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弹幕安排踩雷体质后》 第1章 第 1 章 轰隆一声雷响,潮湿的风夹着雨水的气息,通过未合紧的窗户溜进房间,吹得红色床幔翻飞。 宋云熹被雷声惊醒。 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红。 她双目涣散,躺在床上愣神。被重物碾碎四肢的感觉还保留在身体里,碎骨扎进血肉纠缠在一起的声音挥之不去。 待到意识稍稍清醒,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红绸红被红烛,屹然一副婚房模样,倒是和脑子里纷乱的记忆对上了号。 不及她深思,“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进来,似乎还在争执。 一道较憨厚的声音小声劝说: “二哥,她明日就要和大哥成婚了,你此时动了她,大哥知道怕是要生气。” 另一道稍尖细的声音满是不屑: “她父母海难横死,婶母为了侵占遗产,倒贴三吊钱将她送给了咱们,一个没人要的赔钱货,难不成大哥还会为了个贱人自断手足不成?” “就你这畏畏缩缩的性子如何能成大事?不敢就出去给我望风,先让小爷我尝尝鲜。” 憨厚男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还顺手合上了门。 红色的床幔被掀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出现,嘴里念叨着“让小爷好好疼疼你”,手上迫不及待地解着裤带。 双目对视,二人皆是一愣。 她来不及细想,下意识抬膝一顶。 正中靶心。 “啊!!” 男人捂着□□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疼的额头直冒汗。 趁着他还没缓过来,宋云熹拖着还有些瘫软的四肢从床上爬起,夺门而逃。 门口候着的人听到声音回头,眼睛瞪大,宋云熹趁他没反应过来,率先出手。 她一手抓住其腕部,转身、蹬地、弯腰借力,男人腾空而起,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 “砰”地一声闷响,男人仿佛成了一个失去重心的布娃娃,被结结实实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一个姿势标准的过肩摔。 宋云熹单膝压在憨厚男人身上,甩了甩还有些酸软的手,回头一看,尖嘴猴腮的男人正面目狰狞,姿势怪异地朝门口冲来。 不再理会地上哀嚎的人,她转身随便挑了条路起身跑走。 男人刚好看到她跑走的背影,气急败坏地一拍门框,尖利的嗓音震起一片飞鸟: “所有人给我把她抓回来,我要让那个贱人生不如死!” 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宋云熹为了甩开那些人,一路上东躲西藏,为了逃命用尽毕生绝学。 好不容易找到个一人高的草垛歇口气,眼前突然飘过几条类似弹幕的文字。 【终于可以发弹幕了,哎我去,怎么刚来主播就生死时速了?】 【节目效果拉满。】 她平复着过快的呼吸,看着一条条刷过的弹幕,眉头紧蹙。 这就是她穿越自带的金手指?弹幕系统? “快,分头搜,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二哥说了,今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纷杂的脚步声在草垛外停下,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小心翼翼探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认无人才朝那群人的反方向离开。 结果刚走没几步,转角就和一个壮汉撞了满怀。 宋云熹:“……” 壮汉:“……” 宋云熹撒腿就跑。 “人在那,快追,别让她跑了!” 她慌不择路地跑到一个三岔路口,弹幕适时出现。 【主播,走右边那条,前面有救兵!】 身后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不及辨别真伪,她只能选择赌一把。 约莫跑了半炷香的功夫,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幢房顶为三角形的茅草屋。 此时,屋内还在断断续续传出人声。 真的有人! 