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灭我满门,我就重生当他皇婶》 第1章 没想到还能钓上来这么漂亮的一条鱼 “清姝,你看,这是朕送你的礼物。” 大雪纷飞,寒霜刺骨。 宋清姝的脖子和四肢都被生锈的铁链锁住,此刻披头散发,从前清澈的瞳孔里早没了光影,呆呆的抬起头,朝沈临渊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便有血泪从她的眼眶中滚落。 她的父兄,此刻正被双双押在刑场上! “啊!” 她想骂人,却口不能言,嘴巴里赫然是被割断了一节破破烂烂的舌头。 眼中恨意滔天,她恨沈临渊害了宋家满门,更恨自己为什么要爱上眼前的这个畜牲! 手脚并用的想要爬过去救人,全然不顾身上紧锁着的链条。 双手一次又一次用力抓向地面,试图撑起身体爬过去却无济于事。 粗糙的沙砾将她的指尖磨得血肉模糊,就连手骨也清晰可见。 脖颈、手腕、脚踝都被锁着的铁链磨得连一块好肉都不剩下。 一袭黑底金龙朝服,头戴冠冕的沈临渊欣赏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随手扯了一下身旁的铁链。 方才宋清姝好不容易爬出去的距离被他轻而易举的拽回,重新匍匐在了他的脚下。 “宋清姝,你自诩可算天下事,有没有算到今日的下场?” 沈临渊捏紧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刑场的方向。 瞳孔倒影中,刽子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不,不要! 不要! 宋清姝用力摇头,亲眼看着长刀用力割下了自己父兄的头颅! “噗——” 父兄温热的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两颗头颅一左一右,混着鲜血落在她的脚边。 一生疼爱她的父亲就这样死不瞑目,尚未混沌的眼中似乎还残存着对她的怜惜与担忧…… 不! 挣扎着扑过去捡自己父兄的头。 突然爆发的力量连沈临渊都反应不及,宋清姝的一条手臂被紧锁的铁链猛地扯掉,皮开肉绽,她却不管不顾,只通红着双眼紧紧抱住。 沈临渊眯起双眼,“蝼蚁之命,得神女者得天下,宋清姝,朕是天子,并非蝼蚁,你就该死!” 谁料跪倒在地上的宋清姝突然发疯,张口用力咬向沈临渊的喉咙。周围的禁军反应迅速,长枪将她单薄的身体刺成了筛子。 周围乱作一团。 宋清姝却抱着人头大笑起来。 强撑着破碎的身体爬向父兄,任由大雪将他们掩埋。 阿爹,阿兄,清姝来陪你们了。 …… 嘴巴里味道腥咸,强烈的痛刺激得宋清姝猛地睁开双眼,入目的是贴身丫鬟满目担忧的神情。 “姑娘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么将舌头咬成了这样,多不吉利啊。” 身上大红色的凤冠霞帔映入眼帘。 她居然重生回到了和沈临渊的大婚之日! 宋氏双女,得神女者得天下。 预言出,沈临渊就处心积虑的接近她,她用娘亲教的咒术替他清障碍,到头来换来家破人亡的下场。 阿爹身为丞相,一生从不涉及朝野争斗;阿兄更是将一身的热血和生命都抛洒在边关战场上,却被沈临渊鄙夷嫌恶。 宋清姝恨得要死。 可如今再去找阿爹退婚,已经来不及了! 去不了皇宫,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蹈覆辙?! 焦灼之时,宋清姝突然猛地掀起遮脸用的盖头,从闺房内狂奔而出,骑上送亲用的烈马便往外面狂奔。 “驾!” “三小姐!” 宋清姝的举止突然,令满院的人猝不及防。 摄政王昏迷多日,久病不治,皇上为了他的安全将人安置在密处,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情况紧急,宋清姝眉头直跳,抬手咬破食指凭空画出符篆,金色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出现一只灵蝶。 “日失庚乙,千里追踪!” 烈马撒开四蹄一路狂奔,宋清姝不管不顾,欲往府里闯:“都让开!我有秘法,可以治好摄政王的重病!” 萧煜珩。 胥国唯一的异姓王。 昏迷前曾深受陛下宠信,权势滔天,手下的玄衣卫心狠手辣,能止小儿夜啼! 如今能帮她的就只有萧煜珩。 宋清姝身上的红衣翻飞,就如前世滚烫的热血。看见她强闯进来,里面的人下意识举起箭弩射向她胯下的烈马。 那马原本就是礼仪专用,扛不住两下就朝旁边倒去,宋清姝咬牙切齿,身体在地上猛一滚,顺势就砸进了内殿。 强忍住身上的剧痛,宋清姝第一反应便是将门用力关上后上上门栓,替自己争取时间。 殿内雕梁画栋,玉石铺地,点翠描柱。 害怕会打扰到里面的人休息,殿内各处都用黑纸将光全部遮住,屋里的氛围又冷又瘆人。 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宋清姝提着裙摆往里走。 才进去,就看见榻上的男人长了一张惊艳绝尘的脸。 过分白皙的面容为他的俊逸添了三分病态,却并不影响他的容色,反而衬得他眼角处的那颗泪痣,鲜红得像是有血要从上面滴落。 伸手替眼前的男人把脉,指尖才触碰到他的脉搏,萧煜珩紧闭的双眼却突然睁开,在一片昏暗中,像是月亮上突然睁开的锋芒,寒意毕露! 她来不及躲避,纤细的脖颈就被男人用力掐了过去。 “哟,没想到还能钓上来这么漂亮的一条鱼。” 窒息的痛席卷全身。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得极近,像极了耳鬓厮磨。 宋清姝下意识的挣扎,头上环翠相撞,却不及她的内心慌乱。 上辈子,萧煜珩足足昏迷了十年,任谁都探不出丝毫消息,没想到他居然是装的! 被剧痛逼出眼泪,宋清姝假装惊喜的看向他:“皇叔,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男人审视的目光如一条附骨毒蛇,看得她内心止不住的在发冷。 为了避开一个畜生,招惹一个恶鬼。 也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对是错!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清姝,你在里面吗,你若想来探望皇叔,为什么不等成亲之后,我二人一起过来?你这样只会惊扰皇叔,还不快些出来!” 是沈临渊! 滔天的恨意转瞬上头,刺激得她眼角,那颗将落不落的泪珠瞬间掉下来,砸在男人苍白冰冷的指尖。 第2章 皇叔放心,侄媳帮您留种 萧煜珩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原来你就是三皇子娶的新妇?” “新婚夜都没过就愿意替自家夫君过来探听消息,还真是——伉、俪、情、深呐。” 脖颈上的大手随着他的语气逐渐缩紧,萧煜珩饶有兴致的看向她,仿佛在欣赏指尖逐渐濒死的猎物。 男人过分漂亮的笑容随着肺里空气的减少而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她还是太着急了。 因为误判竟招惹了这么一个疯子! 左右已经被萧煜珩误会了她和沈临渊是一路人,那不如就再玩个大的! 紧咬的贝齿突然松开,在死亡的间隙,一道暧昧的喘息声从她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皇叔别怕,侄媳给你留个种,定不会让萧家绝后!” 她的嗓音破碎又娇媚。 隔着一道门,沈临渊根本分辨不出,她这是濒死的呼唤,还是暧昧的情动。 没想到宋清姝打的居然是这个主意。 一旦她怀上了萧煜珩的孩子,自己的大计岂不要玩完?! 该死的宋氏,装的什么清流名门,结果还不是想要攀附权贵,可他们居然宁愿选一个昏迷不醒的废物也不选他,当真是该死! 今日一连串的变故早就令沈临渊失去了判断,抬脚就要踹门,转念便把念头压了下来:“清姝,皇叔久病在床,你别跟我闹脾气惊扰了皇叔休息。” “呵呵。” 被这一幕愉悦得笑出了声。 哪怕她才重生就得死又如何,能拉沈临渊垫背,保住宋氏满门不被连累,她很高兴! 小姑娘此刻鬓乱钗横,又漂亮又动人,活脱脱就是个小疯子。 萧煜珩眉梢微挑,扬手间,已有守在附近的玄衣卫倾巢而出,将沈临渊直接揍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止住了宋清姝脸上的笑意。 男人的手轻抚向她的脸颊。 “想把人钓进来,然后借本王的手杀人?” 宋清姝捏紧拳头,强壮镇定的点头。 “是!沈临渊娶我不过是想让宋家帮他夺权,我要的是一心一意之人,他并非良人,我不嫁!” “听闻王爷久病不愈,若我能凭借我娘教我的医术治好你的隐疾,就能以此作为交换的筹码,却没想到,王爷压根就没病。” 她的眼底又惊又怒,隐在袖子里的手指不由得紧了又紧。 按照她原先的计划,原本给萧煜珩治病的同时,她会将另外一种毒同时注入萧煜珩的经脉,以同共生死做威胁。 可如今,她被男人掣肘,根本来不及下毒。 眼前的人儿倒是有趣。 “真可惜……” 萧煜珩突然一声长叹,脸上表情似有松动,面露怜悯之色,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减反重。 粗砺的掌心隔着一层皮用力压向她脖子下的气管,濒死的恐惧又一次袭来。 “你放心,等把你这漂亮皮囊扒下来,有朝一日,本王定会让沈临渊在你的皮囊前磕满一千个响头赎罪!” 疯子! 只要招惹,不死也要被扒下来一层皮的疯子! 求生的渴望令宋清姝下意识挣扎。 突然, 一枚玉佩猝不及防的从她的胸前掉了出来。 那玉佩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造型也甚是奇怪,不像其他玉饰模样规整,倒像是一块缺了的弯月。 萧煜珩掐着她脖子的手突然松开,状似无意般从她胸前的玉坠上抚摸而过。 “不是想活命吗,那你可有让自己活下去的价值?” 宋清姝刚从窒息里缓过劲来,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喜怒无常,对他方才的动作毫无察觉。 突如其来的生机令她的思绪斗转,恍惚间她突然想起,萧煜珩似乎一直在民间寻找一人。 可如此私密之事她又不好直说。 抿了抿唇,宋清姝抬起头,一双被泪水润过的眼眸晶莹剔透,在凤冠霞帔的映照下美得惊人。 “我娘亲生前曾留有医馆,清姝可以以医者的身份,替王爷暗中监察京城各地,包括民间。” 玄衣卫是明面上的,而她是暗地里的利爪。 萧煜珩嗤笑:“区区一个医馆就妄图想要在京中打探消息?” “我有这个自信。” “三日后,把东西夺回来。” “是……” 宋清姝即刻点头。 不过须臾,一道旨意未经皇宫,直接从摄政王府内发出,将宋家和三皇子沈临渊之间的婚约延后半年。 夜雨终歇。 萧煜珩嗓音冷淡的开口:“去调查一下,有关于宋家嫡女宋清姝的消息。” “是。” 宋清姝才从摄政王府离开,迎面就撞上了沈临渊。 男人玉身长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狗都情深。 他一把握住了宋清姝的手,欲朝她要个解释:“清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已经发过誓,日后便是彼此的唯一吗。” 沈临渊一副受伤模样。 听他提及往昔的誓言,宋清姝在恍惚间想起,前世她去庙里为母亲上香,却无意间遇上山匪,被凑巧路过的沈临渊救下。 从那以后,沈临渊就时常出现在宋府附近。 她怜他哪怕出身卑微,生母是冷宫里不受宠的宫女,却不忘自强,时时宽慰,沈临渊也变着方法赢下她的芳心,发誓要与她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可后来呢…… 惨死时的痛瞬间席卷全身,像有无数只蚂蚁钻进她的四肢百骸将她啃得连渣都不剩。 宋清姝的巴掌还没来及抽在沈临渊的脸上,就听见他道:“清姝,无论如何,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有我!我不知道皇叔对你说了什么,可他一个异姓王,却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很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相信我,我们现在就去面见父皇,重新定下婚约,我这便娶你进门,不论什么,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 沈临渊边说边要拉着她往皇宫的方向走。 从他的掣肘里抽出掌心,宋清姝反手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了沈临渊的脸上。 “不必了,我们的婚约没了,你我之间早就结束了!” 如今剩下的,也只有仇恨! 言罢,宋清姝再不愿面对沈临渊的嘴脸,寻了辆马车,径直回去了宋府。 第3章 从今以后,只有仇恨 婚事突然中断,府内的人都摸不清楚缘由,但见宋清姝不愿过多解释,宋相和宋家长子宋翊川也没有强迫,只强调让她有事莫要憋在心里,一定要和家里面商量。 宋清姝满眼感动的点头。 回去自己的院子里休息,打远了就瞧见后院内,庶妹宋相容正戴着娘亲留下的遗物,言笑晏晏的看向她的同胞哥哥宋奕舟。 “二哥,你说是我戴着好看,还是三姐姐戴着好看?” “自然是你。” 宋奕舟满眼温和,看宋相容的模样,比看她这个亲妹妹还要动容。 宋相容还没来得及得意,宋清姝已迅速上前,劈手将她头上戴着的月亮发钗扯了下来。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宋相容站在原地尖叫,她捂着自己被扯痛了的头发,战战兢兢躲去了一旁宋奕舟的身后,看模样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奕舟眉头紧锁,不悦的瞪向她。 “宋清姝,你又在发什么疯。和三皇子那么好的婚事你不嫁搅黄了,现在又来欺负相容,简直无法无天!” 挑眉看向眼前明显已经穿上一条裤子的兄妹二人,宋清姝的心脏隐隐作痛。 “娘留给我的东西,谁也不准碰。”她执拗般开口。 却见宋奕舟忽而嗤笑,满眼不屑的朝她的方向瞪了过来:“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娘的女儿,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真给娘亲丢人!” 明明已经重新来过。 明明早就知道,同胞哥哥的心已经彻底偏向了别人。 可是再来一次,看着曾经将她捧在掌心里呵护的人,宋清姝还是感觉无比的心痛,滚烫的泪水浸在眼尾,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不愿意让泪水滑落。 宋清姝抬眸看过去。 瞧见她眼尾那颗将落不落的泪珠,宋奕舟的眼底划过一抹动容。 被宋相容瞧见后,她突然猛推了宋奕舟一把,扭身就要朝柱子的方向撞过去。 “对不起,清姝姐姐,相容知道,以相容的身份,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相容这就把命还给你,只希望你和奕舟哥哥能别再为了相容吵架了!” 她的动作突然,一副为她人着想的模样。 宋奕舟根本来不及阻拦,就看到宋相容的头‘嘭’一声磕在了廊柱上,紧接着,整个人便软着身体,昏在了原地。 “相容!” 宋奕舟被吓得尖叫,抱起宋相容就要往回走,临了时还不忘怒斥:“相容自出生后一直不争不抢,就连柳姨娘也都一直让着你,没想到反而养成了你这娇纵的脾气,越发的不将全家人放在眼里!” 满眼失望的瞪了她一眼后,宋奕舟惊慌失措的抱着人离去,只剩下宋清姝一人,冷笑着看向他的背影。 “不争不抢?” 呵呵。 宋奕舟被猪油糊了眼睛看不清楚,可多年在府里她所受到的一切,她看柳氏母女是看得真真的。 宋相容撞在柱子上用的是巧劲。 额头虽然破了,却什么也不影响。 想当年,柳氏不过是跟在阿爹身旁的侍婢。因为阿爹思念阿娘,醉酒后误把柳氏当成了阿娘。 没想到柳氏就这一次便怀了身孕。 起初,柳氏也装得极好。 谨小慎微,以死明志的事情没少做,也逐渐让宋奕舟和宋清姝相信了她的真心,甚至还愿意将娘亲生前留下的医馆交给同样会医的她来打理。 若非阿爹不同意,只怕柳氏早就从姨娘爬上了继室的位置。 “无论如何,我的东西,我都不会相让。” 捏紧了手里的发钗,宋清姝起身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脑海中满是和萧煜珩之间的约定。 宋清姝没有多耽搁,简单整理了一下情绪后,于次日亲自坐着马车,去了母亲生前留下的医馆。 才过去,便瞧见周围人声鼎沸,里里外外有不少人,老少皆有,似乎都是过来瞧病的。 站在一旁又继续观察了一二,竟然得知,堂上坐诊的大夫,是她的好庶妹,宋相容。 人群里的宋相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长发半挽,笑容甜美。额头上虽然因为受了伤而裹了纱布,脸上还特意画上了病态感的妆容,却依旧不影响她的清丽可人。 她笑着替过往的来人把脉,不论老幼是否付得起诊费,都是一副耐心乖巧的模样。 看得一旁的宋清姝都险些失神。 得了她恩惠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宋府的四小姐真是个好人呐,医术又好又体恤咱们百姓,长得还跟天仙似的。” “不像那个宋家嫡女,她娘生前可是咱们这儿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医,她却一点都没随了她娘,反而养出了一身娇纵毛病!” 听了这些话,宋相容的脸上多了一丝得意,却还是故作乖巧的开口求情:“身为宋家的女儿,这些都是相容应该做的。姐姐身为嫡女,性格骄纵些也是应该的,还请各位看在相容的面子上,不要再说了。” 听了这话,附近的百姓们都不由得唏嘘摇头。 柳氏上位前曾在娘亲身边当差,宋奕舟身为阿娘嫡子却与宋相容关系紧密,难保娘亲的医术不是被她们偷去的。 宋清姝在一旁观察得仔细,宋相容的手法与娘亲医典上所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可惜,偷的就是偷的,再如何也不如她这个亲传的精巧。 以宋相容现有的路子,她顶天了只能做到按方抓药,但人食五谷杂粮,哪会全然按照书里写的去生病的? 所以宋相容虽然‘心善’,可经过她治疗多半病情后劲缠绵,这也是为何她不敢大肆广而告之自己的医术,只敢小范围的卖弄。 眼见宋相容的银针即将刺错到另一个穴位,宋清姝忽然上前,‘啪’一声将她手中的银针打飞出去。 被吓了一跳的宋相容立刻抬眼瞪向来人,却在看清楚是宋清姝后瞬间慌了颜色。 她颤抖着后退,原本的惊怒也瞬间换成了委屈,以退为进般开口询问:“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就算你不想救人,也不要耽误相容为他医治啊。” “你确定自己是在救人?” 第4章 庶妹成了人尽皆知的神女 宋清姝扬眉,一句话令学艺不精的宋相容瞬间迟疑,难道她行针的手法错了?可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治的,从未发生过意外。 想到这儿,宋相容反而大胆了起来:“相容知道自己福薄,不配做相府的孩子。可相容在此行医治病,完全是出于一片善心,是想要为府里积德行善。” “若姐姐不满意,相容这就行礼道歉。” 以她此刻收揽的民心,周围的百姓只会向着她,而不是向着宋清姝。 只要一想到,马上昔日高高在上的嫡女,就只能跪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请求她的庇护,宋相容就忍不住要开始得意,险些连面上的表情都没藏住。 然而,宋清姝只是冷嗤,将她打断。 “治病救人?我看你是嫌人死得不够快!你信不信,你那一针下去,这人就没救了。” “不可能!” 人群立刻嘈杂起来。 “宋四小姐这几日都在附近行医,从未医死过人,是真正的医术大家!” 就连宋奕舟也从旁边走了出来,坚定的站在宋相容的身后。 “宋清姝,你还有脸在这里出现!若不是因为你,相容的额头怎会受伤,你今日就算是亲自给相容道歉,也难以弥补你对相容造成的伤害!” 宋奕舟的话瞬间点燃人群的愤怒。 今日他们对宋相容带着伤口,仍然愿意为了百姓艰苦付出行医问诊有多感动,就对宋清姝有多恨。 宋清姝被这群人团团围住,一旁的沈临渊神情倨傲的看向她。 要么向他认错重新缔结婚约,要么就被这群百姓的唾沫星子喷死! 眼看优势在我,宋相容愈发洋洋得意,表面阻拦众人,实则一直在旁边拱火:“姐姐,我知错了,我这就走,不让你为难!” 宋相容一走,后面排队的百姓没了念想,对宋清姝的恨意此刻已到达顶峰。 “贱人,我要杀了你!” 其中一人眼眶通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菜刀,挥舞着便要朝宋清姝砍来。 宋清姝眉梢一戾,隐在掌心里的银针寒光一闪,还未来及出手,一枚暗器突然擦着她的颈项,‘当’一声将朝她冲过来的中年男人击退。 下一秒,两列玄衣卫从左右如黑雾突袭,所有人被迅速隔开的同时,将宋清姝娇小的身影围在了正中央! “如此热闹,本王倒也想瞧瞧了?” 男人清冷的嗓音戏谑。 回眸,入目的是华丽至极的车舆。 由上好的香檀木打造,刷以大漆,辅以描金为工艺,四角上挂着纯金打造的铃铛。 随着车辆停稳的动作,铃铛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是催命的怨灵。 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车帘。 马车内,男人分明在笑,却让所有人如芒在背,就连方才的吵闹声也在顷刻间止住,空气里瞬间只剩下了铃声。 萧煜珩笑着以手撑头,身体向后,随性般开口:“你们继续。” 笑话。 萧煜珩在胥国,比恶鬼还要可怕十分! 这样的人物莫说亲临,就是他身上的一根头发出现在众人眼前,都足以吓得人连做三天三夜的噩梦。 如此一尊煞神摆在这儿,谁还敢继续放肆? 见无人开口,萧煜珩将目光徐徐扫向一旁处在一切事件中心的宋相容。 被这目光触及到的瞬间,原本的嫉妒气恼瞬间烟消云散,看萧煜珩的眼神就仿佛见了鬼,什么想法都不敢再有。 “民,民女宋相容,见,见过王爷……” “啧。” 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实在碍眼。 “本王大病初愈,幸得宋氏神女医术所救,今日特来请医。”他眉尾挑梢,声音冰冷,“是你?瞧着跟个废物一样。” 萧煜珩的话仿佛正中宋相容的命门,气得她泪珠子瞬间滚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往宋奕舟的方向看。 可萧煜珩何许人?岂是宋奕舟可以招惹的。 宋奕舟还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装死,没被吓尿就已经很有勇气了好么。 宋清姝心里门清。 萧煜珩会这么好心情突然过来根本不是求医,而是想要监督她完成的如何,是否配与他继续合作。 仗着自己背后有萧煜珩撑腰,宋清姝再此开口:“方才,宋相容针刺的穴位不对,那个穴位只要一针刺下,你必会气血逆流,到时只怕再难醒来。” “这……宋,宋神医之前治过那么多人,应该不至于吧。” 方才即将接受针刺的老伯用力咽了口口水。 他就是一些腿疼的小毛病,怎么可能会被一针扎死?小老头也看不明白局势,只一味相信自己眼中所谓的神医。 好言难劝求死的鬼。 宋清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让这位神医,给你治吧。” 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明知道有问题,又当着萧煜珩的面儿,宋相容紧张坏了,压根不敢继续。 手误医死了人事小,在萧煜珩面前坏了名声事大! 方才她瞧得门清,萧煜珩有权有势有颜,可比身为皇室的沈临渊还要好上几分,如何能不让她心动? 见宋相容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萧煜珩挥了挥手。 “是想让玄衣卫请你过去,还是直接送你上路?” “我……” 宋相容哑口无言。 违逆萧煜珩与她而言也是一个死字。 迫于无奈之下,宋相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慌乱之下,更容易出错。 宋相容扎针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就连在人身上找穴位时都错漏百出,狼狈不堪。 她不停在心中祈祷,希望病人不要出事。 针灸治疗很快结束,宋相容小心翼翼拔针,老伯原本也同她一样紧张,可拔针后却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我没事,我没事!”老伯兴奋的站在原地欢呼,宋相容这才松了口气,泪眼汪汪的看向了一旁的宋清姝,欲找她要个解释。 宋清姝只是淡淡的瞧着。 老伯紧握住宋相容的手感谢,正欲下跪。 下一瞬, 他的脸色突然由白转青,紧接着,一口老血朝着宋相容的脸猛喷过去。 第5章 扮可怜谁不会? “啊!” 给他突然的模样狠狠吓了一跳,宋相容尖叫着往回退,全身的衣物皆被血迹所染,狼狈不堪。 老伯迷茫的看向她,手脚并用的想要往宋相容的方向爬,却被她卯足了力气往外面踹。 “滚,滚开!” 宋相容被吓得瑟瑟发抖。 人群中,老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由青几乎转变成了黑色。 宋清姝见状,立刻摘了胸前的玉佩上前。 以玉佩为笔,鲜血为引。 弯月的尖端瞬间划开了老伯的手臂。 下一秒,宋清姝笔走如游龙,一道诡异的符咒瞬间浮现,不仅如此,竟还隐隐逸散出红光。 众人恐惧的看向这一幕。 宋清姝的双手翻飞若蝶,随着最后一笔结束。 无数黢黑的毒血被从伤口中尽数吸出。 成了。 “此人腿痛,本是火毒郁结所致。你不为他散毒,反而替他下压,体内的火毒一旦爆发,顷刻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被宋清姝的话说得连反驳也做不到,只一味倚在宋奕舟的怀里摇头。 宋清姝忙着救人,未曾发觉,身后,男人的目光一直紧密追随。 她的动手很是熟练,与记忆中的某个人一般无二。 加上那特殊的玉佩…… 恍惚间,萧煜珩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雨夜。 若没有那人,只怕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望向她背影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萧煜珩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影。 替老伯清理干净体内的余毒,对方黑如锅底的面色也逐渐趋向和缓。 百姓们面面相觑。 宋相容咬着下唇,无辜的朝萧煜珩的方向看了过去:“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有些紧张了,这才失了分寸……” 宋相容眼尾湿透,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白兔,此刻正满脸委屈的拉着身旁宋奕舟的衣角。 虽然她这次有所失误,但到底之前维系的都是一心‘为万民着想’的好形象,以至于周围人虽然有所不悦,但受过她恩惠的,却不自觉开始为她说好话。 “宋四小姐也只是一时的失误而已……” “就是,宋四小姐治病无数,怎么能因为一点失误而迁怒宋四小姐呢!” 听见周围有百姓替自己说话,宋相容破涕为笑,满脸雀跃惊喜。 就连一旁的宋奕舟见了这一幕,也张口对着宋清姝劝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都是自家人,你也没必要得理不饶人是不是?” 被宋奕舟的一句话说得心脏生疼。 从前年幼,阿娘还在的时候,阿兄与她一母同胞,总是护着她的。 为了给她买她爱吃的冰糖葫芦,阿兄不惜偷偷翻墙出去,被阿爹发现后,屁股上挨了板子,见她哭鼻子,却笑着安慰她,说会一辈子护在她身侧。 可如今。 阿娘走了,阿兄长大了。 阿兄心心念念护着的人,从她变成了宋相容。 再也不会护着她了。 面对她时,只会让她再努力些,再多懂事一些。 心脏处泛起一抹密密麻麻的疼,眼尾也开始变得滚烫。宋清姝强行压下眸中的泪意,倔强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兄长,像一只倔强的小兽,不愿意屈服。 她的眼神缓慢勾勒那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眉眼,感受着里面的怒意。 宋奕舟开口强调:“相容在外面行医,是为了宋氏一族的荣耀,就算现在实力不济,却也是一直在努力。若非你一直藏着掖着,相容也不会出差错。” “所以呢?” 宋清姝下意识反问,却听宋奕舟道:“你二人本就是姐妹,又何必分那你我彼此,阿娘生前留下那么多的亲笔书籍,你不如拿出来跟相容一块参悟,既行医积德,又可以让相容增进医术,何乐而不为呢?” 听着宋奕舟的话,躲在他身后宋相容的眼睛都亮了。 可话落在宋清姝的耳中,她只感觉到心寒。 娘亲所学,除寻常医术外,还有许多相关命理玄术,是家传不外传。 那些东西都非寻常人可见可学,只要能掌握其中一样,就能为其带去无穷的财富与权势。 上辈子,宋相容就一直想要阿娘留下的东西。 为此,不惜在宋家被沈临渊害得破灭后,对她各种严刑逼供。 她上辈子吃尽苦头,被毒蚁啃得双手只剩下骨头,也未曾透露分毫,可现在宋奕舟居然让她双手奉上,送给宋相容?! 泪水再也忍无可忍,从眼尾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看见宋清姝落泪,对上那双清澈无暇的双眸,恍惚间,宋奕舟又想起了从前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乖巧可爱的奶团子。 那时候的宋清姝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妹。 可如今…… 宋清姝紧咬下唇,任由泪水染红她的眼尾。 “阿兄明明知道那些东西是阿娘留下的遗物,是我珍而重之的东西,你三两句话便让我把遗物交给一个勾引阿爹生下的庶女。” “阿爹不记得阿娘了,阿兄能说出这种话,想必眼里只有柳氏这个姨娘没有阿娘了,难道现在也要让我忘记阿娘吗?” 宋清姝字字泣血,忽然整个人失重般向一旁跌坐在地,委屈可怜的模样令谁人瞧见了都会不自觉动容。 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双手紧抓裙摆。 之前她过于清高,哪怕失去阿娘,也都强撑着选择坚强,如此一来,反而衬得宋相容比她更惨,更加惹人怜惜。 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如今看来,倒不如以退为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氏嫡女,其生母在其年幼时就因病去世。 此事京城坊间多有流传,宋相爱妻之深,还一度被传作佳话。 如今瞧见一个幼年失去阿娘,又被兄长逼迫下孤独无助的坐在地上,双臂紧紧箍住自己的双膝,将脑袋埋在怀里失声痛哭的模样,众人下意识有些心疼,忍不住开始议论一旁的宋奕舟。 “我记得,这宋二少爷不是宋三小姐的亲哥哥吗?如今怎么还在替宋四小姐说话,抢宋三小姐的东西,这也太不像话了!” 议论的声音让宋奕舟手足无措。 第6章 只有我能救你 自从阿娘去世,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清姝如此伤心崩溃的样子,不由得让他想起幼年时清姝天真可爱跟在他身后的模样。 心疼的像被手捏住一样。 “清姝,二哥不是这个意思。”宋奕舟蹲下身子,轻声安抚:“阿娘去世,相容也钟意医术,二哥只是想让你跟相容没有嫡庶有别之分,行医救世也是阿娘生前的遗愿……” 宋奕舟的话还未说完,宋清姝已仰着一张沾满泪珠的小脸抬眸去看,语气坚定的开口:“阿兄,如今清姝已经想清楚了,娘亲已逝,人死不能复生,我要把阿娘留下的东西传下去!” “我愿意重新接手阿娘的医馆……” “你!” 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名声,宋清姝说要回去就要回去,宋相容的情绪有了一瞬间的崩溃,但看到周围围观的百姓,以及上首位的萧煜珩,还是只能将不甘重新压回去。 宋清姝既然都这么说了,旁人自然也不好反驳。 宋相容肉疼的点了头:“姐姐说的是,这本来就是姐姐的东西。” “宋氏双女,得神女者得天下。”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出这一句话,是当年监天司司长所预言的,霎时间,人声攒动。 “对啊,宋氏有双女,是宋三小姐是神女还是宋四小姐啊?” “既然是神女,那一定是医术高明,谁的医术高谁就是神女。” 目光凝聚,宋相容紧张的攥紧手指,这么些年她辛苦在外行医,为的就是这句话,她不能让宋清姝抢了她的风头。 “姐姐比相容年长,当然姐姐是神女了,大家还是别妄加猜测了。” 宽容大度,不争不抢,还是一直在行医,宋相容的神女印象已经刻在了百姓的心里。 这句话一出,果然就有人帮她说话。 “谁说年长的就是神女了,宋四小姐心善,为百姓行医从来不看门第,遇着没钱交医药费的还帮忙垫补,那宋三小姐做过什么?” “骄纵任性还差不多,神女,呵,她也配。” “方才宋四小姐出了岔子,还是宋三小姐帮忙救人,我怎么看宋三小姐要比四小姐医术高明啊?” 有长眼睛长嘴巴的替宋清姝说话,开了头就有摇摆不定的人跟着。 眼见局势欲差,宋相容莞尔一笑,装作不在意的说道:“再过些日子玄灵子大师就要入京挑选关门弟子,到时候孰是孰非也就分明了。” 宋清姝心觉不对,玄灵子大师入京的日子没那么早,怎么会提前了? 看宋相容势在必得的样子,她是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好了,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府了。” 宋奕舟拉着宋相容转身离开。 宋清姝没有过多纠缠,即便是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回去时,宋清姝态度乖觉,“请王爷放心,答应您的事儿,清姝定会做到。” 一片漆黑的马车里,宋清姝低眉顺眼,乖巧懂事,面对男人身上难以忽略的压迫,强作镇定。 忽然,路走到一半,萧煜珩突然叫停马车。 宋清姝正疑惑的时候,却见外面,玄衣卫竟递了一串冰糖葫芦进来。 全京城人眼中名声如恶鬼的男人,手里却拿着一串甜食…… 这画面属实是有些诡异了。 “王爷?”宋清姝语气试探。 “糖衣包裹的酸楚真的好吃?” 宋清姝被他问的语塞,想了想后回道:“人人都说苦尽甘来,但我更喜欢酸甜交加的滋味,苦,谁会爱吃?” “说的有理。” 话语落罢,那串糖葫芦就递到了宋清姝的面前。 是试探。 察觉到男人的意图,宋清姝虽然不明觉厉,但还是顺遂的吃了。 又酸又甜的味道在唇齿间久久难散,遮光的车帘挡住外面的阳光,仅剩下的蜡烛火光在男人的眼底不断跳跃。 以萧煜珩的权势,就算真想毒死她,她也得受着。 回神时,男人的手已经不自觉掐在了她的脸上。 好冷。 和那日一样冷。 却不像上次那般威胁的意图十足。 宋清姝禁不住瞪圆双眸,连心跳也在此刻疯狂加速,险些从自己的喉咙里跳出来…… “知道本王身上的病症从何而来吗?” 宋清姝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犹如走马灯一般过滤着前世的记忆。 她还真想不起来这位摄政王的病症是什么了。 片刻后,宋清姝突然以极快的动作扑向萧煜珩,伸手抓住他的衣襟。 “得罪了。” ‘撕拉’。 萧煜珩胸前的衣衫被扯开,露出胸膛。 他眼眸一缩,抬手掐住了宋清姝的脖子,“想死?” 咽喉被紧紧掐着,宋清姝艰难的抬手指着他胸口的黑色印记,“你被人下了咒。” 她手指触碰到印记时,那东西像是有生命一般躲着她的触碰。 “只有我能救你。”命被人掐住,宋清姝说话时眼神坚定自信。 车帘被人从外面拉了起来。 “王爷,宋三小姐,丞相府到了。”左炙说完话抬头一看,里面的画面是他能看的? 王爷衣衫不整还掐着宋三小姐的脖子? 难不成宋三小姐医治不成改美色相诱了? 宋清姝回眸,目光猛撞向门口处,沈临渊身着一袭白衣,手里拿着糖葫芦在府门。 见宋清姝居然和萧煜珩共乘一车,不仅如此,二人之间的状况竟如此亲密…… 沈临渊眼底的怒火斗盛,后槽牙几度发出紧咬的声音,他强压着火气上前,朝着宋清姝伸出手去,“清姝,过来。” 面对沈临渊的举措,宋清姝反应飞快,毫不犹豫便躲向了萧煜珩的身后。 “王爷,我怕。” 刚才还一脸戒备的丫头,这种时候倒是会审时度势,这瞬间变脸的德行,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又害怕老虎,又忍不住在旁边狐假虎威的伸爪子吓人。 唇角旁勾起一抹笑意,心情莫名大好。 抬眼看着马车边的沈临渊,右手轻扫,案桌上茶盏挥飞了出去。 “嘭!” 没想到萧煜珩会突然动手,沈临渊被砸得猝不及防,茶水混着血,沿着发髻不断滚落,只剩下狼狈。 第7章 祖母回京 他的目光阴鸷,越过萧煜珩,直直的盯向他身后的宋清姝。 “皇叔,侄儿与清姝还未入宫向陛下求退婚的圣旨,清姝乃侄儿的未婚妻,大庭广众之下与皇叔在马车中行此不轨之事,皇叔,人言可畏。” 宋清姝和沈临渊的婚事是天家定下的。 哪怕婚礼没有如约进行。 宋清姝名义上也还是沈临渊有名分的皇子妃。 听闻沈临渊如此说,萧煜珩倒是不甚在意,身体后倾倚在榻上,眼尾处那颗如血一般的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路边一条。 “难道不是因为你这做侄儿的无用?” 讥讽之语瞬间气得沈临渊火冒三丈,他这意思,是在瞧不上他?! 沈临渊张口想要驳斥。 然而,马车里,萧煜珩只那般随意一倚,倾泻而下的气势却足以令沈临渊双腿打颤,加上他杀人不眨眼的名声,以及自己此刻狼狈得像条狗的模样。 任何反驳的话都下意识卡在了喉咙里,任凭他再怎么不甘心,却没有丝毫胜算。 沈临渊话锋转向宋清姝,言语中满是不解委屈:“清姝,你我一见倾心定下婚约,只要你还愿意婚事如常,你与皇叔如此我不介意,不清之身我不会传出去,我……” “轰——” 沈临渊话还说完,萧煜珩抬手一巴掌便朝他轰去。 猝不及防被萧煜珩一掌拍中,沈临渊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跟着阵阵绞痛,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男人修长的指尖缓缓抚摸指尖的银蛇戒指。 眼神清冷肆意。 这是他发怒之前的征兆。 “不该说的话莫要张口。” “这么浅显的道理,侄儿若不明白,玄衣卫愿意管教一二。” 提及玄衣卫,以及背后的七七四十九道酷刑。 沈临渊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宋清姝看向身侧的男人。 为什么,萧煜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自从娘亲走后,就再无人对她这么好过。 异样的情绪来的快,被宋清姝压下去的也快。 萧煜珩此人向来冷心冷情,从不会在意任何人。 他如此庇护,只怕是觉得她还有剩余的价值。 并且方才沈临渊的话,针对的可不止是她,萧煜珩会怒,只怕也是为了自己‘摄政王的威严’。 一旁,沈临渊身旁的护卫生怕自己的这位主子再一个犯病,又冒犯了眼前这位‘恶鬼’的威严,忙自己做主,将沈临渊扶回去:“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清姝未曾注意到的角落里。 心情不佳,灰头土脸回来的宋相容正巧撞见了这一幕,她眼中的妒火强烈到恨不能将宋清姝整个人囫囵吞下。 凭什么,都是宋家的女儿她却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好不容易将宋清姝的名声毁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她居然摇身一变,还攀上了萧煜珩这棵大树,连沈临渊也对她如此执拗…… 迟早有一天,宋清姝拥有的这些,都会是她的! 送走沈临渊后,宋清姝也回了宋府。 一进门,贴身的丫鬟清荷便满脸担忧的过来回禀:“三小姐,宋老夫人回来了。” 祖母对她向来不喜,宋清姝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 正厅内,宋老夫人身穿牡丹纹样的长袍,手中一根降龙杖,威仪十足,一双眸子正打量得盯向宋清姝。 从前,她只觉得这个孙女儿不成气候,不招她喜欢。 但不知道为何,如今见了,却总觉得宋清姝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 宋清姝态度乖觉,淡青色的襦裙衬得她身姿绰约,恭敬的朝上首位置的宋老夫人行了一礼:“孙女清姝,见过祖母。” “清姝,你可知错?” 虽然觉得她顺眼了些许,可宋老夫人还是摆出了十足的架势,手里的降龙杖用力朝地上一杵:“奕舟好歹是你的亲哥哥,你让他在旁人面前难堪,还公然针对府内的庶妹,传出去外人只会说宋家不会教儿女才会惹得内宅不宁。” 听了这话,宋清姝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起。 从前祖母一直觉得阿娘手段诡谲,来路不正,不仅如此,当年为了和阿娘一直相守,阿爹还曾婉拒过和朝阳长公主之间的婚约,弄得圣上对阿爹一直不满,仕途方面也多有坎坷。 祖母不喜阿娘,也连带着不喜欢她。 平日里只对两位兄长有好脸色。 明白祖母话中意思,宋清姝没有回答,反而道:“四妹妹自己医术不精,还非要逞强出去给人看病,如今招惹了是非,这才连累的二哥。” “也是清姝不好,之前清姝囿于阿娘之死,迟迟无法走出来,这才将医馆交给四妹妹来打理,没想到竟会出现这么多差池,还请祖母责罚。” 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宋清姝承认错误的态度诚恳,让人一时挑不出错来。 倒是没想到宋相容居然会搬出祖母这步棋,倒真有点慌不择路的意思了。 祖母不喜欢她,可对一个爬床婢女生的庶女,难道就能喜欢了? 宋老夫人严厉的目光瞪向旁边的宋相容,质问道:“可有此事?” 宋相容被这一眼瞪得狼狈不堪,咬着嘴唇颤抖下跪。 “相容知错……” “身为女儿家,怎能在外抛头露脸,竟还险些给府里带来麻烦。便罚你在自己院里多抄几卷经书,思一思过!至于那医馆,宋家已入仕朝堂,士农工商,宋家不缺那点银钱,日后不去也罢。” 宋老夫人目光严厉,宋相容被吓得几度磕头。 一旁的宋奕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张口想要求情,却被宋老夫人打断:“还有你,也不多想想自己的仕途,翊川在前线为国尽忠,而你呢,后宅争端,少参与为妙!” “奕舟知错……” 宋奕舟抱拳不语,想起宋翊川,紧握的拳不由又紧了三分。 宋相容被宋老夫人责罚,在佛堂里一直抄书到了后半夜。 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宋相容越抄越烦躁,到后面干脆把手里的笔一摔,咬牙切齿的开始砸东西。 第8章 狼心狗肺的人不值得帮 “贱人!贱人!我不过是一次的失误就被她抓着不放,如今好不容易才积累了些许的名声,难道就要这么拱手相让给别人做嫁衣吗!” 宋相容气得想要呕血,只要一想起宋清姝扮可怜博同情的模样,就觉得无比恶心。 柳氏神情平静,手下研磨的动作不停,“老夫人最在意府宅颜面,你把事情捅到明面上自然会受到责罚,下次做事情前动动脑子,别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面对柳氏的话,宋相容更加怒火中烧,反把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 “这还不是娘没用,都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姨娘,嫡庶有别,嫡庶有别,只要娘一日不成为宋家主母,我就一日是庶女!祖母如何喜欢我!”宋相容口不择言,埋怨的瞪向柳氏。 柳氏闻言,捏着石墨的手指收紧,强压着情绪说道:“若你自己有本事根本不必在意嫡庶有别,宋氏有双女,唯一女者神女,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把神女的位子坐稳,而不是花心思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 宋相容又急又恨,“我也想坐稳位子,宋清姝那个贱人把医术都攥在手里,这些年我又哄又骗宋奕舟才骗来那一本,哪里能够!要是宋清姝死了就好了!” “妄言!” 柳氏震怒,右手用力的拍在桌上,震得黑墨四溅。 “行大事者,喜怒不言于表,这些年还是这么急躁的性子,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宋清姝已经变了性子吗?” “变了性子?” 宋相容被提了醒,回想起来这几日宋清姝却有不同,明明她以前对医馆毫不在意,为什么现在会一心想要拿回医馆? 见宋相容被拉回心思,柳氏这才息了火气。 “宋清姝无端端的跟三皇子退婚,其中定有隐情,你既跟三皇子关系良好,如有可能成为三皇子妃也不错,怕就怕,宋清姝想要的是三皇子妃以上的位子。” “娘,那我怎么办?跟三殿下生米煮成熟饭,让三殿下娶了我?” 柳氏摇了摇头,“不急,先看看宋清姝想要做什么,总之,她想要做什么,我们就阻止她什么,想要什么,我们就抢什么。” 当年她可以抢的,现在她女儿也可以。 只要时机成熟…… 柳氏迟疑的目光扫向身边的宋相容,犹豫之下,还是把想要说的话重新又咽了回去。 总有一日,相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宋相容眼中精光现,得意的笑道:“就是,不论在外还是在内,宋清姝以前拥有的现在都属于我了,她抢不过我。” 好不容易劝说了宋相容坐下抄完了经书。 手腕累的发酸,宋相容眼珠子一转,看着手里的经文,忽然又起了心思:“祖母虽然不喜欢我去抛头露面,但也不喜欢宋清姝那个嫡女,若阿娘您能讨好了祖母,让祖母出面劝说爹爹,到时候若能水涨船高,岂不是一步登天?宋清姝那个死了的娘,也不是不能做文章……” 面上闪过一抹算计之色,柳氏却觉得宋相容的想法不靠谱。 宋老夫人在府内浸淫多年,那里就是那么好讨好的?只怕到时候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虽然这么说,但看着宋相容一脸期待的模样,柳氏还是点了头。 好不容易抄完了经书,宋相容是一刻也不愿意在佛堂里久留,她着急忙慌的往回走,经过花园的路上,宋相容凑巧撞上了还在院子里温书的苏彦卿。 苏彦卿是宋老夫人家的远房表亲。 近些日子以来一直留在宋家,是为赶考读书。 这人也算努力,大半夜也不忘在月色下继续温书。 看见宋相容走过来,少女穿了一件娇俏的粉衣,连夜抄写经书让她看上去很是疲惫,却也为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 看到苏彦卿时,宋相容略有惊讶,朝他微微点头示笑,,旋即要转身离去。 苏彦卿不知道为何,像是被勾了魂似的上前询问:“可是相容表妹?” 宋相容故作惊讶,“见过彦卿表哥,表妹刚刚抄经出来,容颜憔悴,让彦卿表哥见笑了。” 宋家双姝。 宋相容身上素有贤名,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善良之人。 苏彦卿自从入府以来多有听说,一直都对宋相容颇有好感,如今听闻宋相容因过受罚,他不自觉对她生出了一二关心。 宋相容见此,立刻乘胜追击,长叹开口。 “此事也是我不好,没料到那老伯的状况如此复杂,这才险些误诊,不过幸好有二姐姐在场,才免了老伯继续吃苦受累……只是二姐姐明明早就看出了端倪却……” “二姐姐……宋清姝?” 苏彦卿忍不住蹙眉。 宋家双姝的名声,一个是天上仙,一个是地上泥。 出于印象,苏彦卿对宋清姝不喜。 听出苏彦卿语气里的种种,宋相容忙摇头:“二姐姐也不是故意的,那医馆原本就是她的,是我不配,不该抢她的东西……” “什么叫抢?自古一切还不都是能者居之,宋二小姐医术不佳还要强收医馆,简直谬论。” 见苏彦卿如此维护,宋相容忍不住两眼放光。 不远处,宋清姝以灵蝶为引,将这一切都看了个真切。 想当初,苏彦卿借住在宋家考取功名,也如现在这般被宋相容蒙蔽心智,在府内也时常见她不喜,对她各种瞧不上眼。 而她年幼时不知苏彦卿为何讨厌他,只觉得心中委屈,几次去问过。 知道苏彦卿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高中,她还特意想办法帮苏彦卿押题,还为了他能高中,暗自替他疏通关系。 只可惜,苏彦卿高中后仍不领情,甚至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宋相容做的。 ‘若无相容表妹帮忙,只怕我此生无缘高中,相容表妹便是我心中唯一的神女!’ 甚至在她求到苏彦卿面前,想让他救父亲和哥哥一命时,苏彦卿却冷眼旁观,任她在门口磕破了头也不肯开门。 ‘我能高中,全赖我自己努力,和相容表妹鼎力相助,与你何干?我平生最讨厌你这种攀亲带故之人,还不赶紧从苏家门口滚出去!’ 宋清姝眯了眯双眼,抬手将灵蝶召回。 狼心狗肺的人不值得帮。 第9章 朝阳长公主 她倒要看看,没了她的助立,苏彦卿要怎么高中。 次日清晨。 宋清姝被清荷服侍换了件素色衣裳,过去前厅向宋老夫人请安,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人来回禀,说宋相容和柳氏也到了。 “这二人来的倒是殷勤。”宋清姝笑着啧啧。 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谈话声。 “祖母,相容昨夜深知己错,特意彻夜将经文抄好,只希望能得到祖母的原谅。” 宋相容说得情真意切,手里捧着经书,眼下也是乌青一片。 宋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到底也没出什么大错,便是点了头,小惩大诫即可。 闻言,柳氏缓步上前绕到宋老夫人的身后,双手置于老夫人的肩头,“听闻母亲近日以来身体欠佳,总是头疼,妾身特意让相容教了我如何按摩解乏,日后晨昏定省,妾身便来给母亲多摁摁。” 柳氏一边替宋老夫人揉穴,一边命嬷嬷送上来一只软枕,“软枕里放了晒干的合欢皮和茯苓,有安眠的功效,相容原本想着母亲还有段时日才回来,没曾想回来的早了,昨儿个相容抄完经书就急着把软枕做出来,为的就是让母亲能够好好安睡。” 被接连献殷勤,宋老夫人的态度也软了,正打算接过去,却被宋清姝上前,劈手将东西夺了过去:“柳姨娘这是想要害死祖母吗。” 听了宋清姝的话,柳氏、宋相容和宋老夫人都是一惊。 柳氏递枕头的手一抖,面和声柔的说道:“相容连夜做的软枕是为了母亲好,怎么会是想要害母亲,清姝,是不是弄错了?” 宋清姝心中冷笑,柳氏这般装模作样的样子还真是做的滴水不漏。 表面上待人和善,宽宏有度,实际上处处捧杀,让她养成了娇纵任性的性子,跟宋相容形成对比。 这一世就让她一点点的撕开柳氏的假面具! “合欢皮和茯苓确实有安眠的功效,只是祖母常年颈椎酸痛,软枕只会让祖母的病情加重,到时候若祖母难以下床,难道这不是在害祖母?” “祖母夜夜难眠,只是枕个软枕而已怎么可能会这么严重!”宋相容咬牙切齿,面上有些许心虚。 宋清姝倒也无所谓,毕竟她话都说了,信不信的,与她无关。 宋老夫人一开始还在犹豫,但忽然想起前几日的乱子,让她对宋相容的医术产生了怀疑,毕竟宋清姝那丫头的医术都是那个女人教的。 宋老夫人心中迟疑,宋相容和柳氏的脸色则更加难看。 宋清姝冷笑开口,“之前相容妹妹也说了,自己学艺不精,不能执掌医馆,不知何时才愿意将医馆还给我?” 没想到宋清姝会旧事重提,宋相容看向身边的宋老夫人,眼珠子一转,“相容记得,祖母马上就要七十大寿了,相容考虑如此好日子不可从简,早早便去清泉观请了清泉道长来替祖母祈福。” 宋老夫人崇尚道法。 清泉观的清泉道长是京城出了名的得道高人。 能请来清泉道长,宋相容也是下了血本。 闻言,宋老夫人的脸上喜色遍布,她想请清泉道长几次都没能成,在寿宴上请来道长,她面上涨光不少。 “还是相容惦记祖母!” “是祖母自身福运深厚,那清泉道长听说了祖母寿宴相邀,立刻便应了呢。” 祖孙二人你来我往,倒是和谐。 就连方才挪开的软枕,也被宋老夫人悄摸的挪了回去,垫在腰下。 既然已经提醒过了,宋老夫人不信那她也无所谓,反正到时候吃苦受罪的也是老太太自己。 宋清姝懒得在这种时候自讨无趣,笑着退了下去。 为了筹备寿宴,柳氏和宋相容下了不少功夫,宋府上下红绸高悬,大大的寿字悬挂在正厅中间,做足了面子功夫。 丞相府老夫人寿宴,不看僧面看佛面,再加上清泉道长到场的消息传出,府宅热闹非凡。 相府主母未定,府宅里也只有柳氏一个姨娘,寿宴的前一日柳氏便命锦衣坊做了两套衣衫,又在珍宝斋定了头面,装扮下不会让人觉得她妾占妻位。 迎客入府,门外一群百姓捧着寿礼过来,面上堆满了笑。 “宋四小姐为民治病,一直多行善事,我等听闻宋老夫人大寿,特意过来祝贺,为宋老夫人添彩!” “宋四小姐心性善良,为老夫人积福累德,祝老夫人长命百岁!” 百姓们欢呼着开口。 左右医馆也是要还的,那不如在还回去之前,将那些名声全都锁死在自己身上。 宋相容惊呼掩面,面上感动非常,“相容多谢各位前来,祖母心善,已经命人搭建伞棚,设下膳食,诸位移步伞棚,共享大喜。” 她的笑容清澈,姿态低和,更是把人美心善的‘神女’姿态做满。 亲眼见这一幕,清荷扁嘴不贫:“四小姐可真会惹风头,行为做派真把自己当嫡女待了,小姐还在这儿呢,用得着她在外面装腔作势?!” “无妨。” 宋清姝笑着摇头,悠闲自得的举起面前的茶盏喝茶,“马上就能有好戏看了。” 前几日听闻宋相容要办寿宴。 宋清姝便是准备好了的,要帮宋相容在她的戏台子上再搭一台戏,于是便让灵蝶替朝阳长公主府也送了请帖过去。 朝阳公主歆慕阿爹多年,至今未婚嫁,她向来高傲,不甘向阿爹低头,也不愿向皇上请旨赐婚,柳氏一个爬床婢女做了姨娘这么多年,朝阳公主就看她不顺眼这么多年。 柳氏和宋相容搭的台子越大,塌的就越快。 宋清姝在一旁乐得清闲,眼瞅着宋相容已将她自己推上了高处,一道娇蛮的嗓音忽然响起,冷嗤开口:“啧啧,搞这种普天同庆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家过寿呢。” “出身低贱就该埋头做人,做人做事登不上台面,丢人现世。” 宋相容和柳氏疑惑的抬头,遥遥的便看到一辆华丽至极的马车停在外面,朝阳长公主笑着走下来,衣裳华丽,看向她们母女二人的眼神中满是鄙夷。 第10章 被指成邪祟 从前宋相心有所属力抗天家施压都要与其成婚,她看中宋相就是看中他足够专情,他们夫妻二人和睦,她也便把感情藏于心底。 “如今这宋府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家做主了?”朝阳长公主啧啧轻叹,轻蔑的目光让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柳氏有些面上无光。 她的身份低贱,跟朝阳长公主根本没有可比性。 目光随意的看向那些过来献礼的百姓,朝阳长公主冷哼笑道:“本宫怎么记得宋四小姐差点治死了人?都这样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过来感谢,啧啧啧……” 朝阳长公主言语犀利,丝毫不留情面,宋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斥责的目光瞪了眼宋相容,立刻招呼着身边的嬷嬷赶紧去找宋清姝过来: “老身生辰,怎能让一个庶女在这里迎客!” 宋相容刚想上前,被柳氏一把拉住,她回头对上柳氏摇头示意,愤愤不平的站了回去。 柳氏万万没想到朝阳长公主会来,她记得真切,帖子根本没送去长公主府,难道长公主这么多年了还没死心? 得了宋老夫人的招呼,宋清姝下楼。 朝阳长公主扫了她一眼:“原来你才是宋月氏的女儿,本宫瞧着刚才那位就与宋月氏分毫不像,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猴子戏演的也不怎么样。” “祖母寿宴,府中杂事众多,清姝来晚了,请长公主恕罪。” 宋清姝施施然行了一礼。 朝阳长公主的一拳头仿佛砸在了棉花上,瞬间被卸了个干净,她咬牙,命人将自己准备的寿礼送进来。 只见一扇人高的红珊瑚屏风被人抬了进来,瞬间光芒四射,照得人睁不开双眼,也不愿意避开目光。 见所有人都是一副震惊表情,完全压过了柳氏和宋相容筹备的一切,朝阳长公主的脸上笑意尽显。 没想到朝阳长公主的寿礼如此贵重,宋老夫人心中欢喜,“长公主客气了,何必带这么厚的礼。” 宋老夫人右手抬起,身侧嬷嬷及时扶着,“还不请长公主入府落座主位。” “长公主,请。” 宋清姝命小厮在前方带路,二人身形交错时,她明显的看见长公主眼底打量探究的神色。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宋相容好好的大放异彩的机会,接二连三的被打断,此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将目光看向外面,几道人影渐渐走来,又让宋相容重新燃起了希望。 门外,清泉道长手持拂尘,一身道袍纤尘不染,慈眉善目。 身后还跟着个熟人——沈临渊。 沈临渊一身华服,气势逼人,目光冷峻。 宋相容看向他,一时竟也忍不住慌了片刻的神色。 见到清泉道长的瞬间,宋老夫人眉开眼笑,“道长,快请,快请。” “宋老夫人客气。”清泉道长手持拂尘,白色的麈尾一挥,脸上的笑容收起,表情凝重,左手手指飞速掐算。 片刻后,清泉道长掐算骤停,“宋老夫人,今日你大喜之日,有些话还是等明日再说。” 欲言又止的话让宋老夫人心中一惊,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忙追问道:“道长,可是老身有什么劫数?还请道长指点一二。” 清泉道长神色郑重,似乎反复掐算了许久,这才娓娓道来,“贫道观宋府虽然气势如虹,福运深厚,却隐约透着一抹黑气。那黑气根深蒂固,若不尽早除去,只怕会让宋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清泉道长语气郑重,听得宋老夫人心脏狂跳不止。 “这……” “还请道长出手相助,老身愿以后只吃斋,济民救世积攒福德!” 宋老夫人着急不已,如今她年事已高,生死早已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宋府的前程,可断断不能毁在她的手里。 清泉道长一开始还在犹豫,不愿意插手此等世俗之事,但看到宋老夫人如此执拗,也只好点点头。 他的指尖飞速捻转,口中更是念念有词,手里的拂尘来回甩动,忽然瞪大双眼,目光直指一旁站着的宋清姝。 “黑气的源头就在这!” 循着目光看去,宋相容第一时间站在了宋清姝的身前,“怎么可能?二姐姐怎么会是害宋家陷入险境的人?道长,你再算算,怎么都不可能会是二姐姐的!” 她的嗓音极大,一句话出口,让周围的宾客纷纷变了脸色。 宋清姝出生没多久就克死了自己的亲娘,名声还那么烂。 见状,所有人都忙不迭失的后退,想要离宋清姝远远的。 宋相容态度坚定,始终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她回过头去,本欲假装宽慰宋清姝,谁料,少女笑容清丽,漂亮清澈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态,满目不屑的瞧着一切,徐徐然开口: “相容妹妹别着急护着我,说不准一会儿你自己都难保呢。” “清泉大师说我不详,是邪祟,那有什么根据呢。若是血脉,这一屋子的人都与我同宗同源,若是生辰八字,宋奕舟与我一母同胞,是我的双生哥哥,难道哥哥也是邪祟不成?” 宋清姝挑眉看向不远处的宋奕舟,眼底带笑。 突然被安上了恶名,宋奕舟立刻张口反驳:“我呸!我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邪祟,你少在这里胡扯!” 面对宋奕舟的矢口否认,宋清姝只在心底嗤笑。 谁料,那清泉大师面色未改,而是道:“宋三小姐并非从一开始就是邪祟,而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在悔婚的当日附身。” 没想到居然真能被‘说中’。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宋清姝都快要拍手大笑了。 看来这清泉大师也并非什么也不是嘛,只可惜……结果虽然对了,但过程全错。 宋清姝忽然有些好奇了,笑眼着看向眼前之人:“你既断定我是邪祟,那是有什么应对之策?” “除邪祟,必以真火炼之!” 清泉大师眸色一厉。 听闻居然要把宋清姝投入火中,宋奕舟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难看,就连宋老夫人也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当众火烧宋家嫡女,这话若传出去,该如何是好啊…… 第11章 怎么,你怕了? 宋相容见宋老夫人犹豫了,心里面顿生不妙。 眼下宋相正在回来的路上,若让他回来了,只怕事情难成。 机会难得,宋相容干脆想要赌一把,以眼神暗示旁边的清泉道长。 清泉道长见此,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几张符纸。 “轰——” 火焰顷刻燃烧起来。 清泉道长手段凌厉,立刻开坛做法,引火为蛇。 沈临渊疾步上前把宋清姝护在身后,声音急切,“人怎么可能被火烧?不可!换个法子!”他转身看向宋清姝时眼神温柔入骨,“清姝,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看着这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宋清姝只觉心痛后悔。 当年她就是被沈临渊这双眼眸迷惑,被他的温柔俘虏,一步步的掉进他早就为她准备好的陷阱里。 宋清姝眼神清冷,伸手推开了沈临渊,“就凭你也配?” 她缓步上前,任由火种袭身,铺天的火舌顿时将她吞噬包裹。 看着这一幕宋相容心底欢喜至极。 烧吧!烧的再猛烈一点,最好能让宋清姝烧的毁容,烧的面目全非的活着,这样才足够痛快! 满院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宋清姝被火光吞没,贵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有唏嘘的,有捂唇惊呼的,也有怜惜摇头的。 ‘轰’的一声,火光炸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宋清姝被火烧死的时候,一道身影立于火光正中,四周漫漶着红气。 只见宋清姝衣玦纷飞,素色衣衫映如红霞,她嘴角上扬噙着冷笑,一步步的从火光踏出。 “道长算的可真准,邪祟附身,不详之人,我宋清姝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向无心无德无情之人索命报仇的!” “害我之人当死!” 清泉道长空有虚名,学了点招数,骗骗没见过世面的府宅内院的妇人还行,哪里见过如此场景,当下差点被吓的没站稳摔在地上。 满院的人瞧着,他就算是不行现在也必须得行了! 清泉道长挥舞着手中拂尘,嘴里念念有词,一道黄符从他袖子里飞了出去,直直的冲向宋清姝,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驱邪治恶,百鬼退散!速速从宋三小姐的身上退下!否则休怪本道不客气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黄符上的符篆犹如浸了水一般化开,鲜红的朱砂徐徐流下。 宋清姝抬手撕下黄符,朱砂化作的红水在她眉尖凝成一点,由上而下滑落。 “以血为引,招蝶随身!” 宋清姝清丽的声音响起,从她身后飞出数只灵蝶,朝着清泉道长飞扑而去,临近面门逼的清泉道长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好不狼狈。 “道长,怎么了?不是说我身上有邪祟缠身吗?怎么变个戏法反而把道长吓成这样了?” 清泉道长嘴唇蠕动,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逼近,那断然不可能是变戏法!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是说只是个府宅的废物吗? 清泉道长额头渗满虚汗,他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难道今天要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上? “一定是你被圣火洗礼过,所以你身上已经没有邪祟了。”清泉道长说的情真意切,就连他自己都信了。 宋清姝冷笑走近,浑身上下充斥着死亡的气息,一步步走近清泉道长。 “道长,我身上真的没有邪祟了吗?”宋清姝歪头浅笑,看着清泉道长的眼中带着一丝痛苦,“我身上好痛啊,感觉有很多的虫子在身上啃噬,又疼又痒。” “死亡的感觉真的好窒息。”宋清姝一改笑容,神情几近癫狂,阴森森的盯着他,“道长,我该怎么办?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该拿那些害我的人怎么办才好?” “是杀了?还是……” 她顿了顿。 “慢慢折磨呢?” 清泉道长被盯的头皮发麻,加上宋清姝那说话的口气和表情,早已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仿若透过她的双眼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他很久都不敢提及的人。 “你,你是谁?” 宋清姝轻抬右手,左手拂袖,嘴角抽搐着笑着,“你忘了我吗?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想要说便是了,为什么要杀我呢?” “万丈深渊真的好寂寞,好孤单呢。” 清泉道长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顾不上周围有什么人,拂尘都被他给扔了。 “你,你认错人了。” “认错?” “你说过,会一辈子保护我的!你骗我!” 宋清姝怒目圆瞪,声音阴沉诡谲,“说谎话的人要剥皮抽筋,我可都记着呢,杨清泉!” 一句杨清泉让清泉道长失了道心。 没人知道他本名是什么,宋清姝怎么会知道? 难道说,真的是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不愿意松手,要是你愿意好聚好散,我不会这么对你的,你放过我吧!” 清泉道长手足无措,慌张的直摆手。 宋清姝收回动作,不屑的撇了撇嘴,“还以为真有什么本事呢,不过吓唬吓唬就什么都说了,清泉道长,呵,江湖骗子罢了。” 关于清泉道长的事情,她前世就知道,也提醒过家里人不要相信,只可惜没人信她的话,这一次反倒给了她助力,当着所有人的面撕破他的假面具。 “真是奇怪,一个江湖骗子,没有本事怎么会无端端的针对我呢?” 宋清姝挑眉看向柳氏,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询问道:“姨娘,清泉道长是你请回来的,他指名道姓的说我是邪祟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姨娘,你知道吗?” 在清泉道长露馅的那一刻,柳氏知道这个局算完了。 柳氏强作镇定解释道:“清姝,我也不知道他是个骗子。”转过头对着丫鬟小厮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打出去,别碍了老夫人的眼。” 还没反应过来的清泉道长被人架着拖出了丞相府,柳氏招呼着人带客人去宴客,尽量安抚客人的情绪,也散布了消息出去。 只是误会一场。 第12章 杀恶仆 宋老夫人的寿宴开局就像个笑话被客人看,宋成晖回府后知晓事情原委狠狠斥责了柳氏和宋相容,还命人送了好些东西去清心院。 对于这些身外物宋清姝并不感兴趣,她躲在屋子里研究萧煜珩身上的黑色印记。 说起来前世她对萧煜珩的情况不了解,他胸前的印记也是猜测,是什么人下的?又该如何解? 要想知道情况还是要去找萧煜珩。 这时,清荷端着茶盏进了房,宋清姝一眼就看见她脸上的掌印。 “脸上怎么回事?” 清荷下意识的捂着脸,“小姐,是奴婢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 宋清姝放下笔说道:“既然是自己不小心弄的,现在再弄一次给我看,我倒想看看你自己怎么给自己的脸上印个巴掌。” 清荷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小姐,是王嬷嬷,她说小姐只是个不受宠的嫡女,总有一天相府后院就都是柳氏和四小姐的了,奴婢听见了不服气就去说了两句。” 原来如此。 王嬷嬷,她可还记得清楚。 前世柳氏表面上对她宽宏以待,实际上暗地里让下人找她麻烦,让所有人都以为她骄纵跋扈苛待下人。 其中王嬷嬷起了很大的作用。 推波助澜,助纣为虐。 重生回来,她倒是忘了讨回些什么了。 “小姐,都怪我没用,要是奴婢有用的话就不会让小姐如此被非议。”清荷很自责,更多的是觉得小姐可怜。 相爷从不管府里的事,二少爷又只站在柳姨娘跟四小姐那边。 整个府里没有一个人关心小姐。 宋清姝并不在意,而是盘算着怎么给王嬷嬷一点教训。 入夜,如墨的云欺压在相府上。 半开的窗边,宋清姝右手支撑着下颚,左手似有若无的比划着什么,片刻后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从她掌心飞出。 “去吧。” 灵蝶忽扇着翅膀渐渐的朝着远处飞去。 “来人啊!出事了!” 天刚蒙蒙亮,刺耳的尖叫声划破长空,丞相府后院丫鬟所乱成了一团。 嬷嬷房门口站着不少的人,交头接耳的说话,个个脸上都带着惊恐害怕的表情。 “你们看见王嬷嬷的样子了吗?可太吓人了。” “我还没看见就被赶出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氏一早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见到这种情况皱着眉头怒喝道:“都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丫鬟一哄而散,柳氏带着杨嬷嬷进了房,刚一进去就闻到很浓重的恶臭,就像是死老鼠聚集在一起腐烂的气味。 柳氏拧着眉头用手挥了挥气味,“怎么回事?” 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年纪又大些,府里顾及她在府多年,还是给她配了个丫鬟跟着。 小菊神情慌张,脸色苍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今儿个嬷嬷没起来我就过来看看,谁知道就看见嬷嬷变成了那副模样。” 一想到早上看见的画面,小菊就感觉浑身恶寒。 柳氏很奇怪王嬷嬷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才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带我去看看。” 小菊欲言又止,“姨娘,还是别过去了吧,样子真的很恐怖。” 越是这样,柳氏越是想要过去看看一二。 柳氏掀开帘子走进内屋,那种恶臭的味道更加浓郁,再抬眼看向床榻那边,眼前的一幕惊的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只见床榻上躺着的人上身半裸,裸露出的肌肤全是一个孔洞接着一个孔洞,就像是被切开横截面的莲藕。 再细细看去,孔洞里还有白色的蠕虫在爬动。 恶心又恐怖。 这时,躺在床上的人缓缓抬起手伸向柳氏,“柳,柳姨娘,救救我,救救我。” 一开一合的嘴巴,说话时还有蠕虫掉进去,这看的柳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 柳氏大口呼吸着,努力想要把脑海里的那一幕给忘掉,可越想忘,记忆就越深刻。 “王嬷嬷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菊吞了吞口水,“我,我真不知道,今天一早看见就变成这样了,也找了大夫来瞧,大夫是连脉都没把就走了。” “行了,王嬷嬷这样怕是活不成了,你找个席子卷吧卷吧把人扔去乱葬岗,吩咐着别让人看见了,免得给相府落口舌是非。” 柳氏吩咐了小菊之后就匆匆回了院子,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封信出去,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必须要找个人来看看了。 王嬷嬷被扔出去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宋清姝的耳朵里。 “柳姨娘还真是狠,王嬷嬷跟了她那么多年就换来了一卷草席。” 清荷跟着附和,“小姐,我听着王嬷嬷死的很惨,浑身都烂透了,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柳姨娘在送走王嬷嬷后就给府里上下都打扫了一遍。” 宋清姝想了想后说道:“找个人把王嬷嬷从乱葬岗扒出来,先请人伺候两天,我得了空再去问话。” “是,小姐。” 过了几日,柳氏送出去的书信得了回信,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她的心定了定,只要不是那个女人活了就行。 信上还说他会来京城一趟,清泉道长没有本事,但他有,只要有他在,宋清姝的死期就到了。 彼时,宋清姝乔装打扮去了城郊一处荒置的宅院,推开门扉,恶臭味扑鼻而来,她右手一挥,符光乍现,恶臭味就消失了。 抬脚走进去,王嬷嬷的情况比前几日更糟糕。 王嬷嬷滚动着浑浊的眼睛,猜到了是谁救她,愧疚感袭来,“三小姐,多谢你救我一条命,可我也知道,我活不了了。” “我会尽力。” 宋清姝没把话说明白,毕竟王嬷嬷是生是死都捏在她的手里。 “三小姐想知道的老奴不知情。”王嬷嬷重重的咳嗽两声,鲜血从嘴角滑落,“只有柳姨娘知道前因后果,浪费三小姐时间了。” 宋清姝没想到王嬷嬷什么都不知道,那确实是浪费了时间。 “哦,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没用了,你可以去死了。” 第13章 以命相谈 摄政王府。 左炙把自己所见一一汇报,一边说还在一边打量着王爷的反应和态度。 久久没有回应,左炙紧张的冒汗,毕竟那位宋三小姐说了,只有她能救王爷,是真是假也摸不清楚。 “查清楚她身上的玉佩了吗?”萧煜珩声音低沉,回想起宋清姝的样子,确实跟那位故人有几分相似。 左炙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属下并没有看到宋三小姐身上的玉佩,不过属下打探到柳氏曾经给宋四小姐,其玉佩模样像是王爷所说的月牙玉佩。” 在宋相容身上? “王爷,宋府有个嬷嬷伤了,像是中了咒,浑身溃烂被丢去了乱葬岗,是宋三小姐救了人,可就在昨晚,宋三小姐从那里出来后,那嬷嬷死了。” 萧煜珩来了兴趣,“是何缘由?” “属下也是听说。”左炙犹豫一二后说道:“宋三小姐在宋府似乎过的不好,那嬷嬷曾经欺辱过宋三小姐身边的婢女。” 没有听到想听的。 “继续跟着宋清姝,查清她的底。” “是,王爷。” 午膳后,沈临渊的人来了几趟都被请了出去,左右不都是为了婚事押后而来。 没有皇上下旨,到了婚期日子她还是要跟沈临渊成婚。 思来想去,宋清姝前去拜访萧煜珩。 已入深秋,后院藤花架下,摄政王慵懒侧躺在软塌上。 见人入了后院,萧煜珩看了过去。 