不过 京城里张灯结彩,四处挂着喜气洋洋的红,为即将到来的盛大节日做着准备。 慕容雁山也融入着这欢快的氛围。 拿看糖葫声,提看莲花灯,身旁的侍卫拎着各种各样他看上的小玩意儿,人生好不自在。 路过告示栏,他照旧停下阅读,寻找他感兴趣的内容。 没更新。他在心里暗骂。 他每天坚持上街,就是为了看这一栏。 慕容雁山转过身,一张纸迎风飘来,盖在慕容雁山的脸上。 慕容雁山拿下纸,将它撑开。 “落日城十年一武试。”他读出来,“落日城?那是什么?怎么听都没有听过?” 一旁地侍卫十分贴心地回复:“是一座独立于任何国家以外的城池,相传其建立在光明女神陨落之地,那里有世间最精妙的剑术,天下练武人莫不向往此地。” “我也想去。”听完侍卫的话,慕宫雁山当机立断,跃跃欲试。 “小少爷?您到冲动,落日城的选拔没有哪一场是没闹出人命的。侍卫浑身起了虚汗,生怕下一秒慕容雁山就收拾行囊去落日城。 这个侍卫不知道为什么哥要把他留下,明明胆子极小,极其容易被吓到,跟他上街,都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我没冲动,我真想去。”慕容雁山将那张大纸叠好,咬了一口糖葫芦,笃定道。 “小少爷,您的糖葫芦……”待卫感到自己的两条腿都在颤抖,虚汗不住地住下冒。 早知如此他就不多嘴了,毕竟这也不是凭他自己可以知道的事情。 “我的糖葫芦?”慕容雁山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糖葫芦上粘着一大块不知什么东西。 思索一番,他决定下次手里再也不拿那么多东西。 ———— 回到慕容家,慕容雁山径直去找了慕容余箫。 他心中有一种感觉,就是慕容余箫一定会答应他。 慕容余箫把他当成纨绔养,他便做纨绔给慕容余箫看。 自幼丧父丧母的他,是被慕容余箫拉扯大的。 慕容余箫有很大野心,这点他从小便知道。 其实落日城这个名字他以前在慕容余箫的书桌上见过。那是慕容余箫故意给他看的,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看到。 让他对落日城生起兴趣?然后他要干什么呢? 不论如何,他想离开慕容余箫的视线去看看外面了。 他和慕容余箫一直都是各取所需——不知道慕容余箫知不知道。但是能在慕容余箫的保护下像个纨绔一样过一辈子的话,他是乐意的。一来他不用有赚钱的负担,二来他能随意玩乐直到老去。 但是前不久他改主意了。 原因无他,就是慕容雁山听了一个酒楼的说书人讲书。 他说有一个纨绔少爷直到自己哥哥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自己乐意做纨绔,便一直做下去。 他说那个纨绔少爷没意识到自己哥哥其实随时都能把他杀了。 他说在某次他哥哥受人所托要完成一件事,那件事中他哥哥完完全全地把他卖出去了。 他说若不是那弓箭手技艺不精射偏了方向,那一箭早就插入他的心口,世上就再没有这个纨绔少爷了。 他说那纨绔少爷知道真相后幡然醒悟,想要逃离他哥的掌控了。 他说少爷决定铤而走险去参加一个危险的武试,尽管那是他哥给他安排的机会,但他还是要赌,赌自己能搏出一片生天。 他说那少爷现在胳膊还在隐隐作痛,他痛骂那少爷活该谁让他乐意做个纨绔。 敲开慕容余箫的书房,只见慕容余箫站在桌后,背对着房门,似在思考着什么。他的身旁站着陪同的侍卫,面色凝重不语。 慕容雁山正酝酿着话语,慕容余箫便率先开口: “去吧,挑吧好剑。” “什么?”慕容雁山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不敢置信。 “我说,你可以去。”慕容余箫转身面对慕容雁山,带着微微的笑,随后坐下,拿起桌上一封已拆封的信,借着烛火的光,将其点燃,扔进桌上的小铁盆。 慕容雁山反复回想慕容余箫的话,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后,欣喜若狂:“谢谢哥!” 慕容余箫挥了挥手,示意慕容雁山可以离开后,慕容雁山便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书房。 “少主,为什么要让小少爷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侍卫是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京城谁人不晓得慕容余箫最是疼爱这个弟弟,肩着“长兄如父”的职责将慕容雁山养大,夺得慕容家实权后用尽一切手段给慕容雁山最好的。如此慈兄,怎会让弟弟去参加一个有生命危险的武试? “京城不是都在传我太过溺爱雁山了吗?让他偶尔闯一下,增长增长阅历,顺便破一下这无缘由的谣言。”慕容余箫坐下,手托着腮,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 “可是这个……”侍卫欲言又止。 主子做什么自有他们的道理,做下人的,着实不该多问。 “嗯,确实有道理。”慕容余箫最小微微弯着,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情绪,“但小孩子吗,历练一下,也没什么大碍。” 侍卫不言。 蜡烛燃烧滴落的声音混着慕容余箫敲击桌面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 如此静默了一会,慕容余箫开口:“我今晚还有些公事处理,你先出去吧。” 侍卫应了一声“是”,从桌旁走过。 余光瞥到铁盆里,只余下燃烧殆尽的纸页。 隐隐还能看到信封上约摸是“南”字。 南? 奇怪,慕容一姓向来与京城南姓不对付。 侍卫心想。 出了书房,他小心翼翼关上门,打算离去。