她心下一喜,却未放下戒心,顺手从墙边抓过一把破旧的铲子,掂量了一下重量,悄悄摸到支起的窗户边上,朝内望去。 屋内有两名男子,一位身着青衫面容俊朗,一位身着黑衣满脸络腮胡,二人似乎正在对峙。 宋云熹琢磨着,这二人里应该就有一个是自己的救兵。 可究竟是哪一位呢? 不知为何,原先激烈的弹幕现在也毫无动静,宋云熹只得先按耐下性子观察。 屋内,络腮胡背对着窗口似乎有些激动,嘴里一直叽里呱啦不知说些什么,宋云熹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听清。 青衫男子长身鹤立,从始至终未答一语,唇角似笑非笑。 眼瞧着里面还有越说越激烈的趋势,宋云熹却是待不住了。 要不了多久追兵就会赶来,没时间在这耽搁。 宋云熹咬咬牙,心一狠,准备先打晕一个再说。 根据电视剧里的知识,长得丑的肯定不是好人。 二选一总不能选错吧! 就在此刻,说到激动处的络腮胡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剑就往青衫男人刺去。 宋云熹一惊,也顾不得那许多,当机立断翻窗来到他身后,举起手中的铲子狠狠敲下。 可能是络腮胡的注意力都在青衫男子身上,居然没有发现悄悄绕到他身后的宋云熹,被她一击得手。 高大的身影在身前缓缓倒下,她举着铲子,气喘吁吁地抬眼看去,却发现刚才的青衫男子不知何时也倒在了地上。 她脸色骤变,丢下铲子就朝男子跑去,内心恨不得再给那络腮胡补上一铲子。 络腮胡刚才那剑莫不是把她的救兵给捅死了?? 宋云熹快走两步来到男子身前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没有?! 她的心跳好像也要停了,不信邪地摸上青衫男子的胸口。 虽然有些微弱,但好歹还在跳。 提起的心稍稍放下,这才反应过来,青衫男子身上并没有任何血迹。 她拧起眉。 这人莫不是吓晕的? 仅有的一些医学知识也不足以支撑她判断现在的情况,只能蹲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接盆水将他泼醒。 消失多时的弹幕又出现了。 【总算可以发弹幕了,主播怎么把救兵给打晕了?】 【系统诚不欺我,踩雷体质就是真的踩雷啊。之前投票时还以为只是选着玩的,没想到居然来真的?】 【那主播要成为皇商才能回去也是真的咯?】 【应该是。】 那个络腮胡才是她的救兵?踩雷体质又是什么? 难不成她的金手指不只是单纯的弹幕? 宋云熹被刷屏的弹幕弄得眼花缭乱,好不容易才梳理出一些头绪。 她的金手指准确来说应该是互动弹幕类系统,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观众已经通过投票决定了她后续的行动。 根据弹幕所说,投票选的目标就是成为皇商,完成就能离开,至于那个踩雷体质,应该是类似于自带天赋之类的东西。 而且原本是有更好的选项,观众们却为了有趣给她选取了最难的模式。 宋云熹看着一条条文字,差点气笑了。 本来以为为了救只猫被撞死已经够倒霉了,结果还有更倒霉的,穿越成一个受弹幕摆布的工具人,成为供人解闷的乐子。 可从来没有人能随意摆布她宋云熹。 前世亲生父母将她遗弃,养母生意失败留下一堆债务逃跑,被追债人堵在学校门口时她都没有放弃。 人生是她的,该怎么做,只能由她说了算。 既然救兵没了,那她就自救。 正打算将放在他胸口的手收回,晕着的人突然抓住她的手,紧闭的双眼睁开,眼神清明没有一丝迷茫: “姑娘这是在干嘛?” 嗓音清润,如同潺潺流过的泉水。 宋云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青衫男子微仰起头露出优越的眉眼,线条完美的唇一张一合:“莫不是……在占我的便宜?” 有风从未关紧的前门溜进来,她乱了的发丝从耳边垂下,虚虚悬在他从散乱的衣襟中露出的锁骨间。 呼吸和发丝同时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宋云熹顿觉不妥,用力将他的手甩开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脸上露出一抹无辜的神色: “公子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想看看公子是否无恙罢了。” 双手被人甩开他也不恼,唇角微微勾起,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宋云熹上辈子不是没见过样貌上乘的人,包括她自己也并不差,但长成他这样的,却是头一个。 