只见女子穿着素色衣裙,肩披灰色狐裘,雪白的肌肤被风吹的通红,好似涂抹了一层胭脂。 冰冷的目光落在宋清姝的脸上,“所为何事?” “王爷,臣女想为王爷分忧解难。”宋清姝说。 萧煜珩眼皮子都没抬,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有何目的直说。” “臣女略懂一些卜卦算命之术,留在王爷身边可为王爷效力。” 萧煜珩来了兴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凭你?” “王爷已至盛年,皇上与太后多番赐婚都被王爷拒了,想必王爷也很心烦,臣女入府既可以替王爷分忧解难,也可以当做拒了婚事的挡箭牌。” 宋清姝话说的轻柔,“婚事将近,臣女不想嫁,恳求王爷收留。” 萧煜珩手指揉搓着茶盏边缘,时不时的用指尖敲打杯身。 一下接着一下,让宋清姝心脏狂跳。 “你想嫁入王府为妃?” 半晌功夫,萧煜珩冷冷开口,话语锋利,“宋三小姐打了一手的好算盘,从何时开始算计本王的?” “臣女不敢。” 萧煜珩没有一口回绝那就是有转圜的余地,希望还没破灭。 她思虑片刻后,想了个最保险安全的话术。 “王爷身居高位,又是皇上的异姓兄弟,朝中有不少官家想要将女儿嫁入王府,在外,臣女身为首辅嫡女可帮王爷扫除狂蜂浪蝶,在内,臣女可测吉凶,利用医馆帮王爷打探消息。” “此举于王爷,于臣女都有利而无害。” 宋清姝没有说出灵蝶和她重生归来的事。 身份多对皇室而言并非是好事,不能掌控就杀了,是这位摄政王一贯的手法。 她清楚萧煜珩现下的处境。 皇上太后的施压,他的婚事被皇室被朝中人紧紧盯着,有些事也并非他可以左右。 “不够。”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宋清姝心头一跳。 她都说了这么多还不够? 是不相信她的能力? 宋清姝呡着唇,缓步走上前去,从袖子里取出三枚铜钱,挥手向天空一抛。 ‘叮铃’三声脆响,铜钱落地,形成卦象。 宋清姝细细看着,随后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铜钱。 “上下皆坎,艮震中存,依卦象所见,王爷幼年时遭遇命劫,曾被一人所救,而且王爷一直在找那个人。” 萧煜珩微微敛眉,沉声开口:“继续。” 卦象显示,萧煜珩六亲未断,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关于他爹娘的事? 宋清姝想了想后继续说道:“王爷亲人尚在。” ‘嘭’的一声,萧煜珩手中茶盏碎裂,脸沉如墨,“再说一遍。” “王爷亲人尚在。”宋清姝重复了一遍。 卦象不会有错。 “给你三年时间找到你所说二人。”他道。 “臣女会尽力而为。” “只有三年时间,时间一到,人没找到你就自己想个法子去死。”萧煜珩道。 来之前宋清姝并没有很大的把握能够劝服萧煜珩。 最好的结果也是做萧煜珩个幕僚。 没想到萧煜珩会全然答应下来。 看样子她所说的两个人对萧煜珩很重要。 “谢王爷收留。”宋清姝立刻下跪磕头。 她态度诚恳,除了庇护外不求其他,只要谢恩谢的快,萧煜珩就没有反悔的机会。 她找到了当今世上最有力的靠山。 “左炙。”萧煜珩唤了一声。 很快左炙走了出来。 他低声吩咐了几句,左炙进了内屋,片刻后出来时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放着红色锦盒。 宋清姝还跪着,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煞白。 “王爷,这是……” “如若你方才说的是真的,找到人后本王自会给你解药,若找不到,此毒会在三日内走遍心肺,必死无疑。”萧煜珩说的轻松。 就像到时候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宠物。 “只要你找到本王要找的两个人,解药会在当日送上,不会危及性命,每月十五日毒发时,左炙会送药给你。” 宋清姝紧咬后槽牙。 萧煜珩太谨慎了。 一旦吃下这药,她的性命就被死死捏住。 事成后萧煜珩遵守承诺给她解药还好,要是不给,她就只能等毒发而死。 真狠啊。 “王爷,可否让臣女考虑几日?” “宋三小姐既然想做王妃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你以为凭你退婚后的身份还能嫁入王府?” “事成后本王应承你除了会给你解药,还会给你新的身份放你离开。”萧煜珩冷冷开口。 听到这句话,宋清姝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打开锦盒,拿起里面的药丸吞入腹中。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拼一把。 阿娘死的蹊跷,她前世没能查清缘由,这世一定要查清楚。 第14章 她可不想被宋清姝压一辈子! 整个相府早已把阿娘忘之脑后,她想要查清真相就必须要找个强有力的后盾。 就算是日后死了,她也无怨无悔。 萧煜珩静静的看着宋清姝,沉吟片刻后道:“把第一月的解药给王妃。”他又说道:“出入王府的令牌也给她。” 很快,左炙就把解药和一枚令牌交给宋清姝。 “从今日起你再出入王府无人敢拦。”萧煜珩眼眸锁在宋清姝的身上,“切莫要让本王失望。” 宋清姝接下解药和令牌,道了声谢。 “回去吧,旨意容后会送到宋府。” 宋清姝走出王府,门口早有马车候着。 萧煜珩的动作很快,翌日退婚的圣旨和赐婚的圣旨一起送到了宋府。 她静静的在清心院里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清姝。” 深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宋清姝抬头看去,阿爹身上的官服都没来得及退就赶了过来。 “阿爹。”宋清姝回应了一句。 看着宋清姝反应平平,宋成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得知府里发生的一切,他想着说几句安慰的话,可看着陌生又冷漠的女儿,他又说不出口了。 缓了片刻才僵硬开口,“爹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三殿下的婚事是当日你自己求的,如今悔婚也就罢了,为何又和摄政王牵扯在一起,王爷不是你能够左右的。” “清姝,你要是恼怒柳氏也不必拿自己日后的幸福去置气,毕竟柳氏……” “阿爹要是来帮柳姨娘来做说客的,话还是别说了。”宋清姝冷冷的打断了他,“关于柳姨娘的事,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宋成晖被她的态度引了火气,“清姝,你往日里乖巧听话,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咄咄逼人,柳氏入府多年也不曾亏待你,你又何必处处针对相容,也容不下柳氏?” “下人说你入火不沾分毫,你什么时候学会你阿娘的那套本事了?怎么不告诉我?退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与家里人商量就擅自做主,你心里还有爹爹跟祖母吗?” 宋清姝冷笑一声反问道:“阿爹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好笑吗?我是你的女儿,是生在府里长在府里,怎么阿爹连我会什么都不知道,我可记得你每日都会去柳氏那过问相容学了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 宋清姝冷冷的盯着宋成晖道:“三年前,宋相容冤枉我偷东西,你不分青红皂白惩治了我,罚我在院子里不准出去,想来,今日是我们父女三年里第一次见面。” 窗户纸被无情的撕开,宋成晖恼怒道:“我是你爹,那件事情过去了三年你还记着,一家人有必要这么记仇吗?我朝中事务繁忙,你若是有委屈同我说了就是。” “同阿爹说?那阿爹信吗?” 宋清姝走下一阶台阶,“柳氏进门不到一年,克扣我院子里的伙食银钱,阿爹是怎么说的?我跟着祖母吃食,也用不上那么多,柳氏是在为府里节省。” “宋相容出生,你说我是嫡姐要让着她,换来的是什么?她抢走阿爹祖母给我的衣裳,抢走阿哥,现在整个相府除了阿娘留下的院子还有什么吗?” “不对,阿娘留下的花都没了,院子也不成院子了。” 宋成晖脸色瞬间难看至极,被质问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成晖走了,带着一身的愧疚离开的。 刚出了院子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落在身上也毫无感觉,宋成晖浑浑噩噩的回了清晖园,柳氏见着连忙上前去迎。 “相爷,怎么下着雨也不招呼下人去接。”柳氏转身看向王嬷嬷喊道:“去准备热水。” 宋成晖手搓着指尖的茶盏,沉声问道:“清姝院子里的丫鬟怎么就剩清荷一个了?” 闻言柳氏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清姝不喜人亲近,原先给院子里配了不少的丫鬟,她都觉着不合适,清荷是她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伺候的也好。” “院子里的花真的是清姝不喜欢你才移走的吗?”宋成晖抬头看向柳氏,眼眸紧紧的锁在她身上。 柳氏莞尔一笑,说的理所当然,“清姝阿娘去世的早,她说着不愿意睹物思人,所以我才把花都移走的。” 听到这话,宋成晖这么多年第一次怀疑柳氏。 她去世后清姝兄妹二人一直不肯与他亲近,后来有了柳氏,每次询问下都得知柳氏对他们很好,可若是真的好,清姝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宋成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让跟了自己多年的管家多多照看清姝,最起码也要让她在府里像个嫡女。 府里的变化潜移默化,宋相容敏感的性格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急匆匆的去院子里寻柳氏。 “阿娘,你看见今天府里进了好几个丫鬟都送去了清心院,就连我喜欢的糕点也是第一时间送过去了,我问的时候都没有了。” 柳氏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轻声叮嘱她,“你要想成为相府的嫡女就改一改你这个毛躁的性格,遇事不惊才该是嫡女的风范。” 宋相容扁着嘴坐下,不情愿的说道:“阿娘,有宋清姝在我一日都是庶女,阿爹那边何时才提阿娘为正室啊。” “这事急不得,都十几年了,他想提早就提了。” 柳氏早就看清了宋成晖,她对是否成为正室并不感兴趣,只要能掌控相府,什么名分不重要。 “宋清姝这些日子变化很大,你爹也多多关注她了,宋奕舟那边如何?稳下来了吗?” 提起宋奕舟,宋相容别提有多自信了。 “那个蠢货我说什么他都信,说起来也可笑,自己的亲妹妹不信偏偏信我,他说了这几日会帮我把宋清姝的书偷出来,我只要等着就行了。” 柳氏满意的点头,“那就行,宋清姝的生母留下了不少的好东西,只要你学了来,在过几日玄灵子入京挑选入室弟子,你就有希望了。” “阿娘你放心吧,我怎么着都会比宋清姝要强。”她可不想被宋清姝压一辈子! 第15章 惩治恶奴 用着晚膳,宋老夫人的目光在宋清姝身上停留片刻,“清姝,你和王爷何时认识的?” 这是在试探她。 宋清姝放下筷子,认真的说道:“祖母,孙女由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王爷。” 喜欢王爷? 王爷称病多年,从不在外人面前轻易露面,宋清姝是怎么认识的? “祖母,孙女得阿娘教习,对医术有所研究,王爷身体患病,孙女也是在偶然间替王爷诊治过。” 她早就想好了由头,就算有人追问细查,王爷那边也做了万全的准备。 “你自己喜欢就好。” 以王爷的权势只会对宋家有利,三殿下纵使是皇子,但手中没有实权,这么看来,跟王爷的婚事也不是不成。 有老夫人的应承,其他人就算有异议也不敢说出来。 宋清姝趁着这个机会向老夫人讨了个情。 以婚事为由头拿回阿娘的嫁妆。 老夫人没说什么,柳氏母女着急了,被老夫人一句,“清姝出嫁,嫁妆也是该清点。”这么就给堵了回去。 傍晚时分,左炙替摄政王送来聘礼,满满的二十大箱,看的宋老夫人是眉开眼笑,要不是宋清姝托词,左炙一时半会都走不开。 她带着人入了院子,就看见一众的丫鬟婆子围在廊下吃茶嗑瓜子,聊的正开心。 几个丫鬟眼疾手快的扔了瓜子起来行礼,那三个婆子像屁股粘在了板凳上,一动不动。 宋清姝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领着左炙入了堂屋,让清荷煮了茶,这才说道:“我跟王爷只是合作关系,没必要送这么多的聘礼过来。” “宋三小姐不必客气,婚期已定,明日请宋三小姐和王爷一同入宫面圣。”左炙行礼后说道。 “多谢左侍卫走这一趟了,清荷。”宋清姝招了招手。 清荷早早备好了银子,递给左炙时,后者下意识的退后不接,“宋三小姐客气了,东西我就不收了。” “左侍卫可是瞧不上?” 宋清姝微敛眼眉,贝齿咬着下唇,一派可怜模样,“算了,我也就不为难左侍卫了,不送。” 左炙进退两难,思虑片刻后还是道了声谢谢接下银子离开。 “小姐,不过是王爷身边的侍卫,至于要给那么多的银子吗?都快是咱们小金库里的一半了。” 宋清姝一挥衣袖,转身落座在塌上,声音慵懒,“这点钱算不上什么,是时候该清算清算了。” “是,小姐。” 宋清姝让人搬了个软塌在廊下,清荷领着下人一点点的把箱子从库房里搬出来。 瞧着库房的箱子马上都搬空了,几个丫鬟紧张的拉着面前的掌事嬷嬷慧芝,慧芝讪讪笑道:“三小姐,马上都天黑了,清点库房也该明日吧,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什么。” “天黑才看的更清楚,把箱子都打开。” 慧芝紧张的直搓手,不过想想宋三小姐从来不过问嫁妆箱子,恐怕连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少个几件的应该不会被发现。 随着箱子一个个被打开,有些个价值连城的珊瑚手钏都被换成了玛瑙,都不知道被换了有多久了。 细细清点下来,宋清姝心就越寒。 有些东西少了不多,但很重要,其中就有阿娘曾经留下的医书,想必是宋奕舟偷摸着拿去送给了宋相容。 清荷一件件的念着,越念越觉得不对劲,小声嘟囔着:“咦?匣子里的珍珠流苏簪子怎么就只有两个?明明是有四个的,云缎怎么变成了锦衣?原先的白狐狸皮毛怎么是灰色的了?” 宋清姝的指尖轻轻敲打在桌面上,声音不轻不重,“东西呢?” 话音落下,呼啦啦的跪了一片的人,为首的慧芝先开了口,“回三小姐,奴婢们真的不知道,奴婢也是这两日才来伺候的,清心院里丢了东西跟我们可没关系。” “哦?不知道?” 宋清姝一眼扫过去,个个眼神躲闪慌张,想必每个都有份,把东西偷摸着拿去清晖园,柳氏再赏赐一些银子,时间长了,胆子都大了。 “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一语落罢,宋清姝身形晃动,霎那间就来到了慧芝的面前,扬腿就是踹在她的心门上,把人踹的人仰马翻,摔在地上痛苦哀嚎。 “三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三小姐就算是打死奴婢,奴婢也变不出那些东西啊。” 宋清姝居高临下,微微侧头笑道:“那我还冤枉你了呢。” 不等慧芝回话,又是一脚踹了下来,疼都来不及喊,她的右手就被一只绣鞋踩着。 “盗窃主家银钱者,处以家法赶出府去。”宋清姝笑的人畜无害,“我心地善良,不忍心对你施以家法,你别太感谢我。” 慧芝愣了愣神,下一秒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 她右手的三根手指被绣鞋的脚尖用力的碾压在青石砖上,她越是想要抽出手,那踩在手上的脚就越用力。 慧芝疼的眼泪都下来了,赶忙求饶,“三小姐,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嗯,你说了你不知道,我相信啊。”宋清姝说着话,用力的往下碾着,直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才挪开脚,旋即漫不经心的转身坐回了软塌上。 “刚才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怪硌脚的,对了,箱子里少了东西,有谁瞧见被何人所偷吗?” 跪在地上的丫鬟们看见慧芝的惨状个个都吓的脸色苍白。 “三小姐,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三小姐饶命啊。” 宋清姝眼神清冷的扫过底下众人,全都是她院子里的老人,她待她们那么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靠拢柳氏。 至于慧芝。 清荷把她当做阿娘对待,慧芝却陷她于不义,让清荷死无全尸。 她对这些人,恨的牙根痒痒。 “杖责三十,活着发卖,死了的扔去乱葬岗。” 顷刻间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三十大板,不死也残废。 她要的就是她们半死不活的活着! “清姝,别太过分了。” 第16章 毒,解了 柳氏只得了宋清姝查库房的消息,没曾想会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柳姨娘的手要伸到清心院了?”宋清姝轻蔑一笑。 柳氏面上维持不住假笑,又不想自己训斥宋清姝的事情传到宋成晖的耳朵里,只得压着火气,“清姝,她们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 “跟你有关系吗?”宋清姝反问道。 “清姝,你身为女儿家,又是相府的嫡女,这事要传出去只会说你骄纵跋扈,不把人命当回事,老爷回来知道会生气的。”柳氏想借此施压宋清姝。 “哦,关你什么事?” 她缓缓起身,一步步的走到柳氏的身侧,随即冲她一笑,右手高高举起,下一秒就落在了李嬷嬷的脸上。 ‘啪’的一下,声音很大,李嬷嬷被打的侧过脸去,脸上火辣辣的,也不敢说话。 “怎么?柳姨娘想如何?”宋清姝挑衅般看向她。 身边人被打,柳氏气急斥责,“清姝,你这是做什么?” “姨娘不是说了吗?我骄纵跋扈,不做点什么怎么配的上姨娘给我安的名号呢?” 宋清姝早就看李嬷嬷不顺眼了,仗着柳氏的势没少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可算把这巴掌打出去了。 李嬷嬷躬身行礼,“三小姐要打要罚都是应该的,老奴该受着。” “话说的可真好听。” 宋清姝藏在衣袖里的手捏成了拳头,眼底蕴着怒意,“我没记错的话,李嬷嬷原先是跟着阿娘的吧,阿娘一死你就扶了柳氏上位,怎么?自己不行,换别人上了?” 李嬷嬷扑腾一声跪下,“三小姐不可妄言,老奴没这么想,良禽择木而栖,夫人福薄,老奴自然是要伺候老爷身边的人。” “福薄?” 宋清姝怒火中烧,她断然不信阿娘会这么容易去世,其中必定有端倪,上辈子她就怀疑过李嬷嬷,只可惜自己被蒙蔽了双眼,连真相都没来得及查清楚就死了。 “李嬷嬷不愧是姨娘身边的人,话说的可真好听啊。”宋清姝逼近李嬷嬷,“我阿娘善待你多年,就在你嘴里落了个福薄,真是可笑。” 李嬷嬷低下眼眸,仍旧死不承认,“夫人去的早,三小姐会生气是应该的,是奴婢说错了话。” 见状,柳氏插上了话,“清姝,左右都是我的不是,今日这事就过去吧,不过是个下人,罚了也就罚了。” “库房里的东西还回来。” 那些东西有好些都让她变卖了,想着给相容出嫁时多攒些,现在让她交出来,她哪里交的出来。 “清姝,身外物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大不了让你阿爹再给你买,没必要这么为难下人。” 几个丫鬟嬷嬷听的是连连点头迎合。 院门被从外面打开,宋成晖和宋奕舟被宋相容带着过来了。 意料之中,她也在等。 “怎么又在吵闹?”宋成晖皱眉环视一周,丫鬟婆子都跪了一地,还有个伤了手的,混乱的不成样子。 柳氏急忙上前解释:“老爷,是妾身不好,分给清心院的丫鬟婆子让清姝不满意了。” “阿爹,我的嫁妆被这些恶奴偷着卖了,那些都是阿娘留给我的,难道阿爹想让我就此息事宁人吗?” 她想要看看在阿爹的心里阿娘究竟还重不重要。 “嫁妆?” 宋成晖几步上前,仔细的看着被打开的箱子,脸黑如炭。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动清姝的嫁妆?” 一众丫鬟没了先前的嚣张,个个面露惊慌。 “阿爹,阿娘留下的东西无端端的少了那么多,我要她们吐出来我有什么错?”宋清姝不顾宋成晖难看的脸色,一脚就把李嬷嬷踹翻在地。 “一个背主求荣的下人,我踹了又能如何?” 李嬷嬷跟了柳氏多年,柳氏别提有多心疼了,又得顾及宋成晖在场,连护都没法护着。 “清姝,撒撒气就算了吧,总归是我没管教好下人,明日我就将她们发卖了。” 宋清姝直视宋成晖,“阿爹,阿娘留给我的东西中其中有一样名为《济世悬医》,其他的可以慢慢还我,只有这个不行。” “书在哪里?”宋成晖一把抓住柳氏的手臂,头一回失控,“望舒留下的东西你也敢碰,手不想要了吗?” 柳氏脸色难看,声音都在发抖,“老爷,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本书是夫人留下的,奕舟说是给相容学习医术用的。” 宋奕舟啊宋奕舟,你满心满眼都是柳氏母女,一出事就把你给卖了,绕了这个大个圈你要是还看不出柳氏母女的面目,只能做个弃子了。 “爹,书是我给相容的,反正清姝有那么多本,给相容一本也没什么。”宋奕舟跳出来说道。 宋清姝无奈摇头,真的没救了,这么明显的推他出去背锅他都发觉不了。 宋成晖一气之下甩了宋奕舟一巴掌,“混账东西,去把书拿回来还给清姝。” 宋奕舟被打懵了,又不敢说什么,捂着脸回房把书取回来给宋清姝。 “你满意了吧?不就是一本书,至于闹这么大一出让阿爹来要,你也太小心眼了。”宋奕舟愤愤不平道。 宋清姝都懒得搭理他。 “阿爹,我出嫁时带上清荷一个丫头就行了。”宋清姝说完转身回房,留下满院子的狼藉。 宋成晖知道她受了委屈,呵斥柳氏在婚期前把东西全部补齐,那些丫鬟能养好的留在府里,养不好的都打发了。 今日这一出清了清心院的隐患,也顺势拿回了医书。 宋清姝从《济世悬医》里找到篇章,正翻看着,灵蝶不召自出,忽扇着翅膀在茶水上停留。 她拿起茶水往篇章上一泼,隐藏的字迹渐渐显露。 【药方为辅,灵蝶为主。】 简短的八个字破了她现在的难题。 宋清姝取出匕首在手腕处割了一刀,灵蝶闻到血腥味落在了上面,片刻间,原本透明的灵蝶逐渐变黑,伤口处一只蠕动的虫被引着冒出了头。 她眼疾手快的捏住虫的顶端一把拽出。 毒,解了。 第17章 入宫 宋清姝在府里闹了这么一遭,府内的下人对她恭敬有加,生怕下一个遭难的是自己。 清心院分了几个听话的丫头,清荷带着管教,她落个清闲,在院子里抱着医书翻看着。 书还没翻几页,清荷就行色匆匆地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宋奕舟和宋相容。 “你想要书直说不就行了,闹这么大一出,弄得阿爹都生姨娘的气了。”宋奕舟开口就是指责。 宋清姝看了他一眼说道:“京中送来了一批上好的核桃,二哥该去买一箩筐回来吃。” “好端端的买什么核桃?”宋奕舟不满地又道:“你是不是又想什么坏点子想要欺负相容?” 蠢得无可救药。 “给你补补脑子,被人当傻子戏耍还什么都不知道。” 宋清姝有时候很好奇她跟宋奕舟到底是不是双胞兄妹。 宋相容扁着嘴装委屈,“三姐姐,二哥先前不知道医书不能动,姐姐别生哥哥的气了,都是相容不好。” “天天演戏演不够吗?” 宋清姝冷不丁地开口,“宋奕舟头脑单纯容易被你蒙骗,不代表所有人都会。” 宋奕舟气急败坏,“宋清姝!我是你二哥!大哥不在就由我管教你,把医书给相容,我答应过她的。” “糊涂东西!” 宋清姝起身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厉声喝道:“滚出我的院子!” 宋奕舟右脸肿得老高,可看着宋清姝的样子又说不出话来,身旁宋相容拉了他好几下他都没有反应。 这是第几次看见宋清姝这么生气了? 好像每次都因为相容。 “清姝,你有那么多的东西给相容一点也没什么。”宋奕舟说。 宋清姝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吩咐清荷把宋相容请出去。 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是该好好说清楚了。 “柳氏母女狼子野心,一点点侵蚀阿娘留下的痕迹,宋奕舟,你的眼睛是瞎了吗?” “我知道。”宋奕舟低下了头,“可姨娘对我们真的很好。” “好在哪里?” 宋清姝问他,“柳氏入府不足三年得了掌家权,把你养成不学无术,吃喝打诨的模样,在外抹黑我的名声,一桩桩一件件,她哪里对我们好了?” 她又说:“相容是她的亲生女儿,你可曾见过她纵容相容分毫?” 话刚说话,宋清姝便看见宋奕舟双眼通红,嘴唇颤抖。 “可是妹妹,阿娘没了,我想要阿娘,姨娘说以后她就是我们阿娘。”宋奕舟声音发抖,带着哭腔,“我不想别人说我是个没娘的孩子。” “清姝,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不好吗?” 宋奕舟心里也门清。 柳氏利用他,宋相容装委屈博他同情。 可他能怎么办,跟柳氏母女闹翻,他以后就真成没娘的了。 宋清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二哥,阿娘没了,但阿娘留下的东西足够我们受用几辈子了,与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博得好名声,日后谁还敢说你什么吗?” “对不起。” 宋奕舟丢下三个字转身离去。 宋府早在阿娘过世后就已经变了样子,宋清姝不奢望宋奕舟能改变什么,只希望他日后不要被柳氏母女再蒙骗了。 等在院子门口的宋相容看见人出来了,欣喜若狂地跑上去问,“二哥,怎么样?三姐姐肯把医书给我了吗?” 宋奕舟没理她,疾步走得越来越远。 宋相容不明白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她想要那本医书,她还没学完,不甘心就这么还给宋清姝。 当天宋奕舟就闯了祸,在外面吃酒后跟人打了起来,是柳氏带人把他领回府的。 翌日,宋奕舟都没理柳氏母女,全当她们是透明人,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事是宋清姝上了马车准备入宫时,清荷在路上说的。 深秋的风冷得很,宋清姝裹了件狐裘都觉着寒。 內宫的公公没领她去见皇上,而是去了慈宁宫见太后。 太后穿了件藏青色锦衣,发髻上插着几根点翠金簪,手上握着一串上好的佛珠。 看样子也是个吃斋念佛的人。 “臣女宋清姝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宋清姝下跪行礼。 太后拂了拂手让她起来坐下,“瞧着确实是个可人,哀家不明白你为何退了和三皇子的婚事转而要跟摄政王成亲。” 宋清姝如实回答,“臣女略懂医术,医治王爷时日久生情。” “你这孩子倒是诚实。” 太后侧了侧身子仔细地打量宋清姝。 模样长得不错,性格也好,可配摄政王还是差了点。 不过想想摄政王终究是异姓,也不用在乎那么多。 “萧王重病良久,你跟在他身边也好,不觉得委屈吗?”太后道。 宋清姝福了福身,语气谦卑,“不会,臣女只想能陪在王爷身边多一日算一日。” 萧煜珩身上的毒来历不简单,她摸不清是外人所下还是皇室的人下的。 公公踩着碎步进了殿,低声禀告:“太后娘娘,皇上与王爷在外面了。” “嗯。” 太后应了一声,公公就出去请人。 宋清姝不动声色地观察。 皇上生母早亡,太后身为皇后时便把人养在膝下,宫中早年间也有传闻,说是太后为了有子嗣傍身杀了皇上的生母。 宋清姝低头想着,前世她为了帮沈临渊夺得皇位,以堪舆之术测过一二,并非宫中所言那般。 而是皇上自己杀了生母以求现在太后的庇护。 皇位之争向来腥风血雨,谁手上都会沾上点血。 皇上和萧煜珩一前一后入了殿,萧煜珩走到宋清姝身边停下,熟惗地坐了下来。 皇上也不阻止,只是笑了笑,“你也有今日。” “皇上取笑了。”萧煜珩回道。 “宋相之女果然名不虚传,容貌绝佳,怪不得萧王会钟情于你。”皇上说。 宋清姝故作害羞低下头,“臣女谢皇上谬赞。” 在皇宫里最不值得提的就是女子的容貌,皇上这话是称赞,也是贬低。 一只手忽而覆在她的手背上,轻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姝儿的容貌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必谦虚。” 第18章 定下婚约 宋清姝嘴角微微抽搐,不明白萧煜珩这是闹哪一出,只得配合着演戏。 “王爷,皇上太后在呢。” 她说着话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这模样放在外人眼中全当是女儿家的娇羞。 下一秒,萧煜珩又拉住了她的手,反手扣在了掌心,拽都拽不出来。 “皇上,太后,本王与姝儿情投意合,只愿能早日成婚。”萧煜珩咳嗽了两声又说:“本王的身体恐怕时日无多,只希望能跟姝儿多相处几日。” 皇上当下就拟了旨意,定下了婚约。 十月二十日。 十天后。 当日说要退婚和缔结婚约都是萧煜珩的意思,如今,有皇上下旨,日子算是定死了。 又说了会儿话后,宋清姝托词从慈宁宫先出来了。 十一月初是萧煜珩死的日子。 前世萧煜珩死了的消息一经传出,朝堂动荡,皇上膝下三位皇子蠢蠢欲动,其中数沈临渊的支持者最少,是她一手扶持把沈临渊扶上皇位。 宋清姝看过萧煜珩的脉象。 凶险但不至于这么快就死。 除非当日他是假死脱身去解毒,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死了。 “你倒是有几分本事。” 萧煜珩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出,宋清姝吓了一跳,定了心神才回道:“臣女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前日下毒,当日就解了个七八。”萧煜珩直言道。 宋清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萧煜珩方才在殿内的举动没那么简单。 “王爷谬赞了,如若臣女没这个本事,王爷也不会放心让臣女医治。” 当日下毒即是牵制,也是试探。 宋清姝明白。 萧煜珩神情不变,冷声道:“让你查的人如何了?” 宋清姝心下一惊,先前急着收回阿娘的东西,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 “需要王爷的生辰八字。”宋清迅速姝潋起心神道。 萧煜珩递给宋清姝一块刻着生辰八字的木牌,看上面年岁,并不像是他的。 宋清姝接过木牌并不着急推算,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 “婚事被退,沈临渊不会甘心,还请王爷帮我。” “做好本王让你做的事,你没有资格跟本王讨价还价。”萧煜珩说完转身就走。 宋清姝收好木牌回了慈宁宫,从太后那拿了圣旨才回宋府。 宋府内,沈临渊带了不少的聘礼拜访,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 宋清姝刚回府便被丫鬟领去了正堂。 宋老夫人正笑着跟沈临渊说话,一旁的宋成晖也时不时的插上两句,左右都是为了婚约。 “清姝,回来的正好。”宋老夫人冲她招手。 宋清姝看都没看沈临渊一眼走到了宋老夫人跟前,“祖母。” “三殿下说起你们二人的婚事,你也莫要耍脾气了,早早把日子定下吧。”三皇子说了,只要清姝同他成婚,日后宋府必定如日中天。 沈临渊满目深情地望着宋清姝,“清姝,往日种种皆过眼云烟,日后你我成亲,府内上下全由你做主。” 这些话她听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三殿下,劳烦你跑这一趟了。”宋清姝给清荷使了个眼色,让人把圣旨呈上。 “阿爹,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婚期定在本月的二十日。”她又说。 沈临渊喜出望外,忙站起来说道:“婚约一事本殿去说就是了,你还亲自面圣做什么,日子都定好了,本殿这就回去准备。” “不是跟你。” 宋清姝沉声道:“阿爹,是我和王爷的婚期定下了,先前送到府上的是王爷的意思,今日请示皇上,皇上应允了。” “什么?” 沈临渊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宋清姝的手臂,“清姝,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选那个还不知道能活几天的摄政王都不愿意选我?” 宋清姝甩开沈临渊,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一个是权倾朝野的王爷,一个是冷宫宫女所生的皇子,你说为什么不选你?” 冷宫出身是沈临渊的禁忌。 沈临渊当下脸色铁青,无权无势的他不能当面撕破脸皮,黑着一张脸带着东西出了宋府。 “殿下,区区一个丞相之女就敢如此对你说话,为何不惩治一番再走?”江城不满道。 沈临渊揣着一肚子的火气,恨不得当场撕碎了宋清姝。 “是宋家先退的婚约,宋家欠本殿个人情。” “要是刚刚撕破脸皮,那就不好说了。” 沈临渊想了想又说:“木已成舟,散些消息出去,给宋丞相施压。” “是。” 江城的动作很快,不过一日的功夫,京城中传遍了他们三人的事。 宋成晖废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去。 这几日天气阴郁,难得出了太阳。 宋清姝用了膳食才去西苑见祖母。 她到的时候,柳氏母女已经到了,一左一右地站在祖母的两边伺候着。 嬷嬷奉茶,宋清姝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 宋相容没搭理她,因为医书的缘故,或许也因为宋奕舟。 宋清姝找了个凳子坐下,等着祖母从里面出来。 没多久,宋成宏和宋桥也到了。 宋成宏是祖母的幼子,祖母向来最疼他,早些年从相府分了出去,时隔有四年时间了,祖母整日里念叨,终于是把人念叨回京了。 “怎么回京没见到楚氏?” 宋老夫人在柳氏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身子骨弱,舟车劳顿病了两日还没好,我让她在宅子里歇着了,等她好一些再带来看娘。”宋成宏说道。 “楚氏生下孩子落了多年的病根,正好回京让相容给瞧瞧。”宋老夫人把宋相容拉了出来。 宋相容脸上带笑,“等用了午膳相容就跟叔父回去给叔母看看。” 楚氏的病是老毛病,看了不少的大夫没见好。 宋成宏也听说了宋相容这些年在京中的美名,对她的医术没有怀疑。 “相容几年不见出落地越发漂亮了,正好也让你叔母看看,说不定能让她帮你寻个好婆家。” 宋相容害羞颔首,“叔父说笑了,医治叔母是相容该做的。” “可别把人医出个好歹。” 第19章 宋奕舟残废 柳氏打起了马虎眼,岔开了宋清姝的话,“姐妹俩老是喜欢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膳食都准备好了,用完就让相容陪你一块回去。” 宋成宏信了柳氏的话,没把宋清姝当回事。 反正惹出乱子的人是宋相容又不是她。 宋清姝连午膳都没过去一块吃,窝在房间里看萧煜珩给她的木牌。 说来也是奇怪,她回来后就想着卜算,可怎么都算不到木牌上的人是生是死。 难道萧煜珩给她的是假生辰八字? 她不信邪,左右卜算了几次,还是没结果。 看样子萧煜珩还是在试探她。 又连着过了几日,府里相安无事,宋清姝却眉头直跳,隐约感觉到有事要发生。 前世这几日也都无事发生,京中只出了一件事。 那就是萧煜珩的‘死’。 想来也不会发生了。 “小姐!出事了!”清荷少有的慌张,脸都吓白了。 宋清姝凝眉问:“怎么了?” “二,二少爷快死了!”清荷声音里带着哭腔,险些没抱着宋清姝大哭起来。 宋二少爷虽说纨绔,但对他们这些下人都挺好的,特别是清荷,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送到清心院。 明着是给她的,暗地里是想让她跟三小姐用。 “什么?” 宋清姝‘登’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难道她重生后毁了婚约,改了原本要发生的一切,死的人也会发生转变吗? 宋清姝急急忙忙地跑去明舟院,里面乌泱泱地站了好多的人,祖母拉着柳氏坐在堂内,整张脸都跨了下来。 她到的时候宋相容正从里面出来。 宋相容手足无措地搓着手,声音哆哆嗦嗦,“阿娘,祖母,相容尽力了。” 尽力就代表救不了。 宋老夫人一下没了精气神,整个人都萎靡了。 “奕舟啊!” 宋清姝忙不迭地掀开帘子走进去,只见床榻上的宋奕舟就剩一口气吊着,有进气,没出气了。 “二哥。” 宋清姝轻唤了一声,床上的人动了动,勉强睁开眼睛,可下一秒头一歪就没了动静。 “奕舟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京中四处乱窜,说找什么弄丢了的东西。” 柳氏苦着一张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前几天跟将军府的小公子打了起来,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笑嘻嘻,今天不知道是得罪了谁,给打的没了半条命扔到了府门口。” 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宋清姝轻叹一口气,以为宋奕舟又是为了宋相容做了蠢事。 可终究是血肉至亲,她没办法看着宋奕舟死在自己面前。 “清荷,去王爷的聘礼里拿出那株千年人参。”宋清姝吩咐道。 清荷应了一声就要去取,却被柳氏拦在了门口。 “清姝,使不得,那是王爷送来的聘礼,还没入王府便用了,要是让王爷知道了指定是要说相府不是,一怒之下再退了婚事可就不好了。” 宋清姝沉着脸走出来,“是名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更何况那是我的聘礼,动与不动都给你没关系。”她看向清荷又道:“快去取。” “哎。” 清荷机灵地绕过柳氏急忙去取人参。 宋清姝折返回去检查宋奕舟的伤势。 浑身的筋骨都被人打断了,显然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她想帮宋奕舟把脉,拉过手就看见他拳头紧握,好像捏着什么东西,怎么掰都掰不开。 一番诊治下,还有得救。 “小姐,人参。” 清荷赶了回来,宋清姝拿过人参直接掰开了宋奕舟的嘴往里面塞,好歹先吊住气再说。 她用银针扎在受损的经脉上,召出灵蝶引至伤患处,灵蝶飞舞,由一开始的雀跃到垂垂落下。 “辛苦了。”宋清姝将灵蝶搁在掌心,“好好休息吧。” 收回灵蝶,她用木棍绑缚在宋奕舟的四肢上固定,又开了汤药让人去抓药,几服药灌下去,命总算是救回来了。 宋清姝累得精疲力尽,走出去时,阿爹也下朝回来了,满眼焦急地在来回踱步。 “二哥没事了,只是被人打断了筋骨,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宋清姝想了想又道:“恐怕就算休养,他的腿也没以前利索了。” 检查时宋清姝就发现了这一点。 宋奕舟的腿是被人刻意打断又接上的,反复几次,如果不是她,根本连接都接不上了。 宋成晖像老了几岁,重重点头,“救回来就好,清姝,你辛苦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 回了清心院,宋清姝泡了个澡解乏,换上亵衣,她突然问清荷,“知道二哥是跟谁起的冲突吗?” “定远将军府小世子,洛璟宸。”清荷回答。 洛璟宸,定远将军府唯一的儿子,他的姐姐是宫中纯皇贵妃,身份无比尊贵。 宋奕舟怎么会跟他起冲突? 以宋府和定远将军府的关系,宋成晖不会去要个说法。 这个哑巴亏,宋府吃定了。 宋清姝可不会吃。 宝斋楼是京中官家子弟最爱去的地方,宋清姝也去包了个包厢。 就在洛璟宸的隔壁。 喝了一盏茶的功夫,隔壁才传来说话声。 “今儿个我请,想吃什么随便点。” 洛璟宸的声音。 紧接着是诸多奉承。 有人拉起了话题。 “我可听说昨天世子爷干了件大事,如今的宋相府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相府嫡女可不日要成为摄政王妃。” “那个异姓王?他手段可狠着呢,要是那宋家嫡女吹吹耳边风,世子爷难道不怕?” 洛璟宸不以为意的笑道:“那又怎么样?你们是没看到昨天宋奕舟那副样子,被我打得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我早就看不惯宋翊川了,仗着自己有军功一回京就耀武扬威,这次让我逮着机会狠狠地教训了宋奕舟,他那双腿我可是让人打断了好几次才接上。” 洛小世子嚣张跋扈是人尽皆知,他捏准了宋府不会上门讨说法的原因是什么? 宋清姝刚想听下去,隔壁包厢吵吵嚷嚷地进了不少人,囫囵听了一耳朵。 纯皇贵妃要设宴? 第20章 跟祖母挑明 人声太杂,再待下去也没意义。 宋清姝回了府,人还没到清心院就被宋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拦住了。 “三小姐,老夫人请三小姐去紫竹苑。” “紫竹苑?” 宋清姝又问:“祖母不是在院子里住的好好的,怎么搬去紫竹苑了?” 杨嬷嬷回:“老夫人最近睡眠不好,紫竹苑清净。” 那倒也是,祖母向来喜欢清净地方。 宋清姝跟着杨嬷嬷去了紫竹苑,内屋里除了祖母以外没有其他人。 她乖巧坐下,等祖母发话。 宋老夫人倚靠在软塌上,抬手点了点手旁的案桌。 “纯皇贵妃的帖子已经送到府上了,奕舟昏迷不醒,你也有了婚事,这次就让相容去吧。” 宋清姝心底冷笑。 她还以为祖母会有一丝的怜惜她,看样子还是比不过宋府的荣耀。 所谓的宴会只不过是给名门贵子贵女牵线的掩饰。 前世,纯皇贵妃的花宴她也没去。 也是祖母拦下的她。 当时是用了跟沈临渊的婚事做借口,这次用的是跟摄政王的婚事。 由始至终,祖母都只想让宋相容去。 在京中宋相容比她名声好,可以找更好的婚事,如果可以,祖母是想送宋相容入宫的。 宴会后几日,沈临渊跟宋相容见面频繁,她又吵又闹,被祖母关在家里禁足,再出府时,宋相容风光无限。 过了春宴,宋相容的身价水涨船高,就连嘉欣长公主都出面向宋相容提亲。 嘉欣长公主,皇上唯一的妹妹,胥国唯一的公主,没有什么比攀上长公主府更好的姻缘了。 只有嫡女的身份才配得上嘉欣长公主独子。 所以,沈临渊上位,她就必须要死。 “祖母,此事不是我说了算的。”宋清姝淡漠抬头,“就算祖母把帖子给宋相容,王爷也会带我一起去。” 宋老夫人手下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明亮了几分。 “清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依祖母所见,清姝该是什么样才正确呢?”宋清姝反问。 宋老夫人细细打量宋清姝,觉得她这个孙女变化太大。 变得都快不认识了。 “清姝,你跟相容是姐妹,应该互帮互助,没必要针锋相对。” 宋清姝眼睛眨巴,故作镇定,“祖母,阿娘,究竟是什么死的。” 宋老夫人拿在手上的佛珠突然掉落,摔在地上。 “都是陈年往事了,还提干什么?” 呵。 宋清姝冷笑一声站了起来,“祖母,人命也能用陈年往事来说吗?” “阿娘当年入府,不说其他,帮助阿爹在官场上做过不少事吧,祖母你心知肚明,论忘恩负义,祖母是第一,别人不敢当第二。” 宋老夫人脸色铁青,苍老的手在发抖,“是你娘生了双生子导致身体虚亏才死的,跟我没关系。” “堂堂相府连补品都没有吗?”宋清姝反问,“需要孙女在外面问问吗?” “胡闹!” 宋老夫人重重地拍打案桌,“清姝,宋府的颜面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不是你娘在外面搞风搞雨,我至于让她去偏院休养吗?” “她的死,我也不想。” “时辰不早了,祖母好好休息吧。” 宋清姝福了福身转身走出了紫竹苑。 阿娘的死不是祖母直接导致的。 纯皇贵妃的宴会她要去,还要跟着摄政王堂堂正正地去。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要去找摄政王,于是换了一件她平日里不会穿的桃粉色出门。 摄政王府,侍卫见她拿出令牌却还是把人拦在门口。 “宋三小姐,王爷不在府内,你就是进去了也见不到王爷。” 不在府里? 她可不信。 纯皇贵妃下帖一事人尽皆知,萧煜珩定是料到她会来。 “去后门。” 绕过王府,后门空无一人。 “小姐,王爷今日该不会真的不在府里吧?” 她也不知道人在不在。 王府内,左炙把门口见着宋三小姐的事情禀了上去,还问着要不要把人迎进来。 萧煜珩眼皮子都没抬。 “院子里的风不错。” 左炙愣了愣神,随即行礼退了出去,紧忙紧招呼人把软塌搬到院子树下。 日光高照,哪里来的风? 主子的想法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彼时,宋清姝在外面转了转,搬了几块石头放在院墙下,双手攀附在墙上艰难踩上去,“清荷,你撑着我点,我从这里爬上去。” “小姐,小心点。”清荷撸起袖子托着宋清姝的屁股把人往上抬。 借着力道,宋清姝两只手扒在了院墙上探出头,瞧着院子里空无一人,难不成萧煜珩真的不在? 宋清姝脚尖用力一蹬,整个人爬上了院墙,还没坐稳就听见声音响起。 “宋三小姐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声音吓了她一跳,身形不稳地往一边侧去,她隐隐看见萧煜珩,索性心一横往他那边倒。 ‘扑腾’一声,没有想象中英雄救美的横抱,宋清姝摔了个清脆。 “激起土尘了。”萧煜珩又道:“走的时候打扫干净。” 头顶被阴影遮住,宋清姝抬眸望去。 萧煜珩踩着缠枝青纹官靴,身着玄色衣衫正低头凝望着她,一双眼眸平淡如水毫无波纹。 恶名在外,倒让人忽略了他这幅妖冶的容貌。 宋清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掸了掸衣衫的灰尘,右脚往后一缩,声音娇弱,“惊扰王爷实属无奈。” “清姝翻墙也只是为了见王爷一面。” “王爷能否带清姝一同前去纯皇贵妃的宴会。” 面前人不卑不亢,也不借着身上的伤作势,直来直往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萧煜珩多看了她两眼。 “给本王一个理由。” “我要见嘉欣长公主。” 萧煜珩剑眉一拧。 嘉欣长公主回京一事没人知晓,就连皇上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王爷,我说过,我会卜算,嘉欣长公主会从汴京带回一样东西。” 宋清姝抬头直视萧煜珩,“那样东西能救王爷的命。” 沉吟片刻,萧煜珩开口,“明日会有人去接你。” 说罢,他转身欲走,衣袖却被人拽住。 他皱眉回首,正对上那一双泫然欲泣的双眼。 坚韧,又不愿求人。 “我的脚,扭伤了。” “与本王何干,放手。”萧煜珩厉声喝道。 他越是这么说,宋清姝就抓得越紧,嘴巴扁着,委屈巴巴地盯着他,“走不了了,王爷。” “恶心招数,再有下次,本王砍了你的手。”萧煜珩用力甩开宋清姝的手。 这一下力道并不大,宋清姝借着他甩手的劲故意跌坐在地上,好看的衣衫又染了一层灰。 第21章 赴宴 宋清姝贝齿轻咬下唇,双眸微红,她缓慢从地上站起来,什么都没说,转身往王府外走。 单薄消瘦的身影越走越远,萧煜珩的眉拧得更深了。 他也没用什么力气,就摔成这样了? 走出王府,拐进小巷,宋清姝抖了抖右腿,装得久了,腿还麻了。 “小姐,你的腿没事?那刚才怎么一瘸一拐的?”清荷问道。 “不这么做怎么让王爷心生恻隐之心。” 明日的事,成了。 “回府后我还是要装摔伤了腿,你别说漏了嘴,也别说我是因为什么伤的,总归是装作不知情就是了。” 清荷听话点头。 回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宋清姝腿伤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府。 无人问津。 她也不在乎。 翌日,宋清姝穿上新衣准备去赴宴,她知道,萧煜珩一定会来。 “阿娘,你说我穿这样好看吗?”宋相容显摆她刚从锦衣坊买来的新衣服。 柳氏满眼慈爱地摸着她的头笑道:“好看,相容穿什么都好看,记住了,到了云水寺要处处小心,那里可不比家里,没人会迁就你。” “知道了,三皇子也会去,他会照顾我的。” 一想到沈临渊,宋相容的脸就红了。 她原以为沈临渊喜欢的是宋清姝,没想到是喜欢她,只是她的身份不是嫡女。 柳氏眉头一皱,拉过宋相容小声问她:“你和三皇子什么时候这么熟惗了?” 宋相容微低下颚,满脸娇羞,“阿娘,三皇子说了,他最喜欢的人是我,从来都不是宋清姝。” 听到宋相容说这句话,柳氏就知道其中不对。 三皇子要的不是相容,而是宋府。 这个道理柳氏明白,宋清姝也明白,只有宋相容还乐在其中。 马蹄声靠近,柳氏也没再问下去。 一辆马车徐徐驶近,金丝缠边的铃铛在风中摇曳,发出声声脆响。 马车旁穿着深蓝色衣袍的公公驻足行礼,“宋四小姐安好。” 宋相容跟柳氏说了声抬脚上了马车。 “宋三小姐。”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在嘉欣长公主马车的后面还有一辆更为奢华的马车。 紫檀木雕著而成,再用香精油脂涂满,名贵的珠宝围绕车顶一圈,在阳光的照射下烨烨生辉。 宋清姝感觉眼前一黑。 萧煜珩绝对是故意的! 明知道今天嘉欣长公主的马车会来接宋相容,他掐准了时间送来一辆更为奢华的马车,摆明了是做给宋相容等人看的。 宋清姝扫了她一眼就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宋清姝愣了。 萧煜珩侧坐在里面。 宋清姝缓下心神坐在一侧,马车里萦绕着一抹淡淡的清香。 是川芎磨粉制香的气味。 上钩了。 马车行到云水寺山脚下,诸多侍卫守在山下入口。 皇上对纯皇贵妃还真是宠爱。 萧煜珩的马车无人敢拦,在半山腰的亭子那换成了轿子。 到了山顶,宋清姝没有跟着宋家人去宴席上,找了个清净的亭子坐着。 清荷不明白地问,“三小姐,那边热闹极了,我们怎么不过去?” “不急。” 她要找的人还没到。 目光落在人群中说笑的宋相容,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到处招风。 “宋四小姐,你身上的衣裳是锦衣坊的吗?” 说话的是户部侍郎之女,蓝银枝。 宋相容下颚轻抬,饶是自豪,“对啊,阿爹昨儿个才让人送来的。” “是云绣哎,我让我爹帮我要了几次都没要着呢,好羡慕啊。”蓝银枝爱不释手地摸着衣裳,想着回去再磨磨爹爹。 裴月儿却是在旁边笑了笑,“宋四小姐好像是姨娘生的吧?庶女穿得比嫡女还好。” 宋相容最在意的就是别人提起她庶女的身份,现在还被摆在明面上说,脸颊登的一下就红了。 站在裴月儿旁边的小姐惊诧地捂着嘴,“哈?庶女?月儿你不说我还以为她是宋三小姐呢。” “我怎么听说贵妃娘娘下的帖子邀的都是嫡女,怎么还混进来个庶女了?” 七嘴八舌的谈论声让宋相容坐不下去了,也没了刚刚自豪的样子,满脑子都是怎么逃离。 她忽而瞥见不远处的宋清姝,想到了解困的法子。 “娘娘原本邀的确实是嫡女,可姐姐说着让我来,我也没想到姐姐让我来了,她自己也来了。” 一句话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宋清姝的身上。 “宋三小姐。” 裴月儿和几个伙伴走向亭子。 “宋三小姐还真会把自己的妹妹当盾使,就连贵妃娘娘的帖子也能拿来做文章。” 宋清姝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宋相容,明白是对方说了什么话误导了她们来找麻烦。 “她如果不想来有谁能逼她吗?”宋清姝声音清冷,“她穿成这样,是我把她当盾使吗?” 裴月儿也反应过来了,宋相容穿的可是云绣,这么大张旗鼓可不像是被逼来的。 她回头瞪了一眼宋相容,语气不善,“宴席不是你庶女能来的地方,都被拆穿了还不灰溜溜地滚下山去。” 宋相容没想到裴月儿会这么说话,扭捏着不愿走。 “裴小姐,我没得罪你,为何一直要赶我走?也不是我非要来的。”宋相容懦懦地说。 而下一秒裴月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宋清姝心中暗笑宋相容这回是卖惨卖错地方了。 裴家世代武将,偏偏裴将军年轻气盛从边境带回个姨娘,还生了一儿一女,宠爱了好些年,导致裴月儿的生母郁郁而终。 裴月儿最讨厌卖可怜的庶女。 “你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明明是你自己庶女身份还硬要掺和进宴席,好不恶心。” “哎呀,大家都是来参加宴席的,可别伤了和气,都少说两句。”蓝银枝上前打圆场,声音要是闹出去了,脸面上都不好看。 裴月儿刚想甩开蓝银枝的手,便看见后者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疑惑顺着目光看过去,不远处几道身影正走过来。 蓝银枝压着声音说:“我听爹爹说今日王爷和几位皇子都在,别因为一个庶女丢面。” 第22章 以命相博 裴月儿这才压住火气,拉着蓝银枝就往另一处走。 “好了,月儿,宋相容算不上什么,我同你说个事。” 蓝银枝把人带到无人的地方,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手帕塞到裴月儿的手里,“月儿,里面装着的是我好不容易托人弄来的,你用的时候小心些。” “嗯,我记着了。” 站在暗处的宋清姝将一切看在眼里。 上辈子裴月儿是在宴席后没多久就死了,裴老将军还闹过一阵子,最后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不了了之了。 裴将军府也因此一落千丈,落了个府败人亡的下场。 难道跟这次的宴席有关? 宋清姝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宴席开始后她坐在了无人在意的角落,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沈临渊。 从沈临渊出现的那一刻,裴月儿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 她怎么不记得裴月儿跟沈临渊有交集? “三弟今日来得迟了,得多罚几盏酒。” 二皇子沈玉衡面上带笑,笑容不达眼底。 沈临渊招了招手,几名侍卫抬着一只约莫两月大的小鹿进了厅,小鹿被麻绳捆住四肢吊在木棍上,一双眼睛惊慌地看着周围。 宋清姝皱眉,他捕这么小的小鹿做什么? “听闻皇兄这几日在寻鹿血酒,幼鹿的血最是滋补,臣弟特意去寻,这才晚到了一会。” 鹿血酒说好听点是滋补身体,说难听点就是补阳气。 沈玉衡又怒又气,偏偏又不能发作。 “那还真是多谢三弟了。” 沈临渊施施然落座,全然没把沈玉衡的脸色放在眼里。 宴席上推杯换盏,各有各的心思,宋清姝坐得远,也没人来找她。 半晌后,人都陆陆续续散的差不多了,突然外面传来惊呼声。 “天呐,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人头攒动,宋清姝还没走近看上一眼,又听见有人喊。 “是宋三小姐落水了!” 宋三小姐? 她? 落水了? 宋清姝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就已经乱作一团,隐约看见有人抱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离开。 人围太多,她根本看不清。 宋清姝回了房,清荷正着急忙慌地拿换洗的衣裳要出去,见着人回来了,不解地上下看了看。 “小姐,你不是落水了吗?” 宋清姝脸色铁青,不曾想会传得这么快。 “先进去。” 宋清姝反手关上门,用力地拿过衣裳扔在桌上。 “今日这事有多少人知晓?” 清荷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几乎全都知道了。” “谁通知你的?” “四小姐身边的。” 宋清姝额头渗满细汗,今日之事,不管落水的人是不是她也已经是她了。 究竟是什么人要设计害她? 宋相容? 她没那个脑子,现下她也没这个心思。 会是谁? “清荷姑娘,你家小姐的衣裳不用拿了,已经换上干净的了。”门外传来声音,“三小姐受了风寒要休息一夜,你先下山找个大夫来。” 宋清姝朝着清荷点头示意,清荷这才应下。 一环扣着一环。 她不能在这里无端端地失了清白。 宋清姝揉搓着手中的帕子,心下一横,从窗户翻了出去,直奔萧煜珩的房间而去。 一路狂奔,她脑中思绪飞速旋转。 沈临渊靠不住,说不定约好的也会在关键时候反咬她一口,其他官家女子她也不熟惗,除了萧煜珩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宋清姝急匆匆地赶到院子门口,左炙站在门外拦着。 “左侍卫,我找王爷有要事相商,还请左侍卫放行。” “宋三小姐,王爷有令,不见。” 左炙早早就得了命令守在门口,不管宋清姝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放人进去。 不见? 宋清姝一路跑过来,脸都热得通红,加上心中着急,说话也没了分寸。 “左侍卫,我真的有事,你让让我。”说着话,她伸手去扒拉左炙。 左炙手轻轻一抬,长刀出鞘,横在了宋清姝的脖子上,只差一丝。 宋清姝顿时被吓得倒退一步,脸色苍白。 她好不容易重生回来,断然不能在这种时候被毁‘清白’,就算是死,她今天也要扒着萧煜珩不放了。 “得罪了,左侍卫。” 话音落罢,宋清姝猛地抓住左炙的手,长刀在脖子上一闪而过,左炙也被吓着了,慌忙退后,刀锋上还残留着血迹。 “宋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要不是我收了力气,你的脖子就断了!” 脖子上传来丝丝疼意,宋清姝却面带笑容,“左侍卫,你伤了我,难道不该请我进去治伤吗?” 左炙为难地看着她,“宋三小姐,你分明在为难我。”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名穿着黑衣蒙面的侍卫走了出来,“王爷请宋三小姐进去。” 宋清姝顾不上脖子上的伤口,提着裙角往里面跑,推门而入,见着萧煜珩端坐在桌前,手下落笔不停。 “宋三小姐是越发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萧煜珩声音阴冷,抬眸时,眼底的阴鸷不加掩饰。 被冷不丁地盯着,宋清姝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地落座在一旁,“臣女还记着跟王爷之间的约定,约定没达成不敢死。” “不敢死?” 萧煜珩看了一眼她脖子上的伤,伤口不深,但血没停。 “用这种方法逼本王见你,只此一次,下次,死远点。” 宋清姝藏在袖子的双手紧握,忽而站起身来朝着萧煜珩行礼,“王爷,臣女知道一事,能够帮王爷解决眼下局面。” 上辈子萧煜珩被边陲小镇疫症困扰,皇上下令让他在半月找出解决法子,萧煜珩没能做到,而她为了帮沈临渊以身犯险解决了此事。 本想着下次用这事来跟萧煜珩再换交易,现在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说。” 宋清姝嚅了嚅唇,低声回道:“河水,由上至下的河水出了问题,解决水源即可。” 萧煜珩敛眉看向宋清姝,起身走到她对面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冷声质问,“这件事情没人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第23章 比箭 “臣女自有臣女的办法,这不也是王爷愿意跟臣女合作的原因吗?” 宋清姝不卑不亢,心里却慌得不行。 “要是臣女没有一点作用,王爷也瞧不上臣女。” 萧煜珩被她说服,收回手又说道:“水源本王已经派人去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你对本王没点作用。” “护城河。” “护城河环绕边陲,水流涌动,每日下毒便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即便是王爷派出去再多的人也追查不到源头。” 萧煜珩没完全相信宋清姝,但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宋清姝留下包扎了伤口,足足坐了一夜,临近晨光初现才看见有人来。 “宋三小姐,王爷命我送你回去。” 宋清姝松了一口气,刚想站起来,只感觉头晕目眩,手扶着椅子才勉强站稳。 “多谢。” 一路走回去,左炙时不时地偷瞄宋清姝,看得她浑身毛毛的。 “左侍卫,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左炙尴尬地收回目光,好奇的问道:“宋三小姐为什么一直缠着王爷不放?就算三小姐嫁给三皇子倒也不失为良缘。” “呵。” 宋清姝冷哼一声,“朝三暮四的未婚夫婿不要也罢,哪里比得上王爷分毫,左侍卫,听闻王爷不近女色,身边伺候的也是小厮,莫非……” 她拉长了声音调笑道:“莫非王爷有龙阳之癖?” “胡说!” 左炙下意识反驳,“王爷只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宋三小姐不能乱说话。” 宋清姝掩面轻笑,惹得左炙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传出去。 女眷院子。 宋相容早早得了消息带着好几个官家女子来看热闹,守着院门不走。 “清荷,你快把三姐姐叫出来说清楚,昨夜跟男子共处一夜的并不是她,这要是传出去,宋家儿女还如何做人。” 清荷急得不行,恨不得身上长满了嘴,“四小姐,三小姐根本没有落水,也没有跟男子共处一室。” “怎么没有?昨儿个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就是三姐姐落水被救走了。”宋相容现在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宋清姝的笑话。 “嗯?谁说看见我落水了?” 声音从身后响起,所有人都回头看。 宋清姝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没点落水的样子。 蓝银枝狐疑地看向她,“你说你没落水,那你怎么会在外面?” “王爷昨夜邀我下棋,一时兴起便不记得时辰。”宋清姝说着话,不经意地露出腰间的令牌。 通行王府的令牌。 不能仿造,也没人敢仿造。 蓝银枝觉着自己被戏耍,愤怒地转身甩了宋相容一巴掌。 “一个庶女来宴会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挑拨是非,真把我们当傻子戏弄吗?” 宋相容委屈地捂着脸,心想这怎么可能,明明三殿下都安排好了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是他们这么说的。”宋相容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挨了打也不敢还手。 蓝银枝气得不行,吵吵嚷嚷的要撵宋相容下山。 声音惊动了另一个院子,熙熙攘攘地进了不少的人。 沈玉衡走在最前面。 “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情了?” 蓝银枝愤恨地指着宋相容数落:“还不是因为她,我早就说了,一个庶女根本没资格进云水寺,居然还敢煽动我们来寻麻烦。” 摄政王她们可惹不起。 沈玉衡看向宋相容,她脸颊上还印着手指印。 “小事而已,不至于动手,前厅贵妃娘娘命人送来了桃花酿,都去尝尝吧。” “是桃花酿啊,银枝,我们走吧。”裴月儿眼睛都亮了,挽着蓝银枝的胳膊把人拽走了。 蓝银枝一走,剩下的贵女们也都站不住了,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 宋清姝自顾自的进了房,这件事情不用她解释一句,自有嘴碎的把话传开。 只不过。 刚才那波人里,不像有害她的人在其中。 清荷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昨夜叫喊着她落水的人是刘大人家的女儿。 沈临渊跟他很熟。 沈临渊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毁她的清誉,只要清誉没了,摄政王就不会娶她为妃,他就还有机会。 而宋相容那个蠢货还真敢把话传出去。 “宋三小姐。” 门外小厮把东西放下,“娘娘邀宋三小姐前往南山斋。” 宋清姝拉开门,“走吧。” 南山斋里面的斋饭出了名的好吃,风景更是好看,只不过从不对外开放。 “今天的头筹本殿拿定了!”沈玉衡手持弓弩,右眼微微眯起,一支冷箭瞬间放出,稳稳地扎在箭靶红心上。 宋清姝离远看了几眼,目光落在放头筹的红盘上。 那是阿娘的簪子! 凤凰于天! 宋相容好大的胆子,居然私自把簪子卖了,还被人收来当做打赌的头筹。 她冷着一张脸走近,故意停在宋相容的身边。 “宋相容。” “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宋相容惊慌失措地转头,正对上宋清姝那双审视的目光。 “你,你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你心知肚明。” 宋相容以为宋清姝是知道了自己跟三皇子合谋的事情,下意识的心虚别过头。 “中三支!头筹是本殿的了,本殿要送给清倌人。”沈玉衡把弓弩放在托盘上,得意地去拿簪子。 拿阿娘的簪子去送清倌人? “只要中三支就能得头筹吗?”宋清姝开口问道。 沈玉衡好奇地看过去,是昨儿个被冤枉跟男人私会的宋三小姐。 模样长得确实不错。 “百米开外一支,每一支叠加距离,宋三小姐也想试试?” 胥国谁人不知沈玉衡箭术了得,可百步穿杨,就算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没他那么好的箭法。 宋清姝想要挑战他等于是自找笑话。 宋清姝顶着数个人的目光挑选弓弩,寻摸了一把趁手的,指尖撩拨箭弦,旋即取箭。 一箭射出。 稳稳落在靶心,小厮把箭靶再放远。 第二箭仍旧射中靶心。 没人在看宋清姝的笑话,都在猜疑她第三箭能不能射中。 第三箭,宋清姝没有选择靶场上的箭靶,而是把箭对准了比箭靶更远的地方。 沈玉衡刚刚射过的箭靶。 第24章 让他不能人道 ‘咻’的一下,一支冷箭从她背后射出,射在沈玉衡的箭靶上,从箭靶上的箭中心穿过。 箭一分为二掉在地上。 宋清姝皱眉转头。 是萧煜珩。 “是摄政王!” 有人惊呼。 沈玉衡脸色阴沉,碍于萧煜珩的威压,他只能把矛头转向宋清姝。 “真没想到宋三小姐的箭术如此了得,是本殿小看你了。” “是本王教的。”萧煜珩走到宋清姝的身边,“怎么?有意见吗?” 萧煜珩不是快病死了吗? 他这幅样子哪里像是快死的人? “王爷中气十足,本殿也想知道是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治好王爷。”沈玉衡心里气死了。 一个是首辅嫡女,一个是摄政王。 偏偏两个还搅合到一块去了。 萧煜珩眉头一挑,“本王未过门的王妃。” 语气中带着自豪。 只有宋清姝心里清楚,萧煜珩在给她树敌。 箭术了得,医术了得。 能者多敌。 萧煜珩真是记仇啊。 “宋三小姐是王爷未过门的王妃?”他怎么不知道? 沈玉衡又说道:“宋三小姐不是跟三皇弟有婚约吗?” 宋清姝语气平平,“早就解除婚约了。” 前脚跟皇子解除婚约,后脚跟摄政王定下婚事。 这位宋三小姐可不简单啊。 靶场的人没了之前对宋清姝的轻视,毕竟摄政王妃的名头摆在那里,谁都要敬畏三分。 沈玉衡不这么想。 他把凤凰于飞拿在手里把玩着,下一秒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摔在地上,凤凰于飞尾缀的凤凰被摔断了。 “哎呀,本殿射箭用了太多了力气,一个不小心没拿稳,宋三小姐可别见怪啊。” 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给别人。 宋清姝心中有气,说话也刻薄了几分。 “无妨,毕竟大殿下气虚脾弱人尽皆知,不然三殿下也不会寻幼鹿做鹿血给殿下补身子。” 沈玉衡顿时脸色铁青,“宋三小姐的嘴还真不饶人。” “彼此彼此。” 宋清姝捡起地上残破的簪子,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起来。 簪子就算是摔断了也是阿娘留下的。 她刻意低着头,免得让人看见她眼角快要掉下来的泪水。 “何事这么热闹?” 纯皇贵妃得了消息就匆匆赶过来,正巧把话都听了去,对这个嘴利的小姑娘多了些兴趣。 “昨日的闹剧让宋三小姐受了委屈,怎么本宫邀她前来吃酒,又惹得她眼睛都红了?” 沈玉衡恭谨回道:“比试输了而已。” 纯皇贵妃不以为意,“大殿下也是,不知道让让小姑娘,把小姑娘都弄哭了。” 哭了? 萧煜珩这才发现宋清姝的眼尾不知何时红了。 那簪子对她很重要吗? “王爷也在啊。”纯皇贵妃把话题转到萧煜珩身上,“本宫近日得了一株雪莲,听闻对王爷的病有好处,还想着送去王府,现下省事不少。” “哭什么?” 萧煜珩无视了纯皇贵妃。 宋清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委屈地扁着嘴,“簪子坏了。” 萧煜珩没说话,缓步走到宋清姝的身边安慰她,“不过是个簪子,本王买一百个给你都成,有什么好哭的。” “走吧,今日允你吃酒。” 萧煜珩让宋清姝在前面走,经过沈玉衡时,他还未有动作衣袖就听身旁人开口说话了。 “大殿下虽然输不起,但臣女不会放在心上,此物可缓解大殿下的隐疾。” 沈玉衡本就心里不爽,被宋清姝这么一说火气更大了。 “你胡说什么呢?本殿哪有什么隐疾?” ‘噗’ 话刚说完,沈玉衡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殿下!” 周遭围着的人惊慌失措,沈玉衡身边跟着的侍卫连忙把人抬起来。 宋清姝顺势凑上去给他把脉,“大殿下是气血攻心,快服殿下回去好好歇着。” 她催促着侍卫把人抬走,右手反手一扣,一枚银针从袖子里掉落,她眼疾手快地扎进沈玉衡的穴位上。 侍卫着急,再加上人多,根本没人注意到宋清姝的举动。 除了萧煜珩。 纯皇贵妃也没料到不过短短两日出了这么多的差错,索性让御林军封了山,午膳也推到了晚上。 回去的路上,宋清姝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脚步都轻快了。 “顺势而为方为上策,你刚才的举动太冒险了。”萧煜珩沉声开口。 宋清姝笑了笑,“他摔坏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给他点小惩罚而已。” 她去捡簪子的时候往衣袖上撒了点药粉,只要沈玉衡一动怒就会毒粉攻心,轻则晕厥,重则吐血。 在大庭广众下说他不行,沈玉衡不生气才怪。 宋清姝后来越想越气,趁乱给了沈玉衡一针。 “那一针不会致命,只会让他在短时间内不能人道。” 她可不奉承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经此一事,萧煜珩对宋清姝改观了不少。 时而如履薄冰,时而洒脱拼命。 沈玉衡吐血的事惊动了皇上,傍晚时分人就到了南山斋。 没到时辰用膳,宋清姝得了空摸去了裴月儿的房间,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蓝银枝给她的纸包。 打开嗅了嗅,宋清姝顿时感觉浑身燥热难耐,她连忙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往脸上一泼。 凉水激得她打了个冷战。 居然是迷情香。 裴月儿要迷情香做什么? 清白尽毁,裴老将军才会选择息事宁人。 “月儿,皇上也来了,你真的还要这么做吗?” 是蓝银枝跟裴月儿回来了。 宋清姝急忙躲进屏风后面,片刻后脚步声就进了房间。 裴月儿娇羞又害怕,“我也不知道,可裴家日渐没落,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蓝银枝叹了口气,“裴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做一定会生气的。” “我不敢跟爷爷说。”裴月儿沮丧地坐在凳子上,“要是你哥哥喜欢我就好了。” 裴月儿喜欢蓝银枝的哥哥蓝夜? 蓝家好歹也是名门世家,裴家跟蓝家联姻不是挺好的吗? 难道裴月儿看中的是皇子? “摄政王不近美色人尽皆知,万一被发现可就不好了。”蓝银枝劝她。 宋清姝瞪大了双眼。 对萧煜珩下药? 裴月儿的胆子也太大了。 宋清姝正胡思乱想,一只手突然出现捂住了她的嘴巴,刺鼻的药味充斥鼻腔。 眼花头晕,失去了意识。 第25章 祸水东引 香气扑鼻,睁眼是白色纱幔。 宋清姝第一反应就是被人掳了,紧张地起身环顾四周。 嗯? 这不是她的厢房吗? “清荷。” 宋清姝低声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她下了床,开门。 四周寂静得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清荷。”宋清姝又喊了一声,“有人吗?” “宋三小姐。” 声音乍现,一道人影缓缓从院子的树后走出来。 穿着一身和尚袍,左手做出四指向上的动作,右手拿着一串佛珠,指尖捻动。 “宋三小姐,既然上天给了你机会就应该好好珍惜,被仇恨蒙蔽只会让你迷失内心。” 宋清姝拧眉不满,“是你把我从裴月儿厢房带走的。”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和尚徐徐走出,“妄想改变结局只会让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知道什么?”宋清姝问他。 和尚没有再说话,自顾自地摇头叹息离开了院子。 和尚的出现犹如昙花一现。 宋清姝问过很多人都说云水寺没有这个人。 就像凭空出现,又莫名消失。 酉时。 宋清姝去赴宴,皇上和纯皇贵妃端坐高位,其余人按照身份落座。 她坐在了萧煜珩的身侧。 “朕今日也是心血来潮过来看看,没想到还听了一件趣事。” 皇上的目光落在宋清姝的身上。 “玉衡的箭术向来一流,没想到宋三小姐的箭术也如此了得,看样子宋首辅不止调教出一位能人。” 宋清姝谦卑低头,“清姝愧不敢当,是王爷教得好。” “嗯?”皇上饶有兴趣地问:“摄政王久病不愈,何时学了这么好的箭术?” “闲暇时随便玩玩。”萧煜珩不咸不淡地回。 萧煜珩是什么性格皇上再清楚不过。 如果不是他愿意,没人能靠近他。 看样子这位宋三小姐还真是不简单。 皇上招了招手,一名太监手捧托盘走到宋清姝的跟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 是一件凤冠头面,上面镶嵌着名贵珠宝,最顶端的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又名,人鱼小明珠。 夜明珠难得,人鱼小明珠更难得。 在沿海地段,渔民需要潜入深海,从子母贝里挖出来,数以万计的子母贝里才出一颗。 宋清姝受宠若惊,站起身来行礼道:“皇上,此物太过贵重,清姝不能收。” “你与摄政王不日就要成婚,这头面就算是朕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宋清姝这才答应收下。 有皇上开口,紧接着就跟了不少人前来道贺,除了沈临渊。 沈临渊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满腔的怨气跟不甘都吞下了肚子。 几杯酒下肚,宋清姝觉得头晕晕,脱了纠缠走到外面吹吹风。 微风拂面,她清醒了很多。 “清姝。” 宋清姝转身,见是沈临渊没有太大的反应,“我不日要跟摄政王成婚,三殿下还是唤我宋三小姐合适点。” 沈临渊敛眉问她,“你上次说的是认真的吗?