突然,他猛地回头,望向透着烛光的那扇门,深深凝望。 不对,不对,不对,少主什么都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什么落日城,他只是偷听的,他只是一个偷听的侍卫!从那扇门后面,偷听而来的,一个小小侍卫。 门后,慕容余箫仍旧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待蜡油滴尽。 ———— 待到落日城武试报名的那一日,慕容雁山早早便孤身一人抵达到现场。 现场早已人山人海。 挤过人群,慕容雁山耳边充斥着人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落日城啊,来自古老神明的剑法,真想一睹为快。” “你不好奇只有白天的世界吗?我很好奇,一定要进去体会一下。” “落日城十年一度选拔弟子的武试,天下剑客云集而至,与高手过招,爽快!” “还没开始呢就爽快起来了,我说你啊,别喝酒了。” 古老神明的剑法?只有白天的世界? 慕容雁山想着,对这个自己素未听闻过的城池起了深深地好奇心。 “诶,你们通过那位古老神明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说来听听。” “没听过就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但是,你们听过‘妖’吗?” “‘妖’?只在市井坊闻与传说里出现的那些?” “对,就是那个。听说这个啊,不是传说。妖,是真实存在的。” “真实存在?假的吧。你,我,他谁见过?” “当然没人见过了。在那位古老神明陨落的时候,妖这种东西,就已经被封印了。” “别道听途说了,没来由的东西不可信。” “可是正是道听途说的那些才令人着迷啊。” 妖?慕容雁山逐渐感到自己已经同整个世界脱离,不然他们说的那些事物,他为何一个也没有听过? 报名的流程倒是简单:排队,填表,结束。 只是结束后他们不能离开,说是要等到全部人填完以后才能离开。 待到所有人填完,依然是迟迟不允许他们离开 人群逐渐骚动了起来,窃窃私语生此起彼伏。 “怎么还不让我们走,我等烦了都。” “就是啊,只是报个名字而已,把一群人晾在这儿是做什么?” 不耐烦的声音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场面即将控制不住时,一女子站了出来,拍了拍掌,声音不大,贯穿人群。 她着一身藕粉色,似是年方十七八,头发非常随意地用簪子簪起,一副邻家待出阁的小女生的打扮。 但其人气场不容小觑,所过之处,骚乱停止,窃窃私语声被按下,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视线随着那女子的移动而移动。 那女子走到人群最前,转身面对着人群,对在场的所有人开口道: “感谢诸位不辞辛劳来之此地。芷芸在这里替落日城给各位道谢了。各位对落日城的热情,芷芸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是——” “落日城内规矩森严,如果进入落日城的各位都如进入这般没规没矩,那可是让城内诸位都很头疼的事。”自称“芷芸”的人佯装苦恼,揉了揉眉心。 “所以——” “在这里,就要先把这些没规矩的人给筛掉。” 她拍了拍手,一旁两位侍卫上前来,为她展开一幅卷轴。还有一位走到登记名字的桌子旁,取了毛笔,捧着砚台,毕恭毕敬地来到她的身边。 芷芸从侍卫手中取过毛笔,蘸上墨,在卷轴上洋洋洒洒写下一些不知什么内容。 带她写完,捧着砚台的那人接过毛笔,展开卷轴的那两位收起卷轴,退到一旁。 卷轴被放在桌子上,随意的半开着。 “那卷轴上的人,初试,不过。”说完这句,她转身就走,不留一个影子。只余人群留在原地,一些人目瞪口呆。 半晌,有一些人回过神来,试探性问道:“那人是谁?” 旁侧的人结结巴巴:“凭她的气场,应该是——落日城下一任城主洛芷芸。” “下一任?这么早就出来管事了吗?” “据说是因为现任城主卧病在榻,她就主动请缨,暂行城主之职。”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场,后生可畏啊——” ———— 慕容雁山在听到洛芷芸说出“不过”那两个字后就微微怔住。 规矩?什么规矩?在哪里贴着?或是谁说过? 他不解。 回过神来,那卷轴仍在桌子上摊着。 他扒开拥挤的人群,费尽全力来到人群的最前,走到那桌子旁。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来到桌子旁。 慕容雁山眼光急切的扫过卷轴上上下下。 还好,没有他。 这可是他逃离慕容余箫视线的第一步,可不能垮在这里。 等等,安排事情的走了,那接下来他们这群人怎么办? 慕容雁山正认真思索是溜之大吉还是继续等待时,人群中另一道女声响起。 “诸位少城主让我最后安排一件事:请各位有序离场。至于何时启程去落日程——还请大家稍待通知。” 这声音不像洛芷云那般压迫逼人心颤,反而是如银铃般清脆,却又藏着几处铁锈,藏着几处不和谐。 ———— 没有他——昔岭千秋暗自松气。 他回不去铁家村,毕竟昔岭千年已经下了“逐客令”。 过不去,他之后就真的要自谋生路了。 他细细查看名单。有几个人,他刚好留意过名字,是在一开始探讨关于落日城的那群人中的几个。还有几个是刚刚起哄扰乱秩序的人。 但两群人加起来,是肯定要比名单上的名字多的。 规矩吗—— 不扰乱秩序,还有呢? 昔岭千秋微微垂眸,神色晦暗不明。与他一同上来的那人已先他一步而走。 他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人群一拥而上,围到桌子旁查看自己的名字。 “啊?有我。真是倒霉,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唉,唉,有你吗?有你吗?” “奇怪,人呢?难道是知道自己过不了,就先走了?” ———— 慕容雁山回到宅邸,被下人告知慕容余箫在找他。 慕容雁山心中暗叫不好,快步穿过厅堂,去到慕容余箫的书房。 对于慕容余箫的命令,他向来不敢怠慢——各取所需的关系虽然稳定,但相比慕容余箫,他还是太弱小了。 路上他见到有几个下人捧着些什么东西朝书房走去,他并未在意。 ——正事要紧。 后面的剧情还在改ww也许前面的剧情觉得哪里不好的话也会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初试,不过 第4章 早点在路上掉坑 昔岭千秋进入京城。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他随便找了家茶楼,上到三楼,坐在窗边,向外看去,看着热闹的街巷。 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人们成双成对,结伴而行,走到小贩前从衣服里摸出几个铜板。小贩将红红的糖葫芦递给他们。人们走着,咬着,分享着糖葫芦的美味。 小贩也笑着,笑他今天又成一单,笑他的糖葫芦得人赏识。 昔岭千秋看着,看着几个男孩在街边不起眼的角落里斗蛐蛐,时不时爆出欢笑与哀叹;几个女童在街边跳房子,一起数着拍子唱着童谣;地摊上,大妈与大爷正在争吵一个蔬菜的价格,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谁;空无一人的布告栏下走来一身穿着青灰纱衣的少男,久久伫立在此,似是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收回视线,心里想着,想着许多东西。 想着六岁那年那阵笛声。 想着他赠予的“昔岭千秋”这个名字。 想着泽畔昔岭千年的那番话。 他没有听完,如果当年也没有听完就好了。 他不理解昔岭千年到底为什么要赶自己走,为什么教了自己十年整却未曾露过一面,为什么她一定要自己去落日城,他拜昔岭千年为师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吃饱饭而已,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场很麻烦的计划。 天空逐渐染上红晕。他起身,离开茶楼,又随便找了间客栈。 ———— 慕容雁山来到慕容余箫的书房,只见慕容余箫擦拭着几件兵器,不急不慢。 慕容雁山整理呼吸后,进到书房内。 “哥,听说你找我?” “嗯。”慕容余箫将手中擦拭着的兵器放在一边,说道,“随便挑把吧,都是上好的品质,寻遍天下都不一定有。” “哥,你怎么会收藏这么多兵器?”慕容雁山感到疑惑。 在他的记忆中,慕容余箫总是很忙,每天都忙着在书房里接见各种人物。不在书房的日子里,他又要跑到各种地方去谈生意,着实不像有时间习武。 慕容余箫听了慕容雁山的话,叹了一口气:“少时也曾有鸿鹄壮志,想要参军以身许国,奈何世事难料……” “原来哥你还有这种志向啊……”慕容雁山看向慕容余箫的眼神充满敬佩。 能对亲弟弟下手的人说出如此鸿鹄壮志,像笑话一样。 慕容雁山一番挑挑拣拣,选了一把最趁手的剑。 “你眼光还挺好,也对,毕竟是我的弟弟。那把剑名字挺好听的,叫‘断弦’。传说这把剑的主人……算了,等你从那里回来我再跟你讲它的主人的故事吧。” 慕容雁山觉得慕容余箫在心底藏着一肚子坏水,走为上计或许才是当下最正解。 ———— 慕容雁山走后,一人从暗处走出,手持折扇,来到慕容余箫面前。 望着慕容雁山离去的背影,此人不禁感慨。 “真是个好哥哥啊。我还以为你会亲自上的。”面上与语中讥讽之意不言自明。 慕容余箫并未在意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开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你都把这兵养废了,还用呢?”那人收扇,颇为不满地离去。 待那人走后,侍卫毕恭毕敬地走来。 “京元。” “在。” “下次别把那人放进来了。”慕容余箫咬牙切齿。 “那他若问起您……” “就说我不在府中,让他改日再来。或者哪天,我登门拜访。” “是。” 几日后,落日城专程差人通知慕容雁山将要出发。 整理好行装,慕容雁山带上他精心挑选的那把剑。 他在宅邸门口向慕容余箫告别,脸上满是依依不舍。 “注意安全。”慕容余箫只留下这四个字,看不出表情。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宅邸内。 慕容雁山感觉他可能希望自己早点在路上掉坑。 第5章 那么,他是谁? 慕容雁山原以为这群人会直接带他去落日城,但谁知他们去了沙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沙漠似乎和落日很是般配。那想必落日城就在沙漠中。 但谁又料想到,他们去的只是沙漠中的一座小破楼。 那座楼就在沙漠中孤零零的立着,被几个看起来不怎么坚实的木栅栏围出了一片空地慕容雁山走进那片空地,近距离地看到了那座楼。 在沙漠中建起木质建筑属实费力,但是这座建筑又真实地伫立在这里,虽然像风中残烛,但仍坚强如斯。 这座楼没有招牌。但慕容雁山猜测大概是间客栈,或是酒楼? 不然他们晚上在哪里落脚呢? 搭建起这间客栈的木头暗沉无比,早已失去光泽。院中零星长着几根快要枯死的杂草,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那上面似乎蒙上了一层薄沙,看起来像是许久无人打理。 