简直是犯规。 宋云熹呆了呆,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朝地上的人伸出手:“公子无恙便起身吧。” 顿了顿,又补了句:“地上凉。” 地上的人静默半晌没有动作,宋云熹突然反应过来此举似乎不妥,毕竟封建社会风气没那么开放,信奉的是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 正想收回手,一只微凉的手搭了上来。 他的手就和他的人一样好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背与食指指根相接的地方有颗红痣。 双手交握,男子借力从地上起身,微微俯身凑近她,语带笑意:“多谢姑娘。” 淡淡的琥珀甜香从他身上传来,由鼻尖钻入体内,香气绵密如绸,还带有海洋的咸湿感和木质香,沁人心脾。 待他站稳,宋云熹毫不犹豫松手后退。 掌心的暖源骤然消失,凌翌珩有些失笑:“姑娘怕我?” 宋云熹没答。 因为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弹幕上了。 【主播这是什么狗屎运,居然碰上了太子爷?】 【楼上,准确的说是前太子爷,现在已经被废了。】 废太子?废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仔细瞧去,他周身气度确实不似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想不到居然有这种好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身边想必有不少暗卫,只要跟着他,就能把她带出去。 宋云熹施施然坐下,倒了两杯水:“公子也是被抓来的?” 凌翌珩垂手而立,只是静静看着她动作。 宋云熹自顾自点点头:“看来是了。” 她指指地上昏迷不醒的人:“这么说,我还无意间救了公子一命,这可是救命之恩。” 她特意咬重了“救命”两个字。 凌翌珩微微变了脸色。 提醒点到截止,宋云熹将其中一杯水递到他面前,语气真诚:“不如我们合作,一起从这里逃出去如何?” 凌翌珩似笑非笑:“姑娘这是在挟恩图报?” “非也,不过是向公子提个建议,你可以拒绝。” 他不说话了,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云熹也不在意,自顾自喝了两杯水。 再抬起头,凌翌珩笑弯了眼睛。 “好啊。” * 跟着凌翌珩弯弯绕绕了半天,看着周围越来越山的环境,宋云熹心里暗暗提起戒心。 她折下垂落的一根枝条,状似无意问道:“公子,咱们怎么好像在朝山上走,是要从后面下山吗?” 凌翌珩没回,径直带着她走到一棵四五个成年男子张开双臂才能合抱的巨树下,转身直视着她:“姑娘怕我对你不利?” 宋云熹迎着他的视线,毫不露怯:“倒也没有,对于合作伙伴,我自然会给予信任。” 他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自顾自笑了会儿,笑得宋云熹忍不住露出恼怒的神色,才继续说道:“既然说了会带姑娘出去,凌某必信守承诺,我的人在此处接应。” 话锋又一转。 “不过……你也没猜错。” 宋云熹心下一跳,刚想说话,就看见他抬手一扬,一团粉末扑面而来。 她来不及闭气,吸入一口,顿时精神一恍惚,只见方才还在她几步之外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前。 下一瞬,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凌翌珩接住瘫倒的人,脸上的笑容褪去。 “殿下?”一袭黑衣的男子从身后的树上跳下,恭敬地单膝跪地行礼。 凌翌珩将手上的人交给他,疲惫地摆摆手。 “准备离开吧。” 下属走后,他靠坐在身后的大树上,捂住隐隐有些抽痛的腹部,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片刻。 其实他确实要感谢半路杀出来的这个姑娘,若不是她,他受了伤还要一个人对付那个刺客,怕是要费不少功夫。 只不过她一个弱女子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打倒了训练有素的刺客,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想到那个画面,他又忍不住笑出声,眼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轻柔。 