还是说你在生我的气?” “三殿下,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宋清姝沉声说道:“是人都会在殿下和王爷之间选择王爷,我不瞎,更不蠢。” “为什么?” 沈临渊上前抓住宋清姝的胳膊,“明明我们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在大婚之日反悔?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 父兄惨死面前,她家破人亡! 他做的事情即使死一万遍都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宋清姝强忍怒意,“三殿下,我想你也听说过我阿娘生前卜算从未错过,我是她的女儿自然也精通。” 沈临渊狐疑问道:“你卜算过我?” “是。” 宋清姝供认不讳。 “大婚之日我本想卜算你我的姻缘,却发现你的正缘并非是我,若我们成婚,你无缘皇位,我贵为首辅嫡女怎会嫁一个被遗弃的皇子?” 沈临渊抓着她胳膊的手渐渐松开,问出了另一个问题,“谁最后会坐上皇位?” 宋清姝摇头,“不知道,但我算过,你的正缘确实跟宋府有关,至于是谁,我不知道。” 正缘跟宋府有关。 宋府除了宋清姝之外就只剩下宋相容。 沈临渊灰暗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只要能帮他夺得皇位,跟谁成婚都不重要。 “清姝,是我纠缠了。” 宋清姝心中冷笑。 沈临渊这种人,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就算他最后发现宋相容对他没用,他也不会放手。 祸水东引,他们两个人就该死死纠缠。 “之前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争吵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宋清姝和沈临渊同时看了过去。 是宋相容。 她被裴月儿和蓝银枝带着几名贵女围住了。 应该是因为之前落水的事情吵了起来。 宋相容身份地位比不上这几位,就算挨骂也得受着。 裴月儿看她不顺眼,又遭她蒙骗,终于逮到机会了。 “宋相容,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居然斗胆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裴月儿逼近宋相容又说:“就算我今日打断你的腿,顶多也就回去挨几句骂而已。” 宋相容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所以才害怕。 早知道就不跟着三殿下出来了。 “裴小姐,我,我真的不知道落水的不是我姐姐。”宋相容声音里带着哭腔。 裴月儿鄙夷地看着宋相容,“还以为你是什么有骨气的人,吓唬两句就吓成这样。” “一点都没有宋三小姐有气魄,连大殿下都敢顶撞。” 听到这句话,宋相容脸上惧意全消,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谁说我不如宋清姝!”宋相容情绪崩溃,冲上前去推搡了裴月儿,“京中谁人不知宋清姝嚣张跋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我才应该是宋府的嫡女!” 裴月儿哪受过这样的委屈,扬手就还了一巴掌,厉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宋相容,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宋清姝的箭术都比大殿下厉害,摆明了是藏拙。” “蠢人我见多了,像你这么蠢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今日宋清姝出尽了风头,她就像是暗处的淤泥,无人关注。 第26章 救人 说她蠢,说她比不过宋清姝,她不服! 在宋府多年,没人说过她的不是,个个敬她,奉承她,她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庶女,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如宋清姝! “纯皇贵妃设宴我持贴进来有什么问题?”宋相容一改模样,“裴小姐好大的权利,能越过纯皇贵妃赶人走。” 裴月儿气得咬紧后槽牙,“庶女就是庶女,上不了一点台面!” “庶女如何?嫡女又如何?”宋相容反问她,“裴小姐贵为嫡女,府内不还是有庶妹,看不起庶女想必在府里没少欺负过庶妹吧?” 裴月儿看不惯庶女只是看不惯府里的那位姨娘,对府内的兄弟姐妹尚算宽容,从未有过为难。 “宋相容,我给你脸了!” 裴月儿是武将世家,动起手来没轻没重,挥拳打在宋相容的身上,后者毫无招架能力,失重往后一倒,后脑勺重重摔在地上。 见出了事,蓝银枝赶忙拉住裴月儿,“月儿,出事了,我看到她摔到后脑勺了,快走,别被人发现了。” 裴月儿原本想看看宋相容怎么样,被蓝银枝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后怕,被拖拽着离开。 发生了什么沈临渊全都看在眼里,碍于宋清姝在场,他没有任何反应,从小路绕着走了。 宋相容出事就算有人看见也没人管她,这一点宋清姝很能理解。 只要她活着,宋相容就一辈子是庶女。 在胥国,身份就是门槛。 宋清姝也不想管她,可见她迷迷糊糊地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双脚蹒跚,像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一头扎进了湖里。 真是麻烦。 宋清姝箭步跑过去,一个猛子扎进湖水,冰冷的湖水浸透衣衫,冷得她双腿僵硬,抖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宋清姝憋了一口气朝宋相容那边游过去,伸手环住宋相容的腋下把她用力往水面上托。 喝了好几口水,又被湖水冷得直打战,直到温暖的身体在身后环住她,宋相容的意识才回转。 回头一看,救她的人居然是宋清姝。 宋相容下意识挣扎,双手胡乱地拨弄,想要拽开宋清姝的手。 “你放开我,我就算是死也不用你救!” “宋相容,你清醒点,别浪费我时间!” 宋相容拼命挣脱开宋清姝的手,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她吃痛松手,右腿传来痉挛刺痛的感觉,整个人失重般地往下掉落。 “死了正好,你死了我就是相府嫡女了!”宋相容面目狰狞,双手摁在宋清姝的肩头,巴不得她死得更快点。 可她忘了,她根本不会游水,能在湖面上浮着全靠宋清姝的托举。 没了支撑点,宋相容情况不容乐观,下沉的速度比宋清姝更快。 湖水波澜,宋相容在失去意识前看见一个人在朝她游过来。 宋清姝吃力地把宋相容拖上岸,一道血痕在她的身下形成一条鲜明的线条。 她翻过宋相容的身体,这才发现宋相容撞伤了后脑勺,落水后又经历了二次受伤,不及时治疗会死。 宋相容死了不要紧,连累到她会徒增很多麻烦。 宋清姝撕掉裙子一角缠住宋相容受伤的地方,高声喊道:“救命啊!有人受伤了!” 人来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快,其中就有裴月儿等人,估计她们也是怕出事,所以跟着人过来看。 她现在浑身湿透,不能被看见。 宋清姝转身没入湖水里,借着月色躲进灌木丛里。 深秋浸泡在湖水里,冷得她双手环抱都在瑟瑟发抖。 乌遭遭的脚步声,人声聚集在湖边。 有人及时地拿了衣服遮住宋相容,紧张地把人抱在怀里送去厢房找大夫。 南山斋有皇上在,随行的太医少说也有十名,宋相容应该会没事。 宋清姝硬生生地等着人走了才敢露头,偏偏沈临渊的侍卫还在湖边徘徊,好像在寻找什么。 她又冷又急,双腿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宋清姝冷得嘴发白,脚发软,身体在逐渐下沉,她慌乱地抓住旁边的草丛,草头晃动,她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刚想藏进湖水里就看见一张阴沉的脸出现。 萧煜珩…… 萧煜珩喉头一紧,方才左炙禀告,见到宋清姝和沈临渊在湖边见面,紧接着就是宋相容落水沈临渊相救的画面。 不见宋清姝…… 他命人去寻,自己围绕在湖边搜索,见到草头晃动便过来看一眼,没想到她真的躲在这里。 草丛里宋清姝的脸惨白得像鬼一样,紧张地抓着野草,嘴唇冻得发紫,对他摇头示意。 萧煜珩冷眸扫了她一眼,脱下外衣罩在她肩头,头都没回地吩咐道:“本王身体抱恙,需要浸泡冷水,全都给本王滚!” 沈临渊的侍卫哪敢停留,脚步匆匆地扶刀离开。 等人都走了,萧煜珩拨开草丛,伸手把宋清姝从湖水里捞出来。 宋清姝人都冻懵了,也顾不上男女有别,紧紧地贴在萧煜珩的胸前,紧紧地抓着一点温暖。 萧煜珩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他抱着宋清姝上了车,低声吩咐左炙:“传话出去,本王旧病复发需要宋三小姐医治,这几日会在南山斋停留,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王爷。” 东侧厢房,沈临渊命人请来太医为宋相容医治,他务必要让宋相容活下去。 太医帮宋相容把脉,上药,又写了药方。 “宋四小姐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流血过多,微臣已经帮宋四小姐止血,相信不日宋四小姐便会醒过来。” 沈临渊松了一口气。 宋家除了宋清姝之外就只有宋相容,他的正缘。 只有宋相容才能帮他坐上皇位。 “多谢赵太医。” 沈临渊安排了人伺候宋相容,比原先跟宋清姝在一起更加上心。 一夜过去,宋相容沉溺梦中挣扎。 “朕已经坐上皇位,朕是天子,宋家对朕已经没有用处,杀,一个不留。” “宋四小姐?呵,不过是朕登上皇位的踏脚石罢了,送她去军营做军妓,也算是还了宋家的情。” 数不清的男人在她身上起伏,刺鼻恶心的汗臭味是她整日能闻到的唯一味道。 “不要!” 宋相容满头大汗惊恐地坐起身来,脑子里乱七八糟。 第27章 人死方见真 “宋相容真心对你,你就算不喜欢又何必利用她!” “宋家待你不薄,你踩着宋家上位,踩着我们的尸骨成就你自己,你就不怕午夜梦回宋家上下找你索命吗?” “朕贵为天子,何须借助他人,宋清姝,你们就该死!” 脑子里不断回响这些声音,一些陌生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宋相容满头大汗,细想这些声音到底是真是假。 “宋四小姐,你没事吧?吓着了吗?” 听到声音,宋相容顿时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噩梦里那如鬼魅一般催命的声音就在耳边。 宋相容眨巴眼睛,声音发抖,“刚才,刚才做了噩梦,我好害怕。” 沈临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的,有我在,我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要是放在今天之前宋相容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开心。 可是现在…… 她只有害怕。 她害怕噩梦里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宋相容一把掀开被子,不顾沈临渊异样的眼神,拼了命地朝着宋清姝的厢房跑去。 她推开门,里面只有清荷。 “宋清姝呢?” “四小姐,王爷旧病复发,小姐去照顾王爷了,这几日都不在。”清荷不喜欢她,甚至厌恶。 宋相容浑身都在发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宋清姝。 她想知道那些事情究竟是不是梦。 突然,宋相容看见清荷手里拿着的一支发簪。 她跑过去抓住清荷的手腕,急声问道:“这支簪子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明明被她变卖了。 清荷如实回答,“小姐上山前从首饰店里买回来的,四小姐这也想要抢吗?” 宋相容如遭雷击,踉跄的退后一步,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脑海里的。 胥国四十二年,皇上在宫中突然病故,沈玉衡举兵造反,沈临渊带着大哥宋翊川的军队反清,成功坐上皇位。 沈临渊坐上皇位的第四天,宋家被冠上谋反的罪名,二哥为了救她惨死,大哥和阿爹被判斩首,而宋清姝…… 为她求情…… 宋家全都死了。 宋相容嘴唇发抖,又联想起宋清姝在大婚之日突然反悔,还知道一些原本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只有一个可能。 宋清姝死而复生了。 宋清姝知道宋家的将来是什么下场,所以跟沈临渊划清了界限。 那她是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 宋相容想不明白,她想到了阿娘说过,云水寺有位大师,能帮人解惑。 她扭头去找了那位大师。 无垢大师端坐在佛盘上,指尖捻动佛珠。 “施主,凡事不可逆。” 宋相容愣了愣神,明白无垢大师是知道自己来问什么,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 “大师,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很莫名的记忆,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能怎么样?”无垢大师反问她。 宋相容语气诚恳,“要是真的,我可以改变我自己的结局吗?我不想落到那个下场。” “世间因果皆有定论。” “人死方见真。” 人死方见真。 宋相容回忆起她落水后的事情,是宋清姝救了她,她在湖水里再次撞到头陷入昏迷。 所以,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大师,我是不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宋相容迫切问道。 无垢大师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宋相容激动万分,那些记忆是她前世经历过的。 她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沈临渊会是皇帝! 只要她帮沈临渊,她就会是皇后! 宋相容反应过来后急急忙忙下了山。 回到宋府,宋相容想把这些事情告诉阿娘,有阿娘帮她,她日后就会成为全胥国最尊贵的女人。 不再是被人忽视的庶女! “三小姐。” 贴身婢女如意突然出现,身后还跟着几名模样姣好的女子。 宋相容看着其中一人的相貌尤为眼熟。 忽而眼睛一亮。 想到了她是谁。 沈临渊的人,故意放在她身边,日日在她耳边说起庶女不如嫡女的话,导致她日益憎恨宋清姝。 宋相容不动声色,把人留了下来。 云水寺。 寺里条件不好,萧煜珩将自己的裘衣大裳扔到宋清姝的跟前,“把衣服脱了,披这件。” 宋清姝裹着还未干透的衣裳坐在床上瑟瑟发抖,“我,我穿这件就足够了。” 萧煜珩蹙眉,“左炙已经下山去买衣服了,你难道想在这段时间冻死吗?” 宋清姝摇了摇头,“我……我不冷。” 萧煜珩气道:“你与本王定了婚事,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定了婚事,还没有成亲。”宋清姝拉了拉被子往身上裹。 “只是定了婚事?”萧煜珩不满地看着她:“宋三小姐是打算利用完本王再把本王一脚踹了吗?” 宋清姝没有回答他,萧煜珩心里那个气啊,疾步上前一把拉下被子,去扯她的外衣,“宋清姝,你休想!” 宋清姝没想到萧煜珩会有这般举动,又震惊又害怕,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裳不放,脚尖抵在萧煜珩的胸前。 ‘刺啦’,一声,萧煜珩粗暴地撕开了她的外衣,胸前一阵冰冷。 宋清姝看着萧煜珩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冰冷又阴恻恻的眼眸里是她看不透的神色,她害怕极了。 萧煜珩盯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呼吸一凝,怎么会有女人的肌肤这么白,这么嫩? 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看得宋清姝又恼又怒,一巴掌扇在了萧煜珩的脸上。 他的脸被打得侧到一边,嘴里渗出腥甜。 宋清姝也傻眼了,自己羞愧之下竟然忘记了眼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宋清姝,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萧煜珩用舌尖顶了顶右侧被她打麻的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阴森森地,感觉像是被一只毒蛇盯着。 “是,是王爷在做出出格的事!”她羞得脸通红。 “哦?是吗?”萧煜珩俯身靠近宋清姝,扣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宋三小姐既然给本王安了这个罪名,本王就只好如你所愿把罪名做实了。” 第28章 我会帮你杀了沈临渊 宋清姝吓坏了,她知道萧煜珩这个疯子绝对能做出那种事! 双手被牵制,宋清姝两条腿胡乱地蹬着,拼命地挣扎。 萧煜珩腾出一只手摁住她的双腿,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手下动作也没停,从小腿渐渐摸了上来。 宋清姝被吓得整个人都懵了,用力挣脱开一条腿,想用膝盖去撞他最薄弱的地方,不料她的腿才刚抬起来,脚腕就又被用力抓住抬到了肩头。 “萧煜珩!你混蛋!” 萧煜珩冰冷的指尖揉搓着她的脚踝,语气里带着警告,“宋清姝,死了那条利用完本王拍拍屁股就跑的心,否则本王不介意在成亲之前就圆房。” 萧煜珩没有继续对她怎样,只是脱了她的外衣给她罩上狐裘大衣,手背上却有一滴温热的泪水砸了下来。 他疑惑看去,发现宋清姝哭了。 她蜷缩在角落,气得一抽一抽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萧煜珩低着头没去看她,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扔下的衣服,“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别怪本王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宋清姝别过头去没理他,萧煜珩也不自讨没趣,关上房门出去了。 躲在院子里的清荷见王爷出来了,心虚地低下头装作扫地,直到人走出院子才扔了扫把跑进房。 一进去就看见自家小姐脸颊通红的正脱下身上那件狐裘大衣。 “小姐,你,你没事吧?” 宋清姝摇了摇头,一改刚才模样,眼神里带着几分得逞。 “这步棋确实有些险了。” 她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萧煜珩的反应,没想到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好在萧煜珩及时止步。 不过这也让她肯定萧煜珩不会轻易换合作对象。 她也算松了一口气。 “小姐,皇上下令封山,说是一定要查出是何人在闹事。”清荷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今儿个一早四小姐来过,她的神色很慌张害怕。” 宋清姝皱眉不解,“宋相容在害怕什么?昨夜是裴月儿等人闹事,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奴婢也不知道,四小姐听说小姐在王爷这里就急匆匆地走了,人好像已经下山了。” 皇上都下令封山了,她还有办法偷偷溜下山,想必已经跟沈临渊狼狈为奸了。 就让他们两个再多蹦跶两天,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那件事情。 “消息放出去了吗?” 清荷点头,“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小姐下山了。” “那就好。” 经过刚刚那事,宋清姝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 “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洗个热水澡。”宋清姝一边说话一边往内屋走。 清荷去找了寺内的僧人,问到了烧水的地方,很快就准备好了热水,伺候宋清姝沐浴完后扶她去休息。 昨夜泡了冷水,又折腾到后半夜,宋清姝洗完热水澡后脑袋昏沉,靠在床沿边上就睡了过去。 清荷急忙去找王爷,回来的时候宋清姝发起了高烧。 她病得急,寺里的太医都随着皇上回宫了,萧煜珩立马让左炙下山去请大夫,开了药说是出一身汗就会没事。 半夜,萧煜珩鬼使神差地来到宋清姝的房间,她病得头脑糊涂,嘴里一直在嘟囔。 萧煜珩屏退了下人,把手帕打湿帮她擦拭额头,听着她嘴里断断续续地在说着什么,俯身贴近,她又不说了。 ‘喵呜’ 窗外一只野猫跳过,发出尖锐的叫声,吓得宋清姝惊坐了起来,浑浑噩噩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浑身都是水,湿漉漉地打湿了地。 宋清姝莫名眼眶一热,朝着那人的方向伸出手。 “对不起……” “阿姝,我身上好痛,他们打断了我的双手双脚……” 那人痛苦地呢喃着,像魔咒一般环绕在耳边。 宋清姝拼命地想去抓他,可那人像在躲着她一样,怎么都抓不到。 “大哥,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清,是我误信了他!” 宋清姝哭得眼泪鼻涕弄了一脸,萧煜珩伸手帮她擦了擦,不解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 “宋清姝,你病糊涂了?” “对不起,对不起。”宋清姝紧紧抓着萧煜珩的衣服,不停地道歉。 “是我害死了宋家所有的人,都是我的错,阿爹,大哥二哥,是我错了!” 害死宋家所有人? 萧煜珩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任由她靠在肩头,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用怕,有本王在,宋家没人会死。” “萧煜珩,求你帮帮我。”宋清姝突然抬起头,双眼满是血丝,魔怔了一般望着萧煜珩。 “求求你,帮我杀了沈临渊。” 他查过宋清姝。 早年间跟沈临渊相识,不顾家人反对一定要成亲,却在成亲那日突然悔婚闯进他的别院。 就像是一个被迷住心智的人忽而醒悟。 “好,我会帮你杀了沈临渊。”萧煜珩认真回答她。 宋清姝更加委屈了,拽着萧煜珩的衣角不撒手,“为什么要欺骗我?我对你那么好,用尽阿娘教我的一切,替你趋吉避凶,替你谋得皇位,为什么要骗我。” “断手断脚真的好痛……” “阿爹跟大哥都死了,我的舌头被割了,都没办法替他们申冤……” 宋清姝松手倒在了床上,捂着脸大哭,“是我把宋家人送到他面前杀的,都是我不好,我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宋清姝?”萧煜珩喊了她一声。 可宋清姝沉浸在梦魇中无法挣脱,眼前所看见的全是阿爹跟大哥死前的场景,满眼的血雾。 萧煜珩静静地看着她发泄完情绪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一只手突然牵住了他的手指,萧煜珩低头一看,宋清姝仰起头看他,闷声闷气地问他,“你为什么骗我?” “我没有骗你。”萧煜珩回她。 宋清姝不依不饶地问,“你恨是女人扶你上位,杀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为什么?” “我没有。” 萧煜珩知道她是病糊涂了,没有跟她计较,反手握住她的手,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人往怀里揽。 “我说过,我会帮你杀了沈临渊。” 第29章 寻帮手 宋清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她被从云水寺接了出去,养在萧煜珩的别院里。 “小姐,你病了几天王爷就守了几天。”清荷端了一杯热茶奉上。 她喉咙干涩,喝了一口茶才开口问道:“洛璟宸上当了吗?” 清荷点头,“按照小姐的吩咐,买通了一个跟在洛小世子身边的人,洛小世子已经跟那女子见过面了,只不过……” “那个女子并不合作。” 宋清姝放下茶杯,咳嗽两声清清喉咙,“没关系,我亲自去见她。” 她特意挑选萧煜珩不在的时候出门,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前去西城。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西城一处家宅门口。 清荷前去敲门,片刻后一个女人从门缝里探出脑袋问了一句,“你们找谁?” “我家小姐要见你。” 宋清姝适时掀开轿帘,下了马车走到女子的面前,“进去谈。” 她不容对方拒绝,伸手推开了门,越过女子往里面走。 “云璃,汴京云香楼的花魁,五年前被赎身,生下一子后了无音讯。”宋清姝落坐在凳上徐徐说道。 云璃面色一沉,警惕地看向她,“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儿子生病,因为这病你相公抛弃了你们。”宋清姝嘴角噙笑,“想不想治好他的病?” “我不相信你,请你离开。”云璃做出‘请’的手势。 这些年有太多的骗子借着治病骗财骗色,她不介意自己被欺负,只要能治好小小的病,她什么都愿意做。 宋清姝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搁在桌上,“按照这上面抓药,小小的病不日就会治愈。” 云璃似信非信地拿起纸条,打开一看,震惊道:“这上面的药太贵了,我根本买不起。”光是其中的一株雪莲她都没钱买。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帮我做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小小一辈子都有药吃。”宋清姝抛出诱饵,就看云璃上不上钩了。 即便是重生,宋清姝都清晰地记着云璃上辈子的遭遇。 为了孩子,云璃抛弃自尊,出卖肉体,可她的孩子还是惨死在自己的面前。 以云璃的容貌才智,她可以在另一个地方大展拳脚。 果然,一听到小小有得救,云璃的态度松动了,“小小的药都不便宜,万一我帮了你之后你就断药了怎么办?” 宋清姝亮出腰间的令牌,“这是摄政王的令牌,我即将成为摄政王妃,你觉得我会买不起这些药?” “只要你帮我做事,我不止可以保证小小有药吃,还可以彻底的治好他的病,让他将来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 云璃惊讶地站起身来,“大夫都说小小的病只会更加严重,再过两年连行走都成问题,你能治好他的病?” “我敢说就有把握。” 宋清姝轻笑一声说道:“要不要合作,我的耐心不多。” 云璃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合作,我合作,只要能治好小小的病,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宋清姝点头颔首,“我要你去接近一个人,他叫洛璟宸,以你的本事,我相信你做得到。” “可是……”云璃听说过这个名字,也犹豫其他事情。 “我答应过小小的爹爹,以后不会重操旧业,要给小小一个干净的阿娘。” 宋清姝劝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想了想又说:“我会想办法尽量不会让你做出不必要的牺牲。” “好。” 从云璃那里离开,宋清姝让清荷变卖了一些萧煜珩送来的东西,价值不菲,换了不少的银钱。 清荷前脚变卖,后脚左炙就跟了进去将东西赎了出来带回王府。 一个珊瑚手串,一串小明珠项链。 左炙如实说出经过,低着头等吩咐。 萧煜珩眼神阴鸷,指尖一下接着一下敲击桌面,“她要那么多的银子做什么?” “听说是帮人买药。”左炙又说道:“一个四岁多的男孩。” 没听说过宋清姝生过孩子,那这个孩子她为什么要帮? 花费大量的银钱救治别人的孩子。 她有这么心善? 萧煜珩嘴角勾起冷笑,“让她去做,必要时放高价格,她卖什么,你就买什么。” “是,王爷。” 左炙领命退下。 魅香楼在一日之内换了老板,换了一个身材绰约,妩媚动人的女子。 “今日魅香楼重开,酒水减半,诸位尽情玩乐!” 云璃手里摇晃着流苏锦绣扇,笑眼盈盈地站在二楼望着底下的人,侧身一过,身后走出数十名穿着异国风趣衣裳的女子。 “哟,苗疆人,身材真不错啊,比上个老板强多了,之前魅香楼的人都快玩腻了。” “就是,来来来,今儿个我要两个人陪我喝酒。” 十名女子在云璃的示意下从二楼走下去,摇晃着身姿游走各个男人之间,给点甜头又不给多,足以勾起男人的挑战欲。 魅香楼的身价一涨再涨,不再有客就接,而是设了门槛,交足银子才能够进入魅香楼,以洛璟宸的家世想要进魅香楼轻而易举。 只是在宋清姝前去云水寺之前找人去勾洛璟宸赌钱,他输了不少,又偷了他爹不少的名贵字画去卖,一时间根本没钱去魅香楼享乐。 宋清姝给他上了一剂猛料。 一夜之间,洛璟宸输得差点连裤子都卖了。 “洛小世子,我知道有个办法能进魅香楼。”徐宁提议道。 赌了一夜,两个人的状态都很差,脸上油光满面,像被涂了一层油脂。 洛璟宸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多的是害怕。 这次赌输了这么多的钱,要是被爹知道了,肯定会打死他! “算了,我得回去了,晨昏定省,到时辰了。”洛璟宸摆了摆手就要走。 徐宁一把拉住他,煞有其事地说道:“洛小世子,咱们输了这么多的钱回去也没法交代,不如做个大的。” “什么?”洛璟宸也想翻身。 徐宁压着声音说道:“知道刑部侍郎大人在外面养了个外室,那个外室还怀了孩子,我们去内堂偷几样东西,保准能还钱,还有钱能去魅香楼玩乐。” 第30章 紧急救人 “王大人?” 洛璟宸摇头拒绝,“不行,要是王大人找上门,我爹能把我活活打死。” “洛小世子,王大人的夫人可是后宫静妃的妹妹,王大人胆敢在外面养外室,你说王夫人能放过他?他有那个胆子招摇过市找人吗?” 洛璟宸被徐宁说动了心,想着还是先把债还了,免得回去挨骂又挨打的。 “走,去看看,大不了算本世子跟她借的,过些日子还给她就是了。” 徐宁松了一口气,生怕洛璟宸不上当,他浪费口水。 城东景苑,徐宁带着洛璟宸来到一处宅院门口,翻了墙进去,屋子里摆放了不少的名贵字画花瓶,只要拿个一两件就足够还账了。 “就这个吧。”徐宁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个字画,拉开给洛璟宸看,“这幅字画一看就是名品,拿一个就够了,还不会被发现。” 洛璟宸还在翻找,一回头看见字画,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几步抢上去仔细看着字画。 这幅字画不应该在府里内库吗? 怎么会在这里? 洛璟宸拿过看了一眼底下的落款。 宁静自若,蕙质兰心。 是爹亲手所写,是给阿娘的字画。 洛璟宸绝对不相信爹会把字画给王大人,借此来交好双方官员关系。 “你们是谁啊?” 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两人做贼心虚,一下掉了手上的字画。 “我的字画!” 女人刚想上前去捡,她身边的婢女连忙拦住她,“宁姨娘,你怀了身孕不能弯腰,奴婢去帮你捡。” 洛璟宸一把抓住婢女小菊的手腕,“宁姨娘?她的字画?这幅字画明明是属于别人的,说,是不是你们偷的!” 小菊解释道:“不是我们偷的,这幅字画一直都是宁姨娘的字画,就连下面的落款都是老爷亲自为宁姨娘提笔的。” “宁静自若,蕙质兰心,说的就是我们宁姨娘,宁若兰。” 洛璟宸简直如遭雷击,他一直以为这幅字画是阿爹写给阿娘的! “不可能!” 洛璟宸看着宁若兰那张跟阿娘相似的脸,再看向她隆起的小腹,显然已经有七八个月了。 宁若兰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只是紧张的护着自己的肚子。 “你们要是想要府里的东西大可以拿去,千万别伤害我的孩子。” “孩子?你配吗?” 洛璟宸接受不了阿爹在外面寻姨娘,更接受不了府里除了他和阿姐以外还有别的孩子。 “你跟这个孩子都不配活着!” 说罢,洛璟宸一脚踹在宁若兰的肚子上,纵使宁若兰用手护着肚子也抵不住他用力一踹,整个人朝后仰去,硬生生地摔在地上。 肚子传来刺痛,一股暖流顺着双腿之间徐徐流出。 宁若兰害怕极了,“孩子!我的孩子!” 徐宁见出了事,人又不敢离开,只能上前抱着洛璟宸的腰,扭头吩咐小菊,“还愣着干什么?去通知将军,去请大夫啊!” 小菊匆匆离去,徐宁死都不肯撒手,“洛小世子不能冲动啊,这要是出了事,可是两条人命!” “我不管!我要杀了这个贱人!” 洛璟宸癫狂地扒开徐宁的手,正欲冲上去再补几脚,一支银针从暗处飞出,稳稳地扎在他抬起的腿上。 刺痛感让他失重倒在地上,洛璟宸恼羞成怒,“是谁敢暗算本世子!” 徐宁见人摔倒,赶忙把他拉着拖到一边去,硬是不让他动弹半分。 宋清姝从隐秘处走出来,跟清荷合力把宁若兰抬着进内室床上。 宁若兰脸色苍白,伸手抓住宋清姝的衣袖,“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求求你,帮我救救我的孩子。” 宋清姝应了一声,吩咐清荷去关门,旋即检查宁若兰的伤势。 宋清姝双手放在宁若兰的肚子上,轻轻抚摸下测出孩子是要早产的迹象,她掀起衣裙,脱下外裤,浑浊的羊水掺着血迹流了一床。 “我现在帮你生子,你要配合我,否则的话你跟孩子都会有危险。” “好。”宁若兰虚弱点头。 七门十二穴,宋清姝一一落针,控制住血流不止的迹象,稳定宁若兰的呼吸。 “跟着我做。” “呼气,吸气……” 宁若兰学着做,然后用力,又痛又急,出了一身的汗。 “继续,不要停。” 宋清姝卷曲起宁若兰的双腿,低头查看孩子的情况,孩子不止早产,更是卡在了产道,只露出了头皮。 要是再不生出来,大人跟孩子都会死! “得罪了。” 宋清姝说完一手摁住宁若兰的腿,一手放在产道上,顺着轨道伸了进去,摸到孩子的肩膀后说道:“我让你用力就使劲全力,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宁若兰虚弱地点头。 拇指跟四肢卡在孩子的腋下,就是这个时机! “用力!” “啊!” 宁若兰发出嘶吼声,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旋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宋清姝借着宁若兰用力的时候把孩子带了出来,可孩子浑身青紫,显然是卡在产道太长时间了。 “若兰!” 洛将军不顾房外阻拦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来。 只一眼就看见床上脸色苍白的宁若兰,再看过去,浑身是血的陌生女人手里捧着他的孩子! “把孩子放下,我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 宋清姝置若罔闻,“孩子憋了太长时间,必须要让他哭出来,否则会有危险。” 洛将军双手置于胸前做出‘不要动’的姿势,“太医马上就到,请你放下孩子。” “等太医来就来不及了。” 宋清姝抓起孩子的双腿拎到半空中,另一只手用力地打在孩子的屁股上。 洛将军吓得都慌了,“别动!不然本将军饶不了你!” 宋清姝当没听见,一下接着一下的打在孩子的屁股上,可那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死了一样。 身为医者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救治孩子的机会。 就在宋清姝还要打的时候,一道掌风呼啸而来,她猝不及防受了一掌,整个人向后跌落摔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护着孩子。 只听“哇啊~”一声,她怀里的孩子发出微弱的声音。 第31章 宋奕舟醒了,但疯了 宋清姝惊喜之余,胸口处一阵憋闷,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 她强忍着痛意从地上站起来,扯过床上的布单裹在孩子身上,随后伸手探了探宁若兰的鼻息,再看了看被子下的血流情况。 还好,没有大出血。 “病人产子用尽了力气,现在很虚弱,让她好好休息。” 宋清姝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孩子没事。” 洛将军尴尬又自责地看着自己打出一掌的手。 “我……” 洛将军越看眼前的女子越眼熟,恍然才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宋首辅嫡女,宋清姝。” 宋清姝把视线转移到洛将军身上,并没有否认,“是,我本是想去找洛小世子寻个说法。” 宋家二子宋奕舟双腿残疾的事情早在两日前就被宋清姝传出去了。 洛将军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其中还牵扯了他的儿子。 “犬子自小被我宠坏了,并不是故意想要打残宋二公子的腿,你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满足你。” “路过而已,并不是为了补偿而救人。”宋清姝转了话题,“小世子的手上有我阿娘的遗物,山海镜,将军可以还给我吗?” 山海镜表面上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实际上有大作用,阿娘留下的书籍有记载。 洛将军拧着眉头,回头看向守卫,“璟宸抢了别人的东西?” 守卫摇头,“是小世子在首饰店买的。” “算了,不过是面镜子,去府上取来给宋三小姐。”洛将军毫不在意地摆手,一心只想去看看自己刚出生的儿子。 宋清姝也不过多纠缠,拿到山海镜宋清姝就离开了别院。 风波就如微风拂面般轻飘飘,洛将军没有罚洛璟宸,还帮他把外债都清了。 宋清姝早就料到这一点,所以只是要回了阿娘的遗物。 眼看着婚期将至,宋清姝在府内任由祖母和阿爹折腾,换了一家又一家制衣坊,对嫁衣怎么看都不满意。 黄昏时,宋老夫人把人都叫去了紫竹苑,命嬷嬷拿了一件嫁衣出来。 “清姝,你明日成婚,这件嫁衣就当祖母送你的贺礼。” 宋清姝瞥了一眼,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让清荷收下。 宋老夫人眉眼中的尴尬和微怒还没淡去,索性装作不舒服地捂着胸口,冲宋相容招了招手,“相容你也别恼,清姝比你早嫁人,衣裳是该给她的。” 宋相容故作大方得体模样,“三姐嫁人是好事,相容不会恼,只会祝福三姐。” “真是个好孩子。”宋老夫人欣慰地拍着宋相容的手背。 “只可惜二哥还没醒,都看不到三姐成亲了。”宋相容略带伤心地低下头,引得宋老夫人都动容了。 “唉~” 宋老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奕舟也是个乖孩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洛小世子起冲突。” “听说二哥是在找东西。”宋相容引出话题,目光瞥向宋清姝,而宋清姝,也正好在看着她。 目光相撞,犹如不见寒光的刀刃碰撞,叫人浑身发寒。 这样淡漠的眼神她之前从未在宋清姝的身上见过。 从宋清姝在和沈临渊大婚之日逃了之后,这种眼神就多了。 宋相容肯定宋清姝跟她一样,记得上辈子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才对沈临渊避之若浼。 为了跟沈临渊划清界限去嫁给一个快要死的人。 宋清姝比她多知道什么? “奕舟在找东西?找什么?” 宋老夫人的话把宋相容拉回了神,“好像是在帮三姐找东西,相容不知道,还是问问三姐吧。” 宋清姝如实回答,“阿娘的遗物。” “望舒的遗物?”宋成晖皱起眉头,“那些东西不都锁在库房吗?谁动了?” 宋相容心虚地别过目光,差点忘了自己早已变卖了那些东西,她也不知道宋奕舟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去找回来。 “可能是被哪个院子里手脚不干净的人偷出去卖了吧。”宋清姝风轻云淡地拍了拍衣裙上根本没有的灰尘。 这是变相在说他不管府内后院。 宋成晖脸色阴沉,“我把府内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么打理的?” 柳氏慌了神,赶忙站起来,“老爷息怒,是妾身没有管好侯府,以后不会了。” “还有以后?”宋成晖震怒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这还是奕舟发现了,要是没发现,府内还不知道要丢多少的东西。” 柳氏屈膝半跪在地上,态度谦卑,“原先是发现了的,妾身已经把人打发了,奕舟也是急切,自己去寻了,都是妾身不好。” 事情已经发生了,宋成晖也不好在儿女面前多教训柳氏,不耐烦地摆手,“行了,等奕舟醒了让他搬来紫竹苑的偏院住着,也清净些。” “是,老爷,妾身容后就去办。”柳氏松了一口气。 只宋相容的神情变了变,想掩饰也来不及了。 “阿爹不用担心,该收回来的我都已经收回来了。”宋清姝开了口。 宋成晖看向宋清姝,觉得还是亏欠了这个女儿。 “清姝,你成亲后就是摄政王府的人了,爹能给你的不多,城内几间铺子的房契你拿着用,也好贴补贴补。” 阿爹自从上任后从未有过贪污,名下的铺子都是大哥靠皇上赏赐银钱收下的。 宋清姝没有拒绝,谁又会嫌钱多呢。 宋相容垂下眼眸有自己的盘算,只是几间铺子,她还不至于眼界这么低。 “老爷,二少爷醒了。”小厮高兴地跑到门口。 “醒了?”宋成晖尤为激动,起身就往外走。 宋清姝也跟了上去,算着日子也是该醒了。 “东西呢?我的东西呢?” 进了院子就听见房里传来宋奕舟吵闹的声音,里面的小厮丫鬟尽数都被打了出来。 “怎么回事?” 小厮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二,二少爷好像疯了……”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随着宋成晖的脚步进了房间。 房内狼藉一片,东西丢的到处都是,宋奕舟眼神慌张又急切地在寻找什么,两只手抖着哆嗦扯被子。 “东西不见了,清姝会生气的……” 第32章 抓人 “奕舟……”宋成晖低声喊了一声。 宋奕舟怔怔地抬起头,眼神无助,“我的东西不见了,我找不到了,怎么办?”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宋清姝疾步上前,拽过宋奕舟的胳膊,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半晌后,宋清姝转过头,“二哥执念太深,又伤到了头,恐怕一时半会都清醒不了。” 她没料到宋奕舟会伤得这么严重。 宋奕舟听到声音,头歪着看着床边的人,忽而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清姝,都是二哥不好,你别生二哥的气了,好不好?” 宋清姝愣了愣神,皱眉看他,“二哥,你认识我?” “清姝,二哥错了,二哥以后不会再做让你生气的事情了。”宋奕舟像个小孩子一样盯着她。 宋清姝心凉了一半,“二哥,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宋奕舟不肯放手,哭得眼泪鼻涕一块掉,“清姝……” “我原谅你了,我没有生你的气,但你要是再不好好休息我就真的生气了。”宋清姝装作恼怒模样。 “我听话,我乖!”宋奕舟一咕噜地钻进了被子。 宋清姝站起身来,眼底蕴着化不开的愁,“阿爹,二哥的病要好好休养,尽量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否则只会更严重。” 宋成晖一瞬间像老了十岁一样,脚步沉重地往外走,连一句话都没说。 宋清姝明白阿爹是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认为是他自己没能管教好二哥才让二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她感觉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宋清姝吩咐了下人好好照顾宋奕舟,又写了药方着人去抓药,安排好后独自一人出了府。 永巷。 一个只要你给得起钱就会有人给你卖命的地方。 宋清姝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裳,头戴斗笠遮面,从腰间取下一袋银钱扔在桌上。 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眉头到右脸颊,面目狰狞可怖。 男人拿起桌上的钱袋在手上掂了掂,一眼就看穿了宋清姝女子的身份,“姑娘,我阿古可不做什么抓奸的活,这钱,你拿回去吧。” 钱袋被扔到面前,宋清姝面不改色,“不抓奸,抓人。” “抓人?”阿古来了兴趣,“姑娘要抓什么人?” 宋清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张,指尖摁住,推到阿古的面前,“上面的人全抓来,为首的抓到,我给双倍赏钱。” 阿古拆开纸张扫了一眼,上面只有四个人名,全是官员子弟。 有意思。 “我接了,姑娘等着吧。” 宋清姝干脆利落地转身落座,等着阿古回来。 日头落山,直至半夜时分,院子里传来吵嚷的声音,宋清姝推门走了出去,阿古的手下拖着那四个人扔在了地上。 宋清姝一一看过,确认没抓错人,又取了一袋银钱给他。 宋清姝缓步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扯开他们脸上绑着的束带,一只手横在面前,“姑娘要是不杀就别扯束带。” “不怕。” 宋清姝明白阿古的好意,但她不需要,她就是要让这些人看个清楚。 随着宋清姝扯下束带,欧阳询双眼上的压迫感顿时消失,挤弄了两下眼睛,看清面前人后满眼疑惑。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绑我,信不信我爹杀了你!” ‘啪’,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欧阳询气急败坏地要起身还手,双肩被人死死摁住。 “妈的,有种跟我单挑!”欧阳询骂骂咧咧。 宋清姝无视了他的骂声,眼神冰冷地盯着他,“宋家二少爷宋奕舟去找洛璟宸那日发生了什么?” “宋家二少爷?什么二少爷?我不认识!”欧阳询矢口否认,他也确实不记得对方说的人是谁。 宋清姝勾唇冷笑,脚步轻挪,抬手一针扎在欧阳询头顶的穴位。 眨眼功夫,刺痛由头皮传到脚底,欧阳询疼的蜷缩在地上,“我真的不记得你问的人是谁!” “宋首辅二子,其大哥是宋翊川宋将军,三妹是摄政王妃,这样,记得了吗?” 欧阳询仔细回忆,总算是想起来了,“大侠,那事跟我没关系啊,你要找人报仇就去找洛小世子,找我们干什么?” 来之前宋清姝就打听过了,那日动手的人除了洛璟宸之外,就是他们四个人。 “找你们玩玩。” 宋清姝绕到欧阳询的身后,右脚踩在他的后背上,背过身的手再抽出时,手中多了一把精巧的匕首。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听懂了吗?” “不是,你是不是疯了?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打的宋奕舟,你……” “回答错误。” 宋清姝不等他说完,抓起欧阳询被绑住的手,尖锐的匕首刺进他的大拇指指甲盖的缝隙里,用力一挑,指甲盖瞬间飞出。 “啊!” 欧阳询痛得跳脚,连连点头,“我听懂了,听懂了。” “事情发生那天,宋奕舟去找洛璟宸要什么的?”宋清姝问他。 欧阳询回忆了一下,“说是找一面什么镜子,洛小世子没搭理他,他就缠着小世子,小世子烦了就让人把宋二少爷绑起来打了一顿。” “回答错误。” 宋清姝又拔了他一根手指的手指甲。 欧阳询疼得满头细汗,也不敢有所隐瞒,什么都倒了出来。 “小世子原先只是想打他一顿,后来觉得没意思,就跟我们几个打了个赌。” “打什么赌?” “大侠,我,我真的不能说啊。” 宋清姝见他嘴这么硬,转而看向了阿古,“听说你们这里有个东西很有意思,能不能借我用用?” 阿古点头,“姑娘给的赏钱这么多,这里的东西随便用。” 宋清姝抬脚走进里面的房间,轻车熟路地打开里面的暗格,从暗格里拿了个东西出来。 阿古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熟悉这里的环境,居然连暗格在哪里都知道,不由得猜测对方是否在做戏给他看。 再出来时,宋清姝手里拿着个小巧的物件,一块磨刀的磨刀石。 宋清姝拽起欧阳询受伤的手,把他流血的指头摁在磨刀石上,一下接着一下摩擦,血肉混着血水从石头上滴落。 第33章 大婚 这画面看得阿古都头皮发麻,后背一阵凉意。 宋清姝不解气地又用力摁了摁,问道,“怎么?还不肯说实话?” 欧阳询实在是疼得没办法了。 “小世子跟我们打赌,赌他能撑多长时间。” “我也不知道宋二少爷能为了一面镜子做到那种程度,喝尿钻裤裆都干得出来,小世子赌输了来气,就把镜子摔了,宋二少爷一急眼就跟小世子打了起来。” 欧阳询缓了一口气,“小世子没打过宋二少爷,于是找了人帮忙摁住,打断了宋二少爷的腿又接上好几次才把人扔出去。” 这跟她给二哥诊治时的情况一般无二。 “还有呢。” 欧阳询心虚地低下头,“小世子把宋二少爷放进了兽笼里,折腾了个半死才放了他。” 兽笼! 宋清姝脸色微变,洛将军在府里养兽的事情人尽皆知,可没人知道洛璟宸会变态到把活人跟野兽放在一起搏斗。 怪不得二哥身上会有几处很奇怪的伤势。 宋清姝松开手,把人交给阿古,“麻烦了。” “姑娘放心,我们做事向来不留痕迹。” 宋清姝自然会放心,不然她也不会来找他们办事。 秋日夜凉,深夜的风带着冷意。 宋清姝慢悠悠地回了府。 想要保护好身边的人,除了有权势之外,双手必定会沾满鲜血,她原只想让洛璟宸也挨顿打就算了,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翌日,宋清姝大婚。 寅时她就被清荷叫了起来,喂了一碗人参燕窝粥,补补气力。 来伺候的喜娘是宫里的人,人唤许嬷嬷。 许嬷嬷在旁指挥着清荷和带来的奴婢帮她梳妆。 摄政王妃大婚,内着婚服,外披命妇朝服,繁琐又厚重。 几件头饰依次插在发髻上,宋清姝就感觉头顶巨石,压得她脖子都疼。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头饰竟还没上一半,不等她开口问,又有丫鬟端着一盘又一盘的头饰进了房。 宋清姝有气无力地闭上眼睛,索性任她们摆弄。 “小姐,怎么了?弄疼你了吗?”清荷问。 宋清姝叹了口气,“这些头饰真的有必要全都戴上吗?” “有些是皇上皇后还有太后赐的,是要戴上的。”清荷走上前去扶着宋清姝,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姐要是不舒服就先靠着我。” 宋清姝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弄乱了头饰还要再折腾一遍。” 还好只会大婚一次,要再来一次她可承受不住。 她看着铜镜里被打扮得精致靓丽的自己,想到了上辈子她大婚。 婚服简单,头饰简单,就连送亲的队伍都很简单。 沈临渊说,他贵为皇子,不该奢靡,一切从简就好。 她那时昏了头,也就信了他的话,后来她才知道,不是为了勤俭的名声才一切从简,而是在沈临渊的心里,她根本不值得他大费周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头饰总算是戴完了。 宋清姝用手支着额头,头沉得都快要掉地上了。 嫡女出嫁,府内亲人和府外朋友都来送嫁。 裴月儿竟然也来了。 她和蓝银枝并肩走进来,脸色并不好。 裴月儿小心翼翼地奉上自己的贺礼,用着很小的声音说感谢的话,“那日多亏你收走了药我才没酿成大祸。” “先前欺负了你妹妹,对不起。” 宋清姝不好奇裴月儿是怎么知道的,倒挺好奇她怎么会来道歉。 她让清荷收下贺礼,也没接话茬。 宋相容也来了,送了个锦盒,说是里面搁的是她喜欢的东西。 宋清姝也如数收下,再怎么样这些东西日后也能卖了换钱。 马上就到吉时,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 摄政王迎亲的仪仗到了府门口,宋相容扶着宋清姝出嫁。 “三姐,从今以后,府里就只有我了。”宋相容突然开口。 宋清姝侧目看了她一眼,感觉出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被人打得转性了?” 宋相容没顶嘴,这更是出乎宋清姝的预料。 红盖头遮着,她看不清宋相容的表情,只能低着头看脚下的路,免得宋相容突然使绊子。 耳边宾客道贺的声音,鞭炮齐放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 “摄政王大婚,他会亲自来迎亲吗?”宋清姝在心里这么想。 转念又想,萧煜珩称病多年,又在云水寺托词复发,就算是要成婚,也是找个人或者物件来替,不会亲自出马。 宋清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上了花轿才松一口气。 花轿里就她一个人,没人能看见她,头顶上的头饰压得头皮又酸又痒,宋清姝用带着护甲的手指顺着发缝去挠痒痒的地方。 花轿走了多久,鞭炮就放了多久。 终于是都停了下来,花轿被人从外面踢了踢。 有人掀开了轿帘。 眼前明亮,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团红绸,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花轿。 宋清姝不知道是谁在牵着她往前走,周围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要不是之前来过摄政王府,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送去了别的地方。 宋清姝坐在喜床上,听见有人出去关门的声音,房间里瞬时就陷入了寂静。 过了半晌,头顶的盖头被人掀开,宋清姝一抬头就对上了萧煜珩的目光。 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不见喜庆,反而增添了几分阴柔妖娆,活像个妖孽。 四目相对,宋清姝迅速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萧煜珩从桌子上端起两盏酒杯,一盏递到了她的面前,合卺交杯酒饮下,亲算是成了。 萧煜珩走出了房间,跟在他身后的喜娘丫鬟也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了她一个人。 由始至终,他们都没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清荷进了喜房,手里端着一盆清水。 “王爷说王妃今日辛苦了,不许人来打扰。”清荷放下水就去帮她解头饰,“王妃可以好好休息了。” 宋清姝早就想把一头的累赘脱了。 刚才只是一点儿小动作就压得她脖子嘎吱作响,强撑着一整天,现在已经累得不行。 第34章 你很急吗 清荷一点点地拆下头饰,装进锦盒,收了起来。 不同的头饰放在不同的锦盒里,皇上、皇后和太后等人所赐的头饰则被收在了另一种更为华贵的锦盒里。 琳琅满目地铺了一桌子。 宋清姝身上的命服厚重,再加上里面穿着的喜服,她脱了之后只感觉浑身轻松。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让清荷给她换了一身水绿绣的衣裳。 折腾完,宋清姝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个老嬷嬷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清汤面。 “王爷担心王妃等久了会饿,特意让老奴煮碗面送来,王妃趁热吃。” 余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待人和蔼可亲,原本是在乡下安享晚年的,听说摄政王娶妃的事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回来。 宋清姝冲她笑了笑,端过面三两下就吃完了。 这一天折腾得浑身疲惫,她是又累又饿。 二更敲响,新郎官才现身。 萧煜珩一回院子,满院子的丫鬟嬷嬷都息了声,恭敬的站在两侧,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洗漱一番,又换了衣裳,这才进了内屋。 宋清姝见着他起身行礼,“参见王爷。” 萧煜珩称病没喝多少的酒,他的那些好友也帮他挡了不少。 新房内,红烛烧了一半,烛火随着微风摇曳,宋清姝穿着一袭水绿色的衣衫,衬得她清丽可人。 一头秀发没有任何的装饰,如丝绸般顺滑地披在肩头。 “你穿绿色很好看。”萧煜衍想不到别的夸她。 “王爷穿红色也很好看。”宋清姝回夸他。 “一碗面能吃饱吗?”萧煜珩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空碗上,就连汤都喝了。 宋清姝脸颊微红,“饿了一整天,闻到面香没忍住,分量太少了。” 她说的是实话,那一小碗面搁在平时她也吃不饱。 “来人,准备膳食。”萧煜珩沉声吩咐。 很快,厨房准备好了膳食搁在桌上。 各色的小菜,煮的面食和蒸的点心。 宋清姝吃了一碗面和几块点心,胃里才有点饱腹感。 萧煜珩看她吃得香,也陪着吃了点。 “那几个人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宋清姝吃点心的动作顿了顿,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两个本就是合作关系,他暗地里派人跟踪她,也正常。 “他们害了二哥。” “本王知道。” 萧煜珩以为宋清姝不在乎宋家的人,可左炙跟了她有段时间,发现并非如此。 “明日各方官员会到府贺礼,你今日早些睡。”萧煜珩提醒她。 早点睡…… 宋清姝用余光瞥了瞥床铺,余嬷嬷早就带人铺好了床,她犹豫着自己睡哪里好。 用了膳食,萧煜珩着人换了衣裳,穿着简单的站在宋清姝的面前。 “嗯……我睡哪里?”宋清姝问他。 他们虽说已经成亲,但只是合作关系,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萧煜珩:“睡床上。” 宋清姝无言以对。 但她没说什么。 她跑到床边,把里面高一些的枕头放在外面,自己抱着小枕头缩进了床里侧,尽量避免跟萧煜珩接触。 上次的试探就已经触到底线。 她瞥了一眼萧煜珩。 萧煜珩上了床榻,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抬手用罩子罩住角灯。 这种灯是御用的,里面的灯芯是鱼油所制,灯罩用的羊皮,不会被烛火点燃,拿开灯罩屋内就亮起来了。 罩了烛火,屋内陷入一片昏暗。 宋清姝七上八下地缩在床上,鼻尖萦绕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味道,很清新。 成亲前宋清姝还在想着如何跟萧煜珩拉开距离,至少她还不想跟他做实名分。 可现在萧煜珩安静地睡在旁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就知道,是她想多了。 在萧煜珩的眼里,他们是合作关系,甚至连暖床的资格都没有。 以他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没必要选她。 过了好一会儿,宋清姝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越过萧煜珩往他的书房走去。 在书房的柜子里,她找到了那本名为《圣》的书。 沈临渊即位时十分着急地想要这本书,究竟书里藏了什么秘密? 她翻看书籍,想看看书页有没有夹层。 根本什么都没有。 “宋清姝。” 宋清姝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抖落在了地上。 萧煜珩瞥了一眼,阴肃地逼近她,“你好大的胆子。” “王爷,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偷东西。”宋清姝连忙解释。 “人赃并获。” 萧煜珩最是厌恶这种喜欢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 宋清姝捡起地上的书在萧煜珩面前晃了晃,“这本书是沈临渊一直想要的,我知道在王爷这里,生怕里面有陷阱会危害到王爷。” “书?” 这本书是当年他意外得到,翻看过无数遍,除了说一些大道理,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还想骗本王” 宋清姝当下竖起四根手指发誓,“我若是想要做什么对王爷不利的事情就让我不得好死。” 萧煜珩凝眉,“这么轻易发誓,更不能信你。” 宋清姝着急了,把灯罩拿起,屋子顿时亮了起来,“王爷,我了解沈临渊,这本书里要没有东西,他不会费劲力气去找。” “我要是想要对王爷不利,也不会选在今日大婚。” “你怕是忘了,这样的事情你做过一次。” 萧煜珩是在说他们初见那次。 她在大婚之日逃婚,并提出跟他合作。 宋清姝无可奈何,身上有嘴也说不清,破罐子破摔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那王爷打死我吧。” 萧煜珩心生不悦,“你何时变得这般无赖?” “我哪里无赖了?”宋清姝也恼了,“话都说了,是王爷自己不信,那我能怎么办?把沈临渊抓过来,当面逼问他为什么要找这本书吗?” 萧煜珩半信半疑地看她,“书里你什么都没找到。”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疑惑沈临渊找它做什么。” 宋清姝摆弄着手里的书,忽而手下没拿稳,书掉在桌子上,封面卷起一角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捏起卷起纸张,轻轻撕开,一副合欢图出现在眼前。 “你很急吗?” 第35章 入宫谢恩 宋清姝羞红了脸,慌乱地用手去遮住,“我,我真不知道里面藏的是这东西……” 她以为里面放的是什么机密。 萧煜珩拿过书籍,仔细地拆解每一页,没有其他的发现,除了封面里藏着的合欢图。 “你说,沈临渊在找这张图?” 宋清姝思虑片刻才开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着急在找,合欢图上的男人难不成是他?” “身为皇子,府内有几位通房侍妾很正常,他不会在意,除非,他在意的是画像上的女人。” 萧煜珩认出画像中被扔在一旁的衣裳,“是月之国的服饰,画像里的人是月之国的人。” 宋清姝震惊地捂住嘴,“沈临渊通敌卖国,他想拿回画像要挟里面的女人。” “有这个可能,时辰不早了,睡吧。” 宋清姝回房休息,满脑子都是画像的女人。 她没见过那个女人,不然一定会有印象。 海浪般的困意一浪接着一浪席卷而来,宋清姝没能抗住睡意,眼皮越来越重,没意识前隐约看到萧煜珩上床休息。 翌日,宋清姝还没睡醒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萧煜珩习惯了早起,已经换好了衣服,他拿过床边的金钩勾起纱幔,灯笼里的红烛已经燃烧殆尽。 宋清姝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才坐起身。 萧煜珩看了看床上的元帕,拿起后刚想用匕首划破手指,被宋清姝拦住。 她眼底带笑,从身后拿出瓷瓶在萧煜珩面前晃了晃,旋即把瓷瓶里的东西倒在元帕上。 “我早就准备好了,放心吧,跟人的血很相似,不会被看出来。” 萧煜珩心中不满,“早就准备好了,你从未想过跟本王圆房。” 宋清姝没注意到萧煜珩的神情,还炫耀般地抬头笑,“王爷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庸脂俗粉,我有自知之明,定不会毁了王爷的清誉。” “我这也是在为王爷着想。” 萧煜衍听到这些话,后槽牙都咬紧了。 这个丫头,口口声声说着为他着想,一举一动都在跟他划清界限。 想利用完他扭头就跑,绝对不可能! 许嬷嬷带着几名亲信丫鬟陆陆续续进了房,看见床榻上的元帕,笑得嘴都合不拢。 “王妃昨夜辛苦了,快喝点参汤补补元气。” 宋清姝尴尬极了,瞥了萧煜珩一眼后,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许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小珩,你可要努努力。” 小,珩? 宋清姝好奇地扭过头去看萧煜衍,萧煜珩不止没有生气,反而很是纵容许嬷嬷。 许嬷嬷收拾了床铺,带着丫鬟出去。 “许嬷嬷自小带大本王,形同本王的乳母,你不必放在心上,她没有恶意。”萧煜珩说。 宋清姝看得出来许嬷嬷对她没有恶意,反而是满满的催生之意。 刚才那碗参汤里放了红参,能助女子早日怀孕。 宋清姝没说,也默认了许嬷嬷的行为,反正对人没伤害。 “王爷!求王爷见下官一面!” 外面嘈杂的声音惊扰到他们,宋清姝皱眉看向萧煜珩,“这么早就有人来找王爷?难道对方不知道王爷今日新婚头一日吗?” 萧煜珩知道外面是什么人,并不想让宋清姝看见。 “本王让你出去再出去。” 萧煜珩开门走到院子里,柯昶挣脱开侍卫冲到他面前,先奉上了贺礼。 “下官恭贺王爷新婚之喜。” 萧煜珩使了个眼色,左炙将礼物收下退到一旁。 “柯大人,本王说过,此事与本王无关。” 柯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气急切,“王爷,永安镇是守关镇,前些日子下大雨淹了田,百姓流离失所,连饭都吃不上了,现在还有不少百姓染上瘟疫,请王爷救救百姓。” 永安镇人口众多,即便是朝廷拨粮也只是救一时之急,解决不了根本。 萧煜珩眼神冰冷,不肯松口,“本王无计可施,柯大人请回。” “王爷,求王爷救命!” 能救永安镇百姓的人就只有摄政王,朝廷拨粮,摄政王领兵镇压,即便是只能缓急,也能让镇上的百姓松一口气。 柯昶救人心切,拼命地朝着萧煜珩磕头,磕得满头是血也不停。 房内,宋清姝透过缝隙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柯昶柯大人,为救永安镇的百姓,擅自打开镇上军粮库,被人通风报信,皇上下令满门抄斩,柯大人一家无一幸免,活了永安镇大半百姓。 一个真心为百姓办事的官。 萧煜珩命人拖走了柯昶,清理了院子,仿佛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确实,放粮赈灾需要朝廷下令,无人可以擅自做主。 包括摄政王在内。 萧煜珩和宋清姝用完早膳,入宫谢恩。 慈宁宫,太后一改往日装扮,换上朝服,头戴冠束,笑眼盈盈地看着皇上。 “煜珩迟迟不肯成亲,不料跟宋三小姐相处没几日就定了情,也算是了了哀家一桩心事。” 皇上也甚是欣慰,“是我…朕这位义弟什么都好,就是身体不好,得好好赏赐摄政王妃。” 萧煜珩和宋清姝请旨后进了慈宁宫。 太后命掌事姑姑递上一封红利,“哀家在后宫多年,还是听了旁人说起,成了亲,身为长辈要封红利,你瞧瞧如何。” 宋清姝受宠若惊地跪下谢恩,“清姝谢太后赏赐。” 红利很厚,光摸着就知晓里面有不少的银票。 皇上也早已准备好赏赐给宋清姝的礼物,按照她喜欢的,赏了不少的名贵药材,其中光雪莲就足足有十二株。 宋清姝再次下跪谢恩,如数收下。 看着皇上赏赐的清单,宋清姝心里乐开了花,拿出一部分给云璃,足够治好小小的病了。 太后越看宋清姝越欢喜,领着她去了内殿,给了她一样东西。 是一支桂花玉簪。 看着是个老物件。 宋清姝拿着玉簪疑惑开口,“太后,这是……” “收着吧,原本就是要给你的。”太后年纪大了,多说些话就喘不匀气,掌事姑姑在后面帮着拍背顺气。 “太后已经给了赏赐。” “煜珩娘亲留下的遗物。” 第36章 开粮仓赈灾 宋清姝退回簪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她从来没听萧煜珩提起过他的娘亲。 “这件事情不用告诉煜珩,天不早了,回去吧。” 太后不想说,宋清姝也没问,默默地把簪子收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宋清姝也试探过萧煜珩,他说不记得娘亲。 萧煜珩的身份着实神秘,京中传闻中只说他曾经救过皇上,跟皇上结拜,一起出生入死,回京后被封为摄政王。 “很累吗?” 萧煜珩黝黑的眼眸看向她,“太后让你入内殿说了什么?” “说王爷身体弱,不知能活多久,让我好好照看你。”宋清姝胡说八道的功夫愈发长进,张嘴就来。 萧煜珩没多问,到了王府就下马车把宋清姝一个人扔下。 宋清姝乐得轻松,清点了赏赐,带上清荷,把些许东西变卖,一部分银钱和药材给了云璃,并教她如何熬药。 剩余的钱,她让云璃去做了另外一件事。 探查京中官家子弟的内宅之事。 永安镇,连月大雨,如墨般的乌云遮在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官府内衙,柯昶头发乌遭,朝服三日没换,满地的上书官文丢得到处都是。 “老爷,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柯夫人满面愁容,搬空了家底也没办法让整个镇的百姓吃上粮食。 柯昶掩面发愁,重重叹息,“我去求了王爷,王爷不肯松口,最多三日,三日后镇里就没有粮食了,所有人都会饿死。” “老爷,如果每日只放一锅粥,能不能多撑几天?” 柯昶摇头,“一锅粥根本不够百姓吃,人数太多了,再等等,我相信朝廷定不会坐视不理。” 三天内,柯昶上书无数,全部被驳回,有些甚至连拆都没拆开。 大雨不停,连绵的细雨中掺杂着百姓的哀嚎。 柯昶丢下手中的伞,看着面前的惨状无能为力。 他跌磕在地上,双手无力地垂在双腿旁。 “叔叔,你是不是饿得没力了?。” 孩童天真地从怀里掏出半块馍馍,残缺的馍馍一角已经发霉了。 “叔叔,阿娘说让我饿了再吃,我还不饿,叔叔先吃吧。” 柯昶接过孩童递过来的馍馍,眼泪顺着雨水滑落。 在这个时候,柯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开仓赈灾。 他可以死,全镇数万百姓不能死! 柯昶收拾了家里所有仅存的银钱交托夫人,“包袱里放了休书,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柯家人,带着孩子回娘家,不管任何人问起,你都不要承认跟我有过关系。” 柯夫人眼泪直流,拼命摇头,“老爷,我不走,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柯昶不忍心夫人孩子陪他送死,让衙差强行把人带走,他带着剩余的衙差前去粮仓。 漆黑的夜色下,柯昶手持雨伞,身后站着一排不顾生死的衙差。 “开仓!放粮!” 随着一声令下,衙差陆陆续续进粮仓,把一袋袋粮食用木头推车运出来。 天明放粮赈灾救济百姓,午时正中参他的奏折就送到了皇上的面前。 “大胆!” 皇上震怒,一掌拍下去,桌上的奏折掉落几张。 “柯昶好大的胆子,居然斗胆私开军仓!” 王公公上前一步,“启禀皇上,永安镇遭遇洪涝,柯大人多次请奏派粮赈灾未果,想必也是为百姓着想。” 上奏柯昶的秦淮躬身行礼,“皇上,柯大人此举虽是救人,但终究是触犯国法,依律满门抄斩。” 皇上顿感焦头烂额,摆了摆手,“此事就由秦爱卿去办,若粮仓空仓属实,抓柯昶回京。” “微臣遵命。” 秦淮转身之际,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只要柯昶死了,永安镇就属于他了,两镇并守,他就是最大的官首! 傍晚时分,秦淮带着大批的官兵围剿柯府,就连柯昶连夜送走的妻女都被抓了回来。 柯昶大惊失色,“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早已被我休弃,不再是柯家的人。” 秦淮冷笑一声,“皇上下旨,柯昶擅自开仓放粮,诛满门,把人全部带回去。” 留一个活口就是留一个后患,他绝不可能让柯家人活着。 柯昶被御林军押着,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被拖拽着到了粮仓门口。 粮仓已空,他费劲力气也填不满十分之一,更何况秦淮来得这么快,根本不给他任何弥补的机会。 全完了。 “这么好看的戏,本王也想看看。”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轿帘掀开,萧煜珩半倚靠在软塌上,眼底带着冷意。 秦淮脸色大变,急匆匆地上前行礼,“下官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下官奉皇上之名捉拿嫌犯,这么大的雨,淋着王爷可就不好了。” 萧煜珩没理会他,余光瞥见暗处一行人偷摸摸地离去。 “本王就喜欢欣赏落雨,秦大人有意见吗?”萧煜衍眉头一挑,阴肃的目光凝在秦淮身上。 “下官不敢。” 双方僵持,萧煜珩的马车不动,秦淮就不敢动,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着急得分不清脸上的是汗还是雨了。 一个时辰后,萧煜珩百无聊赖地摇晃着手中玉扇,“没意思。” 话语落罢,马车调转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见马车走了,秦淮松了一口气,转身又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开粮仓!” “不要!不要开粮仓!” 柯昶拼命想要阻拦,只要粮仓一开,他全家都要死。 “柯昶,我早就让你识时务,是你自己非得遵守什么护百姓的诺言,没钱,守什么诺言!”秦淮抬手下令,“开粮仓!” 御林军缓缓拉开粮仓的大门,里面堆满了粮食。 “怎么会这样?” 秦淮皱紧眉头,不解地看着粮仓,他明明用最快的速度带人来抓柯昶,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填满粮仓。 一定是假的! “扎破麻袋!” 御林军拔出长刀,寒光乍现,一刀划破麻袋,金黄色的粮食倾泄而出,洒了一地。 “秦大人,是粮食。” “打开全部麻袋。” 全粮仓的麻袋被划破,从里面掉落的全部都是粮食! “粮仓没空,我没罪!” 第37章 做梦? 柯昶喜极而泣,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粮仓为什么会是满的。 “秦大人,粮仓是满的,我何罪之有。”柯昶理直气壮地挣脱侍卫的束缚,“还不走?难道要闹到皇上面前吗?” 秦淮脸色铁青,不甘心地带着御林军离开。 天蒙蒙亮,柯昶带着衙役收拾好粮仓,永安镇的危机总算是度过一个了,只要百姓能够吃饱饭,他做什么都愿意。 摄政王府后院。 宋清姝靠在软塌上休息,忽而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没睁眼,笑了笑,“清荷,同样的把戏玩了这么多次,你不腻吗?” “很累吗?” 