突然一阵大风吹过,吹慕容雁山满面黄沙。神奇的是,那比慕容雁山柔弱得多的桌椅纹丝不动,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落日城的人催促慕容雁山快些进去。慕容雁山只好中断了观察,走进了那座楼。 楼里朴实无比,大厅中央摆着些桌椅,站着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怀里抱着只兔子。 女生看见他,唇齿微张,似是有些诧异。 她走到慕容雁山身旁,开口道:“欢迎来到姚家客栈,你也是落日城差使来的?” 慕容雁山点点头。 她眉头微蹙,有些烦恼:“可是只剩下最后两间房了,只能委屈你和另一个人同住一间房了。” 慕容雁山眉心一跳,要和不认识的人住在同一间房?天杀的,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来。说来都怪落日城那群人,谁让他们走那么慢。 那人回头,喊了那两位过来。 “现在的情况是,只剩下最后两间房了,可有三个人。你们自己商量一下,谁想和别人住一间?”那女生开口,带着商量的语气。 “寺礼姑娘。”怀中抱着兔子的男生开口。 “嗯?啊!”“寺礼姑娘”突然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这兔子养了多久啦?这么可爱,会不会凶人?我有点担心它性子凶。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让你和这兔子住一间房了。两位客官,委屈一下住同一间房如何?”寺礼姑娘虽嘴上夸着这兔子可爱,但却并未伸出手来挑逗那兔子。 未等慕容雁山反应,那人便已应了声“好”。 兔子可爱,会凶人? 对边那人已经答应,他也不好意思无理取闹,只得点点头同意。 等到二人都表示同意后,寺礼姑娘开口:“那,两位客官,我就先去替二位收拾房间了。还请二位稍在这里等候,很快的。” 说罢,寺礼姑娘便上了楼。 当她正欲踏上第一级楼梯时,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对慕容雁山和那一位说:“对了,我名姚寺礼,诸位可以叫我寺礼。” ———— 昔岭千秋和另一位男子几乎同时抵达客栈。 落日城的人催他们快些进去,昔岭千秋只好加快了步伐。 到客栈中,一女子出来迎接。 那女子穿着天蓝色裙装,面容姣好,看不到半点风沙的侵袭。 “二位客官,远道而来,有失担待。恰好小店还有最后两间上房,即刻便可入住。”女子笑语盈盈,眼中似有满天星光,北辰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辛苦了。”旁边那男子礼貌地回应。 昔岭千秋朝那男子的方向看去。那男子怀里抱着只兔子,毛发雪白,两只红瞳闪着,脖间挂着一只铃铛,似是银质,做工极好,表面镂空处形成了几道繁复的花纹。 之所以说这是只铃铛,是因为刚才在走进客栈的时候,昔岭千秋听到耳畔传来“叮铃叮铃”的响声 昔岭千秋考虑着要怎么说才不会显得突兀时,客栈的门再度被推开。 ———— 待寺礼上楼后,慕容雁山便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 另一人也坐在离慕容雁山不远处,背对着慕容雁山坐下。 慕容雁山托着腮,心中有着诸多疑问与好奇,想要找人得到解答。但他又着实害怕唐突了别人,因此只好作罢。 不一会儿,姚寺礼便下楼来告诉他二位即刻便可入住。那人率先从椅子上起来,带着他的一包行囊,走上楼梯。 嗯?只有一包? 慕容雁山看着自己那两箱,陷入沉思。 随后,他认命地把箱子搬了上去。 其实搬完也没有多累的感觉,只是他不太懂要怎么打发接下来的时光。 来到房间内,整个房间被收拾出了一块地方,铺着草席和褥子。 那人站在窗边,朝楼下看去。 不等慕容雁山整顿好,那人便开口道:“你睡床?我睡地上。” 慕容雁山环视了一周,最终视线落在了对方那一小包行囊上。 想了又想,慕容雁山还是真诚地建议:“我有带一套新的床具,还是我睡地上吧。” 那人不语,慕容雁山只当默许,又问他:“少侠,你叫什么名字?” “昔岭千秋。”那人视线从未离开过楼下,心不在焉。 “哦。我叫慕容雁山,可以称呼我为雁山。” 说完这句话,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慕容雁山直觉有些尴尬,只想绞尽脑汁蹦出一些话来缓和这怪异的氛围。 “少侠哪里人啊?”想了半天,他只想出了这句。 “铁家村人。”对面的人甚至不愿意多说句“你呢”。 慕容雁山愁没话也找不出来话时,昔岭千秋打破了这阵沉默:“你有没有觉得,这间客栈,有些怪怪的?” 慕容雁山回想了一下从进入这间客栈开始发生的事情。 “我来之前,寺礼还跟你们说过什么……?”慕容雁山不确定地问 “说了些客套话什么也没透露。”昔岭千秋肯定,慕容雁山应该是跟自己想到了一处。 那么,他是谁? ———— 黄昏渐渐掩盖了烈日,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子洒在地面上,映上了昔岭千秋的影子。 “快天黑了,我去问问寺——姚老板有没有晚饭。”慕容雁山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逃出这阵沉默。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慕容雁山决定不等待,朝房门走去。 正要拉开房门时,他还是于心不忍,扭头问道:“昔岭……千秋,要不要一起下去,吃点晚饭?” 窗前那人摇摇头,回答道:“我还不饿。