第2章 第 2 章 宋云熹是在一片树林里醒来的。 醒来时周围已经没有了人,她被放置在一棵树冠茂密的大树下,身下还细心地铺了一件青色外袍。 刚醒来的脑子还有些不清晰,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的事,握拳锤了一下地面。 该死的,是她轻信于人,才会中招。 她起身拾起那件外袍,那上面还残留有另一个人身上的气息。 越想越气,她恨恨地把手中触感良好的衣袍揉成一团泄愤。 一张纸条在她动作间轻飘飘落在地上。 她蹲下身拾起,上面的字迹飘逸俊秀。 【答应姑娘的事已做到,咱们后会有期。】 宋云熹:“……” 所以那人信守了承诺将她带离了匪窝,只是方法不能让别人知晓,所以才将她迷晕的? 但不管怎么说,一言不合就把人迷晕这事,总归是不地道,她在默默记下了这笔账。 把皱巴巴的衣袍收好,寻了条路就往外走。 在她走后,不远处被大树隐去身形的两人骑着马缓缓踱出。 玄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殿下,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凌翌珩目送着纤瘦的身影慢慢消失,策马转身: “待太久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给无辜之人带去困扰。” 玄金叹了口气:“殿下,咱们这次又没找到线索……” “罢了,回高金当铺重新部署吧。” * 【萍水相逢的人却愿意救主播,长得好人品好,许愿这辈子谈个这样的。】 【就是啊,还直接给主播送到了家门口,再往前走就是扬州了。】 扬州,江南地区的经济中心,是南北来往的交通枢纽,也是原主生活的地方。 宋云熹略过了那些夸赞的话语,直接锁定了最关键的信息。 她加快了几分步伐,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城。 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喧哗的集市中,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了一片。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酒楼,茶楼,当铺,作坊等等,就连空地也挨挨挤挤摆满了摊铺,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不少书生模样的人正驻足挑选。 她靠着脑子里仅存的一些记忆,磕磕碰碰终于找到了目的地——一座茶楼。 这是原身父亲留下的产业,也是原身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产业。 写着“翠茗轩”三字的招牌已暗黄发黑,上面集满了灰,一看就很久没打理过。 她站在门口,看看周围人潮涌动的商铺,再看着门可罗雀的茶楼,甚至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毕竟如果这里生意兴隆,不就少了很多可看性吗?这可不是观众想看到的结果。 “客官,喝点什么?”店小二坐在桌边,时不时摆摆手赶走苍蝇,看到有客人进来也只是慢吞吞地起身,耷拉着眼皮半死不活。 “给我上一壶你们这最好的茶。”宋云熹挑挑眉,没介意他的态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态度敷衍,上菜的速度倒是不慢,不多时就端上了一壶泡好的茶。 宋云熹仔细烫了烫茶具,方才倒了杯茶浅抿一口。 这一口下去,她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陈旧单一的装潢,毫无新意的茶品,甚至连茶叶的质量都不过关。 她柳眉倒竖,“砰”一声将茶杯搁到桌上,杯中茶水四溅,在桌面蜿蜒出长长的水痕,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残渣。 “竟敢拿下等茶叶糊弄消费者。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把掌柜的给我叫过来!” 店小二还未离去,被她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表情呆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了怎么了?”