宋清姝猛地睁开眼睛,抬头对上萧煜珩那双黝黑的眼眸,下一刻赶忙坐正了身姿,“王爷,我以为是清荷。” “王妃昨夜做了什么累成这样?”萧煜珩在她旁边坐下。 “我昨夜很早就睡了。”宋清姝回道。 萧煜珩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帕,故意在宋清姝的面前抖了抖,“那你的手帕为什么会在永安镇?” “王爷既然知道,那还问什么,我只是想帮人而已。” 宋清姝尽量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强忍着想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萧煜珩却说,“帮人?你有那个能力吗?为了帮人倾尽钱财,云水寺正好有座佛像坏了,不如本王命人不要修缮,王妃去坐,如何?” 摆明了是在挖苦她。 宋清姝气得不行,又不能反驳他,万一激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活阎王,她就不是去云水寺坐佛像了,而是被做成佛像。 “王爷说得对,明日清姝就去云水寺坐着。” 萧煜珩看了她一眼,“你胆子还挺大。” “不敢,没王爷胆子大。” “永安镇粮仓一夜之间被补满,你觉得秦淮不会起疑心?不会猜测是谁在背后帮柯昶?大量购买粮草,可视为囤积叛国,一旦秦淮查出跟你有关,你跑得掉吗?” 萧煜珩不紧不慢地说着:“你用他人名讳购买粮草,十斤二十斤尚可,足足千斤粮草,什么地方需要这么多的粮草,宋清姝,你做事之前不过脑子的吗?” 宋清姝:“……” 萧煜珩只是言语教训了她一番,没有真的要惩罚她的意思。 她确实想到了第一步,没有想到后续该怎么做,萧煜珩骂她骂得对。 “如果真的牵连到王府,我甘愿一人受惩罚。”宋清姝紧张地用指尖扣弄着衣角。 “呵,管好你自己。” 萧煜珩丢下帕子起身离开。 候在门口的清荷见人出来,这才赶忙跑进房,瞧着宋清姝的样子,就知道她挨了数落。 “小姐,都怪奴婢不好,看见王爷进来,没敢出言提醒小姐。” 宋清姝叹了口气,“犯了错挨骂是正常的,我没事,让你去数一数库房的物件,都数清楚了吗?” “嗯,都清点好了。”清荷端上一盏茶,煞有其事地看向宋清姝,“小姐,奴婢清点库房的时候发现东西一件都没少。” “一件都没少?什么意思?”宋清姝口干舌燥,喝了一大杯茶水才缓过来。 清荷左手掩面,压着声音,“就是之前小姐让我拿出去变卖的东西,现在如数全都在库房,包括小姐出嫁前变卖的东西。” 宋清姝眉头一跳,余光瞥见搁在桌子上的方帕,顿时明白了一切。 萧煜珩一直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早就知道她偷听,也知道她背地里卖珍宝买粮食,怪不得那几样东西会卖出那么高的价格。 “王爷刚才回府,奴婢缠着左侍卫问了好久,左侍卫都不肯说,但奴婢瞧见载着王爷出去的马车上有泥水。” 清荷朝着宋清姝伸出右手,宋清姝无奈摇头,在她掌心放上十两银子。 “你啊,总有一天贪财贪死。” 清荷笑眯眯地收下银钱,满不在乎地歪着头,“奴婢这是在攒以后成亲的嫁妆,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奴婢是孤儿,当然要多攒些钱啦。” “好,你都看到什么了?”宋清姝问她。 “王爷昨夜在永安镇。” 宋清姝突然想到了什么。 昨天一早她听说萧煜珩离开王府,就快马加鞭招人运粮食,雨下得太大,运粮食的工人慢了些,就差一点填满粮仓时,秦淮带领御林军到了。 原本时间是不够的,秦淮等人硬生生的站在粮仓门口一个时辰,不止让她填满粮仓,还全身而退。 看样子萧煜珩早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没有阻拦,甚至还出手帮忙。 既然萧煜珩想帮柯昶,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帮他,反而要借助她的手。 这天夜里,萧煜珩等烛火熄了才上塌。 宋清姝感觉到有人挪动,装作熟睡转身,手脚顺势攀附上萧煜珩。 嗯?怎么没有反应? 宋清姝微睁开眼睛偷瞄萧煜珩,下一刻眼睛瞬间瞪大,噌的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 只见萧煜珩脸色难看,嘴唇发青,额头上渗满细汗,那一缕黑气从胸口处逐渐蔓延到他的眉心。 “王爷?” 宋清姝用手晃了晃他。 还是没有反应。 宋清姝左手召唤出灵蝶,灵蝶翩翩飞起,落在萧煜珩的额头上,只煽动翅膀,没有向平时那样没入人的体内。 就连灵蝶都无法进入的身体,这么奇怪? “就凭你们想要杀本王,妄想!” 床榻上的萧煜珩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宋清姝的手腕,一个反掌擒住她,用力一甩,宋清姝整个人被甩飞在地上。 宋清姝吃痛地捂着胸口,只一眼,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萧煜珩被黑气笼罩,黝黑的眼眸渐渐被猩红色笼罩。 更不像个人了。 “萧煜珩,你看看我是谁?” 萧煜珩不言不语,阴沉沉地坐在床上,片刻后,他微微侧头,看向宋清姝的眼眸中充满杀气。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逼向宋清姝。 宋清姝浑身疼得要命,挪动着腿往后退。 以萧煜珩的武功,一拳能打得她见太姥! “萧煜珩,你清醒点!” 一道强劲的掌风打来,宋清姝避之不及,被打得口吐鲜血,骨头都快散架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38章 我叫云望舒 宋清姝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什么都看不清。 她这是在哪里? “快走啊!杀人了!” 嘈杂的人声,乱糟糟的脚步,环绕在周身。 几道模糊的人影在眼前闪过,紧接着四周的场景渐渐清晰明朗,到处都是奔走的宫女太监,鼻尖萦绕着浓重的烧焦味。 抬眼看去,不远处的宫宇燃烧,宛如黑夜中的火烧云。 宋清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跟着奔逃的宫女跑到一处华丽的宫殿。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只手抓着她,宋清姝不解地看向她,“你,能看见我?” 宫女回头看了一眼宫殿,眼底满是着急,“算了,我不管你了,等下大军进了皇宫只有死路一条。” 这里的人能够看见她,证明并不是幻象。 宋清姝转身踢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刚才那宫女走得匆忙,衣裳包裹掉落在地上,她索性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上。 她偷偷摸摸地摸进内殿,里面传出很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女子微弱的呻吟。 宋清姝疾步走进去,内殿一片狼藉,她掀开珠帘探头一看,床上躺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看她的装扮像是贵人,贵妃的位份。 是要生了! 宋清姝来不及想太多,冲到女人的面前询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肚子,我的肚子好痛……”玉皇贵妃痛苦地捂着肚子,求助地朝宋清姝伸出一只手,“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宋清姝掀开她的衣裙,一缕黑气萦绕在她的肚子上。 “不用怕,我会帮你的。” 扎针顺气,推腹助产。 好在孩子已经到了月份,她只是受惊过度才会肚子疼。 宋清姝用干净的衣服包着孩子递到她的怀里,“孩子很好,是个男孩,长得很漂亮。” 还有点眼熟。 云皇贵妃感激地抱着孩子,眼眶通红,“皇宫内变,我求你帮我把孩子带出去,这是我跟先皇唯一的联系了。” 朝廷政变,皇宫内变,什么人都可以活下来,除了皇嗣。 这个孩子留在后宫只有死路一条。 “好。” 宋清姝把孩子藏在竹篓里偷偷带出去,她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守卫,轻而易举地出了皇宫。 踏出皇宫的瞬间,她怀里的孩子不见了。 再看四周,她出现在了荒郊野岭。 宋清姝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身在什么地方。 忽而,一道利箭划破长空,掠过她的脸颊,直直地插进她身旁的树桩上。 宋清姝惊诧回头,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孩童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朝她跑来,在孩童的身后还跟着数名黑衣人。 刺杀? 宋清姝一把抢过孩童手里的箭弩,连箭数发,精准地射在黑衣人的身上,趁此时机,她拖拽着男孩往森林的另一处逃去。 慌不择路,宋清姝脚下一滑,连带着孩童一起翻滚着摔下了山,重重地落在底下的池水里。 池水冰冷,宋清姝刚探出头就见有黑衣人朝这边搜寻而来,她拽着男孩没入水里,直到黑衣人离去。 宋清姝精疲力尽地把人拽上岸,简单处理好他身上的伤口,意外发现在他的身上,也有一缕黑气。 皇宫内生下的那个孩子,被黑衣人刺杀的孩子,萧煜珩。 三个人身上全都有黑气缠绕。 “你想杀我?” 宋清姝皱眉看去,躺在地上男孩已经睁开了眼睛,双眼中带着杀戮之气,只一眼就叫人不寒而栗。 “臭小子,我拼命救你,你还说我想杀你,一点良心都没有。”宋清姝摸了摸衣服,在袖子处摸到个瓷瓶。 她掏出瓷瓶,很是意外。 瓷瓶里是她研究出来吊气救命用的,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说她在做梦? 算了,救人要紧。 宋清姝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麻利地撕开他的衣服,密密麻麻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你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怎么身上这么多伤?” “滚开!” 男孩怒目圆瞪,一巴掌拍开宋清姝的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脏手?” 宋清姝气坏了。 被萧煜珩这样说也就算了,现在连个小孩都敢这么对她说话! 她用空心掌拍了拍男孩的额头,“我救了你,你居然还说我的手脏,早知道就应该让他们杀了你。” “死就死!我才不怕!” 宋清姝撇了撇嘴,“要是不怕,刚刚怎么一直抓着我的衣服不放手,死鸭子嘴硬。” “叫什么名字?”宋清姝问他。 男孩偏过头去,死死咬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肯说。 宋清姝问他家人在哪里,他不说话,问他住在哪里,他也不说,总归是什么都不说,她就给他取了个名字。 叫小哑巴。 袅袅烟雾缭绕,宋清姝处理好小哑巴的伤势,烤了几条鱼,耳边突然出现有人在叫她的声音。 “王妃,王妃,你醒醒啊!” “倘若她醒不过来,本王让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太医院陪葬?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宋清姝撕烤鱼的动作停了下来,歪着头仔细听,声音却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小哑巴突然冲上来,抢过宋清姝手上的烤鱼就吃,一边吃一边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鱼有很多,你可以慢慢吃。”宋清姝不以为意地拿起另一条,“你身上有伤,鱼是发物,吃多了伤口会发痒。” 小哑巴把鱼肉塞进嘴里,头一低,一把匕首闪着寒光刺向宋清姝。 匕首差一点点就插到了她身上。 “你疯了?” 宋清姝瞪大眼睛看向小哑巴,“我救你,你杀我?” 小哑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油污,狠毒地盯着她,“救命之恩,下辈子再报,我的行踪断然不能泄露,抱歉!” 说罢,小哑巴就要再次冲上来,可人还没碰到宋清姝,脚下一软往前一扑。 宋清姝风轻云淡地掸了掸衣裙,“我们不会再见了,你身上的伤不会致命,自己寻了路出去。” “你,你到底是谁……” 小哑巴意识逐渐昏迷,只看到一抹模糊的身影。 幽幽的声音传来。 “云望舒。” 第39章 求莲花座 摄政王府,窗棂上雕刻的纹饰在月光映照下犹如一朵灵花。 已经过去了七日,宋清姝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屋内,萧煜珩没有披外氅,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榻上。 神情严肃,目光一直锁在床榻上的人,眉眼中不掩担忧之色。 左炙站在一侧连话都不敢说,王妃昏迷了多久,王爷就这么坐了多久…… “王爷,要不还是去休息会儿吧,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的。” 萧煜珩神情微动,“太医说她什么时候会醒?” 左炙看了一眼宋清姝,“王妃伤到了心脉,太医说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能不能醒要靠王妃自己了。” 说不自责是假的。 身体里的东西时常会令他失控,近两年用药才压制了下来,没想到…… 那天,她会在。 居然还不跑,硬生生地抗了他一掌。 等他清醒过来,蛊医赶到,说是他体内的毒被银针压制住了。 她不跑,是为了施针救他。 此时,一只灵蝶在宋清姝的眉心飞舞,从灵动到破碎不过瞬间。 许是察觉到异样,萧煜珩起身来到床边。 宋清姝脸色难看得很,有进气没出气。 “叫蛊医来。” 左炙不敢耽搁,立即去偏院请了蛊医。 二更天被人从睡梦中拉醒,蛊医满脸的不情愿。 “大晚上的扰人清梦。”蛊医打了个哈欠,“她是人,我难道不是人吗?” 萧煜珩声音低沉,“她快死了。” “死了?不会吧?” 蛊医瞬间清醒,忙不迭地跑过去搭脉。 脉象浮沉迟数。 没救了。 蛊医缓缓起身,无奈摇头。 “她心脉尽损,我用银针蛊毒为她续命已是极限,如今,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四个字如同雷击一般炸得萧煜珩脑子哄哄的。 “能救一日是一日,有没有其他办法。” 蛊医看着萧煜珩这幅模样,大有床上人要是死了他也不想活的迹象。 “莲花座。” 萧煜珩疑惑抬头,“皇宫禁品?” 二十年前他国上供的贡品,常年清香不断,有续命救魂的功效。 但不知道为何会成为禁品。 要入皇宫一遭了。 “替本王洗漱更衣,入宫。” 无召不得入宫,萧煜珩是个例外。 他从不遵守规矩。 深夜,月光洒尽长廊,拉长一道身影,呼啸的冷风吹得廊下灯笼摇曳。 萧煜珩驻足停下,转身看向跟了他一路的苏盛,眼神冰冷地问他,“苏公公要跟着本王多久?” “……” 苏盛躬着身子,“奴才要去侍奉皇上,跟王爷同路。” 萧煜珩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却耐着性子提醒苏盛,“本王入宫已经禀告皇上,无需人侍奉。” 苏盛一动不动,“不打紧,奴才在外面候着就成。” “苏公公。”萧煜珩的脸上蒙上一股阴鸷,“本王说,不用公公侍奉。” 明晃晃的威胁,苏盛哪里听不出来,只好朝着萧煜珩躬身行礼,倒退着往后走两步转身离去。 萧煜珩这才朝着御书房走去。 回廊尽头,烛火透过窗纱照射出一道光芒,萧煜珩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燃着龙涎香,二十二支青铜支上悬着蜡烛,龙椅上的帝王神色疲惫,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斥责。 “深更半夜来找朕,说吧,有什么紧要的事。” “半夜惊扰圣驾,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萧煜珩走上前去撩开袍裾跪了下去。 皇上缓缓抬起头,伸手揉了揉眉心,“摄政王妃受伤昏迷朕知道了,那东西,朕不能给你。” 萧煜珩不卑不亢,始终低着头,“此物可救王妃一命,再过两日,王妃必死无疑。” “朕知道你新婚燕尔,成亲不过几日舍不得,可天底下女人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个她。”皇上劝他不要拘泥于一人。 萧煜珩声音冷沉,冲着皇帝一拜,随即抬起头正视皇上的双眸,“六年前,鹤岗大战,微臣愿用军功换取此物。” 皇上当下坐正身姿,满眼不解,“当年你救了朕一命,朕许诺你只要不杀人放火,犯滔天大罪,此功可换取一切,你居然用来换此物救一个女人?” “是。” 萧煜珩表情严肃,大有拒绝要抢的意思,“皇上,东西再好也是死物一件,不如活人鲜活,微臣宁愿用要人。” 皇上没想到摄政王用情至此,见劝说无果,无奈摇头挥手。 不多时,宫人捧着个锦盒进了御书房搁在桌上退了出去。 皇上抬手在锦盒上拍了拍,再问了一遍,“你真的甘愿用军功换取此物?” “微臣愿意。” 皇上拗不过他,只能把东西给他,但他又问了萧煜珩另一件事。 “永安镇柯昶擅自开仓放粮,是你做的。” “是。”萧煜珩直言,“柯大人一心为百姓着想,开仓放粮也是为了救人,微臣没有不帮的理由。” 皇上一愣,不曾想他仍旧如此坦诚。 “擅自开仓是死罪。” “微臣知道。”萧煜珩再次朝皇上一拜,“此事已经遮掩过去,不会有人查到,倘若柯大人因此事而死,永安镇必定人心混乱,到时候只会更棘手。” 皇上轻轻敲打桌面,“朕在两个月前已经下旨放粮,粮车却在去永安镇的路上被劫,是有人故意为之,你可查到凶手?” “有点眉目。” 萧煜珩继续说:“背后之人做事小心,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半月前有散户偷偷卖粮这才让微臣查到线索,人已经抓起来了。” 皇上知道人抓去了王府暗牢,萧煜珩做事向来谨慎,没有审问出幕后主使人断然不会提人来见他,索性也就没追究责任。 “宋氏双姝,出一神女,得神女者得天下。” “这便是你要救她的原因吗?” 萧煜珩摇了摇头,“微臣不在乎什么神女,只知道宋清姝是微臣的夫人,微臣对这天下,也没有兴趣。” 皇上搁在一侧的左手微微收紧,捏成拳头。 好一个对天下没有兴趣。 换而言之,只要他想要,即便没有这个预言,天下对他也唾手可得。 第40章 转醒 此言一出,御书房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皇上才沉声开口:“倘若朕将这个天下送你,你觉得意下如何?” “请皇上另选他人。”萧煜珩嘴角含笑,“与其坐在时刻担忧别人要篡位的位子上,倒不如做别人身后的一把刀。” “微臣会是皇上手上最锋利的刀。” 药在对方的手上,不管是用军功去换,还是用威势去压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唯有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忠心。 “刀如果有了软肋,杀人还会锋利吗?” 萧煜珩站起身来,“微臣可以向皇上保证,微臣会是最锋利的刀,而她,只会是助微臣锋利的磨刀石。” “不会是软肋,更不会是绊脚石。” 萧煜珩说得如此肯定,皇上也动容了。 “当年一事朕知道你一直在追查,永安镇出现洪灾和瘟疫,待王妃好了,你同她一块去吧。” 萧煜珩点头应下,临走时带走了锦盒。 回到府上天已经快亮了,蛊医靠在软塌上用手支着头假寐,听到动静后睁开眼睛,“这么快就拿到了。” 萧煜珩把锦盒递给他,“救人。” 蛊医拿过锦盒打开一看,盒子里放着一株莲花座,荷叶碧绿,荷花透明摇曳,纯洁得宛如神明。 “不愧是至宝莲花座,用在她身上也太浪费了。”蛊医喃喃自语。 萧煜珩瞥了他一眼,“别那么多废话,救她。” “嗯?我吗?” 蛊医四顾之下,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就只有一个昏迷的人,好像就真的在说他。 蛊医赶忙把锦盒搁在桌上,“我只是说莲花座可以救她,没说我会用啊。” 萧煜珩抬眸间阴肃之气笼罩,语气中带着杀意,“你让本王去寻莲花座,却说不会用?你想死吗?” “不想死。”蛊医无奈地耸肩,“莲花座是国之至宝,除了大祭司之外没人会用,但是,那个大祭司似乎死了好多年了。” “我想,你应该去寻继任大祭司。” 萧煜珩眼带深意地看向宋清姝,“她还有多长时间?够本王去寻继任大祭司来救她吗?” “我可以用蛊毒吊住她的命,最多七日,过七日就算是莲花座也救不了她。” “行了,你出去吧。”萧煜珩挥了挥手,让房里的人尽数退下。 他走到宋清姝的床榻边坐下,背靠在床沿上,声音轻柔,“本王绝不欠人,无论如何本王都会找到救你的法子。” 晨光至日落,房间里的熏香荡起袅袅轻烟,床榻上的宋清姝眉头微动,她体内的灵蝶残破,已经无法替她疗伤。 灵蝶耗尽最后一丝灵力没入宋清姝的眉心,直至消失不见。 一日来,清荷数次进出房间,宋清姝都没有清醒的征兆,情况反而越来越差,她急忙去找蛊医来救人。 蛊医匆忙赶到,只看见奄奄一息的宋清姝。 “怎么回事?蛊毒对她没用?” 蛊医替她搭脉,发现她的脉象越来越弱,身体在排斥他放进去的蛊虫,几只肉白色的虫在她脸上蠕动。 “不好!派人去追王爷,王妃撑不到七日了!” 左炙深知情况严重,快马加鞭奔出王府,朝着王爷行走的路线追去。 萧煜珩才刚出城没多久,听到身后马蹄作响,驻足停下,左炙骑马赶到,神情紧张。 “王爷,蛊医说王妃身体排斥蛊虫,蛊虫无法压制王妃的伤势,王妃撑不到七日,或许,活不过今夜。” 闻言,萧煜珩脸色阴沉,“左炙,你带人前去找继任大祭司,不管找没找到,七日后回府复命。” “是,王爷。” 左炙领命带玄衣卫去寻继任大祭司。 萧煜珩则调转马头赶回王府。 奔波了两天一夜,萧煜珩眼带疲惫推开房门,蛊医正在为宋清姝施针压制伤势。 “情况怎么样?” 蛊医脸色难看地取下银针,转身看向萧煜珩摇头。 “王妃的情况很特别,她的身体竟然连银针都排斥,插进穴位的银针不到片刻就冒出针头,我无能为力。” “走。” 蛊医行医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情况,只好收拾东西出去。 萧煜珩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丝,看到她日益消瘦的脸颊,满心的愧疚,“本王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就算是偿还了你救本王的恩情。” 他太累了,陪在宋清姝的身边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房,搁在桌上被打开的锦盒冒出一层白色荧光,莲花座的花瓣在月光下摇曳花叶。 两股白色的光芒扭成一股,盈盈朝着宋清姝飘去,飘到她的头顶上空,一只残破的灵蝶从宋清姝的眉心飞出,在白光的包裹下逐渐恢复,从一只化作数只。 罗帐映烛昏。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很轻。 宋清姝睫毛颤动,缓缓睁开双眼。 她昏昏沉沉地醒来,侧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凸起的喉结,她吓了一跳,再往上看,发现是萧煜珩,这才松了一口气。 萧煜珩睡得很沉,紧闭的眼皮动了动。 宋清姝很少看见他如此平易近人的样子,没忍住伸手去临摹他的五官。 从眉毛到眼睛,从眼睛到鼻子,纤细白嫩的指尖隔空滑过他的,直至到他嘴唇。 都说嘴唇薄的男人生性凉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忽而,萧煜珩的身体动了动,宋清姝吓得赶紧躺好,装作无事发生。 萧煜珩左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回头看一眼仍旧闭上双眼的宋清姝。 “你要是死了,本王会帮你报仇,然后随你而去。” 死? 还报仇? 宋清姝没理解萧煜珩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料她的小动作被对方尽收眼底。 萧煜珩心中一喜,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宋清姝?” 宋清姝没动,她想知道萧煜珩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又不好意思问。 “宋清姝,你是不是醒了?” 萧煜珩越看越觉着不对劲,伸手去摸她的脸颊,指尖生温,跟昨日冰冷的如同尸体一样的温度相反。 他心生一计,手探向宋清姝的胸口,下一刻,宋清姝立刻睁眼从床上弹了起来,双手护在胸前。 “趁人之危!登徒子!” 第41章 相约结伴 萧煜珩看着生龙活虎的宋清姝眼睛一亮,高声朝着外面喊,“来人,把蛊医叫来!” 刚刚脱了衣服进被窝的蛊医又被拽了出来,他怨声载道的扯着衣服跟下人前去院子,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两天了!两天了!我已经两天没睡好了!萧煜珩!你还让不让活了!” 蛊医抬脚踏进房门,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床上的萧煜珩,还有,怒视着萧煜珩的宋清姝。 “醒了?” 蛊医疾步上前,伸手拽过宋清姝的手,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片刻后,他惊诧不已,“脉象正常,明明昨夜还是将死之象,怎么回事?” 蛊医歪头看向萧煜珩,“你让她采阳补阴了?” “胡说什么呢!我又不是狐狸精,还采阳补阴!” 宋清姝抽回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我只不过睡了一觉,怎么你们的表情都这么奇怪?” “睡了一觉?” 蛊医举起四根手指,“你已经睡了四天了,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昨夜探你脉象你都快死透了!” 蛊医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跟宋清姝说了一遍,宋清姝也很奇怪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 她醒来后不止身体恢复如常,就连被萧煜珩打的那一掌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就好像,从来没有受伤过。 蛊医仔仔细细地给宋清姝检查了身体,绕着她满眼的惊奇。 “真的太神奇了,一点伤都没留下。” “心脉尽损也能自行恢复,萧煜珩,是你不行,还是她太行了?” 萧煜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确定检查清楚,她已经没事了?” “当然!”蛊医自信抬头,“我把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我很好奇,你的身体为什么自愈得这么快?”蛊医上下打量宋清姝,还是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 宋清姝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只感觉这次醒来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呀,小姐…不关我的事!” 清荷将端着的茶放桌上,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锦盒上,她低头一看,里面的东西瞬间腐朽,从银白色变成了黑色。 她吓得脸都白了。 蛊医凑上去一看,原本鲜活的莲花座已经枯萎。 “只有大祭司能够使用莲花座。”蛊医脸色难看地回头看向宋清姝,“你是大祭司?” 宋清姝也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什么大祭司。” 她确实不知道,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真的很好奇你这具身体,能不能借几天让我研究一下?”蛊医看着宋清姝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宋清姝求助般地看向萧煜珩,“你身边的大夫,还真,特别。” “他是个医痴,不用管他,本王已经把贺宴推后,这几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萧煜珩给蛊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蛊医撇嘴不舍离开,他是真的想要好好研究一下宋清姝的身体。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心脉尽损,还能修复的人! 真的太令人着迷了!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二人,寂静无声,谁也没开口说话。 良久后,宋清姝憋不住了,“王爷支走蛊医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嗯。”萧煜珩低下眼眉,“永安镇瘟疫四起,皇上命本王前去赈灾。” “我陪你一块去吧。” 前世永安镇瘟疫,死了一大半的人,没有人知道瘟疫的来源,永安镇成了一座被遗弃的死城,也让敌国找到了可乘之机入侵胥国。 能够做到里应外合的只有朝廷中人。 怕只怕永安镇的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萧煜珩认真看着她,“你才刚刚苏醒,身体承受得了吗?” “我很好,我感觉我只是睡了一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宋清姝真的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好,你先休息,本王着人准备出行。”萧煜珩说完起身就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宋清姝松了一口气,浑身疲软地靠在软塌上。 且不管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眼下在去永安镇之前,她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宋清姝换了一身衣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 魅香楼。 “小小,乖,把药吃了就能好了。”云璃捧着药碗哄小小喝药,说话的语气极尽温柔。 小小蜷缩在凳子上,不吃药也不说话,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下一刻,门扉推开,宋清姝笑眼盈盈地走了进去。 “怎么气鼓鼓的?”宋清姝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小小的脸颊,肉乎乎的,手感很好。 小小扁着嘴,满眼的委屈,“阿娘逼我吃药,我已经吃了好久的药病都没好,我不想再吃药了。” “小小听话,喝了药去楼下找清荷姐姐买粽子糖吃。”宋清姝哄着他。 一听到粽子糖,小小的眼睛都亮了,接过碗捧着一口就喝光了,美滋滋地蹦跳着下楼找清荷。 宋清姝收起笑容关上门,转身之际语气转换,“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云璃起身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她,“秦淮想要吞并永安镇,借此敛财,仅此而已。” “敛财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不惜请旨捉拿柯昶。”宋清姝想了想又问,“柯昶那边有查到什么仇家吗?” 云璃摇头,“没有,柯昶清廉爱民,鲜少离开永安镇,如果硬说他有仇家,那就只有秦淮。” 宋清姝面色凝重,这次永安镇一行,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永安镇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宋小姐,我有别的发现。” 云璃压着声音,“这段时间三皇子殿下和令妹走得很近,我打听到,这次永安镇三皇子也会一同前行。” “宋相容?” 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因为令妹和宋小姐有牵扯,所以我格外注意她,我发现令妹不止跟三皇子殿下举止亲密,还跟大皇子有联系。” 云璃做大胆猜想,“宋小姐,令妹该不会一边拉着三皇子殿下,一边拉着大皇子吧?” “这种事情宋相容干得出来,她想做实那个预言就必须扶持其中一位皇子登上皇位。”宋清姝冷笑,“她的野心还真不小。” 第42章 尸体有异 “盯着京中。”宋清姝交给她一些银钱,“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向我禀告。” 看着一袋银钱,云璃没收。 “姑娘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如今魅香楼生意越来越好,用不上姑娘给的银钱,反而可以给姑娘增加收益,待姑娘回来,账本会做得清晰明了。” 宋清姝早就知道云璃的性子,却没想到她会想得如此精细,倒也不推脱了。 “好,我给你的药按时给小小吃,我先回去了。” 云璃起身送她,“姑娘慢走。” 从摄政王府出发时落了初雪,紧赶慢赶在两日后抵达了永安镇。 马车停在府衙门口,下了车,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大门紧闭。 “萧煜珩,没人通知衙门你今天会到吗?”蛊医从后面马车上跳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冲着萧煜珩挑眉。 鲜少有人会呛声萧煜珩,蛊医是她见的第一个。 宋清姝很好奇他们二人的关系。 似友非友,似敌非敌。 左炙上前敲了敲衙门大门,片刻后,大门虚掩条缝隙,一名衙差探出头来,“今日大人不见客,都回吧。” “放肆!” 左炙亮出令牌,“摄政王到此,闭门不见视为大罪,还不快快让开。” 摄政王? 衙差往左炙身后瞄了一眼,瞧着马车前站着的几人英姿不凡,也不敢自己擅自做主,囫囵地跑回去禀告。 约莫过了半刻钟,大门被拉开,柯昶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额头上满是细汗,冲着萧煜珩行礼。 “下官柯昶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到访,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萧煜珩摆了摆手,直言问他,“青天白日为何关闭府门?” 柯昶面带难色,在门口不好言明,便把几人往衙门里领,边走边说:“永安镇瘟疫四起,前天夜里又发生了命案,多事缠身,下官也是分身乏术。” “命案?” 柯昶穿着几日未换的官服,怕身上有味惊到贵人,走路的时候特意拉开拉了距离,“死者是宁安侯府的老夫人,前夜发现死在了自家佛堂,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硬了。” “经仵作验尸,宁安侯老夫人死于前夜亥时,可她的三儿媳妇却说在子时见过老夫人,实在是怪哉……” 宁安侯老夫人。 宋清姝在脑海里回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前世她死了,宁安侯老夫人都还没死。 柯昶语带叹然,“宁安侯老夫人身份尊贵,宁安侯尚在京中,不日便到,尸首还搁在衙门的冰门里。” 冰门是衙门专门存放尸体的地方,四周墙壁以及放尸体的床都是冰块打造,防止尸体腐烂。 柯昶领着人到了冰门。 萧煜珩驻足停下,拦住了宋清姝,“你身体还没好,里面太冷,你在外面候着。” “多穿一件就是。” 宋清姝拿过清荷手里的狐裘披在了肩头,顺势站到萧煜珩的身边,让他无法再拒绝。 萧煜珩没有多言,抬脚入了冰门。 正中间的冰床上躺着一具尸首,用白布盖着,四周点着香,除了淡淡檀香味,其他什么异味都没有。 “宁安侯老夫人的尸首已经着人验过了,没有中毒,没有外伤,问了侯府上下,老夫人也没有旧疾,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了。” “只要是人死了,就一定会有死因,只不过没找到而已。” 萧煜珩看了一眼蛊医,蛊医‘切’了一声走上前去掀开白布,仔仔细细地检查宁安侯老夫人的尸身。 半柱香后,蛊医把手搁在水盆里浸手。 “确实如柯大人所说,找不到死因。” 宋清姝想上前去看,被萧煜珩拦了下来,她既不是仵作,也不是衙门的人,不好插手,可就看一眼,她就感觉宁安侯老夫人的尸身有问题。 偏偏她又无法说出问题所在。 柯昶想着王爷带来的人都没找到死因,就等着宁安侯到了永安镇再说,特意安排了几处厢房让他们住下。 当夜,宁安侯就到了,连夜把老夫人的尸身接回了侯府,连声招呼都没打。 衙差来报尸身被带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柯昶等摄政王用了早膳才去禀告。 萧煜珩放下筷子,余光瞥向桌前二人,“那就去一趟宁安侯府。” 宁安侯动作迅速到令人称奇,昨夜到的永安镇,连夜接走老夫人尸身,今儿个一早他们前去时,侯府门口已经挂上白帆灯笼,做上白事了。 宋清姝觉得奇怪,加快脚步追上萧煜珩,“王爷,老夫人过世,宁安侯不着急寻老夫人过世原因,反而着急下葬,真是奇怪。” “少说话。” 宋清姝哑口闭嘴,安静地跟在萧煜珩的身后。 宁安侯得了消息让下人领着萧煜珩等人去前厅,宋清姝趁着无人注意,扭头去了另一个方向。 忽而,她感觉体内灵力涌动,一只灵蝶不召而出,朝着远处忽扇着翅膀,飞飞停停,好像在给她指路。 宋清姝跟上灵蝶来到一处房子门口。 ‘吱呀’一声,大门无风自开,宋清姝自然而然地看了过去。 下一刻,眼前场景令她怔在原地。 堂屋内四下无光,一具无盖棺床立在正中心,宁安侯老夫人穿着黑纹寿衣躺在上面,双手合十搁在胸前。 从袖口里露出的双手肿胀异常,发青紫色,褐色尸斑遍布,根本不像是死了三四日的人。 倒像是,早就死了。 可让宋清姝变了脸色的并非是老夫人的尸身。 而是在老夫人尸身的四周摆满了红红绿绿的纸人,纸人做成孩童模样,个个点着红色眼睛,有的歪头造型,有的低头弄乐,就像活人一样。 宋清姝迈步进房,鼻尖耸动,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再看过去,棺床下方四周贴了一圈的符纸,一缕似有若无的红色丝线在来回摆动。 她缓步靠近,抬手掀开纸人外衣,只见纸人的身上都刻画着诡异符咒,她一一看去,每个纸人身上都画了符咒。 血是黑狗血,符篆压棺,纸人镇魂,这哪里是在办白事,分明是在镇压凶煞邪祟。 第43章 诊断不同 宋清姝靠近宁安侯老夫人,忽地,一道虚晃的人影从老夫人的尸身上立起,她抬头一看,老夫人魂体不散,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冤死之人,有怨在喉,死后怨气不散,口不能言。 宁安侯老夫人是被害死的! “你是谁?在老夫人的寿堂上想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宋清姝还没从刚刚的场景中回神,就被人猛地拉住胳膊,往外面生拉硬拽。 宋清姝踉跄着跟了几步,迎头栽在地上,手擦着地摔倒。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宁安侯府偷东西!” 宋清姝拧着眉吃痛地擦了擦手,“我不是小偷,我是随人而来,意外走到这里而已。” “还敢狡辩,意外走过来还进去看了这半天,我看你就是想偷祖母的陪葬首饰!” 祖母? 宁安侯老夫人的孙子,宁云翔。 宋清姝从地上爬了起来,直面宁云翔,“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我既能入宁安侯府,又怎么可能会贪图老夫人的陪葬首饰?” 宁云翔不过十二三岁,尚未开智,只知道有人闯进了祖母的寿堂,擅闯就是为了偷东西。 “我不管,我没见过你,你无端端地出现在我家后院,就是小偷!” “翔儿,吵什么呢?” 宁安侯大刀阔步地走过来,看见狼狈的宋清姝后,眼神不善,“你是何人?” 宁云翔抢先说,“她是小偷,我看着她进了祖母的寿堂,她是来偷东西的!” “本王的王妃想要什么没有,会贪图侯府的东西?” 萧煜珩一身阴肃之气,站在宋清姝的身前,目光锁在宁云翔的身上,“刚刚是谁说本王的王妃偷东西的?” 宁云翔被这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也不敢说话,躲在宁安侯身后,时不时的冒出头来偷瞄一眼。 宁安侯没想到眼前女子是摄政王妃,他只是听说了摄政王前些日子成婚,却不成想二人感情如此好,会一同出行。 宁安侯抱拳行礼,“是小儿眼拙,望王爷王妃莫要生气。” 萧煜珩没理他,侧目瞥了一眼宋清姝,“伤到你了吗?” 宋清姝把手藏在身后,摇了摇头,“没有。” “王爷王妃奔波劳碌,不如去前厅饮茶歇脚,等本候把府内琐事料理完便过去。”宁安侯招呼了下人过来。 萧煜珩路过宁云翔时看了他一眼,那阴鸷的眼神险些把孩子吓得跌坐在地上,惹得宋清姝捂唇偷笑。 “你还好意思笑,让你跟着,你自己偷偷跑出来,还让人当成小偷,丢本王的脸。”萧煜珩低声斥责。 宋清姝收起笑容,“王爷,我是发现了端倪才过去看看,宁安侯老夫人的尸身不简单。” 她把堂屋里的情况一一说明,省略掉了她看见老夫人魂体的事情,毕竟鬼神之说不是谁都相信的。 萧煜珩凝眉询问,“你确定你没看错?” “确定。”宋清姝肯定回答,“即便是老夫人身份尊贵,她的棺椁也不该是无盖之棺,我就怕……” “怕什么?”萧煜珩问她。 宋清姝没说。 她是害怕宁安侯老夫人死不断气,怨气难消,七日回魂夜找亲人做陪。 几人被带到了前厅,小厮奉上茶水就退下了,蛊医向来自由惯了,在前厅坐了没多久就跟屁股上长了芥子一样,怎么都坐不住。 “安分点。”萧煜珩提醒他。 蛊医白了萧煜珩一眼,不情愿地坐正身子,“好端端的叫我一块儿来做什么,你们官场上阿谀奉承与我何干,让我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宋清姝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当着萧煜珩的面她不敢说。 萧煜珩端起茶盏呡了一口,旋即放下,“永安镇瘟疫四起,带你来解决瘟疫之痪。” “这是瘟疫的征兆。”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册纸递给蛊医,“你看看可有不对的地方。” 蛊医拿过来看了一眼,神情瞬间凝重,“这不是瘟疫吧?分明是被下毒了。” “头名出现症状的百姓,风寒感冒,浑身发冷,紧接着发高烧,用药不退,高烧而死。” 蛊医随手把纸张一丢,神情不屑,“这种东西也好意思让我过来一趟,开个化毒汤往水井里一丢就解决了。” 宋清姝拿起纸张看了看,忽而眉头一皱,“确实不是瘟疫,恐怕是比瘟疫更加恐怖的东西。” “切,我行医多年,是个什么鬼东西我看不出来。”蛊医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奔波两日就为了这么个不起眼的病,浪费时间。” 宋清姝有些无语地看向萧煜珩,后者神情不变,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蛊医的行为。 “王爷,我真的觉得有点儿不对。”宋清姝指着纸上一处,“风寒不致死,但不会使人浑身发白发胀。” “这种症状像是我从医术上看见的蛊虫控人。” 蛊医走到门口的步子停了下来,“你是说我身为蛊医,看不出百姓是中毒还是被下蛊吗?” 宋清姝一时语塞。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提出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蛊医没理她,而是看向萧煜珩,“你认同她?” “不认同。” 宋清姝无法自控的看向萧煜珩,而萧煜珩,也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二人眼神中表达出的意思截然相反。 宋清姝想让萧煜珩认同她的观点,而萧煜珩是想让宋清姝认同蛊医的观点。 既然对方不信,她又何须多言。 宋清姝任由蛊医开了化毒汤,是中毒还是中蛊,很快就有分晓。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宁安侯才姗姗来迟,满身的疲惫,“王爷久等,近日府内事务繁多,实在是让本候头疼。” “侯爷是头疼府内上下的事,还是头疼私盐被挖。”萧煜珩右手一挥,半靠在椅子上,眼神轻蔑地瞥向宁安侯。 宁安侯神情一凝,旋即笑了笑,“王爷说笑了,私盐被挖与本候有何关系,本候头疼什么。” “侯爷二子宁默已在边关被抓。” 萧煜珩的指尖敲打桌面,“用尸体来藏私盐,宁二公子好想法。” 第44章 病状怪异 “王爷弄错了吧,小儿断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宁安侯表面冷静,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这位活阎王不知道都查到了些什么。 萧煜珩不想同他废话,只是一个动作,左炙便站在了门口处,右手还拎着个浑身是伤的人。 那人抬起头,眼底全是恐惧,目光触及到宁安侯时,又变得急切,“爹,救我!我不想死!” 此人正是宁安侯二公子,宁默。 宁安侯表情不变,拿着茶盏的手微微抖动,他语气不善,“纵使我儿有罪也该皇上定夺,王爷这是滥用私行,逼迫我儿认罪。” “本王奉皇上之命彻查此案,有皇上亲笔御旨。”萧煜珩声音平平,“只要宁二公子供出幕后主使之人自然会没事。” 宁默岣嵝着身子,头低垂着,撑在地上的两只手一直在发抖。 见状,宁安侯就知其中必有内情,摄政王是在给他一个机会,若非如此,他早就被就地正法,哪还有命回府。 宁安侯重重拍了下桌子,大怒,“逆子,还不说实话!” 宁默被吓得一哆嗦,声音里带着哭腔,“爹,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永安镇出现瘟疫,百姓频频出事,尸身遍地,宁二公子把尸首带出城是想做什么?”萧煜珩提点他。 宁默呡着唇,片刻后才说:“是,是他们说他们不是永安镇的人,在永安镇死了就没办法魂归故乡,我才,我才托人送他们回乡。” “回哪里?”萧煜珩问。 “边境一个小村落。”宁默回。 “我真的不知道尸体里有私盐,我还以为只是用来防止尸体腐烂,我只是收了少许银子,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萧煜珩摆了摆手,左炙便把人带了下去。 宁安侯十分担心宁默,也没了先前装腔作势的样子,“王爷,我儿生性善良,他也想不到好心帮个忙会遭此横祸,此事肯定跟我儿无关。” “那侯爷就得好好查查,究竟是何人要设计陷害宁二公子了。”萧煜珩轻挑眉眼,“永安镇多出事端,侯爷久居难道没有丝毫察觉?” 宁安侯脸色一变,但碍于房中有其他人,欲言又止,“不好说。” “没什么不好说,清姝是本王的王妃,她听得。”萧煜珩说。 宁安侯瞥了一眼宋清姝,轻轻叹息,“此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永安镇来了一些外乡人,穿着打扮很是奇怪,说是来做生意的,卖一些药材,起先老百姓有所防备,后来那些药确实有用,买的人越来越多了。 “药?什么药?”宋清姝没忍住开口问他。 宁安侯看一眼萧煜珩,后者没有反应,便回答了宋清姝,“强身健体的药,用了可以让身体更加强壮。” 他又接着往下说。 百姓用了不仅能少生病,就连体魄都强壮了,怪就怪在,那药只卖三回,你买的少了后面再想买就买不到了。 短短七日,永安镇不少的百姓都用过了此药,药断了,他们就跟疯了似的四处找人求药,那些个卖药郎却消失无踪。 百姓断了药,精神萎靡,镇里的大夫束手无策,也查不到缘由,也就是从这个时候,瘟疫开始了。 风寒,高烧,死人。 接踵而至。 有百姓把那药夸成了神药,只要生病,吃下就会没事。 宁安侯和柯昶二人费尽心思控制住那些吃过药的百姓,可百姓的情况越来越差,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宁安侯摇头叹气,“本候也着实没办法了。” “侯爷早就猜到百姓出事跟神药有关,人没抓住?”萧煜珩问他。 “知道也没用,那些人来去匆匆,等百姓出事的时候,人早已经跑了,连来路都不知道怎么抓。”宁安侯甚为惭愧。 “侯爷,不好了!” 下人神情慌张的冲进去,一头栽在地上,宁安侯见了大怒,“贵客在此,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下人脸色铁青,嘴唇发抖,手慌张地指着身后,“侯爷,后院关着的人,全,全都疯了!” “什么!” 宁安侯猛地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解释,“王爷,后院关着的全是吃过药的百姓。” 宁安侯领着人去后院,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嘶吼的声音,像野兽一般。 大门推开,一道铁栅栏映入眼帘。 整个后院用铁栅栏围成一圈,里面关着数名百姓,个个面容枯槁,双手攀着栅栏往外抓挠,眼神空洞。 下人抬着一具尸体放下。 “侯爷,这是今早在栅栏里面发现的,人已经死了。” 宋清姝低头看了一眼,尸体的小腹上有大片血迹,身上也有抓痕,令人称奇的是,死者表情淡然,没有丝毫惊恐,反而像是甘愿赴死。 “送去义庄交给蛊医。”萧煜珩吩咐下去。 宁安侯冲着萧煜珩抱拳,“那本候就与王爷分头行事。” 萧煜珩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宋清姝紧跟其后。 忽而,萧煜珩驻足停下,“尸身交给蛊医就可以了,你不用跟着。” “我想去看看。”宋清姝轻声说着,“我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的。” 萧煜珩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宋清姝心中一喜,默认了萧煜珩让她跟着,踩着小碎步追上他。 尸体被送去了冰门,蛊医换好了衣裳,检查着尸体的死状,撕开死者衣服的瞬间,画面冲击得他怔在了原地。 死者小腹被生生刨开,不是被利器所伤,而是被人用手扒开的,身体上有残留的咬痕,抓痕,全部都是人为。 宋清姝离着老远看不清楚,趁着萧煜珩不注意,偷摸摸地凑到跟前。 一炷香后,蛊医脱下羊皮手套,脸色沉重,“是失血过多而死。” “是被人用手抠出小孔,两指硬扒开伤口,看着他身上的抓痕跟咬痕,当时动手的人不少。” “是中毒还是中蛊?”萧煜珩问他。 蛊医眉头紧皱,“查不出来,尸体没有发黑,也没发现蛊虫滋生的痕迹,很奇怪。” “而且,死者残留的内脏上,有人的咬痕。” 第45章 死人动了 萧煜珩为之一怔,“人的咬痕?” “嗯。”蛊医重重点头,“是被人咬下吃了一半,留了一半。” 如果这些百姓真的是被人下药控制,导致精神失常,见人就攻击,时间一长,恐怕不止永安镇一个镇子会出现动乱了。 宋清姝探头看了一眼,胸前的灵蝶忽而飞出,缓缓落在尸体上。 下一秒,尸体忽而坐了起来,僵硬的脖子扭动着,两只手慢慢抬起来,有气无力地抓着面前的空气。 宋清姝指着蛊医身后,“尸体,坐起来了。” 蛊医大惊失色地回头一看,连连退后好几步,“这怎么可能?我确定他已经死了,怎么会动?” 萧煜珩一把抓过蛊医和宋清姝往身后拉去,旋即挥袖迎面而上,一掌打在尸体身上,后者全无痛感,踉跄着爬起来又朝着他们走来。 “没有痛感,还是人吗?”蛊医喃喃自语道。 萧煜珩眉头一拧,右手扣在腰间,猛地抽出软刀,朝尸体挥舞而去,横着切下了尸体的头颅,头颅滚落在地上,尸体也应声倒地。 蛊医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头颅,那颗头的嘴巴居然还在张张合合,片刻后才没了动静。 突发此事让萧煜珩意识到了危机,他吩咐左炙去通知宁安侯,让宁安侯将所有百姓分开关押,避免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 “你确定了人已经死了?” 蛊医重重点头,“死得不能再死了,你见过什么人被刨开了小腹还能活的?他身体里的内脏都被掏了一半!” 萧煜珩顿感奇怪,人死了,却还能动。 此事严重,萧煜珩把宋清姝安置妥当后去了衙门。 房间里,宋清姝想到灵蝶落在尸体上后,尸体就发生了异动,她召出灵蝶,灵蝶在掌心翩翩起舞。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飞到尸体上提醒我?” 灵蝶上下飞舞,算是回答了宋清姝问它的话。 尸体果然有问题。 “能治吗?” 灵蝶在空中比划着,可惜宋清姝看不明白,直到灵蝶飞到了她的行李上。 她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放了阿娘留下的札记,灵蝶是要她看札记! 宋清姝赶忙打开行李,拿出札记翻看。 约莫翻了一大半,终于让她看到了希望。 二十多年前,阿娘游历四方,曾去过一个名叫不夜城的地方,里面曾经出现过人咬人,人以人为生的现象。 解铃还须系铃人。 札记描述得很少,但最后一句吸引了宋清姝。 只有去不夜城,才能找到原因。 根据阿娘札记中所描述,不夜城离永安镇并不远,宋清姝简单带了几样东西,没有通知任何人。 宋清姝骑上快马,在日落前抵达了不夜城的城门口。 面前三道岔路,两条路光秃秃,能看见有人走过的痕迹留下,而另外一条,杂草丛生,遮掩住路面,一块石碑立在杂草里。 宋清姝下了马,伸手去拨杂草,一只手赫然从杂草里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危险,不要。” 宋清姝反手扣住那人的手腕,带了带力道把人从里面拉了出来,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破烂,鞋子都穿了两个孔。 “你是什么人?” 少女缩了缩脖子,“不要,过去,里面,危险。” 是个结巴。 宋清姝放柔了语气,“谢谢你的提醒,这条路是去不夜城的路吗?” 少女听到不夜城三个字后情绪失控,慌张的就要逃,宋清姝一把抓住她,“你跑什么?不夜城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里面,危险,有,坏人。” “不要,进去。” 宋清姝从怀里取出白面馒头递给少女,少女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接过就囫囵吃了下去,还意犹未尽地盯着她。 她又拿了一块。 少女没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前,转身往另外一条路走去。 宋清姝在后面跟着她,看见她走到一处破草房里,把馒头给了里面一位老者。 老者接下馒头还没来得及问话,就看见门口陌生人影,下意识就把少女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她,“我们穷得很,什么都没有。” 少女从老者身后探出头,小声说着:“奶奶,馒头,姐姐,给的。” 老者仍旧没有放下警惕,“我们祖孙俩真的什么都没有。” 宋清姝没有靠近,而是站在门口,“我只是来问路,我想去不夜城,三条岔路我不知道该选哪条。” “你要去不夜城?” 老者眼带惊慌,连连摆手,“不夜城去不得,去不得!” “为何?” 老者抱着少女低头不语,仿佛不夜城在这里是个禁忌,提了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宋清姝见问不出什么,只好转身离开,少女突然开口,“奶奶,姐姐,好人。” 闻言,老者看了一眼少女,叫住了宋清姝,“不夜城里有活死人,去了就会死,姑娘好心给我们馒头,我们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活死人?” 宋清姝诧异转身,“什么是活死人?” “人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动,遇到人就咬,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老者害怕地紧抱着怀里的人。 人死了还能动,那具尸体也是如此。 宋清姝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老人家,能不能告诉我不夜城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老者的思绪飘至远处,良久后才说出内情。 二十多年前,不夜城是真正的不夜城,人口繁盛,家家安居乐业,白日耕种做生意,晚上喧嚣玩乐好不热闹,就连京都都比不上的繁华。 突有一日,不夜城来了一队异国的贩夫走卒,行医赠药,大施善举,待这些人走后,就出了大事。 有人突然晕厥,莫名其妙就死了,等不到下葬,尸体又动了,遇着人就攻击,朝廷派人来探查,没人能从不夜城活着走出来。 至此后,不夜城封城,不能进,不能出。 老者名为杨婆婆,早些年自己逃了出来,儿子还在城里,她又舍不得离开,捡着妙妙就一直养着,守在城外,不许人进城。 第46章 宝玉斋 “姑娘,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之前也有人不听劝进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杨婆婆看出来眼前人不是坏人,苦心劝她。 宋清姝知道想要搞清楚永安镇百姓发生了什么,就必须要进城,可进城没有人带路是很危险的。 她看了看杨婆婆,再看看妙妙,打消了让她们带路的想法。 “我不会进去的,只是问问。” 宋清姝临走之前留下了几两银子,不夜城她是一定要去的。 她选择了那条杂草丛生的路,没走多久就看见一座死气沉沉的城。 不夜城三个大字高挂,已全然没了之前的繁华,处处透着入者死的气息。 “姑娘。” 杨婆婆突然出现。 “杨婆婆?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婆婆指着不夜城,“老婆子就知道姑娘要去不夜城,那里太危险了,姑娘一个人去会迷路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给她领路。 宋清姝不太好意思,“杨婆婆,你还有妙妙要照顾,我一个人就可以了,遇到危险我会躲开的。” 杨婆婆没理宋清姝,一步一个拐杖地往城边走,掀开杂草,一个狗洞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个狗洞很干净,姑娘放心。” 说完,杨婆婆先一步钻了进去,宋清姝只好跟上。 入夜后的不夜城漆黑一片,更像是一座死城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血腥味,眼睛所到之处都挂着白帆。 “一夜之间死了半个城的人,活着的想逃逃不出去,死了的就留在了城里,尸首也没人收。” 杨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的枯骨,“二十年了,这个城已经二十年没来活人了。” 宋清姝仔细地打量周围,没有杨婆婆说的活死人,也没有活人。 “姑娘,你要去的地方就是那。” 杨婆婆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六层高楼,“当年宝玉斋生意红火极了,有不少的达官贵人为了一睹风采挥金如土。” 她摇头叹息,“可惜啊,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宋清姝走近后看见大门上好多道血手印,推开虚掩的大门,几道拖拽留下的血痕在大厅里格外显眼,桌椅东倒西歪,柱子上还有刀痕。 微弱的脚步声传来,似是有人在靠近。 宋清姝警惕地看着四周,忽而,一道人影闪过,紧接着从暗处走出数道摇晃的人影,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杨婆婆曾经见过,声音发抖地喊宋清姝,“姑娘,快走,我们惊动了这里的活死人!不走会被吃掉的!” 活,死人? 宋清姝驻足不动,扬手甩出一张符纸,符纸在半空中炸开,昏暗的大厅顿时明亮,那些人的样子也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一群姿势扭曲的人挪动着脚步靠近,甚至还有在地上爬动的。 “你们是不是人?” 无人回应。 就在这时,大厅的上空响起清脆的铃铛声,不过眨眼功夫,刚才还行动缓慢的人群突然加快速度朝着宋清姝而去。 宋清姝连连后退,以符纸护身抵挡,那些人手指触碰到符纸瞬间燃烧,可仍旧跟不知疼痛一样前赴后继地往前扑。 什么怪物? 宋清姝心中暗自骂了一声,她转身就跑,拉着杨婆婆冲出了宝玉斋。 二人齐刷刷的跌在门口,奇怪的是,那些人没有追上来,到了门口就停住了脚步,摇摇晃晃地散去了。 杨婆婆吓得脸都白了,“活死人,他们,他们真的是活死人,死了二十多年还能动!” “你说他们是二十多年前死在不夜城的人?”宋清姝问她。 杨婆婆眼底惧意未退,声音打颤,“是啊,我认得里面的人,二十年了,明明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婆婆,你先回去,我东西掉了,很快就追上你。”宋清姝扶起杨婆婆让她先走。 “好。” 杨婆婆一走,宋清姝立刻折返回宝玉斋,偷偷地跟上最后面的人,一个闪身冲过去,把人往暗处一拽,死死地压在地上。 ‘呃~呃~’ 这人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瞳孔灰白,两只手四处乱抓,宋清姝抬脚踩住他的双手,用绳子把人捆了起来。 宋清姝凑近看了看,这人的皮肤上遍布红紫色的经络,跟她在冰门里见到的那具尸首很像。 她伸手探鼻息。 没有任何的气息涌动。 是个死人。 可死人怎么会动呢? ‘哗啦’一声,宋清姝被声音吸引,把这人暂时捆在了石头上,旋即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很快,她便看见那些人聚集在宝玉斋大厅,正中心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布袋,下一刻,绑着布袋的绳子断裂,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那些人争先恐后地去争抢。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宋清姝被熏得眉头紧皱。 用血肉来喂养这些东西? 是人非人,又需要吃东西。 宋清姝探头再看,有些血肉掉在他人的身上,就会引起其他人的撕咬,而被咬的那个人不知疼痛,自顾自地啃噬着手上的血肉。 太诡异了。 亥时三刻。 宋清姝满头细汗地离开宝玉斋,她发现这里面的东西会追寻人的气味,若不是她身上有灵蝶,早就被发现了踪迹,她必须要尽快回去告诉萧煜珩。 她走时还不忘带上杨婆婆祖孙,她们住的地方离不夜城太近了,难保里面的东西不会出来伤人。 三人并肩行到永安镇镇门口,几道人影已经等候多时。 宋清姝心虚地走上前去,“王爷,好巧啊,你也出来看月亮吗?” 萧煜珩脸色阴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手上的伤痕还没来得及处理。 “你胆子还挺大,不怕死吗?” 宋清姝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我不确定内容是真是假,无法告诉王爷,所以我才自行前去探查,总算是有些收获。” 她把在不夜城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会动的死人?” 蛊医歪着头,猛地想起了什么,“不会是牵丝蛊吧?” “牵丝蛊?” “有一种蛊虫种入人的体内会渐渐蚕食血肉,会把人变成傀儡,但这蛊虫炼制很难,更别说是种在死人体内了。” 宋清姝沉声开口,“先种蛊,再杀人。” 第47章 人传人 “不阻止,永安镇就是第二个不夜城。” 关于不夜城描述,阿娘留下的札记写得不多,而从不夜城出来的杨婆婆记忆退化,能记得的事情也不多。 翌日一大早,萧煜珩着手准备前去不夜城探查,没有通知宋清姝。 宋清姝被柯昶拦住,“柯大人这是何意?” 柯昶解释说,“王妃,王爷临走前特意命令下官看着王妃,王妃还是不要让下官为难了。” 自己偷偷走也就罢了,居然还找人看着她。 她哪里是会被困住的人。 “王妃。” 宋清姝一回头,是宁云翔。 宁云翔额头黑云盖顶,精神萎靡不振,看见宋清姝的瞬间眼神亮了亮,“王妃,先前是我不对,误会你了,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你?” 宋清姝看着宁云翔的面相带凶,显然是有不好的东西缠身。 宁云翔看了一眼柯昶,上前几步压着声音,“我,我祖母醒了,她的样子好可怕。” 宁安侯老夫人醒了? “带我去看看。” 柯昶刚想伸手去拦,被宋清姝厉声呵下,“我难道连去宁安侯的资格都没有吗?还是大人觉得宁安侯的侍卫比不上衙门的侍卫?” “下官并无此意。”柯昶暗暗放下手,任由着宋清姝离去。 他摇头叹息,比起那个喜怒无常的摄政王,他怎么感觉这位王妃更胜一筹。 宁安侯府比前几日还要安静,宁云翔领着她去了寿堂,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我昨夜来瞧过祖母一眼,她,哎呀,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宋清姝暗自召出灵蝶护身,抬手推开门扉,刺鼻的血腥味比先前更加浓重,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扉照在寿堂正中央。 宁安侯老夫人的尸身躺在棺椁里,双手合十搁在胸前,与之前见到的大有不同。 老夫人脸色青灰,整洁的发髻凌乱,花白的发丝耷拉在额间,她双手的指甲又尖又长,指甲缝隙里还残留着布丝。 凑近看去,老夫人的嘴角有一点红,宋清姝伸手一点,在指尖揉搓,确认了是血迹。 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尸变。 宋清姝抽出两张黄符,一张贴在棺椁的前头,一张贴在后面,用来镇压尸体。 “王,王妃,里面怎么样了?” 宁云翔在外面等了好一会都没看见人出来,他想看看什么情况,又不敢进去。 宋清姝从里面出来,问他,“昨天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来看老夫人吗?” “我不知道。”宁云翔摇头,“阿爹不让我们靠近寿堂,说是会惊扰祖母,我也是想看祖母最后一眼才偷偷溜过来的。” 不准任何人靠近寿堂,那老夫人嘴角的血是怎么回事? 宋清姝忽而灵光一现,一把抓住宁云翔的胳膊,用力捋起他的袖子,果然在他手肘下方看见一道牙印。 “是老夫人咬的。” 宁云翔点头,“昂,我本来看了祖母就想走,祖母突然坐起来,我以为祖母活着就去扶她,谁知道她抓着我的胳膊就咬了一口,我吓得就跑了。” 就连老夫人都出现死后活动的迹象。 宋清姝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拽着宁云翔往外面走,“带我去见宁安侯,我有要紧事要跟他商量。” 宁云翔被拖拽的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跟上,“阿爹在书房,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你别走过了。” 来到书房门口,宋清姝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进去,坐在里面的宁安侯不满地放下手上的笔。 “王妃进门都不知道敲门吗?” “来不及了。” 宋清姝说着话把宁云翔甩在了宁安侯的面前,动作粗鲁的让宁安侯没忍住站起来出口训斥。 “王妃,你也太不把侯府当回事了,当着本候的面如此欺辱小儿!” 宋清姝瞪着宁云翔,让他自己说。 宁云翔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着:“阿爹,我昨夜去看祖母,让祖母咬了一口。” “胡闹!” 宁安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祖母早在几日前就逝了,如何能在昨夜咬你?说!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 宁云翔急了,“爹,我真的没说谎。”他拉开袖子露出伤口,“真的是祖母咬的我,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你祖母还活着?”宁安侯心中大喜,绕过书桌就要往外走。 宋清姝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神情严肃,“侯爷,侯老夫人确实已经死了。” “死了?”宁安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相信谁说的话,“云翔说了他胳膊上的伤是老夫人咬的,死人怎么能咬人?” 宋清姝心中有猜测,可当着宁安侯的面,她不知该如何告诉他。 “王妃不妨有话直说。” 宋清姝踌蹴一二,沉声开口:“老夫人恐怕会跟侯爷后院关着的人一样,即便是死了还能活动,若要根除,必须火烧。” “火葬?不行!家母生前最怕的就是火,什么都行,就这个不行。”宁安侯一口拒绝了宋清姝。 宋清姝摇头叹息,“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老夫人,而是宁二少爷。”她看向宁云翔伤口的位置,“他被老夫人咬了一口,也难保不会变得跟老夫人一样。” “被咬就会变得跟那些怪物一样……” 宁安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折返回书桌前,慌张地翻找着什么,片刻后,他找到了一张折子。 他翻看折子,如临大敌般跌坐在凳子上,嘴里轻喃道:“完了,都完了。” 宋清姝皱眉走过去,拿过桌子上的折子看了一眼,顿时怒道:“侯爷早就知道永安镇的百姓出了问题,不止不上报还把他们擅自关起来,导致事态越发严重!” 宁安侯面如死灰,搁在凳把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本候以为只是瘟疫,只要把人控制起来,不将瘟疫传出去,慢慢治就好……” “老夫人是被后院的人咬伤过?”宋清姝问他。 宁安侯摇头,“应该不是,家母向来不会去后院。” 没有跟后院的人接触过是不会传染上,除非,侯府里有其他人被传染上了。 第48章 救治宁云翔 想到这里,宋清姝才意识到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要关闭永安镇的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否则传染出去会无法控制,到时候侯爷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宋清姝转身欲走,又驻足停下。 如果那东西可以寄生在活人的体内,活人再伤活人进行传染,那宁云翔是个很好的试验品。 “侯爷,我想跟你借个人。” 宁安侯点头答应,“府内精兵众多,王妃要借多少。” “不借精兵。”宋清姝抬手指着宁云翔,“我要借他一用。” “我?” 宁云翔害怕地躲在宁安侯身边,“阿爹,我不去,我害怕。” “侯爷,不瞒你说,我怀疑宁二公子也被传染了。”宋清姝眼神清明,声音掷地有声,“如若不治,那就等死。” 宁安侯不想赌,一把抓过宁云翔的衣领把人扔到了宋清姝的面前,“还请王妃出手相救。” “客气。” 宋清姝命人准备黄纸、墨斗、朱砂等物品摆放在院子里,宁云翔被绳子捆得像个粽子。 日落西山,月亮高高挂起,如墨的乌云遮掩在侯府上空,宋清姝只是看了一眼,徐徐走到宁云翔的面前。 “你,你不会杀了我吧?” 宋清姝没回他,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再以朱砂画在匕首的刀面上,她摁着宁云翔的胳膊,刀尖对准伤口的位置。 轻轻一划,黄白色的粘稠物从伤口处流出来,还伴随着阵阵恶臭。 宁云翔头一歪,疑惑看向宋清姝,“咦?怎么一点都不疼?” 这一块已经成了死肉,当然不会疼。 宋清姝割开伤口挤出里面的脏物,取两截墨斗线分别绑在伤口上方跟下方,以防伤口恶化。 “侯爷,蛇胆准备好了吗?”宋清姝低声问了一句。 宁安侯把装着蛇的麻袋递给宋清姝,“这些都是按照王妃的要求抓回来的,还没有处理,本候让人去取蛇胆。” “不必了。” 宋清姝转身拉开麻袋,从里面掏出一条浑身泛绿的蛇,指尖掐住蛇的七寸,另一只手拿起匕首利落地割开蛇肚子,取出里面的蛇胆。 她把蛇胆放在桌子上,用匕首快速切碎,随后指尖捏了一些摁在宁云翔伤口上。 “啊!!!” 还在看戏的宁云翔被疼得放声哀嚎,身体止不住地扭动,想要挣脱开束缚。 “别乱动。”宋清姝冲着宁云翔的脑袋给了他一巴掌,紧接着把蛇胆尽数都敷在伤口的患处。 一刻钟后,碧绿色的蛇胆被伤口腐蚀,渐渐变成了红色,黑色,一条细长的虫子蠕动着身体从伤口里爬出来。 一条、两条、无数条…… 数不清褐色细长条的虫子掉落在地上,蜷曲的身体,试图寻找另一个可以寄生的地方。 果然跟她猜得没错,被咬的人也会被传染,只是人没死,所以看不出来症状,等身体里的养分被虫子吸收,人就没救了。 这也是宁安侯老夫人为什么找不到死因的原因。 宁安侯一脸震惊地看着满地的虫子,“王妃,这,这全是从小儿身体里爬出来的?” “嗯。”宋清姝点头,“老夫人的身体也有,她咬了宁二公子,虫子就顺着伤口进了宁二公子的身体里,不把虫子逼出来,宁二公子就会跟老夫人一样。” 宁云翔早在身体里爬出虫子的瞬间就吓晕了过去。 宁安侯手足无措,“那,那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把小儿跟那些人关在一起吗?” “不用,我已经把他身体的虫子逼出来大半,接下来的几天侯爷按时在他的伤口上敷生蛇胆,直到逼不出虫子为止。” 宋清姝将手放在水盆里净了净,“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人跟宁二公子有肢体接触。” “好。” 做完这一切,宋清姝看了看天,已经这个时辰了,萧煜珩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宋清姝去衙门问了问柯昶,柯昶只说萧煜珩带着几名亲信前去,就连衙门里的人都没带上。 这就很奇怪了。 出于担忧,宋清姝带上黄符朱砂离开永安镇前去不夜城。 一个时辰后,宋清姝站在不夜城的大门口,原先紧闭的城门敞开,零碎的尸体碎片散落一地。 宋清姝一路走过去,避开尸体碎片,她越开越觉得不对劲,其中有些竟然是活人的四肢,像是被人生生扯下来的。 一道亮光闪过,宋清姝看见地上的令牌顿时大惊失色。 是摄政王府的令牌! 这些尸体碎片是属于萧煜珩随从的!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 这里地形复杂,她也不熟悉,倘若大声喊叫引起注意,她会死得比萧煜珩还快。 宝玉斋! 