你以后叫我千秋便是了。” 慕容雁山踌躇了片刻,还是拉开房门,走下了楼。 昔岭千秋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客栈里的那位姚寺礼也很怪,那个抱着兔子的人也很怪,这座看着有些年头的建筑在沙漠里屹立不倒安然无恙,还是怪。 说来现在已经将要二月,寒意仍料峭逼人,明天还是多加几件衣服好了。 第6章 客栈一夜 大厅中热闹非凡,飘荡着饭菜的香味,似乎还有令人沉醉的酒意。 慕容雁山找了个空位坐下,姚寺礼端着杯茶来到他的位置旁,把茶放到他面前。 “要不要来点酒?”姚寺礼问。 慕容雁山直摆手:“不了不了,我哥不让我喝。” “一个二个的,怎么都不喝酒。”姚寺礼指头盯着桌面,露出苦恼的模样。 “那你喝吗?” “我吗?我不喝啊。”姚寺礼笑眯眯,“只是我这里的十年陈酿……唉。白白浪费了。” 慕容雁山只是低头喝着茶。 “转告一下你房间的那位,落日城会开始一次为期一月的剑术训练。参不参加呢,是自愿的。你也是。不过,最好还是参加。毕竟连刀剑都不会耍的人,很难保证接下来不会有性命之忧呢。” “多谢寺礼姑娘。寺礼姑娘喜欢兔子吗?” “兔子?不知道。别喜欢的吧。”姚寺礼端着托盘,径直走向下一桌。 慕容雁山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住姚寺礼:“寺礼姑娘,稍后还请多送些菜肴到我和那人的房中。” 姚寺礼嘴上挂着笑容,点了点头。 “老板,再来两盘花生!” “稍候!” ———— 慕容雁山感到有些无趣,三下五除二就把茶喝完,然后准备回房间中。 他一只脚将要踏上上楼的台阶时,迎面走下来一个男子,伴着铃铛的声音,有些眼熟。 定睛一看,这男子怀里抱着只兔子,走路叮叮当当地响,还不知从哪里沾染上了一身草药的味道。 这不就是刚来客栈里面等待入住的第三人吗? 待他走下来,慕容雁山走上二楼,但未走进房间。他只是手扶着栏杆,看向大厅。 那人融进嘈杂声之中却又游离于外,坐在一个空桌子旁。姚寺礼像对待慕容雁山那样给他上了一杯茶,但并未与他有过交流,就忙去招呼下一桌。 兔子很乖巧地趴到了那人的肩头。 那人喝着茶,不紧不慢,像是在发呆。 待到屋里亮起了烛火,那人也没有丝毫要离去的举动。 大厅里渐渐没了人。姚寺礼也清闲下来,进了厨房,端出几盘菜,朝楼上走去。 慕容雁山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走回房间,关上房门。 房间内,昔岭千秋已经坐在桌子旁看起了书。 见到慕容雁山进来,他并未说什么话。 慕容雁山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为什么去了那么久,于是便走向自己的行李,打算拿出床单铺上。 正在翻找时,门口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他们两个四目相对,见昔岭千秋点了点头,慕容雁山便说了句“请进”。 门被缓缓推开,是姚寺礼端着几盘菜。 “客官,您二位点的菜。” “请放在桌子上吧。” 昔岭千秋茫然地看向慕容雁山。 待姚寺礼离开房间后,房间内静默了一会儿。 慕容雁山低着头翻找自己的东西,昔岭千秋依旧看着自己的书,桌上那几盘菜无人问津。 收拾完床铺后,慕容雁山盯着那几盘菜。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 这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真的对事物没有任何**吗? 瞥到昔岭千秋波澜不惊的脸,慕容雁山感到好奇。 从他进入这间客栈开始,各种怪异的感觉就朝他袭来。 踌躇良久,慕容雁山还是开了口:“你不吃吗?” 昔岭千秋放下手中的书,反问道:“你不吃吗?” “啊……我……”刚想回答“吃过了”这三个字的慕容雁山,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吃饭。 昔岭千秋拿起筷子,说道:“一起吃吧。” 待慕容雁山坐下以后,他又补充道:“我以为你刚吃完饭就要吃宵夜。” 慕容雁山心中无语,觉得自己实在无法理解对面人的想法。 所谓“食不言”,这顿饭终于是经历了一段比较正常的沉默。 吃完后,慕容雁山打算将盘子送到楼下,顺便看下那人还在不在大厅里。 但是他一推门——推不动。 再推——还是推不动。 门从外面被锁住了。 ———— “处理好了。”姚寺礼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坐在抱着兔子的男人对面。 “这次怎么这么奇怪?”对面的语气充满好奇。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叫寺礼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问题,尴尬地开口找补道:“总归不是落日城从城里差使来的,掀不起什么风浪。对了,以前每次房间都是刚好够的,这次怎么偏偏多出一个人?” “前不久来了个女孩住下了。” “你这儿还接待外客?” “一般来说不接待,可是她给的真的很多……”姚寺礼手指绕着头发,小声嘟囔。 “我有个问题。”对面的人肩上的兔子跳了下来,跳到了桌上。 “说。”姚寺礼瞥了一眼兔子,并未理会。 对面斟酌了片刻,说道:“你拿那么多钱,你这里有能花钱的地方吗?” “聊胜于无嘛……再说,你就怎么知道我一辈子也花不出去?” “那我是不是该道声恭喜?”对面没好气地说。 “开个玩笑。因为我很喜欢她。你也一定……不对,你不一定,但小陆玖一定对她很感兴趣。” “她……?啊阿玖别咬我。”对面带着疑惑的同时被桌上的兔子咬了一下,正要佯装生气。