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人快步走过来,胖胖的身体将小二挤开,笑眯眯地询问:“客官可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你就是掌柜的?” “正是正是,鄙人姓李。” 宋云熹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冷笑:“拿下等茶叶伪装上品欺骗消费者,连最基础的质量把关都做不到,怪不得无人问津。” “这……”李掌柜不知从哪掏出块手帕擦擦额角的汗珠,神色有些尴尬,“不瞒您说,这确实是我们这儿最好的茶了。 “您是我们这半月来招待的第一位客人,我们哪儿敢糊弄您啊。” “半月来第一位客人?” “正是。”李掌柜胖胖的脸上满是陪笑:“不合您的胃口很抱歉,只是这茶您都喝过了……” 言下之意,这茶钱可不能赖账。 “……” 宋云熹在身上摸出一块玉佩丢到桌面:“掌柜的,可认得这块腰牌罢?” 桌上的白玉镂雕莲荷佩,正中间镂空,由并蒂莲缠成大大的一个“宋”。 这是原主父亲此次出门前留给原主的东西,嘱咐原主一定要妥善保管。 “东,东家?”掌柜的神色震惊。 宋云熹眼神冷冷地睨着他:“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你竟敢拿下等茶叶糊弄消费者,若不是我今日来查,怕是整座茶楼都要毁于你手!” “欺上瞒下,你可知错?” 掌柜的顿时大呼冤枉。 “东家,您有所不知啊。咱们从前生意正旺时也是有好茶的,可自从其他茶楼恶意压低价格抢走客源后一切都变了。为了留住顾客,咱们的价格也只能跟着一降再降,只能勉强赚回本钱。” “自从那些茶叶卖完后生意就日渐式微,店里已经拖欠两个月工钱没结了,其他人都跑了就剩我们二人,哪儿还有余钱去买好茶叶,这真的是目前店内最好的茶了。” 宋云熹细细瞧他神色不似作伪,语气缓和了些:“之前是我不了解内情冲动行事了,抱歉。” “辛苦你们撑了这么久,现在我回来了。放心,拖欠的工钱我会如数发放,还会额外给你们奖金。” 听到这话,李掌柜连连摆手,说话的唇都在微微颤抖:“为东家做事,我们不辛苦!” “好了,现在先带我去仓库看看。”宋云熹抬手制止了他的表演,淡声道。 “冬冬,还不快来带路!” 一直在角落的店小二走上前,微垂着头在前方引路,“东家,请随我来。” 李掌柜在一旁殷勤介绍茶楼的情况,宋云熹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抬脚往仓库走去。 穿过长长的地道到达一个地洞,里面堆满了密封的瓦坛,宋云熹随手打开几个拆了封的查看,里面的茶叶虽然质量算不上上等,但大都保存良好,看得出用了心思。 “刚才给我泡的是哪种?”宋云熹回身看着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冬冬问。 “这个。”他打开了一个坛子。 宋云熹伸手抓了一把,手中的茶叶色泽暗沉无光,条形不完整,大小不均匀,茶梗,碎渣占据了三分之二,确实是下等茶。 回到地面,宋云熹站在掌柜的专门为她准备的二楼包厢,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出神。 她首先要想办法将拖欠的工钱发下去安抚一下仅有的两名员工,同时还要有些余钱来让她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她不说话,掌柜的陪在一旁也不敢动。 良久,她的目光凝聚在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身上。 “掌柜的,近期可是有科考?” 掌柜的回过神,听清她的话:“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将在两日后举行,近日咱们这聚集了各地来参加考试的秀才。” 宋云熹眉心舒展:“去把刚才的上等茶全部给我泡上。” 掌柜的神色一怔,“东家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宋云熹转身,微微一笑: “不知你可曾听说过状元茶?” * 上学时,市场营销学老师曾说过,“占便宜和凑热闹一样,都是人类的天性。” 宋云熹深以为然,并且在后来的工作中频繁地利用这点来达到目的。 正如此刻这般。 她戴着兜帽沉静地站在人群中,耳边充斥着纷杂得议论声。 几位书生模样的人在她前方。 “翠茗轩,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状元茶就是出自这儿?” “正是,我昨日听同窗提起过,这儿茶的味道虽中规中矩,意头却是个好意头。” 其他人赞同地点头,走到门口又碰见几个身着青衣的人。 “赵兄,这么巧,你也来喝状元茶?” “这么巧,李兄也在这?” 几个人互相见了礼,李书生笑盈盈道:“我是昨日听同窗大力举荐,便想来瞧瞧。” 赵书生有些讶异:“这么巧,我也是那天听好友推荐。” 这段时间听到传言想来瞧一瞧热闹的百姓不在少数,都聚集在茶楼门口。 李掌柜站在临时搭的高台上,左手拿锣右手拿锤用力敲下,巨大的声响穿透嘈杂的人群,一瞬间所有人安静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各位客官注意,”李掌柜举着锣,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本店为了响应科举,鼓励学子们奋发进取,特别推出了新品——状元茶!” 李掌柜指着旁边一块红布黑字的告示道: “购买状元茶的客官可去隔壁领取号牌,考生们可根据成绩凭号牌来领一份特殊奖品。” “三等奖,未中举,得大米一石。” “二等奖,举人,得成衣一套。” “好,好!”书生们给面子地鼓起掌。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一等奖!”李掌柜特意卖了个关子,待众人耐不住催促时才接着把话说完: “一等奖就是——” “一等奖,解元,得顶级碧螺春一袋。”宋云熹在告示上落下最后一笔。 “碧,碧螺春?”李掌柜惊得瞪大了眼睛,哭丧着脸说:“东家,碧螺春向来只供给皇家,咱们哪有这种东西啊?” 现任皇帝独爱碧螺春,而碧螺春每年的产量又少,仅有的一些自然都进贡给皇帝了,寻常百姓怕是见都未曾见过。 “谁说我们没有。”宋云熹收笔,勾唇一笑。 寻常百姓自然是拿不到,但弹幕老师们早就说了,宋家早年做生意时意外得到过一些,如今还收藏于宋府库房之中。 只是拿回来有些麻烦罢了,并不是不能实现。 李掌柜想到她的背景,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可还是有些迟疑: “这,这真的有用吗?” “自然。” 宋云熹吹了吹写好的告示,将它递给李掌柜。 能参加乡试的考生本身就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谁都觉得自己会成为那个榜首。 这就跟彩票一样,只需要付出极少的代价却有可能收获巨额回报,又有谁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呢? 结束回忆,李掌柜笑着说完: “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哗然。 “碧螺春,这可是碧螺春啊!” “这一等奖,我要定了!” 不能参加乡试的百姓们无不面露遗憾之色,李掌柜适时补充道: “不能购买状元茶的客官们也无须遗憾,本店开店三周年庆,特意回馈新老顾客,全场茶饮,一律半价!” “好!” 全场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 他含笑看着众人的反应,向着店内一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位客官们,请吧——” 果然,巨大的诱惑吸引着书生们蜂拥而入,生怕来晚了买不着,而没资格购买状元茶的百姓们也在享受着半价茶的优惠。 翠茗轩内,原本陈旧的装饰已经彻底不见,“全场茶饮半价” 、 “喝了状元茶,明日就高中”等手写横幅挂在两边,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宋云熹混在人群中,在周围驳杂的空气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熟悉的琥珀甜香。 她愣了一下,猛地转身,却没发现丝毫的可疑人影。 低下头,被自己一惊一乍的行为逗笑了。 宋云熹在李掌柜吸引众人注意时回到了茶楼内,靠在二楼走廊栏杆上静静注视着楼下热闹的场景,新请的店小二们忙碌地穿梭于人群中。 她掩去眼底神色,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扶手。 薄利多销虽然可以提升销量,但除去成本和买奖品的钱,剩下的只能勉强支付工钱,想要重新让茶楼恢复运转还差不少。 她看到了挂在腰间的玉佩。 