她跟萧煜珩提起过宝玉斋! 宋清姝记得路线,从暗处一路摸进了宝玉斋,她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轻轻推开窗户,半蹲在楼上。 向下看去,萧煜珩和左炙被人吊在半空中,脚下是数不清的活死人,个个伸长了手想要抓他们的腿。 在不远处的高处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的人,头戴斗篷,看不清脸。 “真没想到,二十多年了,你居然还活着,命还挺硬。” 是个女人。 红衣女人转身之际,露出一张绝美惊艳的脸,看她的样子,最多十八。 “那个贱人临死都要护着你!凭什么!我今天就要让你死在这里!”红衣女人面目狰狞,从袖子里取出笛子放在嘴边。 悠扬的笛声响起,底下的活死人异常躁动。 随着笛声节奏加快,活死人竟然开始踩着人往上爬,有几只甚至都抓到了萧煜珩的脚。 见情况不对,宋清姝瞥见不远处的烛火,召出灵蝶,灵蝶随意念而动,撞翻了烛火,点燃柱子上的纱幔。 火势在眨眼间汹涌,红衣女人停下动作,厉声呵斥,“有人闯进来了,一群蠢货!还不快去追!” 宋清姝看出红衣女人眼神很差,火势在她这一层烧起,对方居然没看见她。 怪不得会选这么阴暗的地方。 她想到了个法子,让灵蝶在宝玉斋里四处放火,她以黄符为引,念动咒语,黄符飞过,割断绑着萧煜珩和左炙的绳子,二人齐刷刷地落入活死人群里。 第49章 引蛊上身 宋清姝抛出数张黄符落进活死人群,从里面一手一人拽出他们,隐入火光中。 三人钻进一间废弃包厢,没听到动静后才松了一口气。 萧煜桁浑身是伤,胸前的衣衫被扯开,黑色印记若隐若现。 “先回去。” 宋清姝以灵蝶引路,走最安全的路出不夜城。 一路奔波,回到永安镇宋清姝已经累得瘫软在软榻上。 她看了一眼萧煜桁,他的情况很差,体内的东西似乎被人引出来了。 萧煜桁浑身冰冷,仿若置于冰窟里,“冷……” 宋清姝连施三针,毫无效果, “怎么会这样?” 左炙这时清醒过来,声音虚弱,“有人在王爷身上下,毒……” 说完人又晕过去了。 下毒? 宋清姝把人扶到床上,脱掉他身上的衣服,没有发现异样。 “灵蝶,去看看。” 灵蝶受召而出,没入萧煜桁的眉心,片刻后,萧煜桁的周身黑气环绕,诡异的符文由双臂延伸至胸口。 “黑死咒……” 宋清姝大惊失色,没料到会有人用黑死咒去对付萧煜桁。 他现在不能死! 至少也要等她报了仇再死! 宋清姝用匕首划破指尖,以血为引,以命逼咒,那原本围绕在萧煜桁周身的黑气由她的指尖钻入身体。 剧烈的痛感席卷全身,宋清姝满头细汗,鬓角的发丝也被汗水打湿。 一炷香后,萧煜桁脸色恢复如常。 她累得瘫在床榻边,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宋清姝。” 谁在叫她? 宋清姝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白茫茫的地方,什么都看不清。 “宋清姝。” 声音再次传来,她寻声而去,看见的却是阿爹兄长砍头示众的画面! 沈临渊身着金蟒袍,手持长剑,剑身横在兄长的脖子上。 “宋清姝,你当真以为重活一次就能杀了朕吗?笑话!” “放开他们!” 宋清姝奔跑着冲过去,可面前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着,她过不去! “宋清姝,你还是输在了朕的手上!哈哈哈!” 沈临渊笑容张狂,一刀砍下兄长头颅,头颅滚落在脚边,一双眼眸死不瞑目。 她甚至连碰都不碰到! “沈临渊!我一定会杀了你!” 宋清姝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衣衫,睁眼就看见萧煜桁就坐在床边。 “我睡着了?”宋清姝问他。 萧煜桁点头应下,“嗯,吃点东西吧,你睡了一天了。” 有人奉到嘴边的,不吃白不吃,她现在反正也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吃完了粥,总算是有点力气了。 宋清姝这才想起来要问正事。 “你们清晨出发,一整日都发生什么了?怎么被人捆住?蛊医呢?” 萧煜桁表情严肃,“入城后一切安静,本王便去了宝玉斋,没有找到你说的活死人,我们就等到晚上。” “蛊医发现了活死人,他用血引诱走大部分,本王和左炙一进正厅就中了药,有人早就在那等着。” 看样子是她上次进城惊动了里面的人。 宋清姝好奇问他,“那红衣女子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你?” 提起那个女人,萧煜桁手攥成了拳头,眼底蕴着怒意。 “二十年前给本王下毒之人。” 如若不是她,他不会饱受二十年的折磨。 二十年前? 宋清姝看着那人的样子不过十之七八。 驻颜术,月之国的秘术。 萧煜桁怎么会被月之国的人盯上? 没说几句话,宋清姝就感觉到了疲惫,支走萧煜桁,她才脱了衣服。 从手臂到胸口,黑气已经全然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好在体内有灵蝶压制。 萧煜桁没事就行了,他活着才能帮她报仇。 彼时,蛊医已经回来,急匆匆的找到萧煜桁,说起他在不夜城的发现。 “他们身体里中的全是牵丝蛊,被咬伤抓伤都会传染,宁安候侯府后院的人全都要杀!” 蛊医深知牵丝蛊有多凶险,现在怕只怕全镇的百姓都中毒了! 萧煜桁面色沉重,“除了那些后院的人,镇里的百姓中毒了吗?” “中了牵丝蛊的人对血腥味尤为敏感,特别是人血,只要聚集百姓,以人血吸引,有反应就是中了蛊。” “着手去准备。” 情况不可控,那就只能杀人封城。 一日内,永安镇数万百姓过半中了牵丝蛊。 封水井,断吃食,所有百姓被困居在家中不得外出,饮食由衙门上门分食。 一时间,中蛊的和没中蛊的都陷入了恐慌。 宋清姝醒来后得知了此事,她没想过事态发展得这么严重。 衙门后院,蛊医忙得焦头烂额,宋清姝一眼就看出他制的解毒汤没用。 “中蛊的可以杀了。” 蛊医没有停下手上动作,跟没听见宋清姝说话一样。 宋清姝走上前去拉住蛊医的胳膊,“你心里很清楚,他们没得救了。” 蛊医浑身颤抖,抬眼间眼眶里含着泪。 “是我把中蛊判断成中毒,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这些人不会中蛊这么深!” “是我无用害了他们!” 蛊医崩溃的蹲在地上双手遮面,哭得像个孩子。 “没法救就是没法救,倒不如想想办法救那些还没中蛊的。” 宋清姝早早准备好了药方,原本是为了防蛊毒泛滥所用。 “你已经尽力了。”宋清姝留下了药方。 蛊医把此事禀告萧煜桁,萧煜桁下令杀无尽。 永安镇硝烟四起,处处透着死气。 死了近数万百姓。 永安镇封镇,没有中蛊的百姓也不得出镇,如同当年的不夜城。 萧煜桁再次带人前去不夜城时,宝玉斋被毁,所有活死人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回京路上,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宋清姝坐在马车内侧,余光时不时地打量着萧煜桁。 “看够了吗?” 宋清姝忙收回眼神,“王爷是在担心回京后无法跟皇上交代永安镇一事吗?” “没有。” 宋清姝想想觉得也是,这类事情恐怕萧煜桁干了也不少了。 她没有再说话,靠在边上慢慢睡去。 一缕黑气盈盈绕在她的眉心。 第50章 回京 行至皇城脚下,城门口拥挤难通,不少的百姓聚集在门口不知在做什么。 宋清姝想要图个清净,在城门口时换了一辆马车,行在前头,刚进城驶上闭月桥,一辆八人马车挡在了前头。 闭月桥窄仄,行不了两辆马车,萧煜珩等人的马车又在后面,她被夹在了中间。 宋清姝坐的这辆马车很低调,前面的车夫以为不过是平民,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呵斥,“滚开!” 骂声难听。 宋清姝撩开轿帘,看见那马车上的车夫从车上跳下,趾高气扬地走到跟前,“什么东西也敢挡在我们马车前头,赶紧滚开!” “我已经走到中间,后面也有马车,退不了。”宋清姝淡淡道:“你们往后退,我往前走。” “放屁!” 马府啐了一口唾沫,“你什么身份居然敢让我们后退,瞎了你的狗眼!” 宋清姝皱着眉头,本不想理会,可见前面那辆马车也掀开了轿帘,一男一女探头出来。 男的身着一袭朱红色锦服,看样子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哥,女的长得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圆鼓鼓的双眼好奇地打量四周。 “不肯让就砸车。” 男人开了口,从车里扔出一袋银钱,重重地落在地上,听着响就知道里面有不少钱。 女人则拉了拉他的衣袖,娇嗔道:“别这么粗鲁,会吓到她的。”她转头又说:“不如姑娘把车子往旁边挪挪,就算是掉下桥,我们也是赔得起的。” 摄政王府的马车,赔得起? 宋清姝没有要动的意思,引得马车上的男人没了耐心,跳下车就要过来赶人。 “跟你说话听不懂是吗?让你挪车!” 宋清姝还没说话,一道人影忽而从马车后面闪过,一脚踹在那人的脸上,只听‘嘎查’一声,怕是有人要伤筋断骨了。 男人被一脚踹飞,跌在地上,马车上的女子和车夫都急忙下来扶着。 “大胆!你可知道他是谁?”女子怒目圆瞪,“他可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王赟!还不快下跪求饶!” 摄政王萧煜珩眉眼都没抬。 车夫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女子方才就打量过这辆马车,寒酸得要命,就连轿子上的女人都穿得一般,定然不是什么名门贵女。 “来人,还不快把二人拿下!” 王家侍从听令蜂拥而上,王赟捂着受伤的鼻子爬了起来,刚才踢他的人已经进了马车。 马车里,宋清姝压着声音问他,“王皇后的亲侄子,你就这么踹了?” “杀了都可以。” 萧煜珩说得风轻云淡,宋清姝也不反驳。 说话间,王家侍从已经把马车围住,还未有所动作,‘唰唰’几下,暗器横空飞出,他们被打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佳儿,别怕。”王赟安抚徐佳儿,“我今日定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惩治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 “把人从马车里给我拖出来,打死都算我的!” 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不出这口恶气他誓不罢休! 王赟在王家侍卫的围绕下走向马车,一手抓住马车边沿,抬脚就要上去。 这次,一只手突然掐住他的手腕。 王赟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腕被应声折断,像一张纸一样被丢了下来。 他疼得面容扭曲,哀嚎声把附近的巡查的侍卫都惊动了。 “何人在闭月桥闹事!” 为首的侍卫看清地上的人时都吓了一跳。 王皇后的侄子王赟,京中无人敢惹,居然被人打成这样了。 侍卫纷纷看向桥上的马车,轿帘缓缓掀开。 一抹阳光透过轿帘照射在马车的人身上,一袭碧蓝色衣袍,阳光的金色光芒照射在那胸前的亲王金蟒上。 男人站在马车上,犹如神祗俯瞰众生,眼底不带丝毫情绪。 侍卫和看热闹的百姓纷纷下跪,“参加王爷,王爷万福。” 王赟愕然地看向萧煜珩,连疼都忘了。 这么不起眼的马车里怎么坐着摄政王? 萧煜珩神情肃然,“大庭广众之下仗势欺人,王赟,你与本王之间谁才是那个大胆的人?” 王赟被看得后脊背发凉,牙齿都止不住地在打颤。 “我,我不知轿子里坐着的是王爷,冲突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罢了。” 萧煜珩转身,“把马车退下。” 王赟招手让马车往后撤,给桥上的马车让出路来,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驶出闭月桥。 待人走远了,王赟都没回过神。 徐佳儿不是京中人,不认识萧煜珩,她扶着王赟起身,好奇地问他,“那人是谁啊?这么大的场面,就连公子也要让他。” 王赟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又挨了打,心里正气着呢,说话也没个好语气了。 “当朝摄政王,就连姑姑见到他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他今天没发火算是运气好,还不走。” 一直坐在马车里的宋清姝没说话,只是偷偷地打量萧煜珩。 往日里有人如此放肆,他不打断腿都算好的,今天怎么就这么放过王赟了? 转性了? 闭月桥一事瞬间传开了,路上一路畅通,回到摄政王府,萧煜珩便去了书房,尾随他去的只有蛊医。 关了门,萧煜珩伸手让蛊医把脉,“从永安镇回来,本王觉得身体精力充沛,往日的疲软尽消。” 蛊医探手把脉,片刻后,眼底带着诧异,伸手拉开了萧煜珩胸襟衣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怎么会这样?你身体的蛊毒怎么没了?” “没了?你确定吗?” 蛊医重重点头,“我确定,以前但凡你使用内力,胸前的黑印便现,现在不止没有,反而身体恢复如常。”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治好你的?” 蛊医难以置信。 萧煜珩体内的蛊毒存在二十年,他费尽心思想了很多种办法为他解蛊都只能做到压制,这才短短几日,蛊毒就没了。 听到蛊医这么说,萧煜珩想到了宋清姝。 那日蛊毒发作,只有宋清姝在场,从宝玉斋出来,也是宋清姝救的他。 第51章 是冲你来的 小年初,摄政王府早早挂上了灯笼。 小院子里堆满了锦盒木箱。 左炙恭恭敬敬地行礼,“属下参加王妃,这些是王爷命属下送来的,说是到了小年,王妃回府省亲用得上。” 有几件摆在明面上的礼物一瞧就价值不菲。 送去宋府,只会便宜了柳氏母女。 宋清姝挥了挥手,“回去禀告王爷,宋府不需要这些,我会自己采买,劳王爷费心了。” 左炙愣了,王妃这是不满意的意思吗? “王妃,可是哪里不满?” “没有。”宋清姝想了一下又说:“库房的银子我可以调配吗?” “王爷说了,府上皆由王妃打理。” 宋清姝满意点头,“那就好,这些东西都收进库房吧,我挑几件带走就行。”到时候在路上随便买些给柳氏母女做个场面。 左炙不敢违背,吩咐下人把东西搬去库房,又跟着宋清姝挑了几件东西搬上马车。 过了午时,马车才从摄政王府驶去宋府。 “冤枉啊!我是冤枉的!” 途经拱桥,有人高声喊冤,宋清姝掀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拱桥两侧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正中间几名壮汉押着个男人推搡着往前走。 “去看看。” 左炙领命前去,没多久人就回来了。 “回王妃,说是抓到个杀人犯,正押着去衙门。” 杀人犯? 不等宋清姝叫马车掉头换路走,人群中就有人认出了摄政王府的马车。 “是摄政王!马车里坐着的肯定是王爷!” 被押着的男人眼睛一亮,拼命挣脱束缚冲向马车,一头跪在了地上,高声喊冤,“王爷!草民冤枉啊!草民没有杀人!” 马车里的宋清姝进退两难,群情激奋,她不得不现身。 “王爷处理朝政还未回府,你若有冤情,衙门会替你做主。” 见出来的是个女人,马车下的男人仍旧不肯让路。 “草民叫徐大宝,是被冤枉的!进了衙门,草民有九条命也不能活着出来了!” 能够在摄政王府马车里的除了那位王妃之外别无他人。 徐大宝赖在马车跟前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请摄政王妃替我做主!草民真的是冤枉的!” 左炙横刀拦在前面,“还不快让开!” 利刃在前,徐大宝脸色大变,仓皇地往后爬着,看向宋清姝的眼神里带着希翼,只可惜,他一让开,马车就驶走了。 回到宋府,宋清姝先是将那些贵重的命人送去库房,扭头去了宋奕舟的房间。 院子里铺了软垫,宋奕舟盘坐在软垫上把玩着不起眼的物件。 “二哥。” 听到声音,宋奕舟扭头看去,眼睛瞬间明亮了几分,想站起来去迎,双脚无力,一头栽在了地上。 “二哥!” 宋清姝忙上前扶起他,“二哥,腿伤还没好吗?” 宋奕舟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神智也清醒不少,“快好了,不过大夫说了,就算是养好了,腿脚也不如往日利索。” 面对宋清姝时,他又愧疚又心虚。 “清姝,以前都是二哥不好。” “都过去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你身上的伤。”宋清姝轻声宽慰。 她知道她这二哥头脑简单,容易相信他人,好在现在也是醒悟了。 宋奕舟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宋清姝说了好一会的话。 当聊到柳氏母女时,宋奕舟神情微变,眼神打量四周,压着声音提醒她,“清姝,最近相容很奇怪,她跟三皇子殿下走得极近。” “我偷听阿爹说话,最近朝堂上有不少的朝臣靠拢三殿下。” 宋清姝莞尔一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没事,宋相容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她以为攀附上三皇子就能成为皇妃,她想得太简单了。” 宋奕舟皱着眉,“我是担心你,以相容的性格,你拿回那么多东西,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了这话,宋清姝笑出声来,“二哥这是看清宋相容了?往日里不总说宋相容性格软糯,不会算计人吗?” 宋奕舟被说得脸一红,“说好不提以前的事了,你还说,存心挖苦我。” “说笑而已,我会留心的,记住别忘记吃药了。” 宋清姝站起身来,“我去看看阿爹就得回去了。” “嗯。” 宋奕舟还想拉着宋清姝说话,可现在身份不同,他又是个残废,眼看着妹妹过得好,他不想做个拖累。 就算他是个废人,他也要死死地盯着宋相容! 宋清姝去书房寻人没寻到,宋府的大门反倒是被百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求摄政王妃替百姓做主申冤!” 一声高过一声,惊动了府内上下。 宋成晖刚下朝回府,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从内屋里急匆匆跑出来。 “出了何事?” 左炙抱拳行礼,“回宋相,回王妃,外面的百姓是来求王妃申冤的。” “求我?” 宋清姝不解问道:“为何是我?” “今日回府路上遇着的人,一进衙门就说着王妃会替他申冤,王妃不到,他什么都不会说。” 徐大宝? 宋清姝没想到会无端端惹祸上身。 左炙面带难色,“王妃,此事属下已经禀告王爷,不时便会驱走门口闹事的百姓。” “清姝,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与你有关吗?” 宋清姝摇头,“只是碰上了,阿爹不用担心。” 哪里会不担心,扯上衙门能会是什么好事。 “罢了,我让家丁护送你回去,免得半路上再生事端。”宋成晖挥了挥手,召了不少的家丁。 宋清姝从后门上了马车,绕过前门时,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至少有几十名百姓围在宋府门口,纵使家丁官兵驱赶,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好,王府门口没有。 不过想来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摄政王府门口闹事。 黄昏日落,萧煜珩才回府。 宋清姝等着他换了衣裳出来才去问。 “王爷,很麻烦吗?” 回来的路上,萧煜珩就了解了事情的大概,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命人去查,果真是查到了些眉目。 “那些人就是冲着你来的。” 第52章 听审 “冲我?”宋清姝不理解,“怎么会?我同那人都没见过。” 萧煜珩端坐在塌上,呡了一口茶水,“有人把你在永安镇的事夸大其词,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晓宋家嫡女不止医术了得,验尸也是一把好手。” “什么?” 宋清姝登地一下站了起来,“是谁在胡说八道?” “京中谣言四起,永安镇瘟疫横行,是摄政王妃化解此灾,又为宁安侯老夫人验尸证自身。” 萧煜珩抬眸看着她,“还救了宁安侯二公子宁云翔,宁安侯举家回了京城,眼下已有不少人前去求证。” 宋清姝满腔无语。 “那些不过是行医的基本,怎么能跟验尸挂钩,岂不是乱给我戴帽子。” “孰真孰假根本没人在乎,他们只在乎自己所看见所相信的。”萧煜珩眼底带着探究,“你若不露面,此事没法解决。” 越想藏拙,就越是有人想要把她往前推。 宋清姝攥了攥藏在袖子里的手,“就连王爷也没办法吗?” “没有。” 萧煜珩回答得干脆,就让宋清姝也没法开口再让他帮忙。 “那好吧。” 翌日,衙门设公堂,萧煜珩和宋清姝坐在一侧,刑部张大人身着官袍,行礼后落座,一记惊堂木落下,‘威武’声起。 衙门口聚集了不少的百姓围观,不多时,从衙门内押出一人。 此人正是徐大宝。 “草民徐大宝,参见大人,参见王爷王妃。” 徐大宝跪趴在地上,“草民真的是冤枉的,草民没有杀人!” “冤枉?”张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前日夜里,你家街坊四邻听见你跟杨氏争吵,还吵得动起手,你是否叫喊着要杀了她泄愤!” 徐大宝岣嵝着头,十指扒在地上,“草民那是一时气上头才这么说的,杀人是死罪,草民哪有这个胆子。” “人就是你杀的!我亲眼看见的!” 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张大人见状让衙差把人带进公堂。 那人跪在地上说:“草民徐屠子,是在城东街尾卖猪肉的,前天夜里我搬猪血回家看见徐大宝跟他家婆娘吵架,还用刀砍了他婆娘!” 徐大宝急红了眼,“徐屠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拿刀是吓唬她,根本没伤到她一根毛!” 徐屠子冷哼一声,故作样子朝人拱手,“回几位大人,徐婆娘是被人发现吊死在房梁上,谁人不知吊死的人舌头都吐得老长,徐婆娘就没有,草民还发现徐婆娘另一件事。” 众人没出声,都在等徐屠子说下面的话。 徐屠子少有这么被关注,高昂着头说:“我发现吊在徐婆娘脖子上的绳子勒得死紧,要真是自己上吊死的怎么可能勒得那么紧,就是徐大宝先杀人再把人吊上去的!” 堂外传出惊呼恍然一片。 徐大宝慌张地四处乱看,“大人,草民真的没杀人!” “你与徐氏因何起的纠纷?”张大人问他。 徐大宝一下愣在原地,嘴唇蠕动,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大宝,你与徐氏究竟因何争吵!”张大人又问了一遍。 “还能有什么事,徐家婆娘偷人被发现了呗。”徐屠子嘲讽笑着。 徐家婆娘生的貌美如花,要不是娘家穷得厉害,徐氏都不会嫁给徐大宝,二人成亲后,徐氏经常偷摸的出门,被不少人看见过,这事在邻里邻外都算不上秘密。 徐大宝涨得脸通红,“是,草民发现了徐氏偷人,赶回家的时候,那奸夫刚走,徐氏死不承认,草民这才跟徐氏吵了起来。” “你记恨徐氏偷人让你遭邻里嘲笑,所以你一气之下杀了徐氏,是不是!”张大人喝道。 徐大宝眼睛一瞪,猛地直起腰,“草民没有!草民是花了白银五十两才娶的徐氏,家里早就没钱再娶,要是徐氏跑了或者死了,草民都是做了亏本买卖。” 平民百姓娶妻不过十几二十两,要了足足五十两银子才嫁,确实高了些。 “那你可看见奸夫是谁?” 徐大宝摇头,“没看见,他跑得太快了。” 要是让他看见奸夫是谁,他也不会大半夜的还在跟徐氏吵架,早就跟那奸夫拼了! 张大人侧目看向宋清姝,“王妃,还请王妃挪步。” 宋清姝站起身来,等了片刻后,衙差就把徐氏的尸首抬上了堂。 她戴上羊皮手套,掀开白布,徐氏的尸首赫然出现在眼前。 半柱香后,宋清姝脱下手套,声音淡淡,“死于自缢。” 这四个字对于徐大宝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也洗刷了他杀人的罪名! 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议论着徐屠子刚才说的话。 但宋清姝身为摄政王妃,在京中又有宁安侯说她本事高超,应当不会出错。 “不可能是自缢!”徐屠子高声反驳,“绳子勒得那么紧,好几个人才扯开,怎么可能是自缢!” 宋清姝循声望去,“你懂验尸?” 徐屠子被噎住,“不,不懂,但也听说过。” “光听说就知道是自缢还是他杀吗?” 徐屠子见被众人凝视,失了面子,只能强作镇定,“那王妃如何断定徐氏是自缢的?” 宋清姝用指尖抬起徐氏的下颚,露出她脖子上的勒痕。 “徐氏身上有轻伤,不致命,无内伤,无殴打留下的伤痕,脖子上仅有一道勒痕,伤口处有麻绳的绳头。” 她又抬起徐氏的右手,“双手指尖有血肉,大腿外侧有抓痕,跟她手上的伤痕吻合,应该是她想借自缢换取徐大宝的原谅,但绳结被打成死扣,她解不开,这才导致的意外。” 徐大宝听得连连点头,“是是是,之前也发生过,徐氏一不高兴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回回我都心疼她,没跟她计较,这次我就晚回来一日,谁知道就出事了。” “晚回来一日?”宋清姝看向徐大宝,“你说徐氏经常用这招威胁你,那你为何要晚回一日?” 徐大宝如实说来,“是有人给草民一笔钱,说是让草民把货送去城外,原本半日就能回来,但接货的人一直没来,草民就多等了半日。” 第53章 你不是想报仇吗 宋清姝察觉不对,让张大人暂时退堂,回了内堂后,她才说出疑惑,“我方才在徐氏身上发现了一块玉佩,以她的身份根本买不起。” “王妃的意思是,徐氏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张大人试探性地问。 宋清姝没有回,那只是她的猜测,她不好说。 “但说无妨。”萧煜珩突然开口。 宋清姝呡了呡唇,接着往下说,“徐氏的奸夫怕是某家公子哥,这块玉佩至少三百两银子,又肯花钱花时间拖延徐大宝,为的就是让徐氏的死变得‘合理’。” “张大人,此案恐怕要延缓两日了。” 张大人点头应下,吩咐手下人着手押后此案。 回去的路上,宋清姝越想越想不明白。 徐氏的容貌虽说不差,但好歹已为人妻,京中何人会想到与人妻玩乐。 “明日见分晓。” 宋清姝闻声看去,萧煜珩闭眼假寐靠在马车边上,仿若刚才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 明日见分晓。 萧煜珩是知道徐氏的奸夫是谁,但他没说。 是想要做什么? 宋清姝很好奇。 不过当日夜里,这份好奇就被人摆上了台面。 京郊别院大火,从火里救出不少的人,惹得沸沸扬扬,闹到清晨都没算完。 宋清姝起了个大早赶去衙门,正好赶上升堂,堂下多了个熟面孔。 洛璟宸。 “大人,就是他奸辱我的妻子!” 说话的人是徐屠子,现在他已然没了昨日嚣张模样,满眼愤恨地瞪着洛璟宸。 洛璟宸丝毫没把徐屠子放在眼里,虽跪在那里,但那样子,甚至连张大人都没入他的眼。 “王妃,昨夜京郊大火,洛小世子和一干官家子弟都被救了出来,其余人都被府上的人带了回去,就剩下洛小世子。”清荷小声说着。 宋清姝挑了挑眉,“嗯?里面发生了何事,你知道吗?” 清荷点头,“说是洛小世子玩腻了魅香楼的姑娘,就跟那些官家子弟打赌,看几日能将百姓夫人哄上门,昨夜就只有洛小世子带了人去,偏偏遇上大火,事情才败露。” “那些回去的人都没事。” 宋清姝饶有兴趣地看向洛璟宸,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 “不过是个女人,玩玩有什么大不了,是她们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关本世子什么事?”洛璟宸语气嚣张跋扈,“不就是想要钱,本世子有的是!” “孽障!还敢胡说!” 洛侯爷气得面红耳赤,三两步冲上前去,一巴掌扇在洛璟宸的脸上,“你这孽障!干出此等不要脸的事情还敢如此跋扈!”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洛璟宸捂着脸不知错,“是那些女人不要脸,随便给点银钱就拼命往我身上贴,送上门的为何不要?” “你!你!” 洛侯爷被气得踉跄几步,险些没站稳摔倒。 “本候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洛璟宸冷哼一声,反嘲讽回去,“我没出息,那你现在不是多了一个儿子,养他不就成了,说到底我也是跟您学的,表面上装得深情专一,背地里还不是养了个私生子!” 府宅丑事被摆到明面上来说,洛侯爷颜面全无,恨不得把这儿子当场打死! “住口!”张大人拍了几下惊堂木,“侯爷息怒,令子牵涉一桩命案,还请侯爷去内堂休息片刻。” “命案?” 洛侯爷惊大了眼睛,“你都做了些什么!” 洛璟宸刚想开口说话,突然感觉浑身发冷发颤,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 “璟宸!”洛侯爷大惊失色,“叫大夫!快叫大夫!” “不必了。” 萧煜珩的声音一出,站在外侧看热闹的百姓自行让开一条路,他徐徐走出,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包扔在地上。 洛璟宸颤抖着手去捡地上的纸包,打开一看,空空如也,“你,你耍我?” 萧煜珩嘴角噙着冷笑,抬手间晃了晃手指缝里夹着的纸包,“本王就算耍你,你能如何?” “你!” 洛璟宸现在感觉浑身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又痒又难受! “把东西给我!” “想要,可以,说点本王爱听的。” 洛璟宸紧咬着牙关,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洛侯爷,此物交于你处置。”萧煜珩把纸包扔到洛侯爷的面前,转身利落地坐在凳上看戏。 洛侯爷一打开纸包,地上的洛璟宸就迫不及待地上去抢,一口把纸包里的粉末都吞入口中,片刻后,身体上的难受才缓解几分。 洛侯爷面如死灰,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躺在地上像条狗一样舔舐纸包的儿子,心底寒意丛生。 “听闻洛侯爷喜得贵子,有些早就该放弃的抓着也没用。” 萧煜珩的声音轻飘飘,但犹如巨石一般压在洛侯爷的心头。 是啊,他已经不止洛璟宸一个儿子了。 “从即日起,本候与洛璟宸断绝父子关系,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与侯府无关。”说罢,洛侯爷转身就走,看都没看洛璟宸一眼。 萧煜珩抬眸看向张大人,张大人会意点头。 “徐氏遭洛璟宸蛊惑,意外身死,洛璟宸犯教唆之罪,杖责五十,罚银一百两,犯引诱妇人之罪,杖责二十,罚银一百两。” “退堂!” 宋清姝来得迟,前面的她都没听见,见着萧煜珩要走,追在他后面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煜珩笑了笑,“徐氏身上的玉佩是他的。” “按照律法,洛璟宸与他人私通不该关入牢中吗?怎么就光杖责罚银子?”宋清姝又问。 “洛璟宸人蠢又没贼心,从始至终都没敢碰徐氏,昨夜京郊,他带着徐屠子的夫人去赴宴,大火事败,一经审问才知,洛璟宸不能人道。” “是用了五十散的缘故。” 宋清姝忽而想到了什么,先前她借机伤了洛璟宸,洛璟宸怕是以为自己无药可医,才兵行险招用五十散,结果落得这个下场。 “可洛侯爷曾经以查封五十散获得皇上美誉,他怎么敢的?” 萧煜珩驻足停下,“你不是想帮宋奕舟报仇吗?” 第54章 参加喜宴 宋清姝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萧煜珩这话里藏着诸多深意。 她目光紧紧锁住萧煜珩,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能知道更多信息。 “王爷此言何意?难道王爷早就设计引洛璟宸服用五十散?”宋清姝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萧煜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洛侯爷早些年通过缴获五十散被皇上重用,宋奕舟不过是受到了无妄之灾,你当真以为只是去要个东西,洛璟宸能把他打成那样?” 宋清姝眉头紧锁,思绪飞速运转。 宋奕舟头脑单纯,旁人说上几句他都相信,恐怕那面镜子只是引子,而是他在侯府发现了什么。 可宋奕舟醒来之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王爷,能否说得再明白些?” 萧煜珩目光望向远方,“洛侯爷表面上对朝廷忠心耿耿,实则野心勃,查封五十散不过是个虚名,他要的是囤积五十散,借机控制朝廷官员。” 五十散只要沾上一点就无法自控。 如若朝廷数半官员染上五十散,就等于控制了胥国。 “洛侯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以洛侯爷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完全可以安稳一世。 “贪心。” 萧煜珩揉搓着指尖的茶盏,声音淡淡,“一旦得到了名利就会想要更多,宋奕舟虽然大难不死,但只要他活着,对于洛侯爷来说都是隐患。” 宋清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王爷的意思是,洛侯爷不会放过宋奕舟。” “王爷。”宋清姝想到了什么,“以前洛侯爷只有洛璟宸一个儿子,所以把他惯得无法无天,现在他多了一个儿子,又跟洛璟宸断绝父子关系,或许,我们可以从洛璟宸入手。” “洛璟宸?”萧煜珩皱着眉,“他现在犹如乞丐,恐怕回不去侯府。” “他回不去,我们可以帮他。”宋清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洛璟宸现在无人可依,他脱离了侯府,连买五十散的钱都没有,我们大可以利用这点要挟他。” 萧煜珩认同宋清姝所说,“你想怎么做?” 宋清姝凑近萧煜珩耳边,低声说出了她的想法。 “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此举不止可以引出洛侯爷,也可以让洛璟宸陷入死局,而她,就是要让洛璟宸死! 刚过小年两日,京城大街小巷悬挂着红色礼幡,犹如一片延绵不绝的红霞飘拂,王老夫人激动地直搓手。 “轿撵来了,轿撵来了!” 王老夫人拉着大儿媳妇雨燕的手,“雨燕,,走,同我一块去瞧瞧。” 按照礼数规矩,王老夫人应当坐高堂,可这门婚事来的着实不容易,为了表示王府对的诚挚,她一早就装束好准备迎着了。 “瞧瞧这送嫁的阵势,可真是难得一见,快看,喜轿来了!” 送亲的仪仗拉得老长,离着远远才看见喜轿的影子。 八抬大轿,红漆云帐,跟在队伍后面是杨国公府的嫁妆箱子,抬眼望去,都看不到头。 “听说杨国公嫁女送了不少的嫁妆,光喜车就有二十辆,再加上那些陪嫁的丫鬟仆人,杨国公可真是疼爱这小女儿。” “是啊,毕竟嫁的可是王皇后的母家。” 宴席上,宋清姝端坐在萧煜珩的身侧听旁边的人议论纷纷。 今日来吃酒的人不少,大多都是达官贵人,宋清姝听着无趣,端起面前茶盏饮了一口,低眸的瞬间,一抹黑气萦绕在杯身,徐徐朝着门外而去。 死气? 今日是大喜事,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死气? 察觉到宋清姝情绪不对,萧煜珩以扇掩面,压着声音问她,“可是有何事?” “有人死了。” 宋清姝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说这话。 萧煜珩眼神暗下打量,“从而看出?” “可能是我看错了。” 宋清姝放下茶盏,心里莫名有种慌乱的感觉,这死气如此浓重,还越走越近。 送嫁的队伍到了王府门口,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喜色,身着一袭喜服的王赟被推搡着到喜轿前。 “新娘到新门,迎吉时,定乾坤!” 所谓的定乾坤就是让新郎去踢新娘的轿门,随之把人迎出来,新娘一落脚,那便是别人家的人了。 王赟满脸喜色地踢了踢轿门,里面没有动静。 他又踢了两下。 还是没有动静。 他脸色的喜色尽退,有些不耐烦,脚踢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 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新娘子在喜轿里睡着了? 喜婆有些为难,隔着轿子去唤里面的人,“新娘子,到了,快些醒醒。” 无人回应。 一行人尴尬地站在府门口,不少人议论这杨国公的庶女架子也太大了些,连踢了几次轿门都不肯下来。 喜婆见状赶忙打圆场,“新娘怕羞,还请新郎官掀轿帘,迎新人!” 王赟本就没消磨光了耐心,一听这话,扬手就掀开了轿帘。 轿帘一掀,王赟瞳孔震动,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有人好奇探头去看,随之也是眸色大变,惊呼着逃开了。 杨国公之女杨采莲还在轿子里,身着牡丹百子大红嫁衣,双手搁在膝上,一副端庄守礼的模样。 再把轿帘向上掀去,杨采莲的脖子处切口平整,一身嫁衣似火,独独没有了头颅。 “死人了!新娘子死了!” 一声声惊呼惊醒了王赟,他踉跄着退后跌坐在地上,脸上毫无血色。 听着动静,宋清姝也随着人群出去看。 一眼看过去,果不其然,死气萦绕在喜轿上久久不散。 此刻轿帘已经被放了下来,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 王老夫人摸不着实况,着人去把王赟扶起来,“大喜的日子胡说什么呢?还不快把新娘子迎出来。” 王赟声音都在发抖,“祖,祖母,她死了!” “死了?”王老夫人如遭雷击,“快掀开轿子!” 下人七手八脚地去掀轿子,轿帘搭在顶棚上。 狭小的轿子里,一具无头尸体端坐在轿子里,下一刻,尸体突然动了,原本搁在膝上的双手以诡异的姿势抬起来。 宛若活人在招手。 第55章 新娘子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 王赟嘴唇发抖,眼底满是不可思议,“明明昨日还见了,今儿个怎么就死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随着喜轿陪嫁的丫鬟都凑了上去,看见里面的场景后尖叫后退。 “二小姐死了!二小姐死了!” 本是大喜事,偏偏闹了这么一出,谁也不想沾染上晦气,宾客托词家中有事都匆匆离去。 “天呐,死人还会动!肯定是冤死的!” “你们看见没,新娘子连头都没了,指定活不成,她还冲着王家公子招手呢!该不会是王家公子害死她的吧?” 听到这话,王赟大骂,“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会害死她?都滚!给我滚!” 王赟被惯坏了,姑姑又是王皇后,谁也不想自讨没趣,方才说话的人都撇撇嘴走了。 死的是杨国公的庶女,出府前人还好好的,在送亲的路上断了头,没了命,传出去只会说王家的不是,连带着王皇后的名声都不好了。 正巧,王皇后的轿撵也到了门口。 “赟儿,喜轿都到了,怎么不迎新娘子进去?” 王皇后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下了轿撵走过去,一眼便看见轿子里的惨状,吓得‘哎呦’一声晕了过去。 “皇后晕倒了!” 死了人,皇后又晕了。 王府门口乱成一团,王老夫人一边忙着送客,一边忙活着收拾眼下的状况。 宋清姝瞧着这场面摇了摇头,秉承着事不关己,转身就要走。 一只手拦在了她面前,她抬眸看去,“王爷这是何意?” “杨国公最是宠爱小女儿,她如今惨死,你难道想要袖手旁观?” 宋清姝笑了笑,“王爷何时如此有善心了?死了人有官府出面,我才不趟这个浑水。” 萧煜珩没说话,摇晃着手中的折扇,他知道,宋清姝一定会管。 王府上午挂着红灯笼,下午就悬上了白帆。 喜事变丧事。 王皇后用了药油总算是醒了,连声哀叹,“怎么会弄成这样,好好的喜事变成了白事,这可让本宫如何跟杨国公交代。” 王老夫人也是一脸哀伤惋惜,“那丫头不过十七岁,杀了人还要斩下头颅,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心!青儿,你一定要命人查清楚。” 王皇后此刻心里后悔极了。 这场婚事本意是想要拉拢杨国公,谁料会出了这档子事,怕是怕拉拢不成,反倒要跟杨国公府闹翻了。 嘴上说着不管,双脚却诚实得很。 宋清姝走到前院,看着来来往往的下人奴婢忙活拆灯笼换灯笼,她微眯着眼睛看向大门的方向。 新娘子怎么会突然死在了喜轿里? 还是被人生生砍下了头颅,死后双手还会动,真是太奇怪了。 喜婆说着新娘上花轿前还是活着的,那她的头颅去哪了? “王妃,咱们还是走吧,怪吓人的。” 清荷一直跟在旁边,看着一盏盏红灯笼换成白灯笼,那画面实在让她背脊发凉。 阿娘生前留下的书籍中除了医术之外,还有验尸种蛊,札记中提起,阿娘发现为人治病无关乎望闻问切,而验尸也是同理。 望外伤,闻尸气,问详情,切根由。 四样缺一不可。 她早就把阿娘留下的医术、命理以及札记都看了个透彻,再加上体内灵蝶辅佐,有些东西瞒得过仵作,但瞒不过她的双眼。 宋清姝收回思绪,“人死即灯灭,你不用这么害怕。” 清荷摇摇头,手不自觉的挽着宋清姝的胳膊,“王妃,奴婢还是怕得紧,不是说着新娘子死了手还在动吗?这多吓人啊。” 宋清姝不疾不徐,“新娘子死了至少有三个时辰,不可能是上了花轿才死的,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廊道上,王皇后脚步一顿,被声音吸引了过去。 刚才那人说,新娘子死了至少三个时辰? 从杨国公府到王府,就算是再慢的速度也用不上三个时辰。 念头一出,王皇后扭头往回走,可看见的只有一道倩丽的身影。 “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掌事姑姑念故低下头回,“是今日来参喜宴的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宋家嫡女?” “回皇后,是宋家嫡女。” 王皇后眉头一拧,“听说她帮摄政王处理了永安镇上的瘟疫,用时也不过短短几日,还挺有本事的。” 念故不卑不亢,“皇后娘娘,摄政王妃的生母是云望舒。” 云望舒…… 那个当年轰动京城的奇女子。 二十多年前,她不过才几岁,年长后听说过关于云望舒的事迹,一卦通阴阳,可知将来,卦生死,就连先皇都对她青睐有加。 当年太后病危,脉搏都停了,云望舒入宫不过半个时辰便救了太后,并言明太后福寿绵长,可过百岁,不少人说她是向阎王爷借命给太后续命。 更是在后面短短几年的时间里,造了许多新鲜玩意,好像叫什么,火铳,填上火药,百米开外可取人性命。 云望舒活着的时候,关于她的传闻一日更替一日,先皇有意纳她为妃,即便是用她的性命要挟也无法令其就范,后来嫁给了宋成晖,生下三个孩子就撒手人寰了。 王皇后双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 如今看来,云望舒的这个女儿是学了她一身的本事。 要是能拉拢宋清姝,不止是拉拢了宋家和摄政王府,更是手里捏了一颗不会输的棋子。 “命人去请摄政王妃到后府一叙。” 念故领命去办。 此时,宋清姝正纠结着要不要走,扭头就看见有人疾步朝她这边走来,看着穿着打扮不像是王府内宅的人。 念故走至人前,躬身行礼,“奴婢念故见过王妃,皇后娘娘请王妃去后府一叙,还请王妃随奴婢去一趟。” “皇后娘娘?” 宋清姝面带犹豫,“我是同王爷一起来的,姑姑容我先去同王爷说一声。” 念故后退一步,实则挡住了她的去路,“王妃还是先随奴婢去见皇后娘娘,王爷那边自会有人通传。” 宋清姝皱眉不满,她最是讨厌被要挟,刚想出言回绝,低眸瞥见念故脖子上的印记。 一只同灵蝶有八分相似的蝴蝶。 第56章 王皇后拉拢 她的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印记? “姑姑可知皇后召我何事?”宋清姝取出银子塞到念故的手里,“只是随口问问。” 念故收下了银子,“是关于杨国公之女一事。” 杨国公之女? 这件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念故将人引路到偏厅,王皇后看了来人一眼,相比于其他宾客的惊慌失措,宋清姝显得格外从容。 今日的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就连她都始料未及。 宋清姝不疾不徐地进了偏厅,念故将门关上退了出来。 “不必拘束,今日没有外人在,本宫是想请你帮个忙。” 宋清姝端庄坐下,“是关于杨国公之女死在花轿的事吗?” 王皇后也不藏着掖着了,“正是,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此事除了会由大理寺接手,本宫还希望你可以出手帮忙。” “皇后娘娘言重了,清姝自问没有那样的本事。”宋清姝敛眉低头,并不想掺和进去。 王皇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她打开了身旁桌子上的锦盒,“宋姑娘,不如先看看锦盒里的东西再说。” 宋清姝疑惑起身,走上前看去,锦盒里放着的是一支很精致的蝴蝶玉簪,簪子尾缀上雕刻的蝴蝶栩栩如生。 “本宫知道云望舒是你的母亲,当年之事本宫也略知一二,不知宋姑娘有兴趣听吗?” 王皇后贵为皇后,一口一个宋姑娘地叫着,摆明了是想要跟她拉近距离,不想借着身份去压她,难道她真的知道关于阿娘的事? 宋清姝折返坐了回去,踌蹴一二开口问道:“皇后娘娘跟我阿娘认识?” 王皇后莞尔一笑,“不算认识,云氏过世时本宫不过十来岁,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只是关于她的事情,本宫听说了不少。” “这支玉簪是云氏留下的,据本宫所知,这玉簪乃月之国的物件,本宫若是没猜错,云氏应当是月之国的人,当年她之所以会生子后体虚而死,跟月之国脱不了干系。” 月之国? 宋清姝想到先前在阿娘的札记中提起过,只不过月之国乃是个小国,距离胥国遥远,阿娘怎么会跟月之国扯上关系? 王皇后见她不说话,便继续朝下说,“二十年前,是云氏代表云之国使团来到胥国,结识了先皇,短短几年时间帮助先皇镇边关,防疫症,就连卜卦命理之术都精通。” “可谓是名震京都。” 说到这里,王皇后惋惜摇头,“只可惜被奸人所害,这才丢了性命。” 宋清姝身形一震,强作镇定,“我阿娘是生下双生子体虚留下的后遗症,怎会是旁人害死的。” “宋姑娘,一个懂得那么多的女子没有入后宫,反而是嫁入了官家,这怎么不令人日夜担忧,再者说了,堂堂宋相府连补身体的食材都没有吗?” 一字一句敲打在宋清姝的心头。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阿娘的死有可疑,但没想到会跟先皇有关。 可关乎于皇室颜面,王皇后怎么会跟她说呢? “宋姑娘,本宫入宫多年无所出,本宫想求你诊治。”王皇后说着拉了拉袖子,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臂,“只要你能帮本宫生下孩子,本宫向你保证,你想要什么都能给你。” 宋清姝犹豫了一下,还是替王皇后把脉。 片刻后,她收回了手,“皇后的脉象并无问题,只需要放宽心,不日便可有孕。” 她也不是凭空胡说的。 王皇后面相福态,子女缘深,日后会有一儿一女相伴左右。 “本宫能生?”王皇后喜出望外,“那为何本宫入宫多年还不曾有孕?” 宋清姝再看她的面相,随后解释道:“时机未到,只要皇后娘娘调养好身体,保持身心愉悦,很快就会有孩子。” 王皇后做梦都盼着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听到宋清姝这么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那本宫就借你吉言。” “今日之事就拜托你了。” 这是王皇后嘱托她去查验杨采莲尸首,总归王家是脱不了干系。 她人刚出府,抬眼就瞧见萧煜珩身着一袭玄衣,手持折扇半躺在马车里,轿帘就这么明晃晃地掀在上面。 宋清姝看了看四周,有些不好意思上马车,毕竟萧煜珩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萧煜珩姿态散漫,语声倨傲,“王皇后托你去查杨采莲的死因了?” 他知道的也太快了。 宋清姝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 她跟萧煜珩是合作关系,又把他身上的蛊毒引到自己身上,如今皇后有意拉拢她,又有各方眼睛时刻盯着。 倘若萧煜珩撂了挑子,那她可真就四面楚歌了。 “是,只不过我一个个深闺妇人,不好去查。” “那你现在可以了。” 萧煜珩亮出腰间令牌,“本王知道你在查云氏,与其偷偷摸摸,倒不如光明正大。” 刑狱司的令牌! “从何而来?” “刑狱司掌司之位空置许久,借着永安镇一事,以宁安侯在朝堂上推波助澜,皇上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萧煜珩说得理所应当,可他这摆明了是在要挟皇上。 宋清姝没戳破他,有掌司令牌在手,她作为摄政王妃整日里跟着也不会令人起疑。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王爷入刑狱司不止是为了帮我查阿娘的死因吧。” 萧煜珩没那么好心。 “确实。” 萧煜珩双眼微眯,潋滟的眼底被浓重的杀意笼罩。 “本王要查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案子。” “时隔多年,怕是连卷宗都没留下,王爷从何而查?” “刑狱司典案里有。”萧煜珩沉声说着:“本王昨日去过一趟刑狱司,里面只有潦草几句,并没有详细记载,所以才要查。” 宋清姝来了兴趣,“王爷要查的是哪件案子?” “霍氏被灭九族。” “霍氏?三朝元老,霍鸿霍将军一族?” 萧煜珩没有说话,但宋清姝看得出,她说对了。 “此案不是早就结案了吗?难道王爷遇到了当年的遗孤,想要为其翻案?” 萧煜珩眼眸深邃地看向宋清姝,“如果本王说,本王就是遗孤呢?” 第57章 冒险剖腹 这话把宋清姝惹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霍鸿将军是被扣上叛国谋反的罪名,想要翻案哪有这么容易,更何况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霍鸿将军的遗孤,此事传出去,萧煜珩恐怕只有举兵谋反了。 不过说来他也有这个实力,只是关乎他想不想罢了。 车轮滚滚,宋清姝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而是满脑子都是杨采莲的样子,人上了花轿,一路都有丫鬟仆从跟着,她是怎么死的? 凶手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头颅带走的? 王皇后特意拜托她调查此事,想必是摸清了她的底,她不好推辞,也想着知道凶手是如何做到的。 有兴趣,她才会想着去做。 夜色落幕,马车缓缓行驶在京中小道,半个时辰才在摄政王府门口停下。 “王妃,不好了!” 马车还未停稳,等在门口的清荷就迎了上来。 轿帘一掀,宋清姝皱眉,“清荷,同你说了多少遍了,遇事沉稳,如此惊慌失措像什么样子。” “实在是等不及了。” 清荷语气慌乱,“宋府派人来说,宋二爷家的夫人肚子见红,去了好些大夫都说救不成了,说是血止不住,大人跟孩子都保不住了!” “去看看。” 马车调转车头往宋府去,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门口,宋清姝急匆匆地掀了帘子,下了马车就往府里奔。 宋二爷家的夫人往年对她不错,见她幼年丧母,那会住得近,时常来照看她,说起这个孩子,也是她盼了多年才怀上的。 刚进院子,就看见宋相容从屋子里走出来,皱眉摇头叹气,“拖的时间太长了,应该早些请大夫的,光等着我回来怎么能行?” 宋老夫人眉头一皱,“难不成就保不住了?” 宋相容虽说医术不佳,但这些日子她也勤加努力,这孩子不管是谁来都是保不住的。 “祖母,还是尽快给叔母喝了落胎汤吧,时间拖得越久,对叔母就越危险。” 宋岩一听这话,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这孩子他们盼了许久,养了好些年身体才怀上的,这要是没了,颖儿估计都活不成了。 宋老夫人厉声吩咐下人,“去宫中请太医,依着王爷的名头去请。” “嗯?” 萧煜珩和宋清姝将将走到院子门口,把话都听了去。 “宋府平日里就如此尊着本王的名头耀武扬威?” 宋清姝面色尴尬,她也着实不知是什么情况,祖母平日里也不会这么做,偏偏今日做了还让正主瞧见。 王嬷嬷离远瞧见了院门口站着的一双人影,伸手拉了拉宋老夫人的衣袖,小声提醒,“老夫人,王爷和三小姐回来了。” 宋老夫人回过神来,看见院门的人影走近,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多少,会不会怪罪她。 “老身见过王爷,王妃。” 萧煜珩神情淡漠,“不必多礼。” 宋清姝关心里面的情况,连行礼都略过了,提着裙角就往里面走,行至房门口就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味。 “里面什么情况了?” 宋相容让开了路,“叔母回京路上碰到流民,被惊着了,我用银针替叔母止血,只止住了一时,为今之计只有弃子保母。” “我进去看看。” 宋清姝推门进房,里面的丫鬟一盆接着一盆的换水,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水盆,床榻上,叔母刘颖表情痛苦地躺在上面。 “清姝……”刘颖朝着宋清姝伸出右手,宽声安慰,“清姝别怕,女子都要走生子这一遭,你快些出去,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宋清姝顿时红了眼睛,她紧握着刘颖的手,不着痕迹地替她把脉。 脉象很虚,气若游丝,叔母这全然是靠着自己在硬撑。 为了不让叔母分神担心,宋清姝借着说话偷偷地检查她的情况,又查看了宋相容曾施针的地方,确实都是止血穴位。 看样子这段时间宋相容消停是为了精进医术。 “咳咳!” 刘颖咳嗽两声,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溢出,瞳孔放大,整个人止不住地在发抖。 宋清姝不顾身份,掀开刘颖的裙子,脱下亵裤,黄浊色的液体混合着血液从双腿间不断涌出。 她伸手放在刘颖的肚子上,怀胎七月,孩子还不足月,不生就得死! 只能兵行险招了! “去打热水,再拿来匕首、酒水、剪刀和蜡烛,速度要快!” 丫鬟急忙去准备,很快就把东西放在托盘里放在宋清姝的身边。 宋清姝瞥了一眼,厉声吩咐,“匕首不够锋利,去寻一把锋利的匕首!” 丫鬟也急红了眼睛,“王妃,这么短的时间找不到锋利的匕首,只有这把。” 这时,有人在房外敲门,丫鬟开门出去,转眼间手里拿了一把匕首回来。 匕首的外壳上镶嵌着名贵宝石,宋清姝接过手,一拉开,锋利的寒芒划过,确实足够锋利。 宋清姝脱下刘颖的衣裳,打开酒瓶倒在匕首上,她看了一眼刘颖的情况,以银针封住她的穴位,让她暂时昏睡。 她把酒水涂抹在刘颖的小腹上,刀锋抵在肚脐下一指的位置上,定住心神,以刀锋撕开皮肉,剥开一层又一层,直到看见一层薄膜。 时间一点点过去,宋清姝的额头上满是细汗,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看着叔母就要醒来,她召出灵蝶,灵蝶飞落在伤口上,给她拖延时间。 大出血导致孩子皮肤青紫,整张脸皱巴巴地黏成一团。 宋清姝用温水清洗掉孩子身上的脏污,用力地拍打在孩子的屁股上,好在刨出来的及时,孩子没事。 “啊!!” 尖锐的喊叫声响彻房间,宋清姝蓦然回首,刘颖不知何时醒了,小腹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 刘颖从昏睡中醒来,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肚子,肚子空空,只摸到了一手的血,她艰难抬头去看,只见自己的肚子没了,只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刘颖情绪失控,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还没缝合的伤口被撕得更大 第58章 宋奕舟死了 “叔母!” 宋清姝赶忙将孩子交给丫鬟,一针扎在她颈部后的穴位上,可刘颖一点反应都没有。 “清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刘颖慌张地四处寻找,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 伤势再不处理就更严重了。 “叔母,对不住了。” 宋清姝用力地打向刘颖的脖子,再用迷魂香放在她的鼻子下方,刘颖这才安静下来。 她趁着这个时机快速地将伤口用酒水擦拭清洗,紧接着缝合,这么严重的伤口处理不好会感染致命。 “王妃,用这个。” 丫鬟这时递上来一瓶青色瓷瓶,宋清姝头都没回,“是什么?” “王爷给的。” 王爷? 宋清姝没回头反手去接瓷瓶,拔掉塞子放在鼻下一闻,是上好的金疮药,就算是穿肩的伤口涂抹上不过几日就能结痂。 这东西制作的原药材昂贵又稀有。 萧煜珩还真舍得。 她收回思绪,把金创药涂在伤口上,起身吩咐丫鬟,“今天晚上仔细看着点,叔母一旦发烧就用帕子沾水给她降温,要是迟迟温度降不下来,就派人去王府寻我。” “是,王妃。” 宋清姝带着嬷嬷出了房,一身的疲惫,“孩子没事,已经睡着了,叔母的伤势很严重,这几天很关键。” 宋岩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从嬷嬷手里接过孩子,“他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二叔,三姐累坏了,让她先随王爷回府歇着吧。”宋相容上前扶着宋清姝,余光瞥向丫鬟,丫鬟递上一本书,“三姐,这是之前二哥给我的医书。” “嗯。” 宋清姝淡淡回应,旋即抽回手走向萧煜珩,“王爷,回府吧。” 萧煜珩转身就往外走,宋清姝跟在他身后,待走出宋府门口,她身子一软往前倒去,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揽她入怀。 下一刻,她双腿腾空,被人抱在怀里。 “不舒服也不说。”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宋清姝没力气跟他辩驳什么,头靠在他的胸前,眼皮越来越重。 “王爷。” 左炙走上前去,瞧见王妃睡着了,自觉收声退到一旁,紧紧跟在王爷的身后一路往王府走。 入了府,萧煜珩轻柔地把人放在床上,人就醒了。 宋清姝打了个哈欠,抬手揉揉眼睛,“王爷一路走回来累了吧。” 萧煜珩顿时脸色铁青,“你耍本王。” “没有。”宋清姝动了动筋骨从床上坐了起来,“确实是累着了,王爷既然没有坐马车,我又何必枉费王爷的一番好意。” “你的书。”萧煜珩脸色很差地丢下书转身离去。 他气坏了,又拿宋清姝无可奈何。 宋清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拿起床上的书翻看着,意外发现这本书在她幼年时就已经全部看完了。 看样子宋奕舟只是拿一些她看过的书给宋相容。 她本想把书放起来,余光一瞥,发现书籍的一角沾了水渍,侧目看过去,是萧煜珩把书甩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床边的杯子。 “真是脾气大。” 宋清姝小声嘟囔着,拿出帕子擦拭被水渍打湿的位置,可越擦越不对劲,在纸张下面似乎有字迹印出。 这本书里有夹层? 她拿着书到窗前,用帕子沾水擦拭着每张纸张,在末端卷起的地方轻轻掀起,一张崭新的纸张出现在眼前。 每一张都有夹层。 整理整齐,宋清姝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眼睛泛红。 是阿娘的字迹,只不过这些字跟平日里她写的不同,有些字都进行了简笔。 宋清姝沉浸在翻读,一个时辰后才将所有夹层里取出来的纸张全部看完。 里面的内容让她摸不着头脑。 阿娘写着,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一个将死之人,是一个叫做系统的人送她来到这个世界,从胎儿一直生活到长大成人。 她按部就班地完成系统交给她的每一个任务。 包括救先皇,替先皇出谋划策,以及,嫁给阿爹。 后来,阿娘完成了系统交给她的任务,可以获得重活一次的机会,但是阿娘通过从系统那兑换出的所有能力,算出了她的死期。 宋清姝看到这里的时候,双手都在发抖。 阿娘放弃了回到属于她的世界,是阿娘放弃了所有来换取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阿,阿娘……” 宋清姝控制不住情绪,双手紧紧攥着纸张哭成了泪人。 她以为她能够重活一次是老天爷可怜她被奸人蒙骗,原来只不过是阿娘临死前跟那位叫做系统的人做的交易。 【清姝,阿娘已经活了两辈子了,来到这个世界体会了太多原本体会不到的幸福快乐,阿娘只愿清姝和你的兄长们能够快乐的活着。】 【不要想着为阿娘报仇,不要试图去改变一些已经成为定局的事。】 宋清姝看着阿娘最后写的两句叮嘱,心里暖意慢慢。 阿娘把所有的能力都尽数传给了她,她一定不会步上辈子的旧路,活出自己的精彩! “小姐。” 清荷红着眼睛推门进房,一眼就看见宋清姝的眼眶通红,像是刚刚哭过,她疾步跑过去跪在身边。 “小姐,你都知道了。” 宋清姝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知道什么了?” 清荷怔怔地抬起头,“二,二少爷死了……” “什么?” 宋清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慌忙地把纸张都收进盒子里,“二哥怎么会死了?我现在就回宋府。” 从宋府回王府,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宋清姝赶回去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 “清姝。” 宋成晖像是没了精气神一样坐在椅子上,挂在椅把上的手在颤抖,“清姝,奕舟怕是受不住折磨才走的。” “受不住折磨?”宋清姝眼底诧异不掩,“他的病已经得到了控制,只要多加休息就能恢复,我去看看。” 宋清姝绝对不相信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宋奕舟,突然就这么没了。 “清姝,别去了。”宋成晖起身拦住她,“别看了,让奕舟安心的去吧。” 越是阻拦宋清姝就越是要去。 她挥袖转身,直奔宋奕舟的房间,走到院子,看见敞开的大门,房内正中间赫然吊着宋奕舟死不瞑目的尸首。 第59章 暂扣尸首 昏暗的房间里,宋奕舟被吊在正中央,头朝着一边倾斜,充血凸出的双眼似乎在朝她诉说满腔的冤屈。 死成这样,说是自缢,宋清姝又气又恼! “为何不把二少爷放下来!” 宋清姝气得眼睛通红,双拳紧攥,“难不成就想让二少爷这么挂在上面吗?”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仆人,“王妃息怒,是老爷说要等刑狱司的人来了才能放。” “我说能放就能放!”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哥就这么挂在房梁上示众。 丫鬟仆人面面相觑,不敢违背命令,七手八脚地把宋奕舟从房梁上抬下来。 宋清姝走上前去,右手拂面,让他的双眼闭上。 “二少爷的尸首是何时发现的?” “就是在王妃走后半个时辰。” 她走后半个时辰才发现宋奕舟死了。 宋清姝突然想到,那会叔母早产生子,全府上下的注意力都在叔母的身上,更何况二哥整日都有随从守着,谁都想不到二哥会死。 她绝对不相信二哥会自缢! 一定是洛侯爷干的! 正当宋清姝晃神的时候,刑狱司的人到了。 为首的是刑狱司副司长,沈青。 沈青人如其名,清正廉明,最是看不惯冤屈错案。 宋清姝庆幸来的人是他。 “沈大人。” 沈青恭谨行礼,“见过王妃,尸首在何处?” “放在二哥生前的房间,只是把尸体从房梁上抬下来,没人动过尸身。”宋清姝声音里带着哽咽,久久不能从情绪中挣脱。 一进房间,悲伤的气息笼罩。 宋清姝在前方引路,进了门,她甚至连看宋奕舟尸身的勇气都没有。 “请王妃先出去吧。”沈青招手唤进来一名穿着素衣,年约六十的老者,“他是刑狱司的老仵作,王妃大可放心。” 刑狱司查案,她是外人不好观看,只有在验完尸身后才能告诉她验尸的结果。 宋清姝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出房间,安静地在院子里等候。 许久后,紧闭的房门打开,沈青从里面走了出来,四下无人,他沉声开口,“王妃,有句话下官还是觉得王妃该听。” “不好听的话不必说。”宋清姝转身抬眸,“尸身我看过,你想跟我说,就此算了是吗?” 沈青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王妃会验尸?” “嗯。”宋清姝没有隐瞒,“沈大人,寻常人吊死后脖子会下垂而非后仰,我二哥是被人扭断了脖子再挂上去,只是这人,沈大人惹不起。” “但是我惹得起。” 沈青轻叹摇头,“此事急不得,现场被清理得很干净,连一丝证据都找不到,只有找到确实的证据才可以拿人。” “那就把尸身放在刑狱司的冰门吧。”宋清姝神情淡漠,“我不着急,只有抓到凶手,二哥才会瞑目,我不会就此让二哥下葬。” “尊王妃之命。” 沈青领命带人将尸身带回了刑狱司的冰门,比起寻常衙门的冰门,刑狱司会每日替尸身更换衣裳,擦拭身体,保持尸身干净整洁,不会腐烂。 宋清姝回王府时谁都没说,宋成晖甚至都不知道宋奕舟的尸身被送去的刑狱司,他像个外人一样被置于此事之外。 亥时,萧煜珩回了王府,一踏进院子,只见房间里灯火通明,里面的人还没睡。 他大步入屋,抬眸就看见宋清姝呆坐在窗前,眉头紧皱,满眼的担忧和悲伤。 “案子已经交给沈青去办,他办事还算牢靠,你不必担忧。” 闻声,宋清姝紧攥着拳头,眼神坚定地看向萧煜珩,“要我说就应该直接告知皇上他囤积五十散之事,不然二哥也不会死。” “五十散还未找到,没有证据如何定罪。”萧煜珩沉声解释,“本王知道你因家人去世而担忧急躁,但现在不是处理洛侯爷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处理!”宋清姝拍桌而起,少有如此失控的样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洛璟宸打断了二哥的腿,让二哥变成了时而痴傻的人,现在还死了!” “二哥他死了!他又死了!” 宋清姝激动的浑身都在发抖,她眼睁睁地看着二哥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怎么能够冷静的等证据! 萧煜珩眸生痛色,“清姝,本王应承你的一定会做到。” “那你做了吗?”宋清姝嘴唇微颤,“这都多长时间了,他们还活得好好的,偏偏我的家人死了!萧煜珩,做不到就不要随意答应下来,平白让人生希翼。” 宋清姝气急离开,出了房才意识到自己在萧煜珩面前有多失控,说了多过分的话,以萧煜珩的性格,也不知道会不会跟她秋后算账。 她甚至忘了她跟萧煜珩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真是气死了!”宋清姝重重叹气,“算了,反正说都说了,随便吧。” 宋清姝回了宋府,房门紧闭,又趁着夜色偷偷去了魅香楼。 宋家二少爷死在家里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云璃自然是知道的,命人奉上了几壶好酒招待宋清姝。 一杯水酒下肚,宋清姝满腹的怨气不消,懊恼地趴在桌子上,“我今日同他说了那么多的话,他肯定记仇要杀了我。” 云璃弯唇轻笑,又将水酒满上,“姑娘放心吧,王爷不会记仇的。” “你不知道,萧煜珩那个人要是有人得罪他,他能记一辈子,死了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把仇报了才走。”宋清姝歪头枕在胳膊上嘟囔着。 “好了,你今日在这呆多久都行,这里酒水管够。” 隔壁厢房,萧煜珩把话都听在了耳朵里,嘴角微抽,他在宋清姝的眼里就是这种样子? 记仇鬼? 一旁的左炙更是憋笑憋得差点背过气去。 别的不说,王爷对王妃的容忍度真高,换做旁人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一整夜,宋清姝吃醉了酒,嘴里嘟嘟囔囔骂了萧煜珩一整夜,时不时地插上其他人的名字。 萧煜珩去接宋清姝时,暗暗把她骂自己的次数都记上了。 日后有机会算。 第60章 撕破脸皮 “萧煜珩。”宋清姝双手乱招,随便抓着个衣角就不撒手,“你答应过帮我报仇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行,帮你报仇,消停点,一会回到府上了。” 宋清姝杏眸樱唇,喝醉后,白皙的脸颊上蕴着红晕,可眼下她满眼哀伤,眼泪时不时滑落,脆弱的像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 好一顿折腾才回府,萧煜珩今日抱着她回府两次,又在外处理事务,身心俱疲,把人放在床上后就累得坐在一边。 “萧煜珩……” 宋清姝嘟囔着在床上翻了身,袖口翻开,露出她胳膊上若隐若现的黑色印记。 萧煜珩侧目就看见了她胳膊上的印记,顿时心中一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捋起她的衣袖看了个仔细。 她身上的印记原本是在他身上的。 怪不得从永安镇回来后,他的身体愈发强壮,即便是处理公务一日一夜都没有疲惫的感觉。 萧煜珩看向宋清姝的眼神逐渐温柔,心里的那种感觉愈浓。 “萧煜珩……记得帮我报仇……” 报仇,又是报仇。 “宋清姝,你为何一直要让本王帮你报仇?”萧煜珩想趁着她喝醉了套出些话。 宋清姝意识混沌,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 “因为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萧煜珩严肃的神情中生出少有的怜惜,他伸出食指,轻柔地在宋清姝的脸上剐蹭着。 “萧煜珩,你是摄政王,你有权有势,京中无人不怕你,只有你才能帮我,不然我也不会在大婚之日悔婚,拼了命地去寻你。” 宋清姝突如其来的话让萧煜珩手上的动作停下。 “宋清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清姝没有被这冰冷的语气唤醒,反而借着他的力气坐了起来,伸手指着自己胳膊上的印记。 “看见这个了吗?我把你的死劫转移到我的身上,为的就是能让你多活一段时间,只要能帮我报仇,就算是你之后死了也无所谓。” 萧煜珩眸色渐冷,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宋清姝,你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是吗?” “不然呢?”宋清姝歪着头没有否认,“我想要报仇,你想要查到真相,你跟我之前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话还没说完,酒劲上头,宋清姝往后一仰,倒头就睡着了。 这一场宿醉让宋清姝到了翌日黄昏才醒,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宋清姝泡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昨夜喝得太多,清荷准备了很多的醒酒汤,硬是让她喝了两碗。 “不喝了,再喝都撑着了。”宋清姝现在看见醒酒汤就摇头。 清荷把汤碗往前推了推,“小姐还是喝了吧,这样日后才记着不要喝那么多的酒,喝酒误事,又很容易说错话。” 话里有话,宋清姝精准地捕捉到里面另一层意思。 “我昨晚说错了什么话?” 清荷低下头,余光瞥见院子里的那道身影,压着声音提醒她,“小姐,记得等下跟王爷好好说,千万别再惹王爷生气了。” “我惹王爷生气?什么意思?” 清荷把她昨夜跟王爷说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听得宋清姝想要就地把自己埋了。 “我真的这么说的?” “王妃的记性可真差,不过一日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宋清姝话音刚落,萧煜珩就大步进了房,连一身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奴婢告退。”清荷低着头把汤碗收了,默默地退出了屋。 宋清姝呡着唇,小声嘟囔,“还真是记仇。” “你说得没错,本王确实记仇。”萧煜珩落座在她旁边,“带着目的接近本王,一次次的利用本王应下给你的承诺,不惜用命来要挟本王,宋清姝,你做得可真好。” “那本来就是我应得的。”宋清姝不服气地反驳他,“我们本来就说好了,只是合作关系,王爷答应过的难道想要反悔吗?” 萧煜珩就没见过像宋清姝这般不要脸面的女人! “是你求着本王帮你的。” 反正也被他知道了自己的真正意图,宋清姝也不装了。 “那也是王爷有求于我,才能让我找到机会!” “宋清姝,你不讲道理。” 二人吵得你来我往,门口站着的左炙和清荷相对看了一眼,都很无奈。 清荷叹息,“感觉王爷是喜欢王妃的,明明处处都在为王妃着想,怎么嘴巴就不饶人呢。” 话音落定,里面又传出激烈的争吵。 “这里是摄政王府,轮不到你做主。” “王爷说得对,我今日就搬出去,合了王爷的心意!” 宋清姝说完话就站了起来,冲着外面高声喊,“清荷,收拾东西,我们回宋府。” 清荷应声开门进去,看见里面剑拔弩张的样子,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王爷,王妃,消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宋清姝偏过头去,“没什么好说的,从今以后王府的事情都与我无关,还请王爷一封和离书送到宋府。” 说着,宋清姝抬脚就径直往外面去,“不必留了。” 因着天已经黑了,宋清姝和清荷走得很慢,身后迟迟没有叫停的声音。 宋清姝心里七上八下的,“清荷,你要不回头看看,王爷真的没追出来吗?” 清荷往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小姐,以王爷的性格怎么会追出来,这次也是小姐过分了,好歹也该给王爷几分面子才是。” 宋清姝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昨夜喝醉了酒,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不这么做的话只会让萧煜珩觉得她对他有所隐瞒,以后就更加麻烦。 二人都走到宋府门口了,王府的人也没出来。 回了房,宋清姝感觉这件事八成是凉了,以萧煜珩的性格,不会就此罢休。 她宁愿萧煜珩不守承诺,借此能换取他不记仇报复。 她许久未回,院子的草都长得老高,听下人们说,是阿爹不让人打理,说原来是什么样,就保持什么样。 第61章 你要杀我? 推门入屋,屋子里燃着她平日里熏的香,处处打扫得很干净,比她离开之前还要干净。 “小姐,听说是四小姐在小姐出嫁之后着人打扫的,不曾想四小姐还有这么惦记小姐的时候。” 宋清姝扬眉,宋相容有这么好心? 肯定是借着打扫的名头在她屋子里翻找什么对其有用的东西。 她坐在窗口,目光凝视着被夜色笼罩的小院,晚风拂面,阵阵青草香飘来,在之前,阿娘曾说,大自然的气息最养人,所以只是把院子里的草进行修剪,从不拔掉。 