却在这同时,抬眸一看,客栈大门口正站着一人,身材颀长,一言不发。 姚寺礼察觉到对面人的不对劲,循着对方的视线扭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 奇怪,她不是把门锁上了吗? —————— 意识到门从外面被锁上后,慕容雁山看着昔岭千秋,二人面面相觑。 慕容雁山心中坚定了这两人早就认识的猜测,且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两人背着她们谈论着什么。 只是……如何出去呢? “咳咳,你想出去吗?”昔岭千秋咳了几声,询问道。 慕容雁山点点头,莫非他有什么妙招? 昔岭千秋走到窗边,手搭着窗框,开口道:“二楼,不怎么高。我可以跳下去,而且下面都是沙子,动静应该也不会很大。” 慕容雁山觉得这方法是不错,只是有点废昔岭千秋。 没等慕容雁山答话,昔岭千秋就话锋一转:“但是——” “但是?” “你不是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我必定要走正门给你开门的,那就必定会遇到他们两个。” 慕容雁山一想,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两个人认识,他们想要说的其他事,似乎可以等以后慢慢探究,毕竟一时半会儿他们应该不用离开这个客栈。 “不用,现在他们认识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慕容雁山思索过后,回应昔岭千秋。 听到慕容雁山的话,昔岭千秋走到窗边,纵身一跃。 慕容雁山急忙走到窗边查看,只见昔岭千秋已经平稳地落在地上,抬头朝上看去,与慕容雁山四目相对。 慕容雁山点了点头,昔岭千秋便朝客栈正门走去。 第7章 识货的人 姚寺礼最先反应过来,摆出一副笑颜,问道:“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昔岭千秋回答道:“我们房里的饭吃完了,是我们把盘子什么的端出来,还是寺礼姑娘您去收拾?” “放那里就好,我现在就上去收拾。”姚寺礼起身,示意昔岭千秋跟上来。 路过那张桌子时,昔岭千秋眼尾的余光扫到那人身上。那人抬起手来,挥了挥,带着友好的笑意。兔子已经重新趴回到那人肩头,一双红眼睛也在盯着他。 待到姚寺礼收拾完,回到大厅里,那人已经离开,空荡荡地不剩一人。 姚寺礼环视一圈,确定四下真的无人后,走出了客栈。 那张桌子和那两把椅子依旧□□站立着。姚寺礼坐上去,望着月亮。 月光挥洒在院子中,毫不吝啬地照着每一个角落,包括另一张无人的椅子。 寺礼面上带着笑容,惬意,放松,自在。 收回目光,寺礼的视线恰巧与另一双从房间内探出的眼眸对上。 寺礼朝她笑了笑,挥挥手,对面腼腆地将窗户关上。 夜里的风略带了些萧瑟,吹过寺礼的碎发,把她的思绪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第二天,是姚寺礼告知落日城准备的为期一月的剑术训练的日子。 用过早膳后,姚寺礼通知所有人到院子里集合。 院中很快便变得热闹起来,慕容雁山大致数了一下,一百八十多号人。 一个粗眉横目模样的人拿着把剑,站在院中央。 他们听从姚寺礼的安排,把队排好。之后,姚寺礼便回到了客栈中。 那粗眉横目的人开口,声音雄浑,中气十足:“我是落日城城中一介武夫,被派来叫你们些基础的剑术,你们可以称呼我魏越。如果你们之中,有觉得自己的剑术高超,无须看我班门弄斧的,可以在大家相互认识后自行离开。” 人群中传出了窃窃私语,有一个人举起手,大胆发言,兴致勃勃: “魏越,我们学的是落日城的剑术吗?” 魏越冷哼一声。 “你们?将落日城的剑术教予你们,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先从基础的练起,等离开这个客栈去到落日城,再教你们落日城的剑术。” “哦。”那人话中的兴致减少了大半。 随后,魏越便让他们一群人按照排队的顺序一个一个介绍自己。 慕容雁山也终于弄清楚了那带着兔子的男人是谁——他说他叫顾言拾。 所有人介绍完毕后,魏越便示意让不想留下的人离开。 慕容雁山看着周围的人四散离去,到最后一百八十多号人,只余下二十多号。 昔岭千秋留了下来,顾言拾也留了下来。 魏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想走的人走完后说了句训练开始。 魏越做一步动作,他们就学着他做一步。 但是没多少人认真做。他们似乎都觉得这动作太过容易。 魏越示范过一遍后,让他们自己练。随后魏越便离开,不管他们。 慕容雁山发现尽管是留下来的这二十多号人,也都出剑流畅果决,完完全全不像是刚刚接触这冷冷的兵器的样子。 敢情只有他一个人是一张白纸来到这里的啊! 日上三竿,姚寺礼从客栈中走出,让他们回去吃饭,并告知下午没有训练安排,明天继续。 ———— 知道自己是这里进度最落后的一个,慕容雁山没多少心情把饭塞进去。 如果自己的实力在这里无法走得更远,他就难以逃离慕容余箫的视线,虽然他也不知道慕容余箫的视野有没有涉及到这里。 旁边的昔岭千秋埋头缓缓吃着,看不出情绪。 慕容雁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昔岭千秋。 被莫名其妙戳了一下的昔岭千秋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慕容雁山。 只见慕容雁山鬼鬼祟祟地小声问道:“千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练的剑?” 