思索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罢了,毕竟是原身父亲留下的,先撑着吧。 “东家,外头有人找。” 冬冬从楼梯上来,站在她身侧轻声道。 宋云熹直起身子,跟着他走到茶楼后的小巷内,巷子幽暗无光,远远望去只看见歪歪斜斜的几个身影。 如果此刻在店内参与抢购的百姓们在这就会发现,这几个身影赫然正是这几日游窜在街道各处散播消息的人。 这是宋云熹托李掌柜找的人,虽然是些地痞流氓,却深受信任,只要接下的活儿就一定会做到。 为首的男人看到宋云熹走近,直起身子。 他的脸上有条横贯半张脸的刀疤,形状狰狞可怖,咧嘴笑起来时牵动脸上的肌肉,瞧着更像是只会动的蜈蚣。 “宋姑娘,您要我们散播的消息咱弟兄们可做到了,说好的报酬呢?” “辛苦各位了。” 宋云熹面不改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钱交于他们。 看着钱九接过钱袋,她轻轻一笑。 在信息传递成本巨大的古代,所有消息都靠口口相传,雇佣“水军”反而是最佳的营销方式。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错。 钱九掂了掂钱袋的重量,笑容真诚了些许。 “爽快,下回再有事就来东巷,报我钱九的名字,给你算便宜些。” 送走钱九几人,宋云熹转身往茶楼走,还未走几步,就看见李掌柜匆匆跑来,一张圆脸满是焦急。 “不好了东家,有人来闹事!” 第3章 第 3 章 宋云熹走出巷口时眼角余光扫过街道对面,拐角处似乎有个“当”字,她收回目光,跟着李掌柜匆匆往回赶。 还未靠近,就见一群人闹哄哄围着中间,不时有几句讨论传出。 “好像是茶楼拖欠工钱不结……” “听说他母亲生病了,妻子还有孕在身,着实可怜。” 宋云熹脚步一顿,心下已隐隐有几分猜测。 她为了开业临时请的几名护卫守在一旁,各个神情严肃。 周围的人看到她出现,纷纷让出位置,露出人群中央的一名男子。 身着有些褪色的蓝色麻布短衫,一脸憨厚,被围在中央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宋云熹率先开口,吸引了他的注意。 男子看看她,又看看跟在她身旁的李掌柜,面露不解。 李掌柜很有眼力见的解释:“这位是我们茶楼的东家。” 此话一出,周围人瞬间炸开了锅。 “居然是位女东家?” “这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就是啊,真是丢父母的脸面。” 还有些人不赞同。 “大凉开国以来,鲜有女子行商,这位倒是有胆识。” 憨厚男子有些讶异,再看看周围严阵以待的护卫,明白了什么,慌忙摆摆手:“东,东家,误会,我不是来闹事的!” 双手搓了搓,有些窘迫地说:“我只是……想来要回我的工钱。” 工钱? 宋云熹瞥了一眼李掌柜。 他意会,凑上前来小声道:“是之前走了的厨子周正,确实还拖欠着三个月的工钱,走之前商量好了下个月结的,不知为何……” 周正还在解释:“我知道和李掌柜商量好了工钱下个月结,但是我娘病了,需要钱买药,希望东家通融通融……” 一段话说完,好似他才是拖欠工钱的那个人,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宋云熹了然,安抚了他几句,对李掌柜道:“从今日入账里把他的工钱结了吧。” 李掌柜有些犹豫:“东家,使不得呀。” “咱们剩下的银子怕是不够接下来的事。” 宋云熹加重了语气:“给他。” 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誉。 如今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让百姓们觉得她是连工钱都不结的无良商家,倘若这样,以后还有谁敢来消费? 他怕是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特意选今日前来,这事若解决不好,茶楼口碑基本无望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掌柜无法,只能点出工钱给他。 周正拿到钱,松了口气,连连道谢,一脸感恩戴德。 这下倒是让宋云熹有些纳闷,他瞧着也不像那有心机的人。 “不必道谢,这是你的劳动所得,是我们的失误,我们该道歉。” 宋云熹脸上带着歉疚的笑容,又拿出一个布袋,“为了感谢你为茶楼的付出,这个拿去给你母亲治病用吧。” 周正接过布袋打开,里面是一些碎银。 他眼睛瞪大,手下意识抓紧袋子又松开,将袋子递过来:“东家,这使不得!” 