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小姐,时辰不早了。”清荷取了一件狐裘给宋清姝披上,“王爷不会真的生小姐的气,小姐别太担心了。” 宋清姝一下回过神来。 她跟萧煜珩撕破脸闹翻了,那还怎么去刑狱司?怎么去问关于二哥案子的详情? 哎呀,她冲动了。 要不是出了昨天那档子事,明天白日里就能跟着去刑狱司,现在看样子得好好想想怎么找借口去刑狱司。 “啊!” 宋清姝正想着事,突然间听见外面传出清荷的尖叫声。 那声音又急又怕,宋清姝皱眉走出去,朝着声音的来源跑去。 “清荷,怎么了?” 清荷神色慌张地扑进了宋清姝的怀里。 “小姐,刚才那草丛里有个人影,吓坏我了。” 清荷本想去小厨房煮一碗糖水,刚进了院子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个人,瞧着她看过去,那人影‘唰’一下就没了,像极了鬼。 宋清姝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别怕,应该只是路过的下人。” 清荷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摇头,“不是下人,咱们这院子平日里不会有人擅自进来,更别说全府上下都知道小姐已经回府歇着,更不会有人来。” 正是因为没人会进院子,她才会吓成这样。 宋清姝眉头拧起,转身去拿廊下的风灯,“别怕,我跟你一块过去看看。” “小姐,我害怕。” 清荷被吓了一遭,也不敢再朝着那边过去了。 宋清姝提着灯朝那边走,清荷一把拉着她,“小姐,太危险了,还是别过去了,不如让我去喊人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宋清姝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什么小偷有这么大的胆子进宋府偷东西,或许只是一只野猫。” 清荷被这么一说也摸不准自己看到的是人还是猫了,不过看着宋清姝镇定自若的样子,她也壮起胆子来。 她抄起廊下放着的扫帚跟上宋清姝。 整个苗圃依着阿娘生前样子打理的,杂乱无章,什么品种的花草都堆积在一起,按照阿娘说的,这叫乱中有序。 “小姐,我刚才就是在那边看见人的。” 清荷手一指,紧张地把扫帚攥到胸前壮胆。 宋清姝双目环顾四周,鼻尖萦绕着淡淡清香,不是花草香,而是熏在衣服上的香料。 清荷没看错,这里刚才确实站了个人。 “小姐,你看!” 清荷指着地上的脚印,“我就说我刚才没看错,这里原本没有脚印的。” 宋清姝抬起风灯对着脚印照,云纹龙蟒底的官靴。 “看什么呢?” 宋清姝想把脚印拓印下来,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她眼眶一热,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宋翊川站在院门口。 着一袭水蓝色竹绣袍,减去不少的威严之气,徒增儒雅。 “大少爷。” 清荷手里握着扫帚让开了路,低头行礼。 宋翊川得知宋清姝回府,本想来看看,没料到这主仆两个大晚上的在草丛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大步而去,好奇地也看了一眼,一眼便认出了这脚印的主人。 “刑狱司的官靴?今日刑狱司的人来院子里了?” 宋清姝眉头一跳,刑狱司的人今天没来院子,而有刑狱司官靴会偷偷来她院子的只有一个人。 萧煜珩。 他该不会趁着夜色想杀了她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宋清姝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整个人如坠冰窖。 “发什么呆呢?”宋翊川抬手在宋清姝面前晃了晃,“一段日子不见,三妹都成婚了,大哥今日刚回府,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贺礼。” 宋清姝回过神来,“大哥,贺礼就不用了,你这次回京还回去吗?” “要回去。”宋翊川伸手摸了摸宋清姝的头顶,“如今从朝廷人才稀少,边境又无人看守,大哥也只能回来几日,来看看奕舟。” 语气里带着悲伤和惋惜,“没想到奕舟会想不开自缢。” 宋清姝张了张嘴,把话咽了回去。 大哥若是在边境还能多活一段时日,待她把京中的事情处理好再说也不迟,怕只怕现在说了,大哥不会回去。 宋清姝低眉掩饰,“是啊,二哥平日里开朗得很,双腿无法行走对于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只可惜我没能在府里好好安抚二哥。” “这事不怪你。” 宋翊川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妹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清姝,你似乎变了不少。” “哪里变了?” “变得沉稳了,以前你要是遇着这事,怕是要闹个翻天覆地,这次倒很安静,没给阿爹添麻烦。” “好了,天色不早了,歇着吧。” 宋翊川嘱咐了几句转身离开了院子。 看着宋翊川的背影,宋清姝暗暗捏着拳头。 二哥已经死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改写宋府的命运,全府覆灭的悲剧不可能再一次重演! “戏演得真不错。”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骤然响起,宋清姝皱眉抬眼看去,萧煜珩坐在房顶上,姿态慵懒,嘴角噙着笑意。 “以前本王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演戏?” 宋清姝瞥了一眼花草里的脚印,意识到萧煜珩此行前来绝非善意。 话还没来得及说,只见两道箭弩‘唰唰’从暗处射出,直直地朝宋清姝的脑门飞去。 宋清姝拉扯着清荷闪身躲过,主仆二人摔在草地里狼狈不堪。 紧接着又是几道箭弩横空射出,宋清姝一把推开清荷,箭弩稳稳地从她的肩膀处擦过,笔直的插在地上。 “萧煜珩!你要杀我!” 第62章 箭上有毒 房顶上,萧煜珩姿态慵懒,神情不屑,“小惩大诫。” 用箭弩伤人,这叫小惩大诫? 宋清姝敛眸凝视萧煜珩。 这段时间相处下,她太过于放松,已然忘了萧煜珩原先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杀错,不放过。 “杀我这么个无名小卒,王爷可真是大费周章。” 箭矢的银头锋利,是玄铁所制,银头乌黑,明显是啐了毒! 玄铁银头入体伤骨,疼痛感是寻常箭矢的数倍,再加上毒,即便是解毒也要疼许久。 萧煜珩可真狠啊! 话音落定,只见数十支箭矢从黑夜中划破,犹如一道靓丽的银河,这么多支箭矢,她根本躲不过去! 她闪身躲过,从草地上翻了几个滚,她有灵蝶护体,能勉强抵挡,但清荷不一样,被箭矢逼得无路可走,吓得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 “清荷,小心!” 慌张之下,宋清姝召唤出数只灵蝶,灵蝶环绕在周身,她冲向清荷把人扑倒在地,即便有灵蝶护体,她的后背上还是被射中了几支箭。 “小姐!” 清荷哭喊出声,“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嘴里一股一股腥甜,宋清姝硬是把血吞了回去,不然会吓到清荷。 “没事,起来。” 房顶上的萧煜珩看见箭矢插进宋清姝的后背,明显有血溢出,他眉头一皱,纵身飞了过去,一把把人揽在怀里。 怀中人脸色苍白,嘴角渗血,很明显是受了伤。 萧煜珩扶着宋清姝坐下,低眉看向她后背的伤口,箭矢插进去的地方血已经慢慢变成了黑色。 箭上有毒! 萧煜珩一把把宋清姝横抱入怀,疾步朝着屋内走去,她背后有伤无法卧倒,只能把她放在软塌上。 他撕开宋清姝的外衣,雪白的肌肤几乎被血染透了。 “忍着点。” 萧煜珩一只手摁着宋清姝的肩膀,一只手抓住箭矢的尾端,用力一拔,面前人一声不吭,他才继续拔掉剩下的两支箭矢。 伤口不断地往外渗血,血液红中带黑,必须要清了毒血才能治疗伤口。 像这种箭伤,萧煜珩行军多年给自己处理过很多次,但从未给旁人处理过,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治疗方式去帮宋清姝解毒敷药。 整个过程中,宋清姝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哼都没哼。 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宋清姝就知道药已经敷上了,她不紧不慢地敛上衣裳,虚弱的用手臂靠在软塌的木桌上。 “王爷下手可真狠,这个小惩大诫,清姝记住了。”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 萧煜珩嘴唇动了动,动作生硬,“知道错就好。” 宋清姝敛眸,“时辰不早了,王爷回去歇着吧,不必在清姝这里浪费时间。” “明日本王会命人送药过来。” 萧煜珩说完便走了,回了王府,他震怒拍桌,“不是让你把箭矢上的箭头换了,怎么会是玄铁箭头,还啐了毒,左炙,你现在做事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左炙单膝下跪行礼,头低着不敢抬,“王爷息怒,属下早已把箭矢更换,那批箭,不是属下带人射的。” 话音落罢,有人抬着一筐箭矢进了房。 “先前做过手脚的箭矢都在这里,是有人想杀王妃,王妃误会是王爷做的了。” 萧煜珩脸色阴沉,他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宋清姝,没想过真的伤她,是何人敢当着他的面放箭! “查。” “是!” 一边厢,宋清姝在房中召唤出灵蝶疗伤,吸干净后背上残余的毒素,伤会好得很快,但疼还是一样的疼。 清荷心疼得直掉眼泪,“小姐,都怪我不好,躲不开那箭,不然小姐也不会为了我受伤。” “不是什么大事,明日要去刑狱司,你留在府上不用跟着了。”宋清姝拉了拉衣服,后背疼得她只能靠在一边枕头上休息。 翌日清晨。 宋清姝换了一身翠绿色衣裙,戴发饰时瞥见昨夜被萧煜珩扔在地上的箭头,她蹲下捡起来收进帕子里。 刑狱司门口空无一人,宋清姝是持着萧煜珩的令牌进去的。 门口人影现,萧煜珩拧眉望去,眼底蕴着微怒。 “不是让你在府内休息吗?” 宋清姝委身行礼,“二哥去世,身为妹妹我不得不多费心,只是小伤,不足挂齿。” 身中三支毒箭还是小伤。 真是倔脾气。 沈青起身将验尸记录交到宋清姝的手中,“王妃,请看。” 宋清姝接过后翻看了几页,目光落在后面的页数上。 杨国公之女,杨采莲。 “杨国公之女的案子这么快就结案了吗?” 沈青摇头,“并没有,只是杨国公觉着事情拖久了不好,便吩咐下官潦草结案,想把尸首接回去。” “自己女儿死得连头颅都没找回来,杨国公这么着急结案做什么?”宋清姝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脖颈处切口整齐,没有卷肉,是被人一刀利落地砍了下来,鲜血染红一袭红嫁衣,尸身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死因正是脖颈。 花轿没有被人做暗格。 这就很奇怪了。 凶手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杨采莲的头颅割了又带走的? 沈青探头看了一眼,略有尴尬地提醒宋清姝,“王妃,此案与宋二少爷的案子无关。” “我知道。” 宋清姝合上验尸记录,“沈大人,能让我看看那个无头新娘的尸首吗?” 沈青为难地看向萧煜珩,后者头一偏,显然是偏靠宋清姝。 “王妃,这边请。” 宋清姝跟着沈青进了刑狱司的冰门,让她出乎预料的是,冰门分为两间,一间放寻常百姓的尸首,一间则是放达官贵人的。 就连里面的摆设和所用的冰块都天差地别。 生前有地位差距,死后仍旧有。 杨采莲的尸首放在冰门的正中间,身下铺着锦绣缎子,遮盖尸身的也是上好的云缎。 不急着寻凶手,反而着急把尸身下葬,一具尸首用这么好的布料铺盖着,这杨国公的行为举止很反常。 宋清姝绕着尸身走了一圈,落定在尸首的脚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合掌礼,“得罪了。” 第63章 复验尸首 处处透着冷意的冰门,宋清姝挽袖合衣,轻柔地掀开盖在尸身上的云缎。 脖颈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血迹也被清洗干净,染血的红嫁衣格外显眼。 宋清姝检查了尸首的表面,无伤口,无磕碰,肌肤吹弹可破,白皙胜雪,不愧是在国公府娇生惯养出的小姐。 顺着腰部往下抹去,宋清姝脸色一变,又从小腹处再检验一遍。 她震惊地收回手,往后退了退。 “这怎么可能?” 沈青以袖遮面,不想冒犯尸首,“王妃,是有什么问题吗?” 宋清姝没有回应,而是拉开了红嫁衣,脱下了尸身的亵裤,指尖在小腹处摁压,又在骨盆的位置进行比较。 她满眼震惊地看向沈青,“刑狱司的仵作给杨姑娘验清楚了吗?” 沈青点头回答,“反复复验了很多次,确认无误之后才把写进验尸记录里。” “这不是杨姑娘的尸身。” “出错了?” 沈青神情慌张,左右四下都看了个遍,“没错啊,这确实是杨姑娘的尸身,从花轿里直接抬到刑狱司,下官可以保证无人能换尸首。” 宋清姝眼神坚定,“这是一具男尸。” “男尸?” 这关乎于刑狱司的声誉,若是弄错了尸首,传出去刑狱司的威严何在! 沈青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尸首无异,他狐疑看向宋清姝,“王妃,这明明是一具女尸,王妃怎么说是男尸?” 宋清姝指着尸首的骨盆说,“男子的骨盆窄,女子的偏宽,耻骨一寸三,这是男子才会有的尺寸,这具尸首不可能是杨姑娘的。” “除非,杨姑娘是男子。” 沈青如遭雷击,“可是这具尸首全是女子特征,即便是阉割了,那也不该是这样的。” “雌雄同体,外貌和女子无异,但身体内却是男子的构造,他有完整的胸部跟女性特性,但摁压小腹便可测出,他体内没有宫腔,无法孕育子嗣。” 宋清姝详细地解释她所发现的情况。 沈青陷入为难,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身体具有男子和女子的同样特征。 宋清姝抬眸,跟萧煜珩对视一瞬,这位王爷由始至终都在旁听,没有插过一句话,难道说,他早就知道内情? 宋清姝走到他身边,压下声音,“你早就知道这具尸首不是杨姑娘的?” “嗯。” 萧煜珩应了一声,“王家是王皇后的母家,杨国公并不想掺和朝堂内斗,更不想跟王家联姻,圣旨已下,臣不得不从。” 宋清姝恍然大悟,“杨国公用了旁人来替代杨姑娘,特意选在大婚之日闹这么一出假死,把王家抬上台面,不好去深究缘由。” “你猜得没错,这个人身体有异,是杨国公特意在外寻的,训练了几个月,行为举止都和杨姑娘相似,盖头盖上便分不出真假。” 像这样雌雄同体的人根本活不了多长时间,若是能用自己短暂的性命换取家人的荣华富贵,想必这人也是愿意的。 可现在这层窗户纸被她捅破了。 “不用担心,王皇后没打算追究此事。”萧煜珩瞥了她一眼,“在嫁入王家的路上,新娘子死了,传出去谁的颜面都不好看。” “可新娘子死的当日,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头颅到现在都没找到,难不成当件悬案去办?” 萧煜珩见她神情异样,略微犹豫还是言明原委,“这人上花轿前就已经死了,割下头颅只是为了方便不让人认出样子,不是杀人案子。” 宋清姝目光微垂,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青,沈青肯定都听见了。 “以杨国公在京中的权势,难不成还回不了一桩婚事吗?”宋清姝喃喃自语。 “婚事是王皇后亲提,杨采莲早就定了婚约,如今人都送回了老家完婚,此事传出去,杨国公就得顶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萧煜珩挑了挑眉峰,“你有这个闲情逸致,倒不如去好好看看宋奕舟的尸首。” 对了!二哥的尸首! 宋清姝这才想起来正事,绕过那具尸首去查看宋奕舟。 她掀开盖着宋奕舟尸首的白布,那张苍白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脸上再不会洋溢灿烂的笑容了。 她一边检查一边说出自己看到的。 “脖颈处深红色勒痕,麻绳所致。” 她扶着头颅偏到一侧,头颅顺手就倒,她心头一惊,稳了稳心神才继续往下看。 “在深红色勒痕下有不清晰的两道指印,身体表面无外伤,也没有受到打击重伤,死因是脖颈断裂而死。” 宋清姝面色沉重,声音清冷,“二哥不是上吊而死,而是被人捏断了脖颈后再吊到房梁上的。” “王妃真是好眼力。” 沈青原先是不相信宋清姝会验尸,不曾想她第一次验尸就看到了脖颈处的异样,这个地方还是老仵作三番四次的复验下才发现的。 “死了一日,尸体出现尸斑,再加上脖颈处的勒痕,想要发现这两道指印并不容易。” 宋清姝回头看向萧煜珩,“是不是洛侯爷杀人灭口?” “事发时洛侯爷人在青云寺,本王派人去试探过,他手底下有个暗卫,指力可捏碎石头。” 萧煜珩并没有直说凶手是洛侯爷。 宋清姝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只可惜现在没有找到洛侯爷的把柄。 “二哥的尸首还请沈大人多费费心了。” 沈青回敬礼数,想了想还是开口求她,“王妃,听王爷所说,王妃验尸一绝,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还请王妃暗下能够帮刑狱司验尸。” “出了案子?” 沈青没有回避话题,“是,老仵作年纪大了,眼睛也不灵光,这几日就要回乡去,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像老仵作那般熟手。” “还请王妃出手,替百姓申冤。” 宋清姝勾唇轻笑,“沈大人不必给我戴高帽子。” 意图被看出,沈青尴尬笑了笑,“王妃聪慧。” “说来听听。” “也是昨日,衙门口被七八个人抬去个尸首,说是府宅里的工人被活生生地打死了,打死人的是宋武卒的校尉。” “人是从京外小镇一路抬过来的,说什么也要进京讨要个说法,尸首还放在另一间房。” 宋武卒? 大哥军营中的人? 第64章 遇见于莽 “抬死者前来的人说,死者跟那名校尉发生了冲突,两个人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回去没多久就开始吐血,紧接着人就没了。” “死者家中有个老母亲病重,膝下还有个年幼的儿子,不满两岁,如今一家都进了京。” 沈青看了宋清姝一眼继续往下说,“仵作已经验过了,肩膀脱臼,死前就已经接上了,肋骨让人打断了三根,应该是肋骨刺穿脏腑导致吐血而死。” 宋清姝眉头一皱,察觉不对,“军营中的人常年习武,怎么会不知道人的身上哪里是致命的,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寻常百姓下这么重的手?” “这也确实是下官疑惑的地方。”沈青摇头叹息,“百般复验下,死者确实是在打斗后吐血而死。” “去看看吧。” 反正来都来了,日后二哥的尸首也得靠刑狱司照料,不过是验个尸首,算不上什么麻烦。 “王妃这边请。” 沈青引着宋清姝去隔壁屋子,屋子里只放了一具尸首。 她走过去一掀白布,死者胸前青紫色的斑有好几处,赶路过来约莫两三日,尸身已经出现尸斑了。 宋清姝先是检查了死者的肩膀,又检查死者胸口处伤痕,紧接着便是死者肋骨的位置,指尖触摸下,能够清晰地摸到骨头与骨头之间已经断裂。 “情况跟仵作验得一般无二。” “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刑狱司有专门验尸的工具箱,宋清姝走到柜子前,轻车熟路地把工具箱拿了下来,拉开抽屉第二层,里面放着锋利的刀具。 “王妃怎么知道东西放在哪里?”沈青很是诧异,宋清姝不是今日第一天进刑狱司吗?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宋清姝忘了她此前没来过刑狱司,而是上一世来过。 上一世她为了帮沈临渊上位,不惜咒术加身,用死者的怨气替沈临渊下咒害人,这也怨不得她最后惨死收场。 这一世,她只会帮死者申冤,帮活人行医治病,不会再做这种伤人害己的事。 “冰门四处全是冰块,只有左侧立了架子,东西不放在那还能放哪?”宋清姝风轻云淡地解释。 沈青想了想也是,怪他自己没脑子问出这种蠢话了。 宋清姝戴上羊皮套,拿出里面的刀具,左手摁住死者的胸口,右手拿着刀具,从死者的胸前一路划到小腹,随之放下刀具,双手伸入腹腔,用力往两侧撕拉。 这场景看得沈青都偏过头去。 死者的腹内情况一览无余。 宋清姝低头查看里面的伤势,发现有两根肋骨断裂成两截,断裂的尖头插进了肺部,导致的出血不治而亡。 她用针线缝合好伤口,脱下羊皮套,“确实是肋骨插进的脏腑才出血而死的。” “沈大人不必着急处理此事。” 沈青相信宋清姝的本事,自然也不会多问。 宋清姝清洗了手就拜别了沈青,她要回府去问问大哥是怎么一回事。 用了午膳,宋清姝便前去了宋翊川的院子,离着远处就瞧见宋翊川在挥舞着长枪,她等人练完才走过去。 宋翊川看见了宋清姝,收回长枪放在柱子旁,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找大哥有事?” 宋清姝端庄有礼,“嗯,是有事,听闻宋武卒的校尉打死了人。” 宋翊川把帕子丢回桌上,面色沉重,“军中的事情你不要多打听,是王爷派你来问的?” 萧煜珩现如今掌管刑狱司,尸首也被送进了刑狱司。 这是把她当成来探口风的了。 宋清姝敛眉,“不是,那名校尉现在何处?” “我已经把人关起来了,毕竟是害了一条人命。”宋翊川看向宋清姝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你何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宋清姝呡着唇,只要看见宋翊川的脸,她就不自觉地会想到前世的场景。 她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大哥,我不是来探口风的,只是想问问清楚,那校尉承认自己打人了吗?” 寻摸着是自家人,宋翊川也没有多隐瞒。 “嗯,我们回京时途经小镇,借住在一户人家里,校尉说死者冤枉他欺负他娘子,二人争论不休就打了起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翊川也是有些怀疑真假。 “那校尉跟随我多年,别说是欺辱人妻,即便是有女子对他示爱他也不为所动,说是因女子而打死人,我是不信的。” 人都是有两面的,在没看见那人之前,宋清姝不会妄加猜测。 “大哥,我去见过死者,他身上多处伤痕,肋骨断裂插破肺部出血而死,会不会是两个人在打斗时,那校尉下手太重了?” 宋翊川摇头否认,“不可能,校尉在军中带人习武,知道人身上哪里可以打,哪里不可以打,怎么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活生生地打断对方的肋骨。” “清姝,这些事情自会有刑狱司的人去查,你不必多问。” 宋清姝不想让大哥知道她会些什么,她查也是害怕这件事情会连累到宋翊川。 难保这事不是有心人暗自策划陷害。 目的不是校尉,而是宋翊川。 “大哥,能否让我见见那名校尉?” 宋翊川犹豫一二,点头答应,“随我来。” 宋清姝没想到宋翊川会把人关在府内后院,跟着人去了后院的柴房,校尉就关在里面。 门口有守卫看守,见来人是宋翊川就让开了路,大门被打开,里面坐在地上的校尉狼狈不堪,脸颊上还有被打后留下的红肿。 校尉起身行礼,“于莽参见宋将军。” 于莽? 宋清姝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两步忙问,“你叫于莽?可是于是的于,莽夫的莽?” 于莽从未见过宋清姝,见她这么问,他看了一眼宋翊川后才敢回话,“正是,姑娘认识我?” 确认对方的名字,宋清姝心底凉了一半。 于莽被判杀人罪名,不日处斩,而就在于莽死后没多久,更多的事情冲着宋府接踵而至。 直至她全家死光! 第65章 口舌相争 于莽不知所措地看向宋翊川,“将军,这是.....” 宋翊川也不知道宋清姝为何是这个反应,“清姝,你以前跟于莽认识?” “不,不认识。” 宋清姝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而又问于莽,“于校尉,事发时可有旁人看见你跟死者打斗?又为何打斗?” 于莽回忆当时发生的情况,眼底满是懊悔,“那日我吃了酒才回去,迎面撞上死者的娘子跟一个男人在纠缠,见着我后,那男人就走了,死者娘子说帮我煮一碗醒酒汤,我也是一时昏了头才过去的,被死者当成了奸夫追着打。” 说到这里,于莽连举起右手发誓,“我只是冲着他的脸打了几拳,他身上的伤不是我打的。” 于莽跟随大哥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倘若他有喜欢的女子,大哥也会帮他,他怎会贸然将人打成这样? 可这件案子,终究没那么容易解决。 宋清姝欲言又止,她看向宋翊川,想必对方也是不相信于莽会做出打死人的事情,所以才会把人关在自家后院。 “死者的家人已经把尸首送去了刑狱司,大哥就算是想要力保于莽,不日刑狱司也会带人来拿他,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过去。” 宋翊川面露难色,“刑狱司下手果决,人证物证俱在,我如何证明人不是于莽杀的?到时候于莽岂不是枉死,就不能查到证据再将人送去?” “不行。” 宋清姝严词拒绝了宋翊川,“越是畏畏缩缩就越会让人拿住把柄,于莽既然说自己没杀人,那又何必害怕去刑狱司。” 不等宋翊川说话,于莽抢先开口,“姑娘说得对,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没杀人就是没杀人!刑狱司定会还我个公道!” 宋翊川这才点头答应,明日便将人送去刑狱司。 处理好此事,宋清姝回了房,一日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堪,后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有伤口崩裂的趋势。 “清荷,去取药。” 宋清姝一边解开衣衫,一边寻了个软塌舒服的地方趴了上去,听见门扉被推开,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清荷回来了。 “我后背上的伤口应该是裂开了,又疼又痒,你上了药后帮我吹吹。” 冰凉的触感在伤口的周围轻轻抚摸,缓解了痛痒。 感觉到好了一点,宋清姝头偏枕在胳膊上,“真是奇怪,按理说这件事情发生的没那么快才是,难不成是我推进了事态的发展?” 她越想越不对劲。 最近沈临渊没什么动作,宋相容也安静得很,她本以为可以安稳渡过劫数,没想到二哥枉死,大哥身边的人遭人构陷。 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在沈临渊快要成为皇帝才会发生的。 如今皇权未定,各方势力都在养精蓄锐,偏偏前世发生的事情在循着轨迹又发生了。 见迟迟没有回应,宋清姝转过头来,“清荷,怎么不说话?” 一回头,宋清姝就看见萧煜珩在帮她上药,她噌的一下从软塌上爬了起来,敛起衣裳,有些不悦,“王爷上次杀不了我,这次想要再来一次吗?” “本王没想杀你。” 宋清姝嗅了嗅身上的药味,并未闻到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玄铁的箭头杀不死我,还在上面淬了毒,王爷确实没想杀我。” 萧煜珩:“……” 箭头被换这事他确实不知道。 “本王确实没有想要杀你。” 宋清姝敛眉低头,声音平淡,“嗯,我信了。” 这哪里是信了的语气! 萧煜珩自知理亏,也没跟她争论。 “给你用的都是最好的药,不会留疤。” 这个宋清姝信了。 “多谢王爷厚爱。” 萧煜珩:“……” 萧煜珩欲言又止,可看着宋清姝这副样子,他又不想说了。 他叹了口气,“你好生休息,案子本王会命人去查,你不必担心。” “我没担心。” 萧煜珩无奈起身,“行吧,你好好休息。”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宋清姝眼底闪过一丝冷漠。 “小姐。”清荷进了屋,手里端着的是锦绣坊最新的料子,“王爷送来了好些的布料跟首饰,小姐也别再生气了。” 宋清姝抬眸看向她,“清荷,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银钱去衡量对错的。” 如果不是她体内有灵蝶护体,她早就死在了那日的箭矢之下。 打一巴掌给一颗枣,这种事,她不认。 察觉到宋清姝情绪不对,清荷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地把东西收了起来,免得小姐看见了再生气。 用了早膳,雨墨就来了。 宋清姝明白雨墨是为何而来,点了点头把人放了进来。 雨墨进了暖阁,见到宋清姝就下跪行礼,“多谢王妃救命之恩,我家小姐已经醒了,小少爷也是健康的。” 宋清姝侧卧在软塌上,右手有意无意地在拨弄着木桌上的棋子。 闻言,她看了雨墨一眼,“叔母待我很好,事关人命,我应该做的,起来吧。” 雨墨没有起身,而是抬头看向宋清姝,只是一眼,便愣住了神。 清晨的余晖照射进暖阁,落在宋清姝的身上镀上一层暖光。 她今日穿着锦绣坊新送来的衣裳,淡绿色水纹襦裙,青白色的罩衣,肩头披着银色狐裘,从雨墨的角度看去,她肤白如凝脂,睫似蝶翼,清雅的灵气在她眉宇间萦绕着。 雨墨跟随在刘颖身边,只是在宋清姝幼年时见过,没想到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许是雨墨的眼神看得太久太放肆,宋清姝略有疑惑地望向她。 意识到自己失态,雨墨连忙低下头,“王妃,还是请你去偏院为小姐再诊脉一次,查看一下小姐肚子上的伤势。” 宋清姝有些意外,“没有大夫照看叔母吗?” 雨墨摇头解释,“不是,大夫已经去过几次了,说是小姐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但小姐想要见见王妃,这才想了这个借口。” 叔母跟她已经多年未见,要是想见早就见了。 “这是叔母的意思,还是其他人的意思?” 第66章 看望叔母 雨墨没想到宋清姝心思如此细腻,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听出了她的来意。 “王妃,是小姐的意思。” 既然如此,宋清姝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到底是有之前的恩情在,出了院子拐过长廊便是偏院,刚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摄政王妃?听说她出生没多久就克死了自己的阿娘,前几日还克死了自己同胞兄长,你刚生孩子就请她过来,太晦气了。” “别乱说话,那位的身份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摄政王是何许人,让他听到了闲话,都不想活了吗?” “要我说,她还是有几分本事的,退了婚事没多久就能攀附上摄政王,以前小看她了。” “咳咳,王妃请进。” 雨墨在院子里咳嗽了几声,说着便把宋清姝引进房。 房内坐着几个衣着光线的妇人,刚才议论的声音就是她们在说,这几个人看起来年纪相差挺大,最小的估摸着比她也大不了两岁。 只是扫了一眼,宋清姝就明了了她们的身份。 刘颖的母家在京中也算是有些地位,府上更是经商之人,主位再算上旁支,府内有不少的姨娘,前一年刘老爷还纳了一名新姨娘入府。 应当就是那位最小的女子了。 刘颖生孩子险些丧命的事早就传回了府,这些个姨娘想要争面,就得来向刘颖示好,毕竟刘颖是刘府的嫡女,也是刘老大最疼爱的女儿。 “诸位不必再等了,夫人今日身子不适不宜见客,这不还请了王妃来看脉。” 雨墨的话刚说完,一名穿着粉色襦裙的妇人就站了起来。 这妇人徐娘半老,穿衣鲜艳,妆容更是浓艳,模样生得不错,只可惜涂了一脸厚厚的脂粉,站起来的瞬间,宋清姝都感觉有脂粉在往下掉。 “都说王妃医术了得,就连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都能救回来。”说话间眼睛一直在打量宋清姝,“从前听说王妃吃喝玩乐样样行,不知王妃是何时学会的医术?” 宋清姝本不想多看她一眼,这女人偏要凑到跟前,她只得扫上一眼,只一眼,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淡粉色的黄气在她眉尖萦绕,那张脸似乎不是刻意涂抹这么多的脂粉,而是想借着脂粉掩盖什么。 宋清姝莲步微移,走到桌前端起一盏茶敬到妇人面前,故作脚下一滑,一盏茶不偏不倚地全泼在了她的脸上。 “啊!” 茶水不热,但吓着人了。 妇人慌乱的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茶水,气得连身份都忘了,“你居然敢用茶水泼我!看我回去不跟老爷说嘴!” “王妃想做什么都有王爷撑腰,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王妃说话?”清荷进了王府多日,也跟着学了不少拿腔拿调的样子。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宋清姝已经不止是宋家嫡女这么简单了,她还是摄政王的王妃。 话都说出口,她想收回来也晚了,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宋清姝抬眸看向她,妇人用帕子擦掉脸上的茶水,也顺势擦掉了脂粉,这才露出她本来面目。 周鱼。 刘家家主生性风流,主母生下刘颖后便无法生育,他纳了不少的妾室入府,个个美艳娇嫩,周鱼就是其中一个。 宋清姝认出她完全是她手背上的疤痕。 一道长长的刀疤。 当年阿娘去世没多久,周鱼金钗之年就被送进了刘府,入了刘府第二年跟着刘颖来宋府,那时她还年幼,仗着身份在府里乱打乱砸,不小心甩飞了长刀,长刀砸向头顶时反弹了回来。 是周鱼替她挡了下来。 宋清姝朝着雨墨使了个眼色,雨墨好歹也混在府中多年,一眼便知宋清姝的意思。 “其他人出去,二姨娘留下。” 周鱼顿时变了脸色,眼看着其他人纷纷走了出去,她心里慌了。 她无权无势,仗着老爷的宠爱才逐渐在府里有了地位,这一出府她就忘了宋府可不比在刘府,就连下人的身份都比她高贵。 周鱼嚅了嚅嘴唇,想要求饶,“王妃,我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二姨娘不记得我了?”宋清姝笑着走过去,牵起周鱼的手,指尖在她的伤疤上摸了摸,“那时要不是你,刀就落在我身上了。” 周鱼浑身一颤,再看向宋清姝时才认出了人,“你就是当时的小女孩?” 当年她什么人都不认识,虽说救了人,但自己也伤着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救了谁就被送回了刘府,因着手背上留了伤还被老爷骂了许久。 宋清姝很感激她,不过也很好奇,当年可以毫不犹豫救人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你面色不好,有桃色缠身,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自从宋清姝发现身体里的灵蝶骤生,她的这双眼睛能看见更多的东西了。 周鱼难以启齿,也不想借恩挟情,便摇了摇头,“只是妇人的小毛病,调理些时日就没事了,对不起,方才对你说了那些话。” 宋清姝借着摸伤疤把了她的脉象,并不想她说的那样只是小毛病那么简单。 “我先进去看看叔母,二姨娘在此等我会。” 宋清姝没有多言,转身往内屋走去。 屋内,刘颖靠在软枕上躺着,看着进来的宋清姝满眼歉意,“二姨娘被我爹惯坏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刘颖的气色好了不少,脸颊也红润了几分。 宋清姝微微摇头,坐在她身侧拉过她的手。 刘颖顺势又说,“二姨娘早些年孩子掉了,在她心里一直是个刺,如今我有了孩子,她就想要多看看,被其他姨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这才随意冲着人乱发脾气。” 宋清姝眸色一深,把完脉才说话,“叔母恢复得很好,尽量吃一些进补的东西,鲜的东西少吃,会让伤口又疼又痒。” “嗯,我都记着。”刘颖看着宋清姝的脸,眼睛一红,“一晃多年,你都长成大人了,我第一次见你,你才四岁。” 回忆起往事,宋清姝比刘颖更加难受。 第67章 拉拢周鱼 前世风波,宋家九族被灭,即便是二叔及时送去和离书也没救得了刘颖的性命。 刘颖拍了拍宋清姝的手背,声音柔和,“我听说摄政王不是很好相处,你怎会弃了三殿下从而选择嫁给他?” 宋清姝怔了怔神。 萧煜珩的名声都坏到京外了? “王爷待我很好,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光看表面。” 刘颖不知其中内情,听着宋清姝这么说,也没继续深问。 “你以后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大可跟我说。”刘颖从枕头底下取出几张房契,“这是我在京中的几家铺子,还算是不错的,你收着傍身。” 宋清姝一惊,忙推了回去,“叔母,我帮你不是为了这些东西,你留着吧。” “拿着吧。”刘颖不顾宋清姝的反对,执意把房契塞进她的手里,“你阿娘去世留下那么些东西,只有一间药房你收了回来,摄政王府高门大户,你总要有些东西在手上才是。” 宋清姝眼睛发酸,刘颖是真心实意地对待她的。 “叔母,谢谢。” “都是自家人不用说谢谢。” 这句话更是让宋清姝差点眼泪掉下来。 宋清姝陪着刘颖说了许久的话,又嘱咐雨墨什么刘颖能吃,什么是伤口好了再吃,磨蹭了一个时辰才从内屋里走出来。 再出来时,周鱼的脸上又补上了那厚重的妆容。 “王妃。” 周鱼见着宋清姝忙起来行礼,等的时间太久,她差点在外面睡着了。 宋清姝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低声提醒她,“你房里的脂粉不要再用了。” “啊?” 那些脂粉都是她花了好大的价钱买回来的,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脂粉里被人下了慢性毒,你用的时间越长,皮肤状态就越差。”宋清姝见四下无人又说,“容后你就同旁人说,你说错了话,要去向我请罪,我在清心院里等你。” 说完,宋清姝抬脚走了出去。 回了院子,等了不过半柱香时间,周鱼就到了。 她连丫鬟都没带,行色匆匆地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王妃是说刘府有人要害我?” 屋子里没有外人,宋清姝也就直说了,“嗯,我在你的脂粉里闻到了夹竹桃的气味,味道清淡,寻常人几乎闻不出来,那人下毒的时间不长,你还有得救。” 周鱼震惊捂唇,“怎么会这样?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二姨娘跟月之国的人还有联系吗?” 话题突然转变到月之国,周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前几日见过。” 周鱼一下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宋清姝,“你怎么知道……” 后面的话她没有问出口。 一个时辰前,宋清姝让清荷去了一趟魅香楼,云璃的动作很快,在她拖延的一个时辰内调查了周鱼的底。 周鱼确实是被爹娘放弃卖进刘府的,但她隐瞒了自己的来历,她出生在月之国,十岁才跟着爹娘来胥国讨生活。 在这些年里,她蒙骗刘老爷说爹娘去世,实则从刘老爷手里要来的东西都变卖换成了银子,送去了她在月之国的家人手里。 宋清姝知道周鱼不是月之国的奸细,可眼下她必须要知道关于月之国的一切。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周鱼点了点头,现在她没有拒绝的资本。 “月之国是不是有祭司?” “有,只不过大祭司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现在月之国只有小祭司。” “祭司在月之国有什么用处?” “传闻中,大祭司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很久之前,月之国的国主命悬一线,连脉搏都停了,是大祭司救了她,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月之国国主才成立了祭司。” “在月之国,大祭司的身份地位犹如国主。” 宋清姝的心底波澜起伏,没想到阿娘的身份会有这么多。 “大祭司去世,为什么小祭司没有继任?” 周鱼想了想摇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小祭司是大祭司的妹妹,两个人生得一模一样,但能力不同,说是小祭司,实则只不过是月之国国主看在大祭司的面子上才封的。” 一模一样…… 那如果小祭司来胥国岂不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幅药方可以帮你调理身体,助你快速有孕。”宋清姝把早就准备好的药方递给周鱼,“我要你在怀孕之后帮我做一件事。” 周鱼听见可以怀孕眼睛都亮了,“只要能够怀孕,别说是一件事,做多少件我都愿意。” 自从上次落了胎,大夫就说她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府里的姨娘越来越多,她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回去吧,在我这待时间长了会让人说闲话。” 周鱼如获至宝地把药方收进衣袖,连说了好几声感谢的话才离开。 待人走了,云璃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探听消息的事情魅香楼就可以做,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让她去?” 宋清姝低下眼睑,“我欠了她一次,帮她怀上孩子了却心愿也是还了情,如若我不这么说,她会怀疑我另有目的,省得麻烦。” 云璃落坐在宋清姝的身边,替她满上了茶水,“这些日子小小的病好了不少,清心药房那边我命人看着,你也不用担心。” “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的能力。”宋清姝顺势喝下那杯茶,“查到那天的事了吗?” 云璃点了点头,“有点眉目。”她犹豫地看向宋清姝,“不过,你似乎真的误会了王爷,那批箭矢被人换了。” “被人换了?” “嗯,王爷确实是想要给你一个教训,用的不过是胶头,有人把箭矢全部换了,王爷并不知情。”云璃说话时打量着宋清姝的神情。 宋清姝揉搓着手中的茶盏,“两天时间,足够他找到换箭矢的人,只不过应该找到的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云璃右手支着下颚,饶有兴趣地看着宋清姝,“现在弄清楚你误会了别人,不想着怎么去解释一下吗?” 第68章 被偷袭 这两天他们闹得僵硬,就连在魅香楼的云璃都听清荷嘟囔了好几次。 宋清姝表情一凝,偏过头去,“又不是我的错,我才不去解释。” 一个嘴硬,一个要面子。 云璃看透不说透,默默地喝着面前的茶水。 气氛冷到冰点,云璃着实坐不住了,“王妃,我还要回去看着小小,就不多留了。” 宋清姝没有留她,心思都被云璃的话给堵上了。 难不成萧煜珩真的没想杀她? 宋清姝眉眼低下,吩咐清荷留在府上,她打着去清心药房的名头回了王府。 黄昏日落,王府中除却下人守卫之外并无他人。 宋清姝行走自如,径直就去了书房。 书房干净整洁,宋清姝环顾四周,竟然连一幅字画都没有,只有简单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宋清姝随手拿了一本,没有什么特别。 堂堂摄政王的书房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可在宋清姝的一番寻找下,确实什么都没找到。 忽然,书房的大门被猛地关上,宋清姝反应过来冲到门口,外面被紧紧锁死,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火苗从门缝里透出。 浓烈的烟味呛得她睁不开眼睛。 宋清姝转身朝着窗户跑去,可一打开窗户,迎面撞见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下一刻,灰白的粉尘撒在脸上,她失去了意识。 两个黑衣人从暗处现身,一个抱起昏迷的宋清姝,一个则把一具尸首扔在书房里,旋即跟着黑衣斗篷而去。 滔天的大火吞噬了整个摄政王府的书房,即便是水军赶到扑灭火种,从里面搬出来的也只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萧煜珩匆匆赶回来时,那具尸体已经被证实是宋清姝。 “本王不相信这尸首是宋清姝,查,查个底朝天也要给本王查清楚!”萧煜珩脸色阴沉下令。 居然有人胆敢在摄政王府纵火伤人! 被烧死的人不可能是宋清姝,他一定会找到她! 月之国。 巨大的圆形高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女人,一个穿着黑衣斗篷的人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还有多久她才能忘记以前的事?” 随从躬身行礼,“三天。” 听到这个消息,她很高兴,抬手掀开斗篷,露出一张跟云望舒有八分相似的脸。 此人正是云望舒的双胞妹妹,云望雅。 “只要三天就能让你成为我的傀儡,姐姐,多谢你走了这么多年还给我留下好帮手!” 一双能窥探阴阳的双眼,足够用了。 春时,子夜,大雨磅礴。 微弱的烛火在雨中泛起点点亮光,一行人抗着锄头铁锹闷声走在泥泞的路中。 行了大概半个小时,众人的鞋子被泥水盖住了半拉脚,步伐更加沉重了几分,像极了午夜行走的恶鬼。 “前面就是了。” 走在最前头的村长开口说着,面色难看。 人群中忽而冲出一男一女,顾不上大雨,也顾不上泥水沾身,扑到土包前哭喊不止,“姝儿,我的女儿啊。” 众人听着纷纷摇头叹气。 村长也叹声道:“都已经死了三天了,赶紧把人从棺椁里拉出来换个地方安葬了。” 此时,姗姗来迟的府衙也已赶到,撑伞之下人身形昂立,气宇轩昂。 他瞧了一眼,“乡野谣言,白白害了一条人命。” 村长忽地跪下,“草民参见二皇子殿下,并非是谣言,而是村中近年真是出了妖怪,下了死令,说是没有贡品就将全村人尽数杀了。” “我们,也是没了办法。” 姝儿爹娘听着这话哭得是泪流满面,姝儿自小听话又善良,闻得消息便以身殉祭,只为换得村子一方平安。 一晃三日已过,他们正是来挖取埋着姝儿棺木的。 村民手持铁器,一下接着一下地铲开了泥土。 ‘砰’的一声,铁器锄到了棺木,让人冷不丁的心里咯噔一下。 好半晌之后,棺木才被刨开,然而却没人敢去开棺。 毕竟里面的人已经死了三天了,就算没有变成白骨嶙峋,恐怕也被妖怪啃噬得面目全非了。 “开。” 沈璟孜一声令下,身后侍卫尽数上前,起棺钉,开棺木。 “吱呀”一声,棺木被撬动,姝儿娘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棺盖被掀开的瞬间,一道天雷震下,炸得人心里毛毛的。 在天雷的照耀下,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棺木里坐了起来,毛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妆容已花,衬得那张脸更为瘆人。 “鬼啊!!!!” 原本死了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围在周边的村民吓得把铁器一人,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这一声嘶喊吓得宋姝儿蹭的一下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慌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鬼?哪里有鬼?” 宋姝儿眼神飘忽,募的落在了不远处站在伞下之人的身上。 那人剑眉星目,眼神如矩! 她看的出神,可他身边那人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那人穿着一袭嫁衣,面容惨白,漆黑的眼珠没有半点眼白,脸颊上更是流了两条蜿蜒的血泪,显然就是女鬼一枚! “鬼啊!!!” 宋姝儿发出一声嘶喊,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宋姝儿再次睁眼醒来时,看见头顶上的茅草屋顶,再看周身破旧的桌椅板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大门被人从外往里推开,一名穿着粗衣麻布的妇人端着一碗药进了房。 “姝儿,你醒了,还好你没事,这几日受苦了吧。” 宋姝儿茫然地接下汤药喝了下去,话还没问出口,门外就有人在催促了。 “宋许氏,还在里面磨叽什么?她没死就是连累我们全村的人,你还不赶紧出来。” “姝儿,你好好歇着,娘先出去了。” 宋姝儿只感觉头疼欲裂,零星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叫骂声,引起了宋姝儿的注意力。 她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围了不少的人,见她出来后,面色可憎,势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就是你们家的女娃娃闹出来的事,说好了让她去献祭,如今却让她活生生的回来了。” 第69章 遇沈璟孜 “那妖怪若是怪罪我们,到时候全村都得遭难,我看还是赶紧把她送回去吧。” 宋许氏一听这话,慌忙将宋姝儿拉在身后。 “张娘子,说不定是妖怪不喜欢姝儿才留她一命,现下怎好让姝儿再行献祭呢?” 张娘子三角眼一斜,“怎么着?不让你家宋姝儿去,难不成还要让村子里其他的女娃去?” “是啊,反正姝儿也去过了,这下送回去刚好。” “就是,万一那妖怪是真喜欢姝儿,以后也不必有姑娘送去了,牺牲姝儿一个,救了整个村子的姑娘,这难道不好吗?” “是啊,是啊,咱们赶紧把姝儿送回去吧。”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宋许氏脸色越来越难看。 宋姝儿冷笑一声,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位花白胡子老头打断。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众人见村长发话了,也都不再吱声。 宋姝儿好整以暇地看着村长,以为他会说什么安抚村民的话,结果却见村长朝她拜了一拜。 “姝儿啊,咱们村的情况你也知道,若是真如你娘所言,那妖怪喜欢你,你便救救咱们吧。” 老村长说着就要跪下来,身后的众人顿时义愤填膺。 “村长别跪她,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若是她不肯,咱们绑了丢过去就是。” “对对对,她个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风浪?” “就是,就是。” 听到众人高昂的声音,宋姝儿冷笑一声,“好啊,把我丢过去,我就让妖怪把你们都杀了。” 她这话一出,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连宋许氏都惊讶又哀伤地看着她。 “瞧我做什么?不是说妖怪喜欢我吗?为了博我一笑,我让妖怪把你们都杀了,想必他为了我也会做到的吧?” 众人顿时面露惊恐,就在此时,院子外头忽而传出马蹄的声音。 “二殿下来了,快且让让。” 村民们听后如梦初醒,瞬间奔逃至沈璟孜面前,仿佛宋姝儿是个吃人的厉鬼。 “方才就听见你们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殿下,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是啊殿下,那宋姝儿竟然想要勾结妖怪,将我们都杀了。” “求殿下为我们做主,我们可不想死啊!” 宋姝儿闻声看了过去,正是昨夜见到的男子,气宇轩昂,身上的布料足够他们一家老小吃喝几年的了。 “你们这是在胡说八道!” “分明是你们非要我再次献祭给什么妖怪,我为了自保才说,若是将我献给妖怪,我就让妖怪杀了你们的。” “你们不想着要杀我,我又怎么会说这种话?” 宋姝儿连声告状,沈璟孜低敛眼眉,沉声开口,“妖怪之说乃是无稽之谈,本殿已经查明,三名受害者是人为所杀。” “经查证,凶手大抵是个男子,宋姑娘,还请你随本殿回府衙一趟,本殿有话问你。” 宋许氏这时也回过神来,知道宋姝儿刚才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此刻听到沈璟孜的话,顿时心慌不已。 “殿下,我家姝儿向来循规蹈矩,断然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更何况就连殿下都说可能是男子所为,那,那为何要带走姝儿。” “夫人大可放心,本殿只是想询问宋姑娘在棺中可曾听过异响。” 毕竟被困棺椁三日,无水无米是活不下去的。 宋姝儿拍了拍宋许氏的手背,柔声说着:“娘,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宋姑娘,请。” 行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将将到府衙,宋姝儿在马车里坐得头晕脑胀,下马车时,步伐不稳,险些摔在地上。 “宋姑娘可还好?” 沈璟孜驻足停下,站在府衙门外望着马车跟前的宋姝儿。 “哦,没,没事。” 宋姝儿低声回应,抬头一瞬,再次看见了沈璟孜身侧人影晃动,她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你身边,有鬼。” 话音落罢,宋姝儿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仰头往后摔去。 “宋姑娘!” 沈璟孜见状,急忙一个闪身接住了宋姝儿欲坠的身子,将人横抱在怀中进了府衙。 一炷香后,明言送走了大夫,“殿下,大夫说是宋姑娘受惊过度,这才导致昏厥,并无大碍。” 沈璟孜眉头微皱,目光落在宋姝儿的面颊上,“已经是第二次了,她见了本殿便声称本殿身侧有鬼。” “应是宋姑娘在棺木中困了多日导致眼生幻觉,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沈璟孜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查过宋姑娘的底细,她与那人是否同谋?” 明言回,“并无可疑,当日宋姑娘是挺身而出,献身祭祀,非人迫害,也非人合谋,属下命人查探过,宋姑娘被困棺椁三日都未曾有人去过。” “这就怪了,常人三日不饮食不饮水,如何撑得下去?” 沈璟孜皱眉,这丫头越看也觉着古怪。 “先派人在此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告。” “是。” 说完后,一行人便出了房门。 宋姝儿转醒时,身侧只站着个老爷子,她扶额坐起,下意识问出了口,“这,是哪里?” 老爷子木讷转身,双眼空洞灰白,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是个哑巴啊。” 宋姝儿从床榻上跳了下来,朝着老爷子躬身行礼,“失礼了。” 老爷子忽而抬起右手指着门外院子,宋姝儿不知何意,顺着老爷子指过去的方向打开了门。 只见院子里坐着个老妇人,同样双目无神,手下拿着木锤一下接着一下捶打湿漉漉的衣裳。 “老爷子,那人是你的夫人吗?” 老爷子有所反应,脖子僵硬地点了点头。 “宋姑娘。” 忽而一声呼唤拉回了宋姝儿的视线,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房中的老爷子便不知去向。 沈璟孜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宋姑娘,有些话需要询问一二,还请宋姑娘出来。” 宋姝儿想到刚才见到的景象,顿时脸色发青,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抖。 “大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能放我走不?”这里究竟是府衙,还是她已经死了下了阴曹地府?! 第70章 她是宋清姝! 见她神情慌张,脸色难看,沈璟孜眉头微皱,缓步入房,环视一周后,房内除了宋姝儿之外并无他人。 “宋姑娘可是见着了凶手?” “不,不是凶手……” “有鬼啊!!!!” 宋姝儿双拳紧握,嘴里嘶喊,双眼一闭,闷着头就往外跑。 沈璟孜眼疾手快,下一刻就拽住了她的衣领,“宋姑娘,鬼神之说乃无稽之谈,莫不是姑娘与凶手相识这才演出戏码做戏?” “不是不是,真的有鬼,我刚刚就在房间里看见了一个老爷子,他,他还跟院子里的老妇人认识!”宋姝儿害怕地用手捂着双眼。 沈璟孜警惕地看着房间,并没有宋姝儿说的老爷子。 “房间里没人。” 宋姝儿似信非信的移开手,从指缝中看着四周,那个老爷子已然没了踪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说的是实话,我真的见到个老爷子。” “宋姑娘不要再开玩笑了。” 宋姝儿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也不知道面前人是谁,她现在只想一心回家,什么鬼不鬼的都跟她没关系! 抬眸之际,一个人影募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正是刚刚的老爷子,他双眸灰白,隐约透着哀伤。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来找我好吗?”宋姝儿怕的声音颤抖,双脚发软。 老爷子嘴唇微张,缓慢靠近宋姝儿,附耳在她耳边轻声言语。 “她是我的娘子,相伴数十载,是我食言丢下她一人,求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她,梨花于耳畔,正如我在她身旁。” 人是肉眼凡胎,根本见不到鬼,坊间传说,人死如灯灭正是这个道理。 可她无缘无故地能看见这些东西,说出去都没人信。 宋姝儿见老爷子并无恶意,紧张的心情放缓了不少,刚想往前走一步,这才发现衣领子还被人拽着。 “哎呀,快松开我!” 沈璟孜闻声松手,语带歉意,“宋姑娘,失礼了。” 再抬头时,宋姝儿已经跑到了张嬷嬷的身边,他疑惑跟了过去听着。 宋姝儿抿了抿唇,犹豫一二后说道:“嬷嬷,有个老爷子让我帮你带一句话,梨花于耳畔,正如我在你身旁。” 老妇人原本混浊的双眸逐渐清晰,泪水蒙上眼眶,手中的木锤‘砰’的一声掉落。 “嬷嬷……” 此时,老妇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双手捂面窝在木凳子上。 宋姝儿注意到,在老妇人的发髻上插着一支梨花缀尾的簪子,想必是老爷子生前所送。 “许管家过世已有两年,你是如何知道的?” 张嬷嬷照顾沈璟孜多年,关于那支簪子和那句话,他也是知晓的。 宋姝儿随意回他,“我说过,我能看见鬼,包括时常站在你身边的女人。” “胡说!” 沈璟孜厉声呵斥,“宋姝儿,世上根本没有鬼魂之说。” 宋姝儿也没有强辩,毕竟牛不喝水强摁头是没用的,她能看见,沈璟孜看不见,说了也白说。 “殿下不是说有话要问我吗?” “跟过来。” 沈璟孜走在前面,将人带去了前厅,落坐在高位上,一派居高临下的样子,“本殿问你,在棺椁中的几日,可曾有人去过?” “不知,我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棺椁里都不知道。” 从醒来后的两日,除却闹妖怪的风波,宋姝儿的脑袋一片空白,甚至感觉自己不像是自己。 此案掀起了不少的风波,宋姝儿是唯一活下来的人证,沈璟孜不想放过任何能破案的机会。 “宋姝儿,已经死了三个人,若你再不说实话,本殿就不客气了。” 面对威胁,宋姝儿嗤笑一声,“你觉得一个被困在棺材里三日的人能动手杀人?” 沈璟孜一时语塞,察觉出自己的语气稍重,放软了语气,“宋姑娘,此事事关重大。” “殿下说事关重大,那为何不去找凶手而来找我?” 宋姝儿抬眸正对上沈璟孜看过来的双眸,她不卑不亢,身上出尘的气质令沈璟孜一时晃了神。 一身粗布麻衣都掩盖不住她身上的贵气,她真的只是乡野丫头吗? 这张脸白皙娇嫩,一双手更是犹如葱白,没有一丝一毫乡下人常年做活的样子。 沈璟孜不由得对宋姝儿有了好奇心。 “你一直生活在云镇?” 宋姝儿微眯着双眼,目光直直定在沈璟孜的身上,“殿下是在说笑吗?” 一句话的语气姿态都让沈璟孜感觉到熟悉。 像是从这个人的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沈璟孜招了招手,明言凑到了跟前,“去把本殿房中的画像拿出来。” “是。” 不多时,明言便拿来了画像,沈璟孜打开对着宋姝儿一点一点地对比。 眼神从疑惑到震惊。 宋姝儿,宋清姝。 三个月前该死在那场大火里的摄政王妃出现在了云镇! 此事不能声张,必须要把人带回京都才能确定眼前人究竟是不是失踪三个月的摄政王妃宋清姝。 沈璟孜压下内心的震惊,收起画像,他正色开口,“你先回去,此案本殿自有定夺。” 宋姝儿连理都没理会沈璟孜,转身就离开了府衙,路途遥远,沈璟孜在府衙门口备了马车送她回去。 黄昏时分,马车才停在家门口。 “姝儿那个死丫头居然敢这么说话了?等她回来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尖锐的嗓音听着尤为刺耳,微弱的烛光隐约在窗框上映出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影。 宋姝儿伸手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去,见着房间众人,她神情淡漠,对这些人毫无感情可言。 方才说话的人是宋家老太婆,平日里嚣张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宋老婆子看见宋姝儿回来了,双腿盘在塌上,斜着眼看她,“还舍得回来呢?我还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就不回这个家了。” “会攀枝头的是畜生。”宋姝儿毫不留情地回怼了回去,抬脚走到了宋许氏身边。 “姝儿,回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娘去给你做碗面汤?” 宋许氏亲昵地拉着宋姝儿的手,“先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第71章 好久不见,宋清姝 宋姝儿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娘,时辰不早了,该回了。” “我这老婆子跟你说话你当听不见是吧,反正人都好好的回来了,等过几日嫁给张财主家的小儿子,换些银钱回来。” 闻言,宋姝儿眉头一拧,转头看了过去。 还不等她开口,宋许氏忙说道:“娘,姝儿还小,张财主家的小儿子如今都三十了,人又痴傻,姝儿嫁过去定是会受苦的。” “身为女人哪有不受苦的?张财主家可是开了两百两的礼钱,够老二家上京赶考的了。” “咱们老宋家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好苗子,可不能断了。”宋老婆子恶声恶语。 “怕断根你自己怎么不去?”宋姝儿嘴角勾起冷笑,“祖母嘴皮子这么利索,身子骨又硬朗,反正都守寡多年,倒不如用自己去换些礼钱。” “苍蝇再小也是肉。” 宋许氏慌张地用手拉着宋姝儿的衣袖,“姝儿,祖母是长辈,你不能这么说话。” “嗯?” 宋姝儿回眸看向宋许氏,“卖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长辈?” “哎,你这丫头怎么跟我说话的?怪不得都说你死里逃生跟变了个性子一样,看我不打的你服服帖帖的。” 宋老婆子作势就下了榻,扬起手就冲着宋姝儿的脸扇了一巴掌。 宋姝儿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向后一推,推得宋老婆子踉跄了几步,跌坐在榻上。 “宋姝儿!” 宋天成怒气冲冲走过去,一巴掌扇在了宋姝儿的脸上,“我真是把你惯坏了,居然敢动手打你祖母!这婚事你要嫁就嫁,不嫁绑着你也得嫁!”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宋许氏去开门,一看是二殿下身边的侍卫,忙把人引进来。 “贵人快请进。” 明言没有进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扔在地上,“三百两,殿下要买走宋姝儿。” 三百两银子! 宋天成一听这么多钱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把银钱揣进了怀里,“殿下把人领走吧,以后姝儿就是殿下的人了。” 明言没有理会宋天成,而是转头看向宋姝儿,“宋姑娘,请跟属下走吧。” 宋姝儿看着这一家子唯钱视命的人,心里毫不波澜,她面无表情地踏出房门,只是可惜了那三百两银子。 出了院门,明言恭谨地朝着宋姝儿施礼,“姑娘可以睡会,这几日会在马车上赶路,姑娘有何不适都可明说。” “赶路?” 宋姝儿抬着的左脚没落下去,“你要带我去哪?” “回京。” 宋姝儿心中疑惑,但还是上了马车,毕竟一个堂堂二皇子殿下能对她一个乡野丫头做什么呢。 马车滚滚,朝着京都的方向一路驶去。 黑夜里,云望雅从夜色中走出,在她身后是宋氏一家,他们纷纷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主上,何必在这人身上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云望雅勾唇浅笑,眼底闪过一丝凶狠,“她身体里中了蛊毒,一旦动情,五脏六腑都会跟着绞痛。” “我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萧煜珩身上中蛊,眼看就要成了,宋清姝居然把蛊毒引到自己身上,不让她吃点苦头我怎会甘心。” 绛红眼露不解,“主上既然要用她的身体去复活大祭司,倘若她身体有异,会不会对复活大祭司有阻碍?” “她的血肉都是姐姐给的,就算是伤个一星半点我也有办法治好,只要她体内的灵蝶吸食足够的怨气,姐姐复活就有希望了。” 云望雅一想到不日就能见到姐姐,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二十多年前,姐姐死了的消息传回月之国,最心痛的就是她,她要杀了所有伤害姐姐的人! 宋家一家都是凶手! 她要一点点地撕碎宋家,让宋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绛红见云望雅表情狰狞,压着声音提醒她,“主上,宋清姝好歹是大祭司的亲生女儿,用她的命去换大祭司的命,这事要被大祭司知道了,恐怕……” “姐姐不会知道的。” 云望雅冷笑一声,“只要事情做得足够全面,姐姐就不会知道。” 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帮宋清姝换个身份,蛊毒吃掉她的记忆,动情就会恢复记忆,但也会让她痛不欲生。 这个画面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 三日后,三皇子府。 沈临渊焦急地在前厅来回踱步,从早上等到了午后,终于等来了人。 “本殿要的东西呢?” 云望雅随手将令牌扔在了桌子上,“宋清姝很快就会回京,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见令牌,沈临渊如获至宝的收了起来,转念一想,犹豫地问她,“你说你给宋清姝下了蛊毒,宋清姝医术了得,她万一自己解了呢?” 云望雅冷眼看向沈临渊,“想要解毒必须要用她心爱之人的心头血做引,再把蛊毒引到身上,你想做那个人?” “不想。” 沈临渊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本殿要的是皇位,女人对于本殿来说只是踏脚石罢了。” “这批五十散足够用一段时日,你再多做一些。” 沈临渊说完话就拿着令牌出府,全然没看到云望雅看着他的背影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京都城门外,宋清姝坐了几日的马车,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像是坐惯了马车,一派慵懒模样。 马车停住,明言在车外出声,“宋姑娘,到了。” 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轿帘,明言抬头一眼,愣在了原地。 和煦的阳光照射在那只手的主人身上,犹如周身萦绕着金色光芒,让人移不开眼睛。 殿下说得没错,她应该就是失踪的摄政王妃。 这做派气质,没点乡野样子。 宋姝儿缓步进了府门,刚入院,迎面就撞上了一身着官服的男子,那人背对着她,寒意扑面而来。 她拧眉后退。 这人阴鸷得像个鬼一样! 察觉到身后目光凝视,萧煜珩缓缓转身,看着那张已经三个月没见到的脸,他徐徐走上前去,伸手去摸她的脸颊。 “好久不见,宋清姝。” 第72章 回京认亲 眼前人陌生至极,宋姝儿对上他那双看过来的眼眸,心中一颤,莫名有种熟惗的错觉。 “我不认识你。” 萧煜珩并不意外,沈璟孜传信回来他先是欣喜,紧接着便是疑惑。 那具在王府烧焦的尸首是谁的,又是谁筹谋了这个局。 “姑娘是云镇人?” 宋姝儿脑袋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云镇的人,对方这么问,她怕麻烦就点头承认了。 可下一刻,宋姝儿却在萧煜珩的身后看见一个长相绝美的女人,身着琉璃绣裙,头戴珠冠,看着就身份不低。 萧煜珩转身朝着内屋走去,沈璟孜已经等候多时。 “王爷,外面的女子可是王妃?” 萧煜珩脸色阴鸷地坐在凳上,指尖敲打在桌面,“是,她为何会变成宋姝儿?你在云镇如何发现她的?” 沈璟孜将事情的过程说得清晰明了,“王爷,王妃不是被火烧死了吗?为什么她会失去记忆,还成了旁人家的女儿?” 此事让萧煜珩也很奇怪。 当日书房被烧,从里面抬出来一具女尸,不论是身形还是年龄都证实了是宋清姝,只有宋翊川不肯认。 想到这里,萧煜珩挥手召来左炙,“去宋府请宋将军。” “是,王爷。” 宋家接连出事,即便是宋成晖这般脑袋愚钝的人也察觉一二,特向皇上请令让宋翊川在京中多待些时日。 这一待,就三个月。 左炙马不停蹄地赶到宋府门口,正巧碰着宋翊川出府,二人打了个照面。 “宋将军,王爷有请。” 宋翊川眉头一拧,无视了左炙,继续往前走。 “宋将军。” 左炙疾步追上,倒也不敢伸手去拦,只能边走边说,“宋将军,王爷有要事相商,此事关乎王妃。” “清姝?” 提及宋清姝,宋翊川的眼中闪过一抹神伤,他微眯着眼睛盯向左炙,语气不善,“王爷还有脸提清姝,若不是清姝执意嫁入王府,宋府怎么接连受难,就连清姝也……” 左炙抱拳行礼,“宋将军,王爷找到王妃了。” 闻言,宋翊川瞳孔震动,不敢置信地摇头,“不可能!” “宋将军前去一看便知。” 得知有了宋清姝的消息,宋翊川没有丝毫犹豫翻身上马,径直奔向摄政王府。 半柱香后,宋翊川拉直缰绳逼停马匹,纵身跳下,疾步冲进王府,大门推开,他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熟悉的身影。 “清姝!” 宋翊川没有控制住情绪,伸手抱住宋清姝,直到感觉怀中的体温升温才发觉自己真的抱着一个活人。 莫名出现的人让宋姝儿感觉到奇怪,她伸手推开面前的人,往后退了几步,疑惑地看着他。 这人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难不成自己真的失忆了,他是自己的夫君? 宋姝儿怀揣着疑惑,试探性地问他,“我们该不会,是夫妻吧?” “清,清姝,我是你大哥啊!” 宋翊川骇得语不成句,眼睛眨动,面前的人他确定就是宋清姝,可为什么,她连自己大哥都不认识了? “大哥?” 这边厢,轮到宋姝儿震惊了。 宋翊川喉头微动,“你是宋首辅嫡女宋清姝,我是你大哥宋翊川,三个月前你遭遇火灾行踪不明,幸好,你还活着。” 宋清姝? 她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的感觉。 不过,她潜意识就认为自己不是云镇那一家人。 从二殿下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人救了。 “我只有从棺材里醒来后的记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宋姝儿如实相告,就连名字也是那家人告诉她的。 宋翊川听着宋姝儿说着她醒来后的经历,气得牙根都痒痒,“那些刁民怎敢如此对你!大哥定会帮你出气!” “不必了。”宋姝儿出言拦住了他,“二殿下已经解决了。” “宋将军。” 沈璟孜站在屋门前,朝着院子的二人做出‘请’的手势,宋翊川和宋姝儿对视一眼并肩走了进去。 屋内,萧煜珩手里拿着一把烧焦了的钥匙,看见二人进来,他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宋姝儿的身上。 “王爷,本殿派人去请宋姝儿的爹娘前来,回来的人禀告。”沈璟孜顿了顿后才继续说,“云镇早在几年前因瘟疫关镇,里面根本没有百姓居住。” 宋姝儿皱了皱眉头,“没人住?我明明是在云镇醒来的。” “是有人做局替你更换身份。”萧煜珩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疑点,“用死尸制造火灾是为了让人相信你死了。” “宋姝儿,宋清姝,一字之差,带走你的人想必对你十分了解。” 宋姝儿,不对,她现在知道了缘由,她叫宋清姝。 她弯唇轻笑,“看来这个人还挺恨你的。” 在来之前她打听了一些消息。 她原本跟三殿下有婚约,大婚之日悔婚嫁给摄政王萧煜珩,至此风波不断,与其说那人费尽周折带走她是想要害她,倒不如说是想要利用失去记忆的她对付萧煜珩。 萧煜珩脸色阴沉,将钥匙搁在了桌上,“你说的没错,那人要对付的人是本王。” “王爷。” 沈璟孜低眉开口,“恐怕发生这些事情是想要逼王爷不要再追查五十散,本殿在京外追查到有人利用尸首将五十散运回京。” 他看了一眼宋清姝,“也正是因为如此,本殿才在云镇遇到王妃。” 宋清姝歪头撇嘴,“不是因为你去查五十散才遇到的我,而是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才引你过去。” “真是奇怪,费尽心思让我失去记忆弄去别的地方,又让人找到我带我回京,折腾这一番为的是什么?” 宋清姝说完话就看向萧煜珩,对方冷冰冰的,对这些事情似乎并不感兴趣,他们之间的婚事不是两情相悦? 察觉到目光,萧煜珩看了过去,四目相对下,他心生不悦,“你再如此看本王,本王就挖了你的眼睛。” “挖呗。” 宋清姝咧嘴笑了笑,“你找我找了三个月,忍心挖我的眼?” 第73章 活人制药 话音落定,房内除却萧煜珩之外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萧煜珩阴晴不定,谁也不知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来。 “三日后,祭祀典礼,你随本王前去,本王会声称你失踪归来,失去记忆,不会有人刁难你。” 说罢,萧煜珩转身离去,留下一屋子茫然对视的几人。 宋清姝自然而然地跟着回了王府,最高兴的当属清荷。 那日书房大火,清荷焦急想要冲入火场,可看见确实抬出来的一具焦尸,她不信小姐就这么死了,日复一日地守在王府。 “小姐,我就知道你没死!” 清荷眼中含泪地扑向宋清姝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奴婢终于等到小姐回来了!” 宋清姝不认识眼前人是谁,但听她这么一说,大抵是自己的婢女。 “好了,我累得很,想要休息。” 清荷回过神来,松开手引着宋清姝入屋,屋内陈设照旧,她满眼欣喜,“清荷这就伺候小姐沐浴休息!” 半柱香后,热水烧好,新衣奉上,一切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宋清姝不免感慨王府中人办事利落。 三日后清晨,东海边上祭祀大典,悬挂在海边的幡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海风里夹杂着咸腥味和黏糊糊的香火气,熏得人直想呕吐。 来时便听说了,胥国每三年会在东海边上举行一次祭祀大典,传闻中,东海内有一艘来无影去无踪的鬼船。 祭祀大典一开,鬼船便会现身。 提前准备好装满贡品的楼船被送到深海,午时送去,日落楼船又飘了回来,船上所有的珍宝都会消失无踪,只有在正中间会有一尊以丝绸制成的坐像留下。 生活在东海边的老百姓很信这个,管留下的坐像是海神留下的圣物。 萧煜珩身着一袭玄色衣袍,站在高台子上,神色冰冷,双眼如炬般审视着下方跪着的百姓。 离着不远的地方,贵妃林婉柔站在前方,身后是一众嫔妃,弯腰虔诚地祈福,仿若那尊奇怪的坐像真能帮人实现愿望一般。 宋清姝跪在冰冷冷的石板上,她前几日才回王府,将将才适应自己王妃的身份便被带来了此地,身上的翟衣重得就跟一副枷锁似的。 她环视一周,学着旁人的样子朝着那尊被供在祭台中间的坐像磕头。 就在她额头碰到地,手指头无意间碰到坐像垂下来的指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她心里猛地一惊。 触手光滑紧致,碰着不像是丝绸,倒像是人的肌肤。 宋清姝敛眉再次磕头,手趁着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再次去触碰那尊坐像,指腹滑过,她摸到了只有人才有的手指关节。 她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看着面前的这尊坐像。 不是丝绸制成的! 这尊坐像由头到脚怕是用人皮所制! 这里的人太多,倘若直言说出面前坐像是死人会引起恐慌,若是凶手藏匿在人群中,打草惊蛇,想要再找出他可就难了。 宋清姝隐下心底的猜疑,默默地跟着做完了所有的祈福仪式。 待到入夜,宋清姝手持令牌,轻而易举地进了祭祀台。 四周安静异常,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腐朽奢靡的气味,夹在着阴冷潮湿的海水味,她拧着眉,径直朝着那尊坐像走去。 她捏住坐像头顶上的盖头,用力一掀,坐像的全貌就出现在眼前。 这哪里是什么海神送来的祝福! 分明就是一具尸体! 宋清姝点燃除臭蜡烛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手拿着尖锐锋利的匕首,刀光闪过,包裹在坐像外面的丝绸被一分为二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本来样貌。 一具紧闭双眼的女人尸体。 宋清姝划开女人的胳膊,没有血液流出,只露出了森森白骨。 骨头呈现灰白色,是低温碳化后形成的。 这意味着尸体曾经在冰窖中放了很长时间。 宋清姝用匕首在骨头表面刮了刮,剐蹭下来一层香脂残留,她放在鼻下闻了闻,清甜的味道涌入鼻尖,是沉月膏。 沉月膏制作繁杂,通常是以猪骨的油脂制成,但香味一般,若以人骨制成,香味充裕,若死者生前不经人事,更添几分香味。 沉月膏是宫中御用,特别是贵妃林婉柔所用最多,她常年失眠难寐,皇上怜惜她,便将大多数沉月膏送去华清宫。 宋清姝取出银针,在人骨上剐蹭,剐下来的细粉放在指尖上揉捏后才去闻。 死者生前至少被关了一个月有余,日日以麝香朱砂为食,死后再封入冰窖中保存,以此能保证尸体的清香不外散。 是什么人下手如此狠毒,用药让死者浑身不能动弹,意识清醒,整日以不正常食物灌入,时日一长,身心都会受到巨大的折磨。 所谓的海神祭祀,不过就是一场大型的活人制药骗局! 宋清姝把沉月膏的一部分剐蹭到带来的蜡丸封存,收进袖子里藏好,待做好一切,她把丝绸捡起重新盖在坐像上时,她被坐像底座的记号吸引了目光。 底座的文字不是胥国的,而是月之国! 彼时,别院书房内灯火透亮,萧煜珩端坐在桌前查看各方密探送回来的情报,左炙悄无声息地入了房,往桌上递上一个物件。 那是一枚蜡丸,蜡丸上还带着淡淡海水的咸腥味。 萧煜珩放下手中密信,拿起桌上的蜡丸,手指轻轻一捻,蜡丸一分为二。 从蜡丸里面掉出一片干巴巴的皮屑,还有一张丝帛。 丝帛展开,上面写着三行字。 沉月膏。 冰藏七日。 活人制药。 萧煜珩瞳孔收缩,“是谁送来的蜡丸?” 左炙诚实回禀,“不知,属下一来便看见蜡丸在屋外门边,好似有人故意让我发现送到王爷面前。” 沉月膏是宫中御用,除却王皇后之外就只有柔贵妃能够使用,近年来,王皇后鲜少用到沉月膏,那能怀疑的人就只有柔贵妃一个! 御赐的物件去往哪个宫门都有详细的记录,柔贵妃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用那么多的沉月膏,所以,她只能另想办法。 怪不得在近一年内,她能独享恩宠。 定然跟这沉月膏脱不了干系! 第74章 察觉试探 天光未亮,晨雾如纱,笼罩着别院。 宋清姝一袭素色衣裙,步履平稳地走向后园。 海神祈福的规矩,身为妇人要在斋房内静心祈福三日,除了她以外,来此处的所有嫁人的妇人都要这么做,包括內宫的贵人嫔妃。 斋门虚掩,洒扫的老嬷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见她进来,躬身一礼便悄然退下。 室内檀香袅袅,金身佛像垂眸静坐。 宋清姝走到佛案前,宽大的衣袖拂过桌面,指尖却在袖中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蜡丸。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整理经卷,身子微微前倾,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探向佛龛底座的夹层。 然而,当她的指尖触及夹层边缘时,心猛地一沉。 那处本应平滑的木沿,边缘处却有一层卷翘。 宋清姝心中一惊,指腹用力地摁下机关,她没有摸到里面的蜡丸,却闻到了一抹淡淡的松墨香的气味。 是萧煜珩身上的气味! 宋清姝只感觉浑身置于冰窖之中,从头凉到脚。 她被发现了! 她藏在密盒里的蜡丸被萧煜珩取走了! 此事事关重大,她不能去问,只能想办法偷了! 宋清姝缓下心神,装作无事发生,垂下眼眸翻开面前的经书,拿起一侧的毛笔,落笔有力地抄写经书。 廊外,一角玄色衣袂在晨风中微微摆动。 萧煜珩静立于窗下阴影之中,一双阴鸷的眼眸透过窗户落在宋清姝的身上。 他看见了宋清姝伸手探向佛龛的动作,也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这些足以表明,那枚深夜送到屋外的蜡丸就是宋清姝送去的。 片刻后,他转身离去,玄色身影渐渐没入晨雾中。 斋室内,宋清姝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重重的捺,眉眼上挑,望向刚刚萧煜珩站着的地方。 无人可信,无人可依,那她就成为自己的依仗! 她要找出自己失去记忆的原因,也要找到背地里暗害自己的人! 既然那人敢动手,那么她就拭目以待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一抹冷峭的笑意,在她低垂的唇角一闪而逝。 偏院书房,萧煜珩修长的指尖内捻着那枚蜡丸。 一枚是被人送到屋外的蜡丸,里面藏着皮屑和提醒的丝帛。 一枚是左炙从斋房佛龛下取回来的,里面却写着‘贵妃毁容’四个字。 柔贵妃现身时,容貌如常,不见丝毫毁容迹象,如若真的是毁了容貌,那制作沉月膏是为了恢复容貌吗? 萧煜珩将两张丝帛搁在桌上,丝帛的材料一样,上面的笔记也一样,如墨般的眼眸中翻涌着寒意。 宋清姝,你到底有何用意? 是真的失去了记忆,还是说,你是装的? “左炙。”他淡声开口。 “属下在。”左炙如同鬼魅般突然现身。 “即刻封锁别院水榭,那艘船,不准任何人靠近。”萧煜珩的声音冰冷,“去太医院,调出近半年内所有‘沉月膏’的用药记录。” “去宗人府调出这些年失踪的女子记录。” 左炙一一记下,领命正欲退去,萧煜珩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妃今日在斋房待了多久?” 左炙的动作顿了顿,如实回禀:“回王爷,半个时辰,期间未曾离开斋室半步。” 萧煜珩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半个时辰?足够做很多事了。” 夜幕降临。 宋清姝一直待在斋房内等着天黑,她换了一身衣裳,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别院东侧。 那是萧煜珩临时处理政务的屋子。 她手里拿着晚膳时一同送来的密信,上面画的是屋内的密道,萧煜珩一定会把案子的册子放在密道里。 她把错综复杂的密道路线记在脑子里,旋即烧掉密信,趁着夜色摸了进去。 密道深处浓重的霉味呛鼻,宋清姝绕过机关打开密道大门,只见里面墙角放置着架子,摆放了书籍。 宋清姝直奔书架,挪开架子后摸到松动的石砖,毫不费力地撬开后,取出里面用油布封存的书。 打开油布包,三个大字出现在眼前。 《醒世录》。 翻看醒世录,里面的字迹很奇怪,所有的字她都认识,但笔画简体,又不像是胥国字。 里面所写的全是如何验尸,甚至还有剖尸验内脏的案例,在书的底下还有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套完整的银刃。 根据书籍所写,这套银刃是专门用来验尸所用。 那个人让她过来就是为了寻书和这套银刃? 不等她细想,外面传来微弱的脚步声,宋清姝把东西塞进胸前,又将书架挪回原位,转身离开密道。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却都落在了藏匿在暗处的人眼中。 宋清姝赶回去,刚换上衣裳,清荷就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碗热汤,“小姐,王爷说你近日辛苦,特意命奴婢煮热汤奉上。” 宋清姝掩下眼底疑虑,接过汤碗,鼻尖嗅了嗅,闻到汤里那似有若无的药味。 是在试探她? 她微眯眼眸,一口饮下热汤,她倒要看看萧煜珩想要做什么。 夜色渐浓,挥之不去的阴冷笼罩在宋清姝周身,不过一夜功夫,摄政王妃中毒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清荷被吓得惊慌失措,连夜请来的太医也只说“王妃身体太虚,海风清凉,感染风寒”的诊断,摄政王怜惜王妃,彻夜回京。 躺在马车里的宋清姝拉着被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拿她做回京的噱头,看样子是查到些什么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太明宫,殿内熏香袅袅,王皇后斜倚在软塌上,蔻丹染红指尖,眉眼中蕴着喜色。 “真没想到她回来不过几日便派上了用场。” “是皇后娘娘思虑周全。” 说话的人是宋相容,她脱去往日娇柔做作模样,端庄地坐在下方。 “宋清姝向来清高,娘娘此计高明,也可杀杀她的锐气。” 王皇后轻挑眉眼,余光瞥向暗处,“是她的法子好。” 片刻后,从内殿走出一穿着红衣的女子,样貌和云望舒一模一样,此人正是云望雅。 “你最近安分点,看住沈临渊,他还有用处,待事成之后,杀了他。” 第75章 被怀疑了 “娘娘,织品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听到消息,林婉柔捻着金簪的指尖几不可查地一颤,一粒细小的血珠瞬间从莹白的指腹沁出,艳红得刺眼。 她将指尖含入口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摄政王妃失踪三月才回京,其中酸楚无人可见,更何况久别胜新婚,身子虚弱也是常理。”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林婉柔的目光落在宋相容和云望雅身上。 “放心吧,我既然敢送她回去,就有万全的把握。” 云望雅的脸上满是自信,不过是个小丫头,绝不可能会坏了她的事。 直到殿内的人躬身退下,那扇沉重的宫门缓缓闭合,林婉柔脸上的温和龟裂般寸寸剥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林婉柔挥了挥手,嬷嬷立刻迎上,她声音压得极低,“去查那碗汤是不是真的加了软筋散。” 昨夜的那碗汤她本无意下药,犹豫一二还是命人换了进补的药材,那碗看似温补的参汤中,掺入了微量的软筋散。 软筋散能暂时麻痹人的神经,若是体弱之人,喝下后必然手足酸软,头晕乏力。 她在赌。 若宋清姝真的喝完后体虚乏力,证明她还未恢复之前记忆,丝毫不懂医术,那就不足为惧,倘若她没有反应,那就要好好的盯着她了。 如今听闻她“生病”,症状虽有些出入,却也让她略微松了口气。 她沉声吩咐:“派人盯紧摄政王府,任何风吹草动,本宫都要第一个知道。” 然而,宋清姝此刻正躺在偏殿暖阁的床上。 她面色苍白,手腕上还搭着一条湿冷的帕子,俨然一副重病垂危的模样。 两名太医站在床边,眉头紧皱,完全看不出王妃得的是什么病,恐会惹祸上身,匆匆开了几幅安神的房子便告退了。 待房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中银碳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宋清姝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清亮得没有一丝病气,只有彻骨的寒意。 她慢慢坐起身,动作轻缓地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 瓶中盛着半瓶混浊的液体,那是昨夜她假意昏倒前偷偷用指甲刮下参汤碗底的沉淀物,混合了自己的口水,再以银针试探。 “果然。”她看着银针针头的颜色,声音里满是讥讽。 这不是软筋散,而是“幻神散”。 此物源自西域,无色无味,服下后三刻钟内,会引发短暂的晕厥与记忆模糊,药效过后,人只会以为自己是突然昏倒,而不会记得昏倒前发生了什么。 这东西绝不是林婉柔那样深宫妃子能有的,是萧煜珩的试探? 宋清姝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他故意让人送来那碗汤,或许早已料到会被林婉柔动手脚。 他就是要借力打力,隔岸观火,看她如何应对。 喝下汤药会被幻神散迷了心智,会说出什么是她无法自控的,若她察觉汤中有毒而不喝,便暴露了自己懂医术。 无论她喝或者不喝,都落入了萧煜珩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真狠啊。 宋清姝浑身冰冷,低眸招来清荷,让她取来纸笔,飞速地写下药方。 “我昏睡时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她说能帮我解毒,这便是解药,你帮我拿出去取药。” 清荷对宋清姝没有任何的怀疑,接下药方就飞奔出去。 黄昏时分,偏殿内的烛火被一一点亮。 一身玄色衣袍的萧煜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他身形高大,将门外的残光尽数挡住,眉宇间的冷峻仿佛能让殿内的空气都凝结成霜。 他走到床边坐下,一言不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床上‘虚弱’的女人。 宋清姝适时地‘惊醒’,虚弱地抬起眼,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颤抖:“王爷,我怀疑昨夜的热汤里有人给我下毒。” “下毒?”萧煜珩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那你可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 她顺势垂下眼睑,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不知,但梦中有个跟我长得一样的女子说是能帮我解毒,还给了我一个药方,我已经让清荷去买药了。” “怕只怕我在贡船上发现的坐像有异,有人想要杀我。” 话音落定,宋清姝敏锐地感觉到,萧煜珩的呼吸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 萧煜珩的目光落在宋清姝身上,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击,声音在死寂般的屋内被放大数倍。 突然,萧煜珩猛地凑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扣住她的命门,宋清姝心中一惊,面上却只有惊慌,不做任何抵抗。 他的指尖冰凉,紧紧扣在手腕处,片刻后,他沉声开口,“梦中给你药方的女子叫何名字?” 宋清姝眨巴眨巴眼睛,声音极轻,“她说,她叫宋清姝。” “她是宋清姝,那我是谁?我跟她是同一个人吗?” 萧煜珩的瞳孔骤缩,没有回答她,而是默默地松开了手。 至今为止,他都没有找到面前人不是宋清姝的证据。 不管是他还是宋翊川,都觉得她只是失忆了。 许久后,萧煜珩站了起来,眼眸深邃地看了宋清姝一眼,“贡船的事情你不必插手,这几日在府里好生休养。” 大门紧闭,宋清姝看着萧煜珩离去的背影,敛眉不解。 萧煜珩知道蜡丸是她送过去的,怎么不追问她?这让她如何顺理成章地去调查贡船上的秘密? 宋清姝的袖子里藏着一枚小小的蜡丸,捏开后里面清晰地写着‘七日内,查出真相’几个大字。 她不知道送来蜡丸的人是谁,但她知道那个人清楚她的底细,了解她的动向。 能在严防死守的摄政王府里来去自如,想必要她的命也是轻而易举。 她要留住这条命查出身上的秘密。 翌日,宋清姝以病愈初醒需散步调息为由,终于走出了屋子。 她由清荷搀扶着,缓步在偌大的王府西苑散步,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一双眼眸在不经意间巡视着王府上下。 第76章 人皮制膏 宋清姝刻意放慢脚步,绕行至厨房后巷,那里是王府污物与杂物进出的必经之路,空气中混杂着油烟与馊水的味道。 冰块并非普通人家能够用得起的,摄政王府不同,初春起就有络绎不绝的冰块送往西北角的冰窖。 那具在贡船上发现的女尸,骸骨已经呈现低温碳化,足以证明是藏匿在冰窖中七日以上,除却皇宫,就只有达官贵人的府里才有冰窖。 她不得不怀疑萧煜珩。 一个莫名出现的女子,只是跟他的夫人样貌名字相同他便留在府里。 太过容易放她入府了。 忽而,宋清姝驻足停下,目光落在墙角一摊未化尽的冰水上,地上还散落几块冰块。 水渍在阴影下并不起眼,可仔细看去,水里竟然有淡金色的物体在漂浮。 “清荷。”宋清姝轻声开口,“我走得累了,你去备些茶水在亭子里。” “是。” 清荷走后,宋清姝蹲下身子,抽出袖口的绢帕,卷起一角蘸了蘸地上的水渍,旋即放在鼻下闻了闻。 一股极其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香气钻入鼻腔。 是沉月膏的气味。 王府里的冰块中怎么会夹杂着沉月膏的味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突现。 莫不是旁人的冰窖达不到冰尸的效果,所以把尸体藏在了摄政王府的冰窖里,再由每日更换冰块的马车偷偷运出去。 还有一个则是,冰尸的就是萧煜珩! 不对,如果是萧煜珩的话他不会让刑狱司的人堂而皇之地入王府。 能把人安插进摄政王府,除了王皇后之外就只有林婉柔柔贵妃了。 如若东窗事发,柔贵妃还能把责任推卸到萧煜珩的身上,指责他贼喊捉贼。 宋清姝急匆匆地返回房间,途中撞见了正在布茶的清荷,催促着人回房,她要借清荷的嘴做实自己在房间里。 那个人既能调动马车,又能在王府里行走自如,怕是地位不低,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这件事情,她要偷偷做。 天色渐渐暗淡,宋清姝托词身体虚弱要早些歇着,熄了房内的烛火,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闪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她偷摸地去了负责马车调度的马房,从里面翻找出册子。 时间紧迫,宋清姝迅速翻找出最近一次使用马车的记录,粗糙的纸上是潦草的字迹,日期的下方有人留下半截指印。 指印周遭有星星泥土,宋清姝扣下放在指尖捻了捻。 京中城北冰窖附近的黄土! 城北冰窖是全京城最大的冰窖,里面的冰块全是由外面运到此处保存,以便供应宫中使用冰块。 看样子,在背后动手的人,真的是皇宫内的! 另一边厢,夜幕下的摄政王府书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萧煜珩站在窗前,手中捏着一张来自左炙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密报上的内容让他原本就冰冷的眼神,此刻更是淬上了寒霜。 一年前端仪宫发生蹊跷大火,被烧死的宫女许芸娘原本是林婉柔身边的绣女,绣工了得,甚得宠爱。 表面上她是被大火烧死,实际上是被林婉柔囚禁在京外名为‘妙音庵’的庵堂里。 许芸娘除了一手好绣工之外,她对香料也很敏感,林婉柔是把人放到外处调制一种比沉月膏更加好的香料。 可没想到的是,林婉柔会过河拆桥,得了沉月膏秘方便将人杀了。 “王妃今日去了何处?”萧煜珩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立于暗处的左炙躬身回答:“回王爷,王妃先是去了西苑,而后回房休息,趁着夜色去了马房。” 萧煜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 “失忆,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光凭着一点线索就找到了冰窖和马房”他缓缓转过身,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派人跟着她,保证她的安全。” 顿了顿,他又说,“派人守住妙音庵的四周,不许任何人进出,如有违令者,杀!” 他不着急找到凶手,而是等凶手自己跳出来。 子时,一枚飞镖从窗口射进屋子,稳稳地扎在柱子上,宋清姝没有丝毫惊慌,起身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屋内。 “让你做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开口说话的是个男人,戴着斗笠面纱,身穿黑衣,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宋清姝低下眼眉,声音清冷,“好歹对方也是摄政王,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能获得他的信任。” “交给你的任务,今日完成。” 说完,黑衣男人转身离去,留下的只有钉在柱子上的信。 宋清姝拔下飞镖,取下信件,看完后焚烧在炉子里,旋即换了一身黑衣从摄政王府离开。 子时三刻,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妙音庵斑驳的后墙。 宋清姝头戴帷帽,一身夜行衣,借着夜色的掩护,精准地摸向庵堂后院的地窖入口。 地窖的空气冰冷而浑浊。 她推开最深处那间密室的木门,眼前的景象瞬间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墙壁一排用银钩挂着数十具赤身女尸,女尸的表面肌肤已经被尽数剥离,只剩下残破的身体,若不是这冰窖阴冷,怕是已经有蛆虫在腐肉上卷蛐了。 在另一侧的墙壁上,数十具女尸的皮肤被悬挂在绳上风干,犹如洁白绸缎。 空气中弥漫着“沉月膏”的浓香,夹杂着腐肉的血腥味。 宋清姝强忍着恶心,穿过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最后停步在最后一具尚未处理干净的尸体旁,拿起旁边被油布包着的册子。 她皱眉打开,里面赫然写着:女子体香最为诱人,剥皮熬膏,香存百日。 用未出阁的女子皮肤熬制成香敷在脸上,真是令人恶心! 宋清姝把册子揣在怀里,忽而感到身后有异,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穿着尼姑服,蒙着面纱的人站在密道门口。 “什么人!放下册子!” 宋清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无视了尼姑,一脚踹翻了用来照明的油灯,火苗溅在人皮上,尼姑连忙去救人皮,顾不上去追宋清姝。 见状,宋清姝趁着浓烟和烈火的掩护,撞开地窖一扇狭小的气窗,从窗户口爬了出去。 远处浓密的树影下,萧煜珩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那座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庵堂,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 第77章 初查端倪 幽暗的地牢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淡淡的血腥气,萧煜珩的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桌案上停下了敲击。 他的目光锐利,紧紧锁着对面那个被剥去了尼姑服的女人。 她的脸苍白如纸,唇角还残留着被强行撬开时留下的血痕,眼神却是一片死寂。 “栖云阁……”他低声重复,声线平直,听不出喜怒。 左炙垂首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整个刑狱司都知道,栖云阁是柔贵妃清修礼佛之所,而柔贵妃的母家,正是当朝权势滔天的太傅林宗。 动栖云阁,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萧煜珩却仿佛未曾察觉这其中的凶险,他缓缓踱步至墙边悬挂的胥国舆图前,目光从京城的位置,一路向南,最终落在妙音庵所在的西山脚下。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看不见的线,连接着妙音庵、王府西角门,以及那条寂静的河堤。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能在子时从王府翻出,避开巡夜的侍卫和王府的守卫,放火烧庵还能全身而退地回府。” 萧煜珩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烈,“查到她这三个月都在何处吗?” 左炙心头一凛,沉声回禀,“回王爷,王妃下落不明,除却在云镇出现过,其他的什么都查不到。” “查不到。”萧煜珩转过身,“她敢放火烧庵必定有人给了她路线图,庵堂里所有都化为灰烬,找不到任何的线索留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地上女子身上,“去栖云阁近日有无宫人失踪,时刻关注柔贵妃的动向,本王要知道是何人在跟王妃秘密通信。” 彼时,摄政王府偏殿,宋清姝已经换好了衣衫,正端坐在桌前翻看从妙音庵带回来的册子。 上面的字迹令她触目惊心。 除了在庵堂发现的那几具女尸以外,他们为了制作上好的沉月膏已经杀了不少人,从一开始的用男子皮肤做引,到后面才选择用未出阁的女子皮肤。 想到这里,宋清姝只感觉头疼欲裂,脑袋像是炸开一样,依着沉月膏这三个字,她的脑子里蹦出连贯的字迹。 沉月膏原名凝脂膏,本是滋养肌肤的上品,在月之国却是可以用来活死人,肉白骨,只是其用料不同。 用活人的肌肤一片片割下来熬制成膏,敷在脸上可以使久治不愈的伤疤愈合。 宋清姝忽而想到了什么。 林婉柔入宫后曾与妃嫔发生争执,导致右脸受伤,留下一道如同蜈蚣般的伤口爬在脸上,故此失去皇上宠爱。 半年前,林婉柔现身太后寿宴,脸上伤疤不见,肌肤更是比之前更加嫩滑。 如此看来,林婉柔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在秘密研制沉月膏了。 所谓的在栖云阁诵经祈福,不过是在为她制作沉月膏打掩护。 宋清姝小心翼翼地将誊抄好的薄绢折好,藏入贴身夹层,又将那几片焦黑的账册残页浸入早已备好的醋液之中。 酸涩的气味弥漫开来,纸页上的字迹彻底模糊,再无踪迹可寻。 从云镇到京城,宋清姝就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身世了。 她不像是对方所说的因为任务失败而失去记忆,倒真的如萧煜珩所言,她原本就是宋家嫡女,摄政王妃。 对方处心积虑地要她接近萧煜珩,其中必然不简单。 栖云阁内,檀香袅袅。 林婉柔抚摸着脸上的薄纱,听着嬷嬷的低声回禀,指尖的佛珠应声而断,玉石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她缓缓抬起头,铜镜里映出一双被恨意与野心填满的凤眼,“无妨,一张残页,能查出什么?” “既然有人对‘沉月膏’这么感兴趣,那就让他们查个够。”林婉柔转向嬷嬷,“当年许芸娘一事尚未办妥,你命人将许芸娘的记册夹在宫俾房。” 嬷嬷眼带不解,“这样岂不是给了他们线索去查许芸娘,万一查到娘娘这来……” “许芸娘原本就是王皇后身边的人,是本宫硬抢来的,即便是出事,要查也是先查王皇后,你以为王皇后的手就很干净吗?” 林婉柔的眼底蕴着凶狠,既然萧煜珩死咬着沉月膏不放,那就让他放开了去查,最好查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上。 她就不信王皇后还坐得住! “娘娘英明。”嬷嬷谄媚恭维,“如此一来,王皇后多事缠身就不会注意到娘娘,娘娘大可趁着这个机会多行几次。” 说到此处,林婉柔凤眼一瞪,望向殿门的方向,“都什么时辰了,命人把人送进来,办事利索点。” “是,奴婢这就去。” 夜色渐浓,一名身着宫俾衣衫的人紧跟着嬷嬷身后,从小门进了栖云阁,嬷嬷将人领了进去便退下。 那人抬起头时,一张俊美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引人注目。 一只纤纤玉手掀起珠帘,露出半张娇媚脸颊,“过来。” 那人低着头往前走,穿过珠帘,望见的是一片绯红,身着亵衣半裹胸的林婉柔侧卧在床榻上。 林婉柔抬起手朝着男子勾起手指,男子不敢违抗,躬着身子爬上了床。 纱幔落下,男子与女子交织的缠绵声不断传出,直至天明。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子,宋清姝揉着眉间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子疲软得很,她低头看了一眼胳膊,胳膊上的黑印更深了。 就在这时,一枚瓷瓶扔到了她的面前。 “把药吃了,能暂时克制你体内的毒。” 宋清姝应了一声,打开瓷瓶倒出一颗药就塞进了嘴里,“你胆子还挺大,白天就敢来摄政王府,不怕这里有人?” “东西给我。” 宋清姝从枕头底下抽出从妙音庵带出来的册子,“你是柔贵妃的人?” 他没有说话,拿了册子转身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比起林婉柔,宋清姝更加好奇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救了她,给了她新的身份,却从来都不现身。 “小姐。” 清荷敲了敲门后端着铜盆进了房,“小姐,王爷命人送来了好些新的衣裳,小姐可要试试?” 第78章 义庄陷阱 “先放着吧。”宋清姝合了合衣领,“入了春还这么冷,命人在房中多添些银碳。” 清荷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带了几名婢女入房,在炭炉里加了不少的银碳,屋子里烧得暖烘烘的。 “小姐这次回来似乎怕冷了许多。”清荷用铁棍戳了戳炭火,让火烧得更旺些。 宋清姝扭头看她,“我以前不怕冷吗?” “不怕。”清荷笑眼盈盈,“小姐往日大冬天都在外面堆雪人,即便是二少爷如何说你,你都要将雪人堆了才肯回屋。” 她记得很清楚,回回小姐的手都冻得通红。 宋清姝对清荷所说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二少爷?他现在在何处?” 清荷低下眼眉,隐下眼底的悲伤,“二少爷过世了。” 闻言,宋清姝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清荷一一说出,在听到宋奕舟这个名字时,她的心骤然疼得不行。 光是听到名字就让她心塞难受,她可以确定,她以前是认识宋奕舟的。 看到宋清姝脸色难看,清荷没有关心她,反而很紧张地问她,“小姐是不是想起二少爷了?” 宋清姝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熟悉。” 清荷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不过也好,好歹是熟悉的,总比一点都想不起来的强。 “奴婢伺候小姐休息。” 宋清姝余光瞥见窗沿旁的身影,“不必,我看会书再睡,你先出去吧。” “那奴婢不妨碍小姐看书了。”清荷转身退出屋子,将门关严。 宋清姝疾步走向窗沿,打开窗子,外面并没有人,只有一封书信用石头压着。 她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七个字。 【城西义庄,有要事相商。】 宋清姝焚烧书信,转身入屋换了一身衣裳。 夜色如墨,月色如霜,城西废弃义庄的青石板上凝上一层寒露,几只鸟儿发出细微的声响,扑棱着翅膀掠过残垣。 宋清姝犹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这片死寂。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宋清姝抬脚进了义庄,眉头忽地皱起。 这间残破的义庄里面格外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她鼻翼耸动,闻到一股很清淡的香气,这种香味并非是供奉用的檀香,而是一种清冷的甜香气味。 幽莲香。 是柔贵妃独有的熏香。 以御贡天山雪莲花蕊研磨成粉,再添入寒潭沉香木制作而成,制作繁杂,用品奢华,王皇后一向以节俭自称,整个皇宫內宫就只有柔贵妃才有此香。 宋清姝紧紧握着拳头,当日她从棺材里醒来,记忆全无,唯一能够记住的就是在附近闻到过这种气味。 当时她并未在意,如今却不得不警惕。 不对!是陷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宋清姝顿时神经紧绷,两指捏紧藏在袖子里的银针,她眼神锐利地观察四周环境,脚步微移,往后慢慢退。 宋清姝目光扫过义庄,不放过任何细节,忽而,她看到义庄正中间的供桌上积着厚厚的香灰,桌上还放着一封书信。 书信封面干净整洁,宋清姝用手中银针挑起书信,针尖没有变黑,上面没毒。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松警惕。 宋清姝拉下袖子罩住手,打开信封,里面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妙音庵事败,此地危险,焚烧账册,潜逃出京。】 然而宋清姝脸上不见惊慌,反而唇角浮起一抹讥笑。 从她拿起书信的那一刻,她就闻到了上面的气味, 墨用的是上好的徽墨,书信上带着丝丝甜香,正是幽莲香的气味。 这封信,是假的。 三个多月前,她从棺椁里醒来,当夜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便找上了她,与她做了个交易。 她假借摄政王妃的身份回京替他打听消息,而他会在暗地里相助,并且帮她找回丢失的记忆,他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用来通信的书信上从不用墨书写,用的是活人的鲜血调和矾水,上面会有独特的气味,字迹可以模仿,但味道是模仿不了的。 宋清姝冷笑一声,将纸张放在烛火上点燃,明黄色的烛火很快吞噬了纸张,化作一缕黑灰随风消散。 宋清姝转身欲走,在门口处停下脚步,抬手抽下腰间香囊,从里面取出白色粉末撒在地上。 粉末是她用死人白骨上的骨磷研磨而成,只要有人经过此处便会在沾染上身,除了她之外旁人看不见。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薄雾如纱笼罩。 左炙匆匆进了书房,将密报放在桌上,萧煜珩打开密报,里面是一张皇宫水渠的地图。 左炙声音低,“王爷,昨夜王妃去了义庄,她看到了书信,似乎没相信,她并未去别的地方,从义庄出来后就回府了。” 萧煜珩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丝异样的情愫在眼底闪过。 这条暗渠连着內宫和护城河,是当年修建城墙时留下的,早已废弃不用,此事无人知晓,居然有人拿到了暗渠的地图。 “知道跟王妃暗下通信的人是谁吗?” 左炙摇头,“不知,那人来无影去无踪,对王府很熟悉,每次现身都在王府巡卫交接时出现,根本追踪不到。” “王爷,恕属下多嘴。”左炙犹豫一二才说,“属下觉得,偏殿住着的那位,并非是真正的王妃。” 萧煜珩挑了挑眉,“哦?你怎知她并非是王妃?” 左炙低下头,“她虽然跟王妃长相相同,可行为举止却不一样,让属下感觉她会对王爷不利。” “就连你都看出来了,她的戏还真不怎么样。”萧煜珩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左炙愣了一下,“王爷早就知道她不是真的王妃?那为何还要把人留在府里?” 萧煜珩轻笑出声,“本王何时说过她不是真的王妃?” “王爷这是何意?” 萧煜珩指尖敲打在桌面,声音低沉,“有人想借着她的手除掉本王,只可惜,她是一个连本王都控制不住的人。” 不管她有没有失忆,宋清姝都是一个不可控的人! 第79章 暧昧情动 “派人保护王妃,必要时再出手。” “王爷?”左炙不解,“我们已经在义庄试探出她会对王府不利,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拿下。” 萧煜珩的目光深邃如渊,“她并不危险,危险的是她背后的人,宋清姝能够轻易识破陷阱,还在短时间内想到破解之法迅速抽身,她比本王想的要聪明。” 他翻开刑狱司官员名册,手指停在名册的最后一页。 林九。 刑狱司库房吏官,负责整理陈年旧案的卷宗,多年来规规矩矩,唯一可疑的是,当年举荐他的人是林婉柔柔贵妃的母家。 “去查林九最近的行踪。” “是。” 左炙转身离开,行至府门口时撞见了宋清姝。 “属下参见王妃。” 宋清姝只是瞥了他一眼,连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左炙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位‘王妃’自从回府后便我行我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有要事在身,他不做停留立刻出府。 宋清姝从后厨端了一碗养神汤,她敲了敲书房的门,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才推门走进去。 “王爷处理公务疲乏,喝完汤歇歇吧。” 宋清姝把汤碗搁在桌上,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后收回目光。 萧煜珩淡淡回了一句,端起桌上的汤碗没有丝毫怀疑一饮而尽,旋即放了回去。 “你将将回府,应当好好养着身体尽早恢复记忆,这等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 宋清姝莞尔一笑,走近萧煜珩,玉手搭在椅背上,上身朝着他倾斜,姿势暧昧至极,“只要王爷记得我,我能否恢复记忆不重要。” 淡淡清香涌入鼻尖,萧煜珩眉头微皱,侧目看向宋清姝。 她今日穿得淡雅,衣服上的熏香也与往日不同。 “有话直说。” 宋清姝弯唇轻笑,身子靠得更近了,“王爷,久别多日,难道王爷就不想我吗?”她的指尖在萧煜珩的胸前轻绕,“王爷何必如此疏远我。” 萧煜珩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把人顺势拉入怀中,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你今日,与往日大不相同。” 宋清姝眼底笑意更浓,红润的嘴唇贴近他,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唇边,“哪里不同?”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萧煜珩喉头微动,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宋清姝手指推着萧煜珩的胸膛,借力起身,打个圈的功夫便脱下了外衣,单薄的亵衣罩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她俯身贴近萧煜珩,抬腿跨在他的腰间,“王爷,该歇会了。” 清香味环绕,萧煜珩眯缝着眼看向宋清姝,抬手揽住她的腰,起身朝着书房内屋走去,“是你先招惹本王的。” 宋清姝丝毫不在意他的警告,反而用手继续撩拨他。 萧煜珩将人放在床榻上,伸手抓住她胸前的亵衣,用力一扯,顿时春光无限,他手下动作一顿,“不后悔?” 胸口处顿时冰凉,宋清姝强作镇定,抬腿勾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面前带了带,“怎会后悔呢?” 听到这句话,萧煜珩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床榻摇曳,暧昧声起。 直至黄昏日落,宋清姝疲惫地睁开眼睛,侧首看了一眼熟睡的萧煜珩,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将桌上的地图拓印了一份。 萧煜珩耳朵微动,睁开眼时正好看见宋清姝离去的背影。 原来,不过是为了地图。 他不动声色地坐起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穿上,转身之际,目光落在床榻上的那一抹嫣红上。 “王爷。”左炙站在门口敲响房门。 萧煜珩挥手拉下被子,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进来。” 左炙推门而入,神色凝重,“王爷,昨夜林九擅自将一年前许芸娘的卷宗放进了刑狱司的以往卷宗里。” “那份卷宗早在一年前就该销毁的。” 萧煜珩闻言,心中一沉,没想到一名宫俾失踪的背后牵扯了这么多的人。 许芸娘,原是王皇后身边的婢女,因制香出众被林婉柔要了去,不过半年时日便失踪了。 想必妙音庵中发现的数十名被烧焦的女尸跟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那份被抽出又放回去的卷宗,表面上是为了此案提供线索,实际上不过是把矛头转向了王皇后。 萧煜珩低眉冷笑,“没想到堂堂一个贵妃,手居然能伸到刑狱司内部。” 他提起朱笔,快速地在令签上写下一行字,墨迹未干便掷给左炙,“传本王的令,林九多年来在刑狱司劳苦功高,特派他前去北疆,赐酒一盏。” 左炙接过令签,看到‘赐酒’二字时,心里明了,旋即躬身领命。 赐酒非践行也非赏赐,而是赐死,前往北疆路途遥远,其中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也算是给了林九一个体面的死法,不必令他九族覆灭。 彼时,摄政王府偏殿,烛火摇曳,宋清姝手持一本手札卧在床榻上,一页页地翻看,试图找出端倪。 不知为何,宋清姝越看手札上的字迹就越发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在手札其中一页上看见一个名字。 云望舒。 心头猛然刺痛,疼得她用手捂着心口。 为什么她看见这个名字心口会这么疼? 那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同时捏着她的心脏,让她喘息都困难。 就在这时,宋清姝低眉看见了胳膊上的黑印,她皱眉捋起袖子,黑印由手腕延伸了整只手臂。 她的胳膊上什么时候多了个黑印! “那是你造的因。” 屋里突然响起女人的声音,宋清姝警惕抬头,只见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正站在她的对面。 宋清姝把手札往被子里一塞,蓦然站起,“你是谁?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样?” 女人声音平平,抬手指着宋清姝,“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召出你体内的灵蝶,它会告诉你一切。” “灵蝶?什么灵蝶?” 宋清姝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召唤灵蝶? “你的心!” 女人说话时的瞬间就来到了宋清姝的面前,指尖在眨眼的功夫就穿过了她的胸口。 第80章 恢复记忆 宋清姝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如同被拉扯一般,疼又动弹不得,只见一只染血的蝴蝶从她的胸口处翩然飞出。 这,就是灵蝶? 灵蝶忽扇着翅膀,在宋清姝的注视下没入她的眉心。 刹那间,记忆回笼,蜂拥钻入脑海。 “沈临渊!我助你登上皇位,你背信弃义也就罢了!为何要残害我的家人!” “是你活该!三两句话便哄得你心甘情愿地为朕做事,朕能登上皇位全靠朕自己,与你何干!” “沈临渊,你会遭报应的!我就算是死也要从坟墓里爬出来拉你一起陪葬!” 不甘心的怒吼夹杂着得意的笑声,一声声如魔音穿耳般撕碎宋清姝的心。 许久之后,宋清姝满头大汗地跌坐在地上,双手伏地支撑着虚弱的身体。 她,恢复记忆了! 只是被人掳走后的记忆还不清晰,她记不清是何人掳走的她,又为何把她困了几日后又放到沈璟孜的面前。 放火烧妙音庵,拿账册,入王府密道。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萧煜珩去的! 那人在她的身体里下了蛊毒,让她失了记忆,任凭操控,只可惜她体内早已埋入蛊毒,再加上灵蝶护身,在跟萧煜珩合欢后,蛊毒发作,与体内原先蛊毒冲撞。 这才让灵蝶可以破身而出,让她恢复记忆。 宋清姝抬手擦掉额头细汗,不免感到背脊发凉。 萧煜珩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能让那人费尽心思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小姐。” 清荷出声时推开了门,入眼看见坐在地上的宋清姝,她惊慌失措地丢掉手中的果盘,连忙跑过去扶起她。 “小姐怎么摔着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看见清荷,宋清姝望了望她身后,旋即扶着她的胳膊起身坐到软塌上,“去把门关严。” “是,小姐。” 清荷关了门,捡了地上的果子,“小姐是不是刚睡醒没站稳?要不要奴婢去备些膳食来?” 宋清姝摇了摇头,朝着清荷挥手,让她到身边来,“清荷,二哥一事如何了?” 听到宋清姝提起宋奕舟,清荷眼睛一亮,刚想说话,便被宋清姝的眼神压了回去,她放低了声音,“小姐是不是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得不多。” 宋清姝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缓了缓喉头的干涩,“有人一直在盯着我,声音别太大,我问你什么,你就回什么。” 清荷连连点头,“小姐尽管问。” “二哥的案子办得如何?” “二少爷的案子由刑狱司接手,听闻有人想要结案,被王爷多次压下,王爷放下口令,什么时候王妃回府,什么时候再提此案。” “那于莽呢?” 清荷歪头想了想,“是大少爷身边的校尉吗?他无罪释放了。” “无罪释放?” 宋清姝皱着眉头,狐疑开口,“百姓将尸首抬到了衙门口,有那么容易就轻易结案?” 自从摄政王府书房失火后,清荷就回了宋府跟在宋翊川的身侧,对这个案子是了如指掌。 “自从失火后,大少爷就信了小姐的话,坚信于莽无罪,特意派人去了死者老家寻了证人,耽搁了半个月才结案,有证人作供,死者是别人杀的,而非是于莽。” 宋清姝更疑惑了,“别人杀的?是什么人?” “是死者邻居所为,听说死者的娘子跟凶手暗地里有来往,那日死者撞见的正是他娘子偷人,凶手匆匆逃离,可还是被死者追上了。” 清荷说的是绘声绘色,“死者先前跟于莽发生争执,又一路追赶,等追到人都没了力气,生生地挨了一顿打,他娘子怕牵扯到情夫,就把责任都推卸在于莽的身上了。” 听到这些,宋清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前世于莽的案子可不是这么轻易就结了的,即便是宋翊川找到了证人,于莽还是难逃一死,从于莽死后,宋府就逐渐走向死路。 想要害宋府的人从于莽开始下手,就不会轻易放手,除非,今世发生了变故,让她无暇再去管于莽。 她忽而想到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她被掳走。 前世她是顺理成章地嫁给了沈临渊,甘心为他做尽一切,今世她转嫁萧煜珩,所以事情没有按照前世发生。 可为什么,宋奕舟还是死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姐,那我们要不要把此事告诉王爷?” 清荷欣喜小姐能活着回府,现在也恢复记忆了,若是告诉王爷,王爷定然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跟小姐感情日益更好。 提起萧煜珩,宋清姝的脸一下就红了。 她记得今日跟萧煜珩发生了什么。 她本意是不想的,是那人让她想办法拿到水渠地图,她没别的法子只能用这个。 是因为没有记忆所以才会做。 宋清姝现如今连面对萧煜珩的勇气都没有。 清荷看见宋清姝脸色难看,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小姐要是不想,奴婢就不说。” “先别说了。”宋清姝都没想好该如何说,更何况如今的处境并不安全,“别告诉任何人我恢复记忆,包括打个在内。” 清荷讶异抬头,“连大少爷都不能说?” “不能说。” 宋清姝严肃地看着清荷,“清荷,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那人既然可以堂而皇之的烧书房掳走我,能有一次就有第二次,难保下一次我还能不能恢复记忆。” “你难道想我变成旁人的傀儡吗?” 清荷惊得连连摆手,“不想,奴婢保证谁都不说。” 宋清姝眸光一冷,在脑海里快速的过一边可能会害她的人,可其中没有人能有这个能力。 看样子,她还要藏一段时日才能找到背后之人是谁。 入春的风雪又冷又急,刮的风像刀子一样逼的人连门都出不去。 积着雪的闭月桥在月光的映照下犹如凄冷的弯月,一道人影徐徐走上桥,背影落寞。 宋清姝拉了拉狐裘帽子,从嘴里呼出的白气顷刻消散。 时辰还没到,看样子要再等会了。 她等了过时辰,仍旧没等到人。 第81章 被刺杀 一支飞镖划破冷空射在宋清姝的脚下,她后退一步,眸光落在飞镖上,她蹲身捡起飞镖,扯下上面绑着的书信。 【城东城门石狮】 宋清姝皱眉扔掉书信,约好的时辰没来,却在暗地里以飞镖传信,难不成她恢复记忆的事情暴露了? 先去看看再说。 宋清姝按照书信上的指引来到城东城门下,一对石狮子头顶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她把手伸进石狮子大张的嘴里。 指尖触摸到冰凉,一道尖锐的破风声划面而过。 是箭! 宋清姝下意识地闪身翻滚躲过,白雪飘落钻进领口,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唰唰’两声。 箭弩再次从石狮子的口中射出,即便她奋力躲开,一支箭矢还是擦着她的肩胛而过,寒冷让她不觉痛意,温热的血浸透亵衣。 宋清姝来不及查看肩胛上的伤口,从暗处突然蹿出数道黑影,手中持着的长刀在月光下冒着阵阵寒意。 没有一句话,长刀挥刀而下,冲着宋清姝的面门而去,刀刀直指她的死穴。 这些人的身手了得,招式狠厉,是势必要取她的性命而来。 石狮子之约是个陷阱!是专门取她性命布的死局! 宋清姝身形晃动,躲得过一次,躲不过第二次,她抬手抓住长刀,锋利的刀锋划破她的肌肤,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地上。 “是,是什么人派你们来杀我!” “死人不配知道真相。” 杀人声音阴冷,手下用力。 宋清姝吃力的抵抗,她甚至能感觉到手掌心刺痛异常,再这么下去,即便她能保住性命,也保不住手。 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道剑光比风雪更冷。 那剑光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杀戮之气,只听‘铮’的一声脆响,宋清姝抓着的那柄长刀断裂,持刀者还没反应过来,咽喉处多了一条细长的血线,下一刻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紧接着,数道剑光骤现,围在宋清姝四周的杀人应声倒下,留下一片血红。 风雪中,一道墨色身影伫立,身姿挺拔。 萧煜珩手持长剑,剑尖上血珠缓缓滴落,没入雪中,他身后站在同样持刀的左炙,以及玄衣卫暗卫。 剩余寥寥几名黑衣人持着长刀进退两难。 萧煜珩瞥了一眼宋清姝,幽邃的目光扫过仍旧在负隅顽抗的杀手,声音阴冷,“留活口。” 宋清姝扯下衣角缠着手,回味过来的疼痛让她汗珠直冒,视线却锁在萧煜珩脚上那双青绿色的官靴上。 靴底沾着泥,身上带着丝丝檀香气味。 那是萧煜珩常用的熏香,旁人没有,也用不起。 这味道,她在废弃义庄里闻到过。 原来,义庄之行,除了林婉柔的试探外,萧煜珩也掺和其中。 刑狱司地牢,阴冷潮湿,诸多杀手唯有一个活口,被脱下面罩后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平日里看起来最为和善的林九。 左炙奉上从林九身上搜出的铜牌和一封密信。 铜牌上花纹诡异,似是绣花,又有人形,正是江湖上隐匿多年的‘绣皮坊’。 绣皮坊原名绣面坊,多年前是研制滋养肌肤的药坊,可坊主陷入制药癫狂,杀人取皮,为的是最新鲜最无法复刻的药。 杀人就会留有痕迹,绣面坊被发现残害多名少女,少女惨遭剥皮晒干,死状惨不忍睹,至此之后,绣面坊销声匿迹。 而那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事情败露,杀清蝶,毁信物,速回绣皮坊。】 萧煜珩接过密信看了一眼,抬手凑到烛火前,任由火苗吞噬纸张。 他低眉看向被绑在木桩上的林九,“你不是刑狱司的第一个叛徒,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说出其他人,本王可以饶你一命。” 林九面如死灰,瞳孔微动,“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不说?”萧煜珩随意拿起桌上的一件刑具,“刑狱司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听说,你除了个女儿之外,还有个儿子。” 林九身子颤抖,声音都跟着哆嗦,“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我甘愿受罚,祸不及家人,请王爷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萧煜珩眼底蕴着寒意,嘴角勾起冷笑,“勾结外人祸乱刑狱司,害无辜性命,一桩桩一件件,足以灭九族。” 林九中年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说什么都不能让儿子出事。 “王爷,我身在绣皮坊最底层,只奉命做事,其他的一概不知,王爷就算是杀我全家,我也说不出来。” 萧煜珩抬眸挑眉,“绣皮坊藏匿多年,为何近年现身?” 林九眼珠子转动,落在宋清姝身上,“一切都要从王妃说起,王妃破了永安镇,坏了不夜城制尸,绣皮坊下令诛杀王妃。” 诛杀,宋清姝? 萧煜珩清冷的眼中才有一丝神采,“绣皮坊制尸有何用?” “坊主得一帮手,以活人炼药,比五十散更能控制人。” “活人炼药,那不夜城里的人,是死是活?”萧煜珩又问。 林九如实回答,“半死不活,药已入体,全凭手中铃铛操控,无自己的意识。” “那为何要杀无辜少女?” “少女皮肤最为娇嫩,熬制成膏,再以活死人身上的药入引,可让肌肤滑嫩如少女。” 沉月膏。 活死人身上的药可控人心神,取肉混合膏体制成沉月膏。 以一人欲望残害无数性命。 萧煜珩挥了挥手命人带走了林九,而此刻地牢里,只有宋清姝一人。 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清姝,目光锐利如刀,“处心积虑接近本王,以身体迷惑,为一张废弃的水渠图,值得吗?” 宋清姝轻咬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情绪不发,“原来王爷早就知道我的目的,王爷此番戏耍我,心里可舒服些?” 她一直以为萧煜珩什么都不知道,为了试探她,就连那事他也做得开心,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如若你安分守己,府内也有你一席之地,偏偏你非要反其道而行之。”萧煜珩眼神阴冷,“说,你把真正的宋清姝藏哪里了?” 第82章 惨遭用刑 宋清姝抬起头,一张脸早已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我就是宋清姝。” “胡言!” 萧煜珩怒气重拍桌子,“绣皮坊真是好本事,就让本王看看,你这张面皮能戴多长时间!” “来人,把人绑起来。” 左炙领命拿过绳子,迟疑下停了脚步,“王爷,万一……” 万一她真是王妃…… “连你也敢违抗本王的命令?”萧煜珩眸光一冷,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寒意。 “属下不敢。” 左炙领着几名衙差走上前去,抬起宋清姝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紧紧地绑在木桩上。 动作粗鲁,宋清姝肩胛上的伤口撕裂,鲜血渗透,她咬紧牙关,目光定定地看向萧煜珩。 “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 萧煜珩眼神锐利,声音阴冷,“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宋清姝愤愤开口,“我说的就是实话,我就是宋清姝,我没借用任何人的身份!” “不见棺材不落泪。” 萧煜珩懒得跟她浪费时间,他抬手挥了挥,左炙奉上一桌的刑具,他随意挑了一柄剔骨刀在手中把玩。 “不肯说,本王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 说着,萧煜珩手持剔骨刀走近宋清姝,见她肩胛有伤,抬手覆在伤口上,指尖用力一摁,双指扣进伤口里,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指尖黏湿。 “唔~” 宋清姝疼得眉头拧起,发出一声闷哼,可嘴上仍旧不肯承认,“只可惜,王爷一身的好手段用错了地方。” “真是嘴硬。” 萧煜珩用剔骨刀划开她肩胛衣裳,看见她鲜血淋漓的伤口,再看向那张脸,心中莫名刺痛,转念一想,此人并非宋清姝,又放下了手软。 剔骨刀锋利无比,刀尖对准她的肩胛,用力一划,细长的伤口渗出血珠,细看之下,可见白骨。 眼看着剔骨刀朝着她的脸而来,宋清姝轻咬下唇,隐着眼底的惧意,声音颤抖,“萧煜珩,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替用别人的身份,我就是宋清姝!” 萧煜珩没了耐心,双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对视自己,“你若说出宋清姝的下落,本王便饶了你,偏偏你不识相,这张与她相同的脸也不必留了。” 宋清姝顿时瞳孔收缩,身子都在发抖。 他要,毁了她的脸! 不能明目张胆地告诉萧煜珩她恢复了记忆,如今之计,只有用那一招了! “王爷,我被吓到了,能不能松开我?” 萧煜珩敛眸退后,挥了挥手示意放人。 衙差上前解开了绑着宋清姝手腕上的麻绳,她疼得浑身无力,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强忍着痛感从地上爬了起来,缓步走向萧煜珩,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抬脚附耳贴近,“王爷,那一日,你不开心吗?” 萧煜珩瞬间身子一僵,面色阴沉地甩手打向宋清姝,一掌拍过去,后者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打飞,摔在墙上又掉在地上。 喉头一阵腥甜,宋清姝呕出一大口血,她趁着萧煜珩黑脸不看她的时机,伸手撕下右手的衣袖,露出半截手臂。 “我从不说假话,可惜王爷不信,说了真话,王爷又不高兴。” “你!” 萧煜珩气急转身,回眸间他一眼便看见了宋清姝右手的黑色印记。 他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宋清姝的手腕,细细看着她的胳膊,手下骤然收紧,声音阴冷至极,“你的胳膊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印记?” 宋清姝伸舌舔掉嘴角的血渍,“这东西一直跟着我,除不掉,解不开。” 说罢,宋清姝因失血过多,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见宋清姝晕了过去,萧煜珩少有的慌张情绪,右手跨过她的双腿,左手护着她的后背将人横抱在怀里。 “传蛊医!” 左炙也慌了,“蛊医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了,将将才睡下,这会怕是叫不醒。” “绑也要把人给本王绑来!” 萧煜珩慌了心神,脚下的脚步飞快,急忙地抱着人回了刑狱司房内,将人平稳的放在床榻上。 她胳膊上的黑印若隐若现,不过片刻时间,那黑印已经完全印在她的胳膊上,仿佛中毒人已经命悬一线,毒素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走遍全身。 “王爷,王爷!蛊医带来了!” 左炙回王府去请蛊医时,蛊医已经睡得天地不知为何物,实在是叫不醒人,他只好连人带被子一块扛了过来。 左炙把蛊医扔在了软塌上,没注意轻重,把蛊医摔得捂着头哀嚎。 “发什么疯?” 蛊医坐起身来,嘴里嘟嘟囔囔的,“才解决了一档子事,又来,我说了,我今日要睡觉,什么都不做!” 话音落罢,一柄带着寒芒的长剑横在了蛊医的脖子上,吓得他脖子一缩,睡意全无。 蛊医抬起手推开了面前的长剑,嘴角抽搐,“有事就说,怎么还动上剑了?” 萧煜珩握着长剑的手锁紧,声音里带着他都不曾察觉的颤意,“救人。” “救,救人?” 蛊医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从软塌上噌的一下跳了下来,三两步跑了过去,左看右看,甚至还揉了揉眼睛。 “宋,宋清姝?她不是在几个月前被火烧死了吗?怎么伤成这样?” “别那么多的废话,救她。” 蛊医被这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摸了摸手边,左炙适时递上医箱,随后退到一侧。 蛊医连忙打开医箱,取出银针银刃等物件,不慌不忙地帮宋清姝诊治看伤。 一个时辰后,一盆盆被鲜血染红的水泼出屋外,蛊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以针线缝合宋清姝肩胛上的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 “人是救回来了,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蛊医在水盆里洗干净手,一转身正对上萧煜珩那双阴冷的眼眸,惊得他背脊发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身上的伤,是本王所为。” 这下蛊医更不敢问了。 “知道她胳膊上的黑印是怎么回事吗?”萧煜珩冷声问他。 蛊医瞥了一眼尚在昏睡的宋清姝,“跟你身上的蛊毒一模一样,就如你当年那般,无解毒之法。” 第83章 金矿 萧煜珩顿时心沉谷底,无人可解此毒,他之所以会没事,是宋清姝把他体内的蛊毒引到自己身上。 这世上除了宋清姝以外,没人身上有同样的蛊毒。 她真的没说谎,她真的是宋清姝。 是他不信,反倒把她伤成这样。 “都退下吧。” 萧煜珩屏退了众人,悄然坐在宋清姝的身边,声音低沉,“是本王对你不起,日后不论你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本王能做到,一定办到。” 寒风卷着碎雪,一下接着一下敲打着窗棂。 宋清姝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刚动了动身子,肩胛处就传来刺痛,让她不由得皱紧眉头。 只是动一下就扯动了伤口,看样子她肩胛上的伤很严重。 一只温热的大手忽地覆上她的额头。 萧煜珩的声音沙哑,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醒了?太医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他眼中翻涌着浓重的愧疚与自责,像深不见底的寒渊。 宋清姝只是看他一眼便知道萧煜珩是认出了她胳膊上的黑印,也证实了她说的话是真的,地牢施刑令他产生了愧疚。 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故意将脸扭向一边,声音里带上几分虚弱的娇嗔:“睡得久了,喉咙好渴。” 萧煜珩随即起身,亲自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唇边。 宋清姝小口抿着,眼神却瞟着他,“这被子不舒服,硌着我伤口了。” 他二话不说,俯身将她连人带被轻轻抱起,又唤来清荷换上更柔软的云锦被,动作轻柔至极。 “手也酸了。”宋清姝得寸进尺。 萧煜珩便坐在床沿,执起她的手,轻柔地揉着她的手腕。 萧煜珩知道她在生气,他样样照做,一言一行都化作无尽的纵容。 来回几次,宋清姝低眉掩下笑意,直言直行只会让萧煜珩更加愧疚,用这种法子会让他不那么难受。 连日来的落雪转化成大雨,处处都透着湿气。 萧煜珩借着养伤的借口把她困在府里多日,她闷得都快要长草了。 雨水混着积雪,污浊的雪水汇入河流,翻起滔天洪水。 京外安阳城外因大雨连绵,河水泛滥,从河里漂浮起几具肿胀的尸首,经验尸得出身份,是此前安阳城外负责通渠的官员。 皇上大怒,命刑狱司前去安阳城彻查此事。 萧煜珩折返回府,宋清姝得了消息拎着包袱就追了上去。 “你出来做什么?”萧煜珩皱眉,“伤还没好回去休息。” 宋清姝扬起头,“我要跟你一起去,不是发生了命案,我可以帮你。” 发生命案,我可以帮你。 萧煜珩陡然醒悟,看着宋清姝的眼中带着几分欣喜。 这句话,她以前也说过。 “跟着吧。” 宋清姝喜上眉梢,把行李丢给左炙,提起裙角跟上萧煜珩。 马车上,萧煜珩端坐身姿,翻看着手上的卷宗。 从河里捞上来的尸首已经泡得浮肿,经验尸佐证,这三名官员是在酒楼食用了有毒的豚鱼,失足跌落河里溺水而亡。 一个是这样,三个一起溺死倒有问题。 这套说辞配上他们被捞起时腹胀如鼓、面色发黑的惨状,竟让百姓信以为真,纷纷传言是河神降下天罚,惩治贪官。 一时间,安阳城河畔香火鼎盛,百姓焚香祭拜,以求河神息怒,保境平安。 行至安阳城外,落脚一家客栈,还未进门,几名衙役正抬着一具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尸体到门口,尸身用破旧的草席裹着,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臭。 宋清姝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从草席边缘垂落的手。 在日光下,僵硬手指甲缝里,夹着几缕墨绿色的藻丝。 如果是中毒后失足落水,不会挣扎的人也怎么拼命抓着附近的浮游。 有怪。 宋清姝看出一二,面上不动声色,转身朝着萧煜珩说,“王爷,我想过去看一眼。” 萧煜珩点头颔首。 宋清姝缓步靠近,临近尸首旁,她故作脚下不稳往担架旁一歪,手趁着旁人不注意掀开了白布。 白布掀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涌入鼻尖,宋清姝眸光一凝,看到尸首的嘴边干净,不见溺死者嘴角会残留的白沫。 “抱歉,天光照着的我头晕一时没站稳。” 宋清姝扶着担子站了起来,手摁在尸首的腹腔,死尸毫无反应。 她不动声色地走回萧煜珩的身边,压着声音说,“死者不是溺水而亡,是被人杀死后抛尸河中。” 萧煜珩没有说话,给了宋清姝一个眼神让她跟着。 办好入住,进了客房,萧煜珩才把话挑明,“发现什么了?” “我看到尸首嘴边无白沫,腹腔无积水,在掉入河中之前就已经死了。”宋清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死者指甲缝里的藻丝碧绿,不像河中水生藻丝。” 宋清姝面色凝重,“这件案子不像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接连死了三位官员,除却今日所见尸首,怕不会只有一具。” “你说得不错。”萧煜珩沉声开口,“七具尸首。” 七具尸首。 宋清姝绕步于房,总觉得哪里不对。 忽而,她灵光一现,“王爷,我回房取个东西。” 宋清姝折返回房,从行李里翻找出阿娘的手札,翻过数页,终于翻到了她想要的。 七星环绕局,以七具尸首的阳气绕着一具死尸,以此来达到起死回生的阵法。 宋清姝收好手札才回去告诉萧煜珩,“这个阵法是假的,只不过是活人执念太深,有人想借着官员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萧煜珩唇角上扬,“你果然聪明,安阳镇发现了金矿。” “金矿?”宋清姝瞪大了眼睛,“有多大?” “安阳镇夷为平地。”萧煜珩说得风轻云淡,仿若夷平地不过是一块土地。 宋清姝惊了,整个安阳镇足足有半个京城那么大,这么大的金矿倘若传出去,谁能不眼红? 为了金矿而杀人灭口。 萧煜珩看着她财迷的样子不禁笑了笑,“金矿一事尚未禀告朝廷,你想要?本王可以给你。” 第84章 金矿之案 萧煜珩从不开玩笑,这种话她可不敢接下,只是笑着搪塞了过去。 没有实质的证据无法定案,此案还是要等到了安阳城才能定夺。 次日清晨,车马就前往了安阳城,府尹欧阳鸿大人早早等候,宋清姝跟着衙役去了欧阳鸿备好的别院暂时歇脚。 “王爷舟车劳顿,可否要歇歇再去审案?”欧阳鸿早就听闻了摄政王的雷霆手段,跟在后面轻声询问。 “不必浪费时间。” 地牢深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肉的气味,从墙壁气窗上透过的阳光拉出个斜影。 甬道墙壁上,几把松油火把摇曳,欧阳鸿跟在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一边走一边回禀这几日的发现。 “前去金矿开采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昨夜下官带人前去廖境家时,廖境全家都被杀了,在廖境家附近抓到了徐敬之。” “徐敬之是京兆尹司户参军,下官觉着奇怪,京中司户参军怎会在廖境这种无名小卒家附近出现,所以下官就把人带了回来。” “做得很好。” 萧煜珩冰冷的夸赞在欧阳鸿的耳朵里,不止没有压迫感,反而满心欢喜。 世人皆知摄政王萧煜珩杀伐果断,阴晴不定,光是听到他的名号都会令人心生畏惧,偏偏欧阳鸿不这么觉得。 正因萧煜珩杀伐果断才让冤案得以昭雪,他自入朝为官,就以萧煜珩为榜样,势必要为百姓谋福祉,断冤案。 说着话,就走到了深处。 四方铁椅上,徐敬之被粗麻绳紧紧地绑缚,麻绳的另一端扣在墙壁的铁索上,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掉的。 透白的囚衣被血水浸透,紧紧贴着徐敬之消瘦的身体,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渍,但那双眼睛阴狠得像啐了毒一般。 在他面前站着两名衙役,两人手上各拿了一柄长鞭,长鞭周身用银钩嵌体,只流出一点弯钩,一鞭子打下去何止疼痛,更会把血肉一块连着拉出来。 三鞭子打下去,每一鞭都抽打在他身上,一道血痕赫然出现在徐敬之的胸口上,细看下,他胸口受刑的地方还清晰可见醒目血肉翻出。 衙役渐渐没了耐心,扬手就要挥出第四鞭,只听从远处传来沉稳而极具压迫感的脚步。 衙役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随之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萧煜珩负手而入,墨色的衣袍下拖曳在积水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没有看狼狈不堪的徐敬之,目光径直扫过墙角一只被蜡封得严严实实的陶瓮,来的路上,欧阳鸿上报从廖境家中寻到此陶瓮。 被惨死的廖境死死的护在身后。 “京兆尹从不插手命案,堂堂司户参军却在案发后出现在安阳城。”萧煜珩落座在椅子上,声音不大,“惨死的几名死者是否跟金矿有关?” 徐敬之喉头滚动,咳出一口血沫,脸上竟浮现一抹冷笑:“堂堂摄政王也关心金矿吗?下官人微言轻,不知道王爷说的是什么,王爷也不必在我这种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 话音未落,在外看守的侍卫急匆匆地进了地牢深处,“王爷,王妃就在外面,说是体恤王爷辛苦,特意过来看看。” 此话一出,萧煜珩眉头紧皱。 欧阳鸿更是一惊。 地牢岂是旁人能够随意进出的! 萧煜珩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出乎欧阳鸿的意料,萧煜珩并未阻拦,而是点头颔首,示意将人带进来。 