昔岭千秋愣了一会儿,回答道:“六岁。” 慕容雁山回想了一下自己六岁时在干什么。 想不起来了,反正肯定没多刻苦。 慕容雁山的注意力回到了自己的那碗饭上。 昔岭千秋看着他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咳咳。”昔岭千秋清了清嗓子。 慕容雁山盯着他,百般不解。 “他教的都是一些基础的剑法。除了奠定基础以外,基本上没什么用。以及……” “以及什么?” “练剑最好还是扒着剑谱。一味地模仿别人的动作,挥不出什么高超的剑法。” 许是觉得自己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昔岭千秋又补充道:“我师父告诉我的。她自己就让我从小扒着剑谱练。而她呢,只是在旁边看着……大概是在旁边看着吧,必要的时候给我一些指导。” 慕容雁山点了点头,心中又舔了一块石头。 扒着剑谱练听着是个好方法。只是,他哪怕连一页剑谱都没有啊! 第二天上午,依旧是那个叫魏越的领着他们练剑。 现场有兴致的人并不是很多,包括慕容雁山也为建剑谱的事而兴致不高。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吃饭,慕容雁山和昔岭千秋一起坐在大厅中。 姚寺礼在柜台处敲着算盘,顾言拾打趣玩弄着他的兔子,嘴中念念有词。 环境嘈杂,慕容雁山感到一阵烦闷,塞了几口饭便没了胃口。 透过重重杂音,一阵清脆悠扬的驼铃声传到客栈。 客栈大门外,一个披着斗篷的老者佝偻着身子走进来。 慕容雁山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大致判断出是位男性。 老者颤颤巍巍走到柜台前,小声地和姚寺礼交谈。 顾言拾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去看向柜台处。 老者不知和姚寺礼说了些什么之后,转过身来面向整个大厅。 “各位。”老者声音带着一种沧桑与厚重,有力地穿过攒动的人头。 四下嘈杂的环境安分下来,人群齐刷刷调转方向看向老者。 老者咳了几声,说道:“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听老朽我讲几个故事。” 说完这句,他也不顾有没有人回应他,直接接着他上一句话讲道:“从前啊,或许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不知名的小村庄。这村庄旁呢,有一个湖。这湖里呢,有个怪家伙。怪家伙从不出湖泊半步。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孩经过了这湖泊……” 故事还没讲完,老者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顾言拾眉心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 “然后呢?”大厅中有人问。 “然后?欲知后事如何,还请赏薄银几两,毕竟我这说书人,也想有个过日子的盼头啊。”老者的笑愈发猖狂。 听到这话,大厅中有些人起身,略带鄙夷地朝老者喊:“江湖骗子,行骗行到这荒无人烟的沙漠里了?有这口才和脸皮不如去城里,随便哪个酒店茶馆,挣的银子不比在这里多?” 老者听后仍旧不改他那副贱兮兮的笑容,乐呵呵地说:“这位公子,此言差矣。老朽我是见这客栈中的人与老朽我有缘,不远万里拖着我这幅身子走到这沙漠里。而且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您赏我几两碎银,我讲我的故事,保准吸引人,何来骗子一说?” 那人满脸不屑:“大家看,现在骗人的话术越来越高超了,甚至还理直气壮倚老卖老。” 老者似乎觉得和这种人理论没有任何必要,放任大厅中静默了一会儿。 一小袋东西越过桌子飞到老者面前。老者抬手,抓住那袋东西,稳稳当当。 老者打开袋子,看了眼里面的东西,转变了原先他那副猖狂的笑容。 “眼睛亮,识货的人还是不少的啊。你看,这小小的客栈里就有一个两个的……” 第8章 剑谱 发出质疑的那人颇为不服,扭头就走上了楼。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那人回头瞪了眼大厅。 大厅中有许多人见此状况,也颇感无趣,跟着那人一起上了楼。 江湖骗子讲着老掉牙的故事,竟然还真有人上当。他们这样想着。 老者看向姚寺礼所在的方向,对她怪异地咧了咧嘴巴。 姚寺礼没有回应老者狰狞的面容,反倒转而看向楼上。 “咳咳,言归正传。既已得了各位的赏钱,这故事我可就要讲完了。” “小孩经过了这湖泊。怪家伙出声,叫住了这小孩。” “这小孩也是单纯的,竟听了这怪家伙的话,真真站在了那里。” 慕容雁山听着这老套的故事开头,不禁感到有些无语。 他扭头想要跟昔岭千秋吐槽现在说书人的千篇一律,却见昔岭千秋正托着腮,认真听着那老者的讲述。见无人可以叨扰,慕容雁山只好将吐槽的事情放在一边,转过头喝了口水,继续听老者讲述。 “小孩站住了以后,这怪家伙说,” “小孩,我见你走路步伐稳重声轻,却又似生风。乃是你不骄不躁、天赋极高的证明,也是极佳的练剑胚子。倘若你跟着我学习,日后必能有一番大作为。” 慕容雁山被口中的水呛住。 “这小孩听那怪家伙吹得天花乱坠,竟也不觉有诈,相信了这怪家伙,选择跟这‘人’修习剑术。” “在这小孩拜怪家伙为师的第二天,这怪家伙给了这小孩一本剑谱。这剑谱里记载着形形色色的剑术,无一例外,都是精妙绝伦。常人只要领悟一二分,便可跃到天下九成人之上。” “这剑谱啊,可是上古大妖真传,凝结天地之精华,是几世几代都难以窥其一页的孤品。