宋云熹脸上笑容不变,语气温和:“收下吧,来了茶楼便是一家人,若是不够,可再来寻我,能帮的我都会尽力帮你一把,望你母亲能早日康复。” 推拒了几下,见宋云熹坚持,他也就收下了,眼眶有些泛红:“您真是活菩萨,日后若有用的上我周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他走后,周围的书生们对宋云熹的行为大加赞赏。 “如此仁心义举,实属少见啊。” “确实,如此重情重义的东家,哪怕没有奖赏,我也愿意贡献一壶茶水钱。” 宋云熹好似没听到这些赞赏,热情招呼顾客:“各位,在这吃好喝好啊,有需要尽管告知我们。” 转身时,嘴角再也压制不住。 用这点钱博个好名声,简直赚翻了。 只是……接下来的资金缺口确实是个问题。 她思考片刻,手指慢慢握紧腰间玉佩。 * 高金当铺。 宋云熹掏出玉佩轻置于桌面上,玉佩雕刻的并蒂莲枝条缠成一个“宋”字。 高掌柜拿起玉佩端详片刻,面露惊异:“姑娘,当真要当这块玉佩?” “怎么,高掌柜收东西还要替顾客考虑吗?”宋云熹微微一笑。 他笑笑,微微颔首,“这块玉佩太过贵重,还请容我去请示一下。” 高掌柜起身拿着玉佩进了堂内,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后院一扇门前,轻敲房门。 “殿下,外面头来了位宋姑娘说要当玉佩。” 不多时门被打开,玄金走了出来,皱起眉:“店内的事你自己做主就行,此等小事也值得惊动殿下?” “这不是普通的宋家。”高掌柜压低声音,眼神隐晦,朝着北边微微拱手,“是和那位有过关系的本地富商宋家。” 玄金蹙眉,还未答话,温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拿来看看。” 玄金静站片刻,率先转身走了进去,高掌柜赶忙跟上。 房内,凌翌珩随意披着一件薄衫,右腿曲起,慵懒地靠在榻上,一头墨发散乱在身后。 玄金眼角抽了抽:“殿下,外客前来,您注意一下形象……” 他侧目,眼尾微微上扬,无所谓道: “我已不做太子许久。” “从前恪守的规矩,便是一概也无需遵循了不是吗?” “玉佩呢,拿来我瞧瞧。” 高掌柜眼观鼻鼻关心,恭敬低头,双手呈上玉佩。 玄金接过玉佩,转身呈上。 凌翌珩拿起对着日光仔细端详了片刻,轻笑开口: “她要多少给多少。” “殿下,这……是否不妥?”玄金有些迟疑。 “怎么,你想替我做决定么?” 凌翌珩放下玉佩,单手撑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明明是笑着的,可笑意却不达眼底,那股处于上位者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 玄金心头一惊,“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额头冷汗直冒,低头告罪。 “属下僭越。” 哪怕凌翌珩表现出来的再温润亲和,可以他的身份,又怎能允许自己一介侍从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忤逆。 他这番动作,已是犯了大忌。 “出去吧。” 许久,就在玄金要顶不住压力时,那股压迫感极强的视线终于消失,他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赶忙带着高掌柜退出屋子。 凌翌珩手指细细抚过玉佩上的纹路,感受着掌心中温润的触感,指尖一下下敲击桌面,神色若有所思。 “宋家家主玉佩么……” 轻轻合上房门,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高掌柜擦擦额头的冷汗,“金侍卫,这……” “没听到殿下的话吗,要多少给多少。”玄金没好气道。 高掌柜点头称是,转身快步离去。 玄金看看闭紧的房门,脸色凝重。 高掌柜急匆匆回到堂内,看着还等在原地的宋云熹,喘了口气笑着道: “宋姑娘久等了,东家说,这块玉佩过于珍贵,您尽管出价。” * 当完玉佩,宋云熹拎着装满银钱的荷包,内心充满疑惑。 这块玉佩居然如此珍贵么,那她此番举动是否有些不妥,还是说古人都是单纯又善良的好心人? 思考的间隙抬眼看了下头顶空旷澄净的天空,又别开眼。 她早已发现了,这弹幕并不是时时都有,她目前还没有摸透弹幕出现的规律,只能暂且认为这是随机出现的。 两位大婶从她身旁经过,小声讨论着什么,声音越飘越远,最后消逝在风中。 “听说没,被山匪媷去的那位宋家大小姐被一把火烧死了。” “明日是她头七,听说只要前去吊唁的人都能得到宋家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