虽然听说王爷与王妃成亲后鹣鲽情深,但他也没想到王爷竟然可以把王妃宠到如此地步,就连审问犯人这等密事也能让其观看。 片刻后,宋清姝的身影出现在石阶的尽头。 她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乌发仅用一支简单的碧玉簪挽住。 在地牢这种污秽血腥的地方,宋清姝的出现犹如钻出泥泞的玉莲,不染尘埃。 宋清姝手中提着一个描金漆盒,步履平稳,神色淡然的仿若来的并不是地牢。 她的视线没有在徐敬之身上停留一秒,径直走到萧煜珩面前,盈盈一拜,声音柔和:“地牢阴寒,我特备了些参茶,王爷喝了可驱驱寒气。” 宋清姝盛了两碗,一碗递给了萧煜珩,而另外一碗则给了欧阳鸿。 欧阳鸿受宠若惊地接下汤碗,看了一眼萧煜珩后才敢一饮而尽。 参汤入喉,欧阳鸿砸吧砸吧味道,他歪着头,满腹疑惑。 原本地牢里充斥着腐肉的恶臭味,在喝了参汤后气味全无,鼻腔内所闻到的气味香甜。 神奇,真是神奇! “各位大人审案辛苦,地牢里潮湿阴冷,气味难闻,参汤可暖身,里面添了些许药材,可避气味。” 宋清姝一边说一边用银汤匙搅动参汤,将剩余的参汤都分给了其他衙役。 一直冷静的徐敬之,在看见宋清姝样貌的时候失了冷静,浑身都在颤抖,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闻言,宋清姝转头看向徐敬之,而在徐敬之的身后,赫然出现一道悬浮在空中披头散发的女子。 一看徐敬之身上的伤口,宋清姝就知道是个嘴硬难咬的硬骨头。 “王爷,可否让我试试?” 萧煜珩手持汤碗,不紧不慢地喝着。 没有说话,那就是同意了。 宋清姝缓步走到徐敬之的身侧,不急开口,而是看向他身后之魂。 那魂缓缓抬起头,一张可怖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满脸死灰,两行血泪从眼睛滑落,惨白的嘴唇张张合合。 旁人听不见,宋清姝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徐敬之的弱点在这里。 宋清姝蓦然转身,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声音轻如风,“徐敬之,京兆尹司法参军,为官二十年,从未做过违法之事。” “二十年的司法参军,你若是贪财,早就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怎么会被一个金矿迷了双眼。” 宋清姝抬手搁在徐敬之的肩上,“除非,对方有徐大人不得不妥协的把柄,徐大人想要为民,现在却在害民。” 第85章 问出真相 声音轻柔如风拂面,可一字一句落在徐敬之的心头,犹如巨石压着,让他难以喘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清姝挑眉笑了笑,“徐大人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徐大人可认识一名叫做娇娘的女子?” 听到这个名字,徐敬之身子一颤,眼神躲闪,“我不认识,我不知道谁是娇娘。” “可笑可叹。” 宋清姝轻轻摇头,“可怜她一片真心照阴沟,她为了你连命都丢了,你却说,不记得,不知道。” 她继续往下说。 “二十年前,你苦读诗书可名落孙山,途经小镇遇难,被徐敬之所救,徐敬之高中功名,眼高于顶,他与你破庙相谈,一字一句都敲在你的心上。” “同样是苦读诗书,你接连名落,反倒徐敬之一考便中,你嫉妒他,套他的家世,趁夜用石头砸死了他,拿着他的功名返乡。” 宋清姝看了一眼娇娘,吐气如兰,“时隔多年,样貌会发生变化,你跟徐敬之身形相似,再加上你刻意模仿,无人认出你替代徐敬之,偏偏你遇到了娇娘。” “娇娘本是徐敬之的未婚妻,你心有愧疚迟迟不敢迎娶,可仕途坎坷,你看上了娇娘的相貌,把她推给了当时京兆尹功曹参军,换得高位。” “别说了!” 徐敬之在宋清姝的一言一语下逐渐崩溃,哀嚎着叫停宋清姝,“你们到底想问什么?” “金矿一案牵涉三名官员惨死,七名无辜百姓。”宋清姝转身时声音重了几分,“你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徐敬之紧咬牙关,垂着头,仍旧没说。 见他这副模样,宋清姝也不帮他隐瞒了。 “你明知道前功曹参军癖好古怪,你骗娇娘前去,害得娇娘伤痕累累,你言语伤害娇娘,举止侮辱,导致娇娘跳河自尽。” “可你万万没想到,娇娘没死,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两年前,你遇到娇娘,知道自己有了儿子,便把娇娘藏在偏院。” “一个十岁的儿子围绕膝下,你本想辞官回乡,偏偏遇到了安阳城发现金矿,你为保娇娘儿子,瞒金矿,娇娘知道你为官多年不曾收贿,她心疼你,自尽护你。” 宋清姝啧啧两声,“娇娘即便是死了还放不下你,你被金矿迷了眼,越陷越深,倘若你交代全部,王爷会饶你一命,放你跟儿子回乡了却余生。” 徐敬之顿时眼睛一亮,“王爷真的会放了我?” 萧煜珩一直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听到宋清姝如此说,他没有异议点头,“只要你说,本王应承你会放你离开。” 有了萧煜珩这句话,徐敬之终于松了口。 “一年前大雨,安阳城外山坡被冲塌,当日我在场,在山泥里发现沾有金光的石块,我心存怀疑,命人查探,没想到会发现少量金子碎石。” “在余后一月,我暗自带人采伐山坡坍塌之地,密道越来越深,金子碎石就越多,安阳镇底藏着一个巨大的金矿。” 徐敬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此事我原本想藏下,可谁知开采的工人泄了底,被司徒元知道,他知道我的底细,让我暗自开采金矿。” “我真的不想害人,都是他们逼我的!” 想到那些事情,徐敬之至今都无法忘怀。 地牢火盆里的木炭烧得噼啪作响,徐敬之越说,他的喘息声就越粗重,像是被回忆纠葛内心,陷入无尽的挣扎。 宋清姝身为王妃,与徐敬之的距离不过三尺。 她微微附身,声音依旧柔和,“徐大人,你可知那死了的三位官员的胃里还有残留的毒鱼鱼肉。” 徐敬之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宋清姝,随后低头苦笑,“你不止跟她长得像,就连行为举止都一模一样,如若不是你,恐怕这世上无人能够识破我的局。” 宋清姝眉头一簇,冷声问他,“你说的她是谁?” “你娘,云望舒。” 徐敬之的回忆缓缓飘至远处,嘴中呢喃,“当年我杀了原先的徐敬之后便遇到了云望舒,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同,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却对我了如指掌,还劝我及早收手。” 说罢,徐敬之认命般叹气,“金矿太大了,大到吞噬了人的本性,我是想要独善其身,可那么多的金子,一旦占为己有,说声开疆辟国都不足以。” 看到徐敬之眼底的贪婪,宋清姝也很好奇那座所谓的金矿能大到什么程度。 “你为了金矿而杀人,你还想复活娇娘。”宋清姝嗤笑一声,“我不知道那个阵法是谁告诉你的,但人死不能复活,你用了蛊,即便让你成了阵法,娇娘也只能你自己看见。” 徐敬之眼中含泪,“就算是只有我自己能看见娇娘也好,总比,什么都看不到的强。” 徐敬之太过于执着,执着到宋清姝也不想劝说他什么了。 “王爷,问完了,案子可以结了。”宋清姝不动声色地走回到萧煜珩的身边。 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欧阳鸿看得是目瞪口呆,目光随着宋清姝移动而移动。 萧煜珩冲着左炙挥了挥手,后者便明了他的意图,着手去准备处置徐敬之。 回了府衙正堂,欧阳鸿站在萧煜珩的身侧,准备随时向他禀告此案的细节,可他的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宋清姝。 察觉到异样的目光,宋清姝端起面前的茶盏呡了一口,“欧阳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话音落罢,萧煜珩停笔看向欧阳鸿,吓得他连忙躬身行礼解释,“王爷,下官对王妃绝非有歹心,只是,只是好奇。” 他看了一眼宋清姝,“好奇王妃为何只是看了一眼徐敬之就知道了所有的事。” 萧煜珩笑着摇头,旋即继续落笔。 宋清姝轻声解释,“欧阳大人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欧阳鸿瞪大了眼睛,“王妃是说,看见了徐敬之被害死的之人,是他们告诉你案子的经过?” 宋清姝没想到欧阳鸿不止不怕,甚至还满眼好奇地凑了过来。 “欧阳大人倒挺好学的,什么都想听想学。” 第86章 神树死尸 欧阳鸿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下官向来对奇异之事都甚有兴趣,更何况王妃是王爷的夫人,下官当然相信王妃所言。” “说笑而已,世上哪有鬼神。” 宋清姝轻敛衣袖,“在来之前我擅自看了放在桌上的卷宗,再加上,我验过那三名官员的尸首。” “王妃还懂验尸?”欧阳鸿讨好般地帮宋清姝把茶水满上,“此案拖延良久,下官也命人验过尸首,确实是中毒失足落水溺死的,不知王妃看出什么了?” 宋清姝识趣地端茶一饮,“仵作只是验了被害官员的死因,死因没错,错的是仵作没有验官员胃里未消化完的鱼肉。” “我取出鱼肉喂给野狗,只是眨眼功夫,野狗就吐血而死,可见其毒猛烈,那三位官员吃了几块,来不及消化就入水溺死了。” 欧阳鸿还是不明白,“那王妃是怎么知道徐敬之那么多事的?” “王爷早就查过徐敬之的底了。”宋清姝顺理成章地把功劳都归功于萧煜珩,“徐敬之考中功名没有第一时间前去京城复命,反而回了家乡数月,一个苦于考功名的人会这么做吗?” “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却在短短时日内在京中买了别院,住着一女子和孩童,王爷那时怕就猜到了一二,命人去查了个一清二楚,我只是借了王爷的光。” 欧阳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王妃说的阵法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秘法,原先是拆白党用来骗人的,已经销声匿迹多年,娇娘死了,徐敬之心痛着急,这才误信此阵法有用。” 宋清姝想了想后又说,“他杀七人一方面是信了阵法有用,另一方面是为了杀人灭口,把他含有剧毒的尸首浸泡在河里两日才捞出来,鱼群吃了腐肉便会生毒,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全城的百姓都会中毒身亡。” 欧阳鸿如梦初醒,“到时候徐敬之再以安阳城出了瘟疫为由头,像封了永安镇一样封了安阳城,他就可以把安阳城的金矿据为己有。” 宋清姝弯唇轻笑,“你还不算太笨。” 欧阳鸿没有因为宋清姝的话生气,反而还憨厚地跟着笑。 “案子已经结了,安阳城繁华,可以多留下几日游玩。”萧煜珩放下手中笔,眼中带着疲惫,“清姝,你伤势未愈,该回去休息了。” 话语中的逐客令宋清姝不是听不出来,她起身朝着欧阳鸿点头颔首,转身离去。 见人走了,欧阳鸿这才凑到萧煜珩的跟前,“王爷,还有何吩咐?” “安阳城有何好玩的地方?” “啊?”欧阳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夜城中会有灯会,王妃是女子,应当会喜欢。” 灯会。 萧煜珩若有所思,挥手屏退了欧阳鸿。 夜幕降临,宋清姝敷了药感觉好了很多,肩胛已经没有痛感,她召出灵蝶在掌心飞舞,灵蝶透明,不似往日活泼。 看样子是她体内的蛊毒让灵蝶虚弱,自从恢复记忆,她至今到现在都没找到解蛊的办法。 ‘硁硁’两声敲门,宋清姝收起灵蝶,抬眸望去,“怎么了?” 萧煜珩应声推门而入,双手背于身后,“欧阳鸿说今夜城中有灯会,你困于屋内多日,不妨出去走动走动。” 上次为偷地图而做出那事,宋清姝一看萧煜珩局促模样,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当时的画面,脸颊募地红成一片。 萧煜珩瞧见她双颊通红,误以为她身体不适,便也不强求了,“不舒服就留下休息吧。” “我去!” 宋清姝说得急促,连她都意识到自己失态,装模作样地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掠过萧煜珩身边时,他身上的檀香令她脚步微顿。 安阳城上下悬挂各色花灯,颜色各异,百姓喜笑颜开并肩游园赏灯,一派好光景。 宋清姝左看右看,目光留恋在各色花灯上,直至看见一盏月下飞仙的花灯停下了脚步,她抬手捏住花灯下的木架,多看了两眼。 一只手突然伸出,一锭银子置于掌心,“老板,这个花灯本,我买了。” 宋清姝连忙压下他的手,抢过银子小声提醒他,“这盏花灯最多不过五十文钱,你出手百两,财不外露你不知道吗?” 萧煜珩作为摄政王,出行向来声势浩大,买花灯这等小事从不需他出面,更不知道其中的价格。 “你,不喜欢吗?” 宋清姝无奈摇头,从荷包里取出五十文钱搁在摊位上,“用钱买就是了。” 她得意地朝着萧煜珩咧嘴笑了笑,提着花灯走在前头。 行走花灯间,宋清姝时不时地用余光瞥向萧煜珩,他不说话,只是默默跟着她,她对何物多看了两眼,他便尽数买了下来。 不愧是摄政王,出手就是大方。 花灯摇曳,萧煜珩眼中冷意渐散,看着宋清姝的眼神越发温柔。 紧紧跟在后面的左炙看到萧煜珩的眼神,不觉有情,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上次王爷有这种眼神,死了好多的人。 啧啧,王妃这次可要惨了。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闯进人群,边跑嘴里边喊,“死人了!死的好恐怖!好恐怖啊!” 死人了? 一听有命案发生,萧煜珩第一时间护在宋清姝身后,“左炙,送王妃回别院。” 宋清姝抬手拉住萧煜珩的胳膊,“我不走,我跟你一块去,你知道我验尸的本事。” 萧煜珩犹豫一二,点头同意。 是夜,以萧煜珩为首,欧阳鸿为辅,大批的衙役跟随其后,那名呼喊死人了的男子被一路押着前往密林。 过了护城桥,一眼看过去,一棵参天大树在远处矗立,是安阳城的守护神树,四周围着栅栏,不许百姓靠近。 那男子走了一路,脸色依旧苍白难看,右手颤抖地指着前方,“死,死人就在前面。” 几人走近神树,只见一具无头男尸跪立在神树下,双手合十做祈福姿势。 第87章 和田羊脂玉 “下官问过周遭看守的侍卫,白日里这里还没有人。”欧阳鸿低首回禀。 宋清姝四处环顾,声音清冷,“既然每日都有侍卫巡视看守,这具男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欧阳鸿面露难色,有些难以启齿,“回王妃,今日是花灯会,本想着普天同庆,便让巡视的守卫每半个时辰交接一次,让他们也去花灯会上瞧瞧。” “凶手是趁着侍卫交接的空挡把死者放在神树下。”宋清姝喃喃自语,“看死者这副模样,想必在花灯会前就已经遭人毒手,衙门没接到有人来报案吗?” 欧阳鸿摇头,“没有,无人报案,下官猜测此人应该不是本城的人,毕竟花灯会鱼龙混杂,也有别的地方的人来赏灯。” “查裁缝铺。” 萧煜珩冷不丁地开口,宋清姝疑惑询问,“不是应该查他的来历吗?查裁缝铺做什么?” 萧煜珩挑眉示意她看向死者,“死者身着绫罗绸缎,不似平常人家能够用得起,通常这种布料制成的衣裳大多都会在暗角缝制裁缝铺的名号。” 宋清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倒是没注意过衣裳。” 平日里都是清荷将衣裳备好送来,就算是官家赏赐的布料也是由清荷处理,她从未在意过这点细节。 没想到身处高位的萧煜珩却知道。 小看他了。 府衙师爷匆匆赶到,往欧阳鸿手里塞了个东西,他低头看了一眼,便将东西呈到二人面前。 “王爷,王妃,在死者的脚边发现了此物。” 二人双双回头,是一枚沾血的玉佩。 证物不可上手,以免破坏了上面的线索。 宋清姝只一眼就认出了玉佩的料子,“和田羊脂玉?” 她满眼惊讶地看向萧煜珩,“和田羊脂玉乃是宫中贡品,在二十年前小国曾将用和田羊脂玉制成千手观音像,世上仅此一座。” “这块玉佩怎么可能会是和田羊脂玉做的?” 萧煜珩陷入了沉思,宋清姝说得没错,和田羊脂玉仅此一座,不可能有碎料能够做成玉佩,除非,那座千手观音像出了问题。 欧阳鸿没听说过什么千手观音像,听得一头雾水。 “王爷,王妃,这块玉佩跟凶杀案有什么关系吗?” 萧煜珩挥手招来左炙,沉声吩咐,“把神树周边都围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他转头看向宋清姝,“你留下来看着仵作把尸体移回衙门。” “嗯。” 萧煜珩吩咐完后带着人离开。 一名年约六十的老者,手里拎着一个木箱,打开了围着神树的栅栏,抬脚就要进去,宋清姝出言拦住他,“等等,你这么进去,容后如何分辨脚印是你的还是死者的?” 老者浑浊的眼球转动,丝毫没把宋清姝放在眼里,“一个小儿也敢胡口放肆,老朽验尸多年,自有老朽自己的法子。” 说罢,老者固执己见就要进去,宋清姝情急之下疾步走到老者的前处,“我并非是质疑你的验尸,而是此处是凶杀现场,每一处地方都要详细检验,你这么做只会破坏现场。” 老者一把推搡开宋清姝,语气不耐,“你什么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不快把不相干的人请出去!” 闻言,欧阳鸿吓破了胆,慌张上前把老者拉到一旁,“这位是摄政王妃,老胡,你礼貌些。” 老胡胡乱地挥手,“什么王妃不王妃的,我就负责验尸,她打扰我是她不对!” “话糙理不糙。”宋清姝认同了老胡的话,“身为仵作,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坚守己行。” 欧阳鸿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胡仵作,我拦着你是我不对,但此处是案发现场,要先看看现场有没有遗漏的线索,继而再去查看尸首,这才是正确的过程。” 老胡晃了晃脑袋,嘴里吧嗒吧嗒的,“哎?我怎么在这,我不是该在家里喝酒吗?对对对,该喝酒了。” 老胡说着话,也忘了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走的时候连仵作箱都忘记拿了。 欧阳鸿我傻眼了,追着老胡跑了过去,没多久就折返回来,满眼的歉意,“王妃,真是不好意思,安阳城的新任仵作还没到,老胡的脑子最近也不好使了,王妃别介意。” 刚才看见老胡时她就看出了不对劲。 双眼通红,鼻头有严重的酒糟鼻的特征,是常年酗酒导致的,酒精会让人的头脑变得混沌,这也是为什么老胡时不时地忘事。 “我去看看吧。” 宋清姝敛起衣裙,束起袖子,推开栏杆站在边缘处观察周遭环境。 栏杆边有一道向前行的脚印,宋清姝用纸张拓印印下脚印,头都没回地反手递给欧阳鸿。 宋清姝仔细地检查周遭,除了地上的一道脚印之外没有其他的痕迹,就好像,死者是自己选择走进去,割下自己的头颅。 谁会这么丧心病狂地做出这种行为? “王妃,这就是发现死者的人。” 一个打更人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他惶恐地抬头瞟了一眼,一眼看见尸首,就吓得又把头低了下去。 宋清姝蓦然转身,看着打更人怕成这样,无奈摇头。 “发现尸体的时候,他就跪在这里?”宋清姝问。 打更人陷入恐慌害怕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欧阳鸿推搡了他,他才回过神来。 “是,大人,今夜是花灯会,本不用打更的,小人常年打更习惯了到时辰就打更,准备回家时路过神树便看见有个人影晃过。” 说到这里,打更人已是满头细汗,“那人神神叨叨的,我就多看了两眼,谁知道我再回来的时候,他就死了。” 宋清姝皱眉问他,“你明明已经要回家了,为什么要折返回去?” 打更人摸了摸后脑勺,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回去。 忽而,他想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点,“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大半夜的把自己包裹得可严实了。” “他说,神树那有人丢了一锭金子。” 第88章 验尸 打更人在看见死者的时候,死者还活着,还是说凶手在故布迷障? 设计让打更人看见死者没死,又引打更人回去发现尸体,凶手到底想做什么? 杀了人不想着隐藏尸体,反而让人发现尸体。 真是令人费解。 “王妃,新仵作还未上任,老胡又糊里糊涂的,这个案子恐怕还需要王妃出手相助了。” “欧阳大人不必客气,能帮的我一定帮。” 欧阳鸿此刻对宋清姝的崇拜之心远超萧煜珩,他没想到一名女子能有这么高超的验尸手法,还如此平易近人。 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宋清姝先一步回了衙门,临走时交代了欧阳鸿如何处理现场,欧阳鸿一一照办,做好后才命人将尸首带回衙门。 一个时辰后,宋清姝束起袖子,围上衣裙,手戴羊皮手套,清丽的身影站在验尸房的门口。 欧阳鸿命人把死者抬上木床,冲着衙役挥手,让他们全都出去。 待人都走了,宋清姝才抬脚走进去,“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这些全是老胡留下的,按照王妃的吩咐,从铁匠铺里买了一套一模一样的银刃,方便王妃验尸。” 宋清姝点了点头,抬手掀开了盖在尸首上的白布,脱下死者的衣裳。 “死者,男,四尺九寸高。”宋清姝手扶着死者的脖子,“断颈处血肉外翻,少量鲜血凝结在伤口周围。” 她拿起死者的双手仔细查看,“死者的指甲缝里有泥沙,麻绳的细丝,应该是死前被人掳走捆着挣扎所留下。” “死者身上有大量淤青,死前遭受过殴打,腹腔有出血的迹象。”宋清姝用手摁压死者腹部位置,指尖摸到一处断裂。 她眉头一皱,“肋骨断了,插进肺部窒息而死,死者身上有几道鞭痕,是死后造成的,我想凶手是想留着死者慢慢折磨,没想到死者会死,这才在死后鞭尸泄愤。” 欧阳鸿站在一边,把宋清姝所说的话一一记录下来,“死者跟凶手一定有莫大的仇怨,不然不会这么狠,居然还把头给砍下来了。” 这句话提醒了宋清姝。 “死者是肋骨穿破肺部窒息而死,凶手为何还要把头砍下来?”宋清姝看向欧阳鸿,“安阳城是否有这种习俗?” 欧阳鸿撇嘴摇头,“这么恶心的手法谁会做,此等杀人手法,下官也是第一次见。” “可有线索?” 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宋清姝抬头望去,只见萧煜珩逆着光站在门口,光线照射在他身上,令人移不开眼睛。 欧阳鸿走上前躬身行礼,“下官参见王爷,王妃已经验了尸首,死者是先死而后被割下首级。” 萧煜珩从不怀疑宋清姝的验尸手法,只不过没想到即便是失忆了,也还记着如何验尸。 “那块玉佩确实是和田羊脂白玉所制。” 宋清姝疑惑开口,“依着王爷所说,和田羊脂白玉全都用来做成千手观音像,这块玉佩是从何而来?” 萧煜珩眼眸深邃,声音阴沉,“在尸首的手臂内侧可有印记?” 宋清姝点了点头,“是有一道印记,不过很浅,应该是被药浸泡过。” “那就没错了。” 萧煜珩负手入屋,冷笑一声,“二十年前,负责押送千手观音像的使节胳膊上都刻有小国的印记。” “不必查他的身份了,他就是当年押送使节之一,巫洵。” 宋清姝和欧阳鸿面面相觑,还是欧阳询先开了口,“当年巫洵送了货物后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留在胥国?” “千手观音像出了问题。” 萧煜珩目光落在尸首上,“是何缘由,明日便会知晓。” 宋清姝脱下手套,解了袖子,“王爷已经命人回京去查千手观音像了?” “不是查,而是把观音像带过来。” 闻言,宋清姝动作一顿,满眼的不可置信,“观音像是贡品,又在皇宫库房,王爷擅自取观音像定然会惹得皇上震怒。” 萧煜珩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容,“他不敢。” 三个字。 他不敢。 让宋清姝和欧阳鸿都无言以对,谁能料到堂堂皇上会惧怕一位王爷。 “大人!出事了!”身穿差服的邱天着急忙慌地跑进验尸房,见着王爷王妃都在,连忙抱拳行礼,“属下邱天参见王爷王妃。” “大人,一名女子自称是死者的女儿,如今在前堂候着,说是来领回死者的遗物。” 死者的女儿? “怎么回事?”萧煜珩冷眸盯着欧阳鸿。 欧阳鸿也是一脸懵,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下官不知,从发现尸首到把尸首带回衙门,下官未曾泄露半句。” “去看看。” 萧煜珩抬脚往外走,宋清姝和欧阳鸿紧跟其后。 绕过后室长廊,宋清姝离着老远便看见了一抹身影静静地站在前堂。 走近后,宋清姝不免对这女子的容貌所吸引。 明眸皓齿,柳叶弯眉,一双眼眸清亮有神,身着一袭水绿色的衣裙,衬得她整个人都清丽脱俗。 是个不常见的美人。 女子见着几人前来,微微福身行礼,“小女子巫梅儿见过几位大人。” “所来何事?”萧煜珩连个目光都没给巫梅儿。 巫梅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从未有人如此轻视过她,甚至,甚至她还感觉对方有些瞧不上她。 “家父五日前说是来安阳城做笔买卖,可连着五日都了无音讯,小女子特来安阳城寻父,不料刚到安阳城就听闻了发生命案。” “小女儿多嘴问了几句,觉着衙门发现的尸首跟家父颇有相似,便来问问,不曾想真是家父。” 巫梅儿说着话,抬起袖子掩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家父失踪多日不曾露面,如今死得如此惨,大人能否将家父的随身玉佩还给小女子,让小女子带回去交给娘亲。” 萧煜珩冷笑一声,眼神如矩般看穿了巫梅儿的装模作样。 “父亲死了不关心他因何而死,反而着急要回玉佩,真是有孝心。” 第89章 被限七日破案 巫梅儿一攥袖口,眼眶微红,“大人,家父已死是事实,即便是我再有孝心也不能让家父复活,如今我只有娘亲一个亲人,我要回玉佩安抚娘亲悲怆之心有何错?” 说着话,一名男子跟随着衙役进了前堂。 “在下江玉楼,见过各位大人。” 男子仪表堂堂,一言一行颇有文人雅士的风范。 衙役三两步走上前去,抱拳回禀,“启禀大人,王爷,此人说昨夜见过死者。” 江玉楼微微颔首,言语恭谨,“昨夜在下买了一盏花灯准备前去神树祈福,见到一男子跟另外一个男子起冲突,还打了起来,未免惹祸上身,在下转身便走了,不料,今日听闻有人死在了神树下。” “花灯会距离神树有一段路,你为何不选就近的庙宇,而选神树?”萧煜珩忽然一问。 宋清姝面露疑惑,昨夜她跟萧煜珩同路,她怎么没看见花灯街附近有庙宇?难不成萧煜珩每到一处就把附近都摸了个清楚? “神树乃安阳城的守护树,人人都说神树有求必应,既然要求,自然是想要得偿所愿。”江玉楼言行得体。 “退下吧。” 江玉楼施礼转身走了出去。 一旁的巫梅儿寻着机会追问,“大人,不知家父的玉佩可否还给我?” “待此案结束,玉佩自然会交还,请回。”欧阳鸿做出‘请’的手势,旋即让衙差把人带了出去。 欧阳鸿欲言又止,压着声音开口,“王爷,此案已经惊动了皇上,皇上下令要在七日内捉到凶手。” “七日?”宋清姝震惊不已,“巫洵不过是个小国使者,即便是留在胥国也无伤大雅,居然还惊动了皇上。” “皇上要彻查的并非是巫洵之死,而是和田羊脂白玉。” 萧煜珩眉头微扬,“玉国虽说是小国,但盛产美玉,碍于玉国每年进贡美玉,皇上才迟迟没有对玉国动手,若是和田羊脂白玉真被动了手脚,皇上也有出兵的借口。” 人心不足蛇吞象。 皇上想要侵占玉国,又想让玉国心甘情愿地臣服,鱼与熊掌何以兼得。 偏院灯火通明,宋清姝侧卧床榻,清荷在一旁伺候她浴手,“王妃,你金尊玉贵,何必要做验尸这等事,沾染了一身的晦气不说,还容易伤手。” 宋清姝抽回手,任由清荷用帕子帮她擦手,“验尸虽说要经常跟死人接触,但能够为百姓洗清冤屈,不失一件美事。” “王妃说的是,奴婢只是担心时间长了会伤着手,好在王爷关心,特意命人送来玉肌膏,小姐擦了会好很多。” 清荷打开玉肌膏,挖了一小块轻柔地擦在宋清姝的手上。 宋清姝的心思没在手上,而在那具尸首上,她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 巫洵是被人先杀死后再割首级,倘若凶手跟巫洵有深仇大恨,更应该把巫洵的尸首曝尸荒野,何必把巫洵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凶手心思细腻,玉佩掉落不可能发现不了,除非,凶手是故意留下玉佩。 宋清姝猛地坐起身来,凶手故意留下玉佩! 巫洵的死跟千手观音像有关! “王爷在别院吗?”宋清姝问。 清荷点头,“嗯,王爷才回来没多久。” “我过去看看,不用跟着伺候。” 宋清姝拽下腿上的毯子,疾步朝着萧煜珩的房间走去。 房间离她住的地方不是很远,屋内灯火通明,左炙站在屋外守着,见到宋清姝来了,推开门主动让她进去。 宋清姝也不矫情,抬脚入屋,却见屋内除了萧煜珩之外,欧阳鸿也在,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尊千手观音像。 “王爷,我有个新发现,凶手可能是因为和田羊脂白玉才杀人的。” 萧煜珩眉头微扬,“你说的本王也猜到了,千手观音像已经送到,本王看过,并无不妥。” 千手观音像没有问题? 宋清姝走到桌前,仔仔细细地看着千手观音像。 欧阳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王妃,不用费心了,下官已经命人请来鉴玉的行家,人才刚走,他也说没问题。” 鉴于她是外行,内行人都说没问题,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 这尊千手观音像做得惟妙惟肖,再加上用料昂贵,被送到胥国后皇上就将此物送给了太后,这么多年千手观音像都犹如新做一般,可见太后有多重视。 只可惜,他们查错了方向。 宋清姝敛眉低头,正欲放弃,余光瞥见千手观音像的背后的数只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时,灵蝶翩然飞出,它环绕着千手观音像周身飞,明黄的烛火透过灵蝶的翅膀再看千手观音像,颜色不同了! 灵蝶似乎是在告诉她千手观音像有问题。 宋清姝凑到千手观音像跟前又仔细地看了看,这次刚刚才不同,她发现千手观音像的整体透亮,除了像背后的数只手。 她知道了! 宋清姝眼睛一亮,伸手指着千手观音像,“千手观音像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手!手的颜色不同,材质肯定就不同!” 闻言,萧煜珩眉头一拧,再次审视千手观音像,果然跟宋清姝说的一样,颜色不同。 “千手观音像是用一整块和田羊脂白玉所制,故此才价值连城,当年这块玉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萧煜珩声音低沉,“正因为贵重,所以没人会想到会有人在运送千手观音像的途中动手脚,能有这个本事的人只有鲁家后人鲁青。” “鲁青?”欧阳鸿听说过这个名字,“鲁青在二十多年不就已经被判处斩首了吗?” 萧煜珩抬手伸向千手观音像,在其中一只手上用力一掰,手指断裂,他轻捻白玉,白玉顿时碾成细粉。 欧阳鸿心头一惊,连忙起身,“此物是太后的,王爷弄坏佛像,容后该如何向太后交代!” 萧煜珩冷笑一声,“无需交代,羊脂白玉二十多年值钱,现如今可不同了,本王自会替太后寻另一件美物。” 他低眸看着指尖的粉末,“当年鲁青罪犯欺君,是有人看中了鲁青造假的好本事,偷梁换柱。” 第90章 陈年旧事 “王爷这么一说,下官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欧阳鸿呢喃着往下说,“二十多年前一场宫变,死了不少的人,下官记得还牵扯了一位宫妃,死相何其凄惨。” 宋清姝面露疑惑,转眸看向欧阳鸿,“欧阳大人看着年纪不到三十,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欧阳鸿嘿嘿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怕王妃笑话,下官曾任宫中内书,闲来无事偷看过先皇案册。” “二十多年前那边疆小国也曾上贡过美玉,不过出了问题,好像是玉被换了,导致当时押送的官员无遭受难,就连那宫妃也被连累其中。” 第一次偷梁换柱是试探,被发现后隐藏多年磨炼技艺,这才在后面的千手观音像上动手脚,换玉不是一时见财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萧煜珩眼底怒意翻涌,“当年看守鲁青的衙差何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死的死,藏的藏,下官也不知道。”欧阳鸿突然灵光一现,“王妃,老胡干仵作将近四十年了,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肯定清楚。” 说完欧阳鸿又叹了口气,“老胡酗酒这么多年,脑子都喝坏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了。” 宋清姝弯唇一笑,“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强,不如现在就去找老胡问问,说不定他喝了酒,三两句就能问出话来。” 欧阳鸿站起身来,“下官知道老胡的住处,这就带路。” 皇上只给了七日时间破案,他可不想为了这件案子又丢官职又丢命的。 夜色渐浓,街道上已经没了行人,欧阳鸿在前方带路,行了半个时辰,落定在一处义庄门口。 “老胡在安阳城住了许久,一直都住在义庄,即便是想给他换出地方他也不愿意去,说什么只有跟死人待在一起才安心。” 欧阳鸿伸手推开右侧的门,发出‘吱呀’声音,透过门缝,只见义庄内漆黑一片,除了供桌上的两支快要燃尽的蜡烛不见其他照明。 老胡这个人古怪,性格古怪,就连住的地方也这么古怪。 欧阳鸿没来过几次义庄,来也是白日里才来,大晚上来义庄他还是头一回。 “老胡,王爷王妃有话问你,还不快出来。”欧阳鸿冲着义庄里面喊了一声。 话音落罢,狂风四起,吹得纸钱四处飘荡,落的满地都是,欧阳鸿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义庄内无人回应,寂静得令人恐慌。 欧阳鸿心里下定决心,除了白天,晚上再也不来了。 “谁啊?” 明黄色摇曳的蜡烛下映照出一张通红恐怖的脸,胡子拉碴,鼻头通红,一双浑浊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 “啊!” 突然出现的人脸吓得欧阳鸿跳了起来,待他缓过来后看清人脸,不免恼怒,“老胡!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吓人!” 老胡常年喝酒导致面部不可控制,会时不时地抽搐两下,在寂静的义庄下突然出现这么一张脸,是个人都会吓一跳。 老胡垂下眼皮,摇摇晃晃地往义庄里面走,把案桌上的蜡烛都点了起来,昏暗的义庄有了一丝光亮,也不怎么阴森了。 萧煜珩和宋清姝并肩走了进去,欧阳鸿紧随其后。 “大人是为了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来的吧。”老胡搁下蜡烛,拉过凳子坐了下来,抬手拿起桌上的一壶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 一口饮尽,辛辣的味道充斥口腔,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萧煜珩和宋清姝对视一眼后落座在老胡的对面,“胡老怎么知道本王来找你何事?” “那枚玉佩,我第一眼看见就知道是和田羊脂白玉所制,王爷查案一定会查到源头。”老胡垂眸又饮了一杯酒,“二十五年了,我以为躲得过,没想到还是来了。” 此言一出,萧煜珩便明白老胡是参与了当年的事,凭老胡能验四十年的尸,早在该多年前能够入京闯出一番名堂,又何必在安阳城里做个小小的仵作。 “当年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起那件事,老胡的摇头叹息,“二十五年前,莱国挖出了一块整块的和田羊脂白玉,取下一块小料刻成玉蝉送入京城,负责押送的人就是巫洵。” “和田羊脂白玉价值昂贵,即便是做成一块小小玉蝉,也开价到了黄金万两,足够巫洵一家过活几辈子了。” “是巫洵找人制作假的玉蝉想要蒙混过关,不料送入京还没到皇上跟前就被发现是假的了。”萧煜珩插了一句话。 老胡点了点头,“先皇有名宠妃,名为墨紫怡,其父墨天良是当年负责检验贡品的官员,巫洵本是死罪,是当今太后以权势银钱让巫洵把罪责推卸到墨天良身上。” 宋清姝皱眉不解,“那这也只是栽赃陷害之罪,怎么闹到宫变了?” “墨紫怡的哥哥墨砚迟是御林军统领,令牌在手,整个皇宫的御林军都要听他命令,墨砚迟得知父亲被陷害,亲妹孕子还被禁足,一时糊涂下带兵围了皇宫。” 说到这里时,老胡眼眶微红,“墨将军是个好人,他是遭人蒙骗,误以为此案无解才会这么做,可怜墨紫怡在那场宫变中死了,墨天良的罪名也被定下,就连墨将军……” “在团团围剿下重伤而死。” 萧煜珩敏锐地捕捉到老胡话语里的异样,他沉声开口,“当年负责收尸验尸的人是你,墨砚迟是不是没死?” 老胡脸色微变,偏过头去,“我不知道,尸首不是我负责的,大人若想知道之后的事情,此事就莫要问了。” 此话一出,萧煜珩就更加确定墨砚迟没死了。 “继续。” “巫洵造假一次不成,用太后的赏赐找到了鲁班后人,鲁青,鲁青造假的技艺登峰造极,他们用假玉替换了真的羊脂白玉,发了横财。” 说着,老胡又深长道:“一笔能过活几辈子的横财谁不想留,巫洵杀人灭口,害死鲁青一家,只可惜,巫洵万万没想到,他当年所害的一家人并非是鲁青的妻儿。” 宋清姝听出了大概,“二十多年过去,鲁青的儿子也该长大了,他是回来报仇的,所以折磨巫洵,失手让巫洵失血而死。” 第91章 老胡自尽 老胡点了点头,宋清姝又继续往下说,“割首是惩罚巫洵言而无信,把尸首放在神树下也并非是因为人多,而是让巫洵在死后也要跪拜在神灵下忏悔,那枚玉佩是凶手故意留下,为的是让官府查当年千手观音像被换手。” “大人聪慧。” 老胡又喝了一杯酒,眼神逐渐迷离,“那被换的千手观音像的玉手尚在。” “玉手尚在?” “太后给的赏赐足够巫洵吃一辈子,何必冒风险去变卖玉手,和田羊脂白玉二十五年前确实值钱,现在倒也不值什么钱,巫洵就更不会卖了。” 老胡语声低沉,“人的贪婪是无穷无尽的,巫洵贪财,即便是他现在多有钱,他都想更有钱,玉价越来越低,有人出高价购买和田羊脂白玉,他来安阳城,是来卖玉手的。” 原来如此。 如若巫洵甘此一生,不想着卖玉手换钱,或许还不会死。 宋清姝忽而想到了什么,“只有凶手才知道巫洵手里有大量的和田羊脂白玉,是凶手故意放消息给巫洵,引巫洵来安阳城虐杀。” “是鲁青的后人。” 老胡点头,“没错,一批和田羊脂白玉牵涉多条人命,我老了,验也验不动了,藏了多年的秘密今日也说了,是该走了。” 说罢,老胡咳嗽两声,嘴角渗出黑血,还不等几人反应过来,老胡含笑倒在了桌上,没了气息。 欧阳鸿惊大了眼睛,伸手去探老胡的鼻息,旋即朝着萧煜珩和宋清姝摇了摇头,“老胡怕是早就猜到了我们会来,在酒中下了毒,救不回来了。” 萧煜珩眼眸暗沉,“他自缢一是说出了当年的事实,二是隐藏墨砚迟的踪迹。” “王爷,先皇已逝,没有必要再去追查墨砚迟的踪迹,毕竟,墨家一家都是被陷害的,何不放了墨砚迟一条生路。” “罪臣就该伏法,老胡就是例子。”萧煜珩眼中阴鸷,“老胡身为仵作,既然发现墨砚迟没死就该上报,擅自救一名罪臣,他也犯了律法。” 欧阳鸿心里咯噔一下,看向萧煜珩的眼中没了之前的崇拜之意,多的是不理解。 萧煜珩贵为王爷,他为下臣,不得妄言。 回去的路上,欧阳鸿一直闭言不发,要是往日,他早就跟在萧煜珩的背后啰啰嗦嗦个没完没了了。 宋清姝察觉出欧阳鸿的异样,回了别院后,特意等着萧煜珩回了房才驻足停下,拦住了欧阳鸿回房的步伐。 “欧阳大人是觉得王爷无情吗?” 欧阳鸿低眸不语,默认了宋清姝的问话。 他为官前便听说了萧煜珩的事迹,虽说杀伐果断,但也因他国泰民安,他的名声足以震慑恶人,朝中的奸臣见到他都要礼让三分。 一个不是皇族中人却被破例封为王爷,是何等尊贵的殊荣。 他崇拜萧煜珩,也因萧煜珩而选择从官。 可今天,他似乎改变了想法。 宋清姝看得出来欧阳鸿在想什么,她声音柔和,“王爷并非你所看的那样,你以为王爷要找到墨砚迟的踪迹是想要拿他归案吗?” “难道不是吗?”欧阳鸿反问她,“老胡都说了,墨家一家都是被冤枉死的,就那么一个活口王爷还要追查,就放过他不行吗?” 宋清姝摇头轻笑,脑海中浮现出萧煜珩在说出这番话时的样子。 “墨家有活口尚在人世,此事一旦有人知晓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你觉得始作俑者太后会放过墨砚迟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妃的意思是,王爷要找墨砚迟,明是捉拿,暗是保护?” “嗯,王爷从来只杀该杀之人。” 欧阳鸿心中大喜,转念又懊恼地锤了锤自己,“哎呀,都怪下官愚笨,没想到这一层,多谢王妃提点,下官去着手准备巫洵一案的册子。” 说完欧阳鸿兴高采烈地回了房,宋清姝抬眸看了一眼萧煜珩房间的方向,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隔着窗棂,萧煜珩把院子里二人的对话听入耳中,手下不自觉地揉搓着一枚墨玉。 翌日一大早,巫梅儿又来了衙门,说什么也要讨要巫洵留下的玉佩,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 妇人一见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当下就语声悲戚,掩面哭了起来。 “几位大人,我家老爷无端枉死,不过是查案,何必扣着老爷的遗物,玉佩也不能说话,何不还给我。” 又是为了玉佩而来。 宋清姝站在暗处打量那名妇人,说话语气都显得悲怆,可那眼中对玉佩的渴望和欲念是藏不住的。 玉佩有古怪。 堂上,萧煜珩连眼皮子都没抬,“玉佩是本案的证物,案子不结不换。” 巫夫人眼睛一横,险些没藏住脾气,“大人,一枚玉佩而已,能算得上什么证物,上面有写杀老爷的凶手是谁吗?” “大人,该不会是看上了老爷那枚玉佩,想要占为己有不换吧?” 萧煜珩冷眸一敛,不过眨眼功夫,一道身影忽而从暗处跃出,一脚踹在了巫夫人的胸口上,把人踹飞老远摔在地上。 “娘!”巫梅儿惊呼着跑过去扶起巫夫人。 “哎呦,疼死我了。”巫夫人吃痛地捂着胸口,指着左炙的手直发抖,“我要告谕状!你们贪了老爷的东西还打人!” 萧煜珩缓缓开口,声音阴冷至极,“聒噪,给本王拔了她的舌头。” “王,王爷?” 巫夫人愣了,她侧耳小声嘀咕,“女儿,你不是说衙门的欧阳大人为人心善又心软,哭两声就能把东西还我们,怎么还多了个王爷出来?” 巫梅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没见过欧阳鸿,只是在来时,见到所有人都对着堂上人恭卑有礼,她就把他当做了欧阳大人。 “娘,我不知道啊,要不然咱们服个软算了,他可是王爷,杀我们个平头百姓,谁能为我们出头啊,更何况爹都死了。” 巫梅儿扯着巫夫人的袖子,当下就跪了下来,“王爷,我娘是深闺妇人,不懂礼数,还望王爷恕罪,玉佩我们就不急着要了。” 第92章 去临镇 萧煜珩微眯双眸,眼底幽深,“怎么,衙门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巫梅儿缩了缩脖子,“我们只是想要家父留下的玉佩,并不是想要闹衙门。” “玉佩有何用?”萧煜珩问。 巫梅儿原本想随便找个说辞糊弄过去,可她一抬眸看见萧煜珩的眼睛,阴鸷得令人胆寒,她就什么都说了。 “我爹临走前说让我好好看着家中密室,等到了第三日,我爹还没回来,我就偷偷地去密室看了一眼,密室的大门需要钥匙,应该就是我爹随身携带的玉佩。” 萧煜珩敛眉挥手,“下去吧,近日留在安阳城。” “谢王爷不罚之恩。” 巫梅儿拉着巫夫人转头就走,脚步极快,就像身后有鬼在追她们一样。 宋清姝从暗处走出,“她应该没说谎,这么迫切地想要回玉佩,大抵是跟银钱有关。” “此言何意?” 宋清姝勾唇浅笑,眼底蕴着不屑,“她身上穿的,戴的皆是上品,即便京中贵女也没有她这等奢华,必定是贪慕虚荣之人,亲爹死了不见伤心,只想要回玉佩。” “她是对家中密室里财物多有惦记,这才迫不及待。” 欧阳鸿点点头,“下官也有相同的感觉。” 萧煜珩扫了一眼欧阳鸿,“巫洵的头颅找到了吗?” “没有。”欧阳鸿很是疑惑,“神树旁没有血迹,也只有江玉楼见过有人跟巫洵起冲突,怪就怪在下官带人搜寻了几遍周遭都没有发现头颅。” 萧煜珩低眉思虑,片刻后开口说道:“巫洵是临镇的人,他换走了千手观音像便回了临镇,鲁青也是临镇人。” 宋清姝灵光一现,“王爷的意思是,鲁青的后人记恨巫洵,只把尸首放在了神树下赎罪,把头颅带回了临镇?” “有这个可能性。” 萧煜珩站起身来,“备马去临镇走一遭。” “王爷。” 宋清姝向前一步,“能否带我一起去?” “不行。”萧煜珩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此行求快,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宜骑马,留在安阳城。” 宋清姝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被萧煜珩冰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只能留在安阳城等他们回来再说。 两个时辰后,三匹马骑进了临镇,欧阳鸿拉直缰绳停了下来,“鲁青的家就在城西,王爷,从这条巷子拐过去就是了。” 萧煜珩调转马匹,朝着欧阳鸿指引的方向骑去。 不多时,一间破败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你们是什么人?” 一位老婆婆胳膊上挎着竹筐,好奇地打量面前三人。 欧阳鸿跳下马,抱拳施礼,“婆婆,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鲁青一家是不是住在这里?” “鲁青?” 老婆婆警惕的看向欧阳鸿,“你们找鲁青做什么?” “我们是鲁青的故友,特意来探望。” 老婆婆哼了一声,冲着欧阳鸿挥手就要赶他走,“赶紧走,你看着不过三十岁,鲁青可比你大多了,还故友,真当老婆子好骗呢!” 欧阳鸿没想到这位老婆婆看着年纪大,脑袋还挺灵光的,一时间也是没了办法。 这时,萧煜珩从袖子口抽出一条链子,底部坠着一块雪白的玉,“玉佩是鲁青的,当年我生意失败,是鲁青把这块玉佩交给我当了银子,如今特来归还。” 老婆婆盯着玉佩看了好半天,忽而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是鲁青的,这玉佩的背面还刻了个‘嫣’字,是鲁青娘子的名字。” 说罢,老婆婆重重叹气,“你们来晚了,鲁青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死了?”欧阳鸿看了一眼萧煜珩,旋即用着急切的语气追问,“怎么可能?鲁青把玉佩给我时还活得好好的,不像是会得恶疾突然去世的人。” 老婆婆摇头摆手,“鲁青是被人害死的。” “鲁青是个好人啊,怎么会有人害他?”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知道鲁青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死状可惨了。” 鲁青的死因关乎于巫洵一案,欧阳鸿便继续问她,“婆婆是见过?” 老婆婆点头,“我记得二十多年鲁青回来的时候带了好多钱,腰间就戴了这块玉佩,跟着邻里炫耀了好几次,谁知道过了没几天,鲁青就死在了家里。” “家里被翻了个乱七八糟,鲁青就死在地上,身上好多刀伤,脖子都让人给砍得快断了,血流了一地啊。” 说到这里,老婆婆语带可惜,“鲁青就算是发了财也没忘记乡里乡亲,捐了一大笔银子修桥,可衙门却说鲁青是被土匪盯上了,这才被谋财害命给杀了。” 欧阳鸿取下腰间钱袋塞到老婆婆的手上,“多谢婆婆,这点心意婆婆收下吧。” 老婆婆笑眼收下钱袋藏在了竹筐里,“我就知道这么多,我劝你们别去衙门问了,那事闹的人尽皆知,鲁青的妻儿也因此跳河自尽,连尸首都被鱼吃光了。” 欧阳鸿忙问,“鲁青的妻儿死了?那衙门为什么不过问?即便是土匪杀人,衙门不追查凶手?” “唉,别提了,就是衙门不想问事,说着是鲁青自己有钱招摇过市,这才丢了性命,衙门草草结案,要不然他妻儿怎么会跳河自尽。” 老婆婆说着就往前面走,“一家都是可怜人啊。” 欧阳鸿泄了气,“我们奔波追过来,没想到线索就这么断了,原先推测是鲁青的后人杀了巫洵,没想到他的妻儿早就过世了。” 萧煜珩神色如常,“土匪杀人怎会留活口,别忘了,巫洵是练武之人,又曾在衙门做事,要想做出土匪贪财杀人,再容易不过。” “可现在鲁青的妻儿都过世了,去哪找线索啊。” 萧煜珩推开面前破旧的木门,抬脚走了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两个土包格外显眼。 没有墓碑。 欧阳鸿啧啧两声,“却是是可怜人,鲁青好歹还有尸骨下葬,可怜他的妻儿只有衣冠冢。” 萧煜珩敛眉看着土包,旋即开口,“挖开。” 第93章 柳府灭门 “是。” 左炙领命从外面寻了一把铁锹,当下就去挖那两个土包。 欧阳鸿大惊失色,“王爷,鲁青夫妇都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挖开他们的坟,也找不到线索,何必惊扰亡魂。” 闻言,萧煜珩蹙眉扫了一眼欧阳鸿,“身为府衙中人,如此感情用事,既是二十多年的坟,院子里都长了草,偏偏这两个土包干净。” “安阳城有你这样的官员,冤案何止一件。” 欧阳鸿被数落得脸都红了,他看向土包,确实如萧煜珩所说那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举止有多愚蠢。 “下官谨记王爷教训。” “记住就行。” 一炷香后,左炙挖开了两个土包,连汗都没流,他站在土坑的棺材边朝上喊,“王爷,有棺材。” “打开。” 左炙把铁锹塞进棺材盖的缝隙中,用力一撬,扑鼻而来的恶臭味熏得他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只见一副白骨的脚下赫然立着一颗头颅。 头颅已经发烂发臭,白色的蛆虫在发缝里蛄蛹,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时不时会有蛆虫从眼球上爬过。 欧阳鸿捂着口鼻凑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王爷,是巫洵的头颅!” 萧煜珩看都没看,转身就走,“把头颅带回安阳城。” 欧阳鸿不明所以地追了上去,忙问,“王爷,为什么不挖开另一个土包的棺材?” “鲁青的妻儿没死,另外一口棺材是空的。” 欧阳鸿满腹疑惑,转身又走了回去,他不信邪地让左炙打开另外一口棺材,果然如萧煜珩所说,棺材是空的。 真是厉害! 天光正好,宋清姝闲来无事出了别院,一路走一路想着案子,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神树附近。 巫洵一案使得神树名声一落千丈,由人人祭拜供奉的神树落到百姓口中的不详之树,无人敢靠近,生怕会无端丢了性命。 宋清姝抬首看着神树,神树高而粗壮,已有百年树龄,又获皇上亲笔封为神树,可怜百姓无知。 “宋姑娘。” 声音在身后响起,宋清姝蓦然转身,只见江玉楼面带笑意徐徐走来。 “宋姑娘不必好奇在下为何会知晓名讳。”江玉楼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锦帕,在锦帕的边角绣着名讳,“当日离开衙门时捡到姑娘的帕子。” 宋清姝接过锦帕,“衙门内婢女众多,你为何知道这锦帕就是我的?” 江玉楼唇角上扬,轻轻笑了笑,“宋姑娘,锦帕乃蜀锦所制,婢女怎会有钱财用此物,只有身份尊贵者才用得起。” 锦帕都是由清荷准备的,她不在意用何料子,偏偏清荷那丫头什么都要给她用最好的。 宋清姝侧了侧身子,目光落在神树上,“周遭百姓都避神树如蛇蝎,我想你不是刻意跟着我还帕子才来此。” “姑娘聪慧。”江玉楼扫了一眼神树,又说,“神树杀人一事只是谬谈,不值一信,一棵树怎么会杀人,只有人才会杀人。” 宋清姝微眯眼眸,“江公子拾金不昧品格高尚,为何甘愿在人府上做个账房先生?何不考个功名。” “功名于在下来说皆是虚名。”江玉楼笑眼不达眼底,“不瞒姑娘,在下心有所属,只想留在她身边。” “那祝江公子得偿所愿了。” 宋清姝没有与他多聊,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江玉楼时,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翌日天明,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衙差急匆匆地跑回衙门,边跑边喊,“不好了!出事了!大人!出事了!” 昨夜半夜才回安阳城,欧阳鸿写下记事录后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刚才闭上眼睛,就听外面喧闹声一片。 欧阳鸿不耐烦地掀开被子,披了一件外衣就开门走了出去。 衙差跑得着急,一头栽在了欧阳鸿的面前,喊了一路,口干舌燥,他缓了口气才断断续续的说事。 “大人,柳,柳家一家被灭门了!” “什么?!” 欧阳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衙差重复说了一次,“安阳城富商柳家今晨被灭门了!全家连着下人婢女都被杀了!” 事态严重,欧阳鸿必须要亲自去看一眼! 柳家门口被衙差镇守,不许任何人靠近,有看热闹的百姓翘首往里面看,只可惜离得太远,什么都看不清。 欧阳鸿疾步朝柳府前去,衙差见到他纷纷抱拳行礼,他随便挥了挥手,着急地往里面走。 刚到府门口,欧阳鸿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人都站不住,以手扶门撑着身体。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首,鲜血流了一地,柳府大门上印着未死透的人的血手印。 “大人,柳老爷和柳夫人在内房。” 衙差脸色苍白为欧阳鸿指引方向。 大门敞开,欧阳鸿脚步虚浮的踏过门槛,只见柳老爷惨死地上,双目圆瞪,脖子被干净利落地一刀砍断,柳夫人则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 欧阳鸿只感觉眼前一黑,人都站不稳了,人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屋内馨香,欧阳鸿从睡梦中惊醒,嘴里大喊,“完了!完了!” 说着,欧阳鸿挣扎着就要下床,被一只手压住胳膊,他疑惑看去,语带诧异,“王妃?” “你奔波一日一夜劳累过度,又受了刺激才晕倒,我为你扎针行血脉,休息会就没事了。”宋清姝收起银针。 欧阳鸿眼带焦急,“不能休息!安阳城从未出过这么大的案子,柳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岂能耽搁!” 宋清姝声音平平,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厉色,“此案王爷已经上禀朝廷,欧阳大人可以歇着了。” 话中意思明了,这件案子,跟他没关系了。 不过有王爷在场,定然无冤案,他也能松一口气了。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宋清姝收了东西离开了屋子,转而将东西交给清荷,她前去了衙门。 柳府全府命丧,尸首暂放衙门义庄,宋清姝踏入门扉时也惊了惊。 空旷的义庄如今躺满了尸首,萧煜珩站于尸首身侧,面色沉重。 第94章 案子有古怪 义庄阴风阵阵,体内灵蝶欲欲作动,宋清姝微拧眉头,甚感奇怪。 以往见到含冤而死的死者,灵蝶都没有反应,偏偏这次反应极大,恍惚间,宋清姝看见数条冤死的亡魂在半空中漂浮。 宋清姝的眼睛一睁一闭,眼前恢复清明。 “数条人命皆是一刀致死,除了柳老爷。”萧煜珩沉声开口。 声音拉回了宋清姝,她缓步走近,戴上羊皮手套,俯身验尸。 “身上有多处淤青,脖子是被硬生生地扭断,柳老爷不会立即死亡,是一点点地看着死亡来临又无可奈何。” 宋清姝直起腰,脸色难看,“看不出是不是同一个凶手。” 萧煜珩用力地揉搓着指尖扳指,“知道本王在此还犯下如此凶案,是同一个凶手。” “王爷从何看出?” 萧煜珩指着柳老爷的脖子,“脖子上的指印和巫洵身上留下的指印相同,是金刚指,练成后连石头都可捏碎不留痕,他没学成,否则死者的身上不会有痕迹。” 武学她不懂,萧煜珩习武多年,一眼便看出了哪里不一样。 “看样子当年替换千手观音像牵扯了不少的人。”萧煜珩暗暗感觉哪里不对。 巫洵的死是个引子,要的就是查千手观音像被替换一事,只是这柳老爷,毫无背景,又不懂手艺,能在那件案子上起什么作用? 宋清姝忽而开口,“王爷说柳老爷的死跟千手观音像有关,柳老爷好像是做行贸生意的,巫洵是找柳老爷出过货。” 萧煜珩挑眉看去,“杀人灭口?” “不是和田羊脂白玉。”宋清姝对视上萧煜珩的双眸,语气严肃,“是令旗玉。” 令旗玉是癸国至宝,阿娘百宝札记中有写,令旗玉可召阴兵,开鬼门,癸国被灭后,令旗玉消失于世,无人知晓其下落。 胥国传言,宋氏双姝,其一神女,得之可得天下。 跟令旗玉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宋清姝之所以把命案跟令旗玉联想到,全因前世曾发生一件事。 前世沈临渊得一高人相助,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获下无数战功,皇上大喜,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沈临渊的命数变了,从歹死命变成了无上尊贵的皇命。 召阴兵,战活人,活人死了即变阴兵,根本没有赢的可能性。 现在看来,沈临渊能赢靠的不是那位高人,而是令旗玉。 宋清姝心中一惊,现在沈临渊还没有令旗玉,倘若让他找到,一定会重蹈前世的命运! “王爷,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歇着了。” 宋清姝没给萧煜珩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脚步飞快地回了别院。 转身反手关上房门,宋清姝召唤出灵蝶,嘴中默念咒语,灵蝶翩然飞出,在瞬间从一只化出数只。 “千里寻踪,万里跟,去!找到沈临渊,时刻监视!” 灵蝶忽扇着翅膀飞过窗户,朝着远处而去。 站在窗外的萧煜珩听着房里的动静,眼睁睁地看着蝴蝶飞出,在眨眼功夫又消失不见。 他又惊讶又疑惑。 宋清姝不过是宋首辅之女,此等玄术她是如何会用? 就连当朝的玄灵子也无法召物寻踪。 萧煜珩转身离开,回房后想到之前左炙查过宋清姝的底,扬声把人喊了进来。 进了屋,左炙察觉气氛不对,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王爷,有何吩咐?” “让你查王妃的底细,查得如何了?” 左炙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神后才开口,“王妃是宋首辅嫡女,生母早亡,几年后宋首辅纳妾,生下……” “说重点。”萧煜珩打断了他的话。 重,重点? “王妃和三皇子殿下交往甚密,大婚之日突然反悔,闯入别院……”左炙一边说一边抬眼观察王爷的神情,“直到跟王爷成婚。” 萧煜珩的指尖敲打在桌面上,一声声犹如敲打在左炙的心头上,让他随时都有种会掉脑袋的错觉。 “王妃在悔婚前可有异样?” 左炙摇头,“没有,在悔婚前还和三皇子殿下一同游湖,成亲前三日不得见面,这三日里王妃都在府中试新婚嫁衣,并无异样。” 悔婚前还在游湖,三日里挑选心怡的嫁衣,却在大婚之日突然悔婚,结合成婚后宋清姝的几次糊涂话。 萧煜珩觉得宋清姝没那么简单,或许,宋清姝并不是宋清姝。 想到这里,萧煜珩坐不住了,他起身前去宋清姝的房间,没有敲门,一掌推开了房门,惊得宋清姝手中的茶盏都掉了。 “王爷,是查到线索了?” 萧煜珩神色平平,眼睛却在上下打量宋清姝,把她看了个遍。 “还没有,巫洵一案不是那么轻易解决的。”萧煜珩落座在宋清姝的对面,拿起她掉落的茶盏。 碧螺春,她爱喝的茶。 宋清姝轻叹一口气,“再抓不到凶手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凶手太丧心病狂了,即便他跟柳老爷有仇,也不该杀了柳府上下几十条人命。” “真真是灭门惨案。” 萧煜珩沉声说,“柳府还有个活口。” 宋清姝忙问,“还有活口?是谁?可看到凶手的样子?” “柳老爷之女,柳烟雨。”萧煜珩又说,“当夜柳烟雨被困书房,凶手杀了柳府上下,没搜书房,这才留了个活口。” “整个柳府就活了她一个,真可怜。” 萧煜珩附和点头,“确实可怜,被救后知道消息就晕了过去,现下由江玉楼照顾。” “江玉楼?”宋清姝突然想起之前遇到江玉楼时他说有个心上人,“柳烟雨是江玉楼的心上人,怪不得以江玉楼的文采宁愿做账房先生也不愿去考功名。” 萧煜珩挑眉问他,“你见过江玉楼?” “在神树前碰到了,就说了几句话,不过很奇怪。”宋清姝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两块锦帕平铺在桌子上。 “江玉楼说是去拜神树碰巧遇到我,之前捡了我的锦帕,趁着那会还给我,我把帕子交给清荷去洗干净,清荷说,锦帕不是我的。” 萧煜珩扫了一眼帕子,“你在悔婚前就喜欢在锦帕上绣上名字吗?” “是啊。”宋清姝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第95章 被看穿 屋子里陷入寂静,宋清姝眼神微变,旋即装作自己什么都没说,“两块锦帕材料相同,绣工也相似,不过还是让清荷发现了帕子不同。” 萧煜珩却反问她,“恢复记忆为何不说?” 宋清姝手下动作一顿,她放下茶盏,声音平平,“说与不说还重要吗?” “重要!”萧煜珩厉声道:“本王自小身中蛊毒,就连蛊医都没有解毒的法子,是你把蛊毒引到自己身上,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宋清姝弯唇,“不必担心,将我掳走的贼人原本想要控制我对付你,她在我身上同样下了蛊毒,蛊毒复发,阴差阳错跟体内原先的蛊毒冲撞,我就恢复了记忆。” “两种蛊毒在我身体里互相纠葛克制,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萧煜珩蹙眉,“短时内不会出问题,不代表以后不会,可有解蛊的法子?” 宋清姝眼眸深邃,“想要解蛊就必须是下蛊之人死了才行,掳走我的人即便是找到了,也找不到当年给你下蛊的人。”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蛊毒压制蛊毒,尚有一线生机。” 萧煜珩只感觉心里不是很舒服,“本王一定会帮你找到解蛊的方法。” “王爷这是怕欠我人情?”宋清姝满不在乎地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王爷只需记得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便好。” 沈临渊? 萧煜珩疑惑不解,“你与本王合作就是想要杀了沈临渊,以你的本事想要对付沈临渊绰绰有余,何必借助本王的手?” 她是可以对付沈临渊,可不知为何,重生后占卜过沈临渊的命数,每次都发生了变化,像是有人刻意在帮沈临渊逢凶化吉。 在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只是把她,把宋家陷入前世的绝境。 看着宋清姝不说话,萧煜珩说出了另一个让她震惊的事情。 “在书房被烧之前,宋翊川来找过本王,求本王出手查于莽一案。” 宋清姝诧异抬头,“大哥找过王爷查于莽的案子?”她喃喃自语,“怪不得于莽的案子结得那么快,原来是有王爷相助。” 前世于莽的案子错综复杂,又有人处心积虑地对付宋府,今世有萧煜珩插手,即便那人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在萧煜珩盛世的时候做小动作。 “多谢王爷。” 萧煜珩眼底一片薄光,他始终看不透宋清姝心里在想什么,她藏了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你那些剖案验尸的本事都是从你阿娘留下的书籍中所学的?” 宋清姝心头一紧,面对萧煜珩的质问打起了警惕心。 术业有专攻,宋清姝借着行医救世的名号行仵作验尸一事,寻常人说几句或许能够糊弄过去,可面对萧煜珩,她不敢放松。 “是,阿娘生前博学多才,留下许多医书,我在府中闲来无事便学习一二,无事还会寻清心药房的大夫请教。” 萧煜珩看着她,一双眼眸微眯,“那些医书本王看过。” 宋清姝蓦然抬头,心里咯噔一下,“王爷怎会看过?” “本王身患顽疾全京皆知,你三妹宋相容早些年想借行医治病接近本王。”萧煜珩缓缓道来,“若你想让本王助你,就不该诸多隐瞒。” 宋清姝没想到宋相容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做得出来,以萧煜珩的性格,他为了解蛊毒,怕是哄骗宋相容把阿娘留下的大部分书籍都偷出去给他看了。 “王爷说笑了,我怎会有隐瞒,医者可依伤者伤势判断其患处,验尸也是同样的道理,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总会在身上留下痕迹。” 宋清姝端起水壶倒上一盏茶,低头呡着,心虚的甚至不敢去看萧煜珩的眼睛。 听着宋清姝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回答,萧煜珩笑了笑。 “宋清姝,你与沈临渊情投意合,大婚之日突然反悔,若无原因,你觉得本王会相信吗?” 萧煜珩说着点了点桌面,宋清姝顺势看去,对方的食指上赫然戴着一枚银质的扳指,上面清晰地刻着‘姝’字。 宋清姝身子一僵,“王爷查我。” “本王的别院向来隐秘,根本无人知晓,事出突然,你竟然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本王所做,让本王如何不查?” 宋清姝没想到萧煜珩连这点都查到了,还将戒指拿到手。 这枚戒指是在成婚前三日她跟沈临渊见面时,她送给沈临渊的,萧煜珩既然能拿到,那就是查清了她的底。 “云水寺你藏匿水中感染风寒,病得糊涂时求本王杀了沈临渊替宋府报仇。”萧煜珩一字一句地说着,“宋府安然无恙,何来报仇一说?” “宋府全府上下被判斩首,本王不信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宋清姝拿着茶盏的手都在发抖,嘴上仍旧在强辩,“那只不过是我太恨沈临渊而做的一场梦,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萧煜珩忽地抓住宋清姝的手腕,语气急厉,“那只蝴蝶呢?” “蝴蝶?什么蝴蝶?”宋清姝眉头微皱,白皙的小脸上满是茫然。 “从你身体里飞出来的蝴蝶。” 宋清姝无法冷静,猛地抽回手站了起来,心里的恐惧让她脚步微挪,想要从这个屋子逃出去。 “本王也很奇怪,一个人的身上为何会有蝴蝶飞出,而且,它还能帮你寻人,你初次来寻本王帮你,也是这蝴蝶帮你引得路,本王说得对吗?” 宋清姝想不明白萧煜珩怎么能看见灵蝶,明明只有她一个人能召灵蝶看见灵蝶。 萧煜珩站起身来,语气中带着威胁的意味,“你若不肯说,本王有很多法子让你开口,蛊医钻研医术多年,他会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 “放心,在找出你身体里的秘密之前,他不会让你死的。” 宋清姝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背脊发僵,额头渗满冷汗,“我同王爷不过是合作关系,无论我会什么都能帮到王爷,王爷何必追根究底。” “告诉本王真相!否则本王立即将你扭送到蛊医面前。” 第96章 互说过往 宋清姝见识过蛊医对医术有多执着,萧煜珩没在吓唬她,是真真切切的威胁,以他的身份地位,又怎会放一个他不清楚底细的人在身边。 “若我说,我已经死过一次呢?王爷信吗?”宋清姝声音都在发抖,她在赌萧煜珩会不会信她。 萧煜珩拧着眉头,满目疑惑,可他却语带坚定,“你说什么,本王都信。” 宋清姝诧异地抬起头,对上萧煜珩那双眼眸,心底莫名有种安全的感觉,那种值得她说出一切的感觉。 “我曾与沈临渊成婚,以我毕生所学助他扫清障碍,登上皇位,在沈临渊登记的第二个月,他用勾结他国的罪名扣在宋府头上,宋府全家被判斩首。” 提起往事,宋清姝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我被沈临渊挑断手脚筋眼睁睁地看着父兄在菜市场被斩首,死不瞑目,我有眼无珠,误信奸人,临死前口含怨气。” “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以为我死了,可一睁眼满目鲜红,是老天爷不让我死,让我回到了跟沈临渊成婚当日。” 宋清姝隐瞒了是阿娘用自己换回她重生的事情。 她语气郑重,“祸是我闯的,是我看错了人,父兄不该为我的错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无论如何都要护着宋府上下。” 萧煜珩听着这一切没有感觉到荒谬,反而一向平静的内心在听到这些后犹如石头落水,带起层层涟漪。 他想过宋清姝的特别之处,但从未想过她经历过这些非人的折磨。 “那,蝴蝶呢?”萧煜珩问。 宋清姝微微一顿,轻咬下唇,“是我阿娘教我的,它不是蝴蝶,而是灵蝶,可寻人识踪,可也行医救人,阿娘死后,灵蝶便飞入我的体内。” 原来如此。 萧煜珩语气真切,“本王信你,虽说事情荒诞,但世上万物复杂多变,多的是本王不知道的。” 宋清姝紧张地揉搓指尖,“王爷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无论日后王爷要如何处置我,还请王爷保住宋府上下。” “本王说过,信你。”萧煜珩取下腰间佩戴多年的玉递给宋清姝,“作为信物,若本王食言向外吐露半分,自当死无葬身之地。” 宋清姝惶恐地接下玉佩,玉佩触手恒温,可看这材质和花纹,她怎么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 忽地,宋清姝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猛地抬头看向萧煜珩,他的五官相貌,特别是那双眼睛,很像一个人。 念头一旦产生,就如种子发芽快速生长,紧紧地缠绕在宋清姝心头。 宋清姝踉跄地退后两步,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她这般害怕的样子,萧煜珩以为她是怕他反口食言,便又立下誓言,“本王一言九鼎,从不虚言。” 宋清姝紧攥着手里的玉,试探性地开口问他,“王爷今年是不是已有二十六岁?” “二十五。”萧煜珩如实回答。 二十五。 此言一出,宋清姝更加肯定了一件事,只是她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那次机遇像是梦一场,她醒来时只感觉又真实又虚幻。 “二十五年前,前朝宫变,一名宠妃在大火中丧生,临死前产下一子。”宋清姝怔怔地看向萧煜珩,“那个皇子,是你。” 萧煜珩内心波涛汹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她,“你会算卦卜命?” 宋清姝摇头,“王爷的生辰八字都是错的,如何卜卦。” “那你为何会有如此猜测?” “不是猜测。”宋清姝抬起右手,白玉晃动,“这枚玉我在那宠妃的身上见过,她把玉放在了孩子的襁褓中,你若不是那个孩子,如何有这块玉?” 宋清姝敛眉冷声,“老胡说过,宠妃名为墨紫怡,你是墨家的后人,也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萧煜珩借着军功邀功来的异姓封王,若没有那场宫变,他岂会是王爷之位,而应该是皇上! 宋清姝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浑身冒冷汗。 此刻,萧煜珩也看出了宋清姝的异样,一张模糊的脸逐渐清晰。 “你可曾在林中以箭术救过一个六岁男童?” 救人?男童? 宋清姝睁大双眼,“我以为那只是一场梦,难不成是真的?” 十九年前救他于刀剑下的人不是云望舒,而是宋清姝…… “救本王的人,居然是你。” 今日所听所言皆令萧煜珩震惊。 “一个人死而复生回到过去已是奇事,居然还可以穿梭过去。” 他苦苦寻了多年,想要报恩,不曾想恩人一直在眼前。 宋清姝也被吓得不轻,“不是梦,是真的,我帮了墨紫怡生下男婴,带男婴出宫,又救下男童,由始至终我救的人都是你。” “你与本王的缘分原来早在多年前便纠葛在一起。” 宋清姝怔怔摇头,其中细节尚有问题,“不对,如果是我今世救的你,那前世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萧煜珩没有所谓的前世记忆。 可宋清姝转念一想,似乎又想通了。 前世她跟萧煜珩没有交集,他产于火中艰难活下来,又被中下蛊毒,二十四岁时就死了,是她的出现改变了萧煜珩的命数。 因果循环,她救了儿时的萧煜珩,反而让长大后权倾朝野的萧煜珩来救她,有因才结果,善恶终有报。 原来如此。 萧煜珩蹙眉看向宋清姝,她的表情变化极快,一会是疑惑冥想,一会又是豁然开朗,让人摸不清她在想什么。 他收回目光,对宋清姝升起更浓厚探究的兴趣。 “没想到你有如此本事,能够越过本王帮沈临渊坐上皇位。” 宋清姝下意识回他,“前世你在二十四岁便蛊毒复发而死了,朝中官臣不过是酒囊饭袋。” “你怕本王会重蹈覆辙,所以将蛊毒引到自己身上。”萧煜珩问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宋清姝也不想隐瞒。 “没错,只有你活着才能帮我杀了沈临渊,我当初救你,一则怕你早死让沈临渊得势,二则是你命在旦夕,不得不救。” 第97章 夜现鬼影 宋清姝的坦白反而让萧煜珩松一口气,坦诚相待,总比处处怀疑得好。 萧煜珩抬手拍了拍,左炙闻声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个锦盒双手奉上。 看着面前的锦盒,宋清姝没动。 萧煜珩嘴角上扬轻笑一声,“拿着吧,本王不做暗害人之事。” 更何况,你还对我有恩。 此话一出,宋清姝抬手接了过来,锦盒比她想象中的轻很多,她躬身谢礼,“多谢王爷。” “就当做是你为本王行医治病的诊金,日后,还请王妃多多指教。”萧煜珩一向高贵,少有低言的时候。 萧煜珩说罢转身离去,左炙朝着宋清姝行礼后急忙跟上。 见人走后,宋清姝神色微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今日跟萧煜珩说了这么多,她也没想到自己救了萧煜珩三次,他应该不会对她有杀心,她日益对着萧煜珩也能放松一些。 清荷趁着萧煜珩离开才敢入房,她小心翼翼地说着,“小姐,王爷在屋内两个时辰,有没有为难小姐?” 宋清姝摇头,“没有,只是问些话,如今把话都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清荷也松了一口气,憋了个大秘密在心里,她早就憋坏了,她把茶盏满上,转头一眼,“咦?这是什么?” 锦盒开了一半,清荷便把盒子整个打开,映入眼帘的物件奇特,边角上还放了一个瓷瓶,她打开塞子闻了闻,一脸的讶然,“好香啊,是珍宝斋的凝脂膏。” 凝脂膏滋润肌肤,即便是泡在水里多时,擦上凝脂膏不消半柱香就能恢复如初。 卖价足有三百两银子,一年只卖十瓶。 宋清姝拿起凝脂膏,从里面挖出一点摸在手背上,放在鼻下一闻,清香扑鼻,擦起来细腻滑嫩。 再看里面,一双褐色手套映入眼帘,是用麋鹿皮打磨所制,针脚缝得细密,手工极佳,宋清姝取出其中一只,弯曲手指套