传言有一人类仅仅学了三页,便夺得了武林大会的魁首。” “而这孤本,如今便在我手里。”老者依旧是颤颤巍巍的样子,从口袋中掏出一本表皮泛黄、边缘凹凸不平的书,“这孤本啊,要的不多,只要十两银子,这上古大妖的秘宝,可就属于在座的你了啊!” 大厅中的人以一阵沉默来回应这极力推销自己的老者。 慕容雁山眼睛转了几下。 剑谱? 孤本? 上古大妖? “这效果,保真吗?” 老者意味深长瞥了慕容雁山一眼,没正眼看他,目光仍落在大厅里。 “十两银子,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这剑谱效果保真不保真?在座一定有比老朽我还要清楚的人。” 慕容雁山环顾了一圈大厅,觉得谁都不像这个比老者还要清楚的人。 不对,有一个人。 慕容雁山想到了坐自己身旁昔岭千秋。 按他和昔岭千秋并不算长的接触,昔岭千秋着实不像是会对这种老掉牙的江湖故事感兴趣的人。但他刚刚在听老者讲述时那认真的神情…… “我买了。”慕容雁山认真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出手买下这本所谓上古大妖真传的孤本。 老者面上仍旧表情不变,似乎早就知道真的会有冤大头来买这本剑谱。 “这小孩练了这剑谱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小孩身边的人竟无人再认识小孩。” “小孩话不算多,也不善发问,便一直在所有人都不认识他的情况下,跟那怪家伙学到了十六岁。” “直到这小孩十六岁的某天,怪家伙对小孩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你自己出去多锻炼锻炼吧。’便给小孩了一笔钱,把小孩逐了出去。” “后来,这小孩走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头,躺在地上。” “他赶忙上去扶起老头,却不想那老头竟怪罪他把自己推到地上,要一大笔钱去治病。” 慕容雁山听了忍不住一笑。这不就是倚老卖老来讹人吗?这种事,在讲故事的这个人刚刚好像也做过。 “但那怪家伙留给小孩的钱根本就不够赔偿老人的损失,这可怎么办呢?” 慕容雁山注意到此时昔岭千秋似乎又没有那么认真听老头讲故事了。 “这老人便说:‘没钱好说,你瞅见前面那乱葬岗了吗,你进去转一圈,就当赔给我的钱了。’” “小孩别无他法,只好走进乱葬岗。” “一进乱葬岗,这小孩手中的剑就按捺不住想要主动出鞘,小孩只能死死按住手中的剑,不让它乱动。与此同时,许多阵模糊的声音重叠在小孩耳边。” “越往里面走,这些声音就越清晰。小孩看见了几个墓碑,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小孩走到墓碑前。” “谁曾想,走到墓碑前,坟前散乱的堆放着几根红线,土壤看起来还微微潮湿。那许多阵声音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铃一定需要系铃人啊。你问系铃人在哪里?或许黄泉枯骨之下,也或许在系铃的地方’不停回荡。” “那声音实在诡异,小孩从小到大哪儿听过这种声音,便胆小地朝后退去。随着小孩向后退,那阵诡异的声音也逐渐减小,但是,原先的多阵声音又重新出现。” “小孩又跑到另一座墓碑前。和第一座一样,靠近墓碑时,只剩下一阵声音。” “处心积虑是如此白费功夫,死了也要被挖出来鞭尸,倒不如一开始就别做那么多,省得后面一大堆麻烦。” “这声音语气唠叨抱怨,小孩感到不解,什么死后鞭尸,莫不是要他把这坟挖出来?” “但一来死者为大,二来这小孩胆子也没这么大,这个想法便只能被抛之脑后。” “小孩又跑向下一座坟,这次倒只剩两阵声音,但一男一女,难以分辨。” “那两阵声音交替,说道:‘是他们流放了你,是他们道貌岸然冠冕堂皇驱逐了你,是他们不识好歹不分是非黑白颠倒抛弃了你,你究竟为什么记不起来?你究竟为什么可以如此淡然生活?’” “这小孩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他不敢走回头路,怕那老人还守在路口,见他出来就朝他要钱。所以他只敢往前走,朝前走。” “前面的路越来越宽阔,但是坟是稀稀疏疏立着的,小孩瞧着大概就只剩几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只想躲开那些坟,快些走出乱葬岗。” “但是不知道哪儿来几阵风,非要推着小孩走到坟前。” “那座坟,不,应该说是那两座坟,光秃秃的坟头上听着一只鸟,卖力地叫着。神奇的是,这小孩竟然能听懂那只鸟在叫什么。那只鸟叫声里带着哭腔,鸟说:‘哥哥,哥哥,理理我,理理我,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我再也不只自顾自做一些不考虑后果的事了,哥哥,理理我,理理我……’” “小孩越听越害怕。那几阵风渐渐地不吹了,压在步伐上的那阵压力也缓缓消失。感受到那阵压力的彻底消散,小孩迈开步伐,用尽最快的速度朝前方跑去。” “声音在小孩跑着的时候仍然没有放过他,所有声音逐渐汇聚成一团:” “放我出去,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们要出去……” “小孩跑得飞快,看不见路中央有一根极粗的树枝,被它绊倒了。” “倒下的小孩脑袋昏昏沉沉,再次睁眼,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出了那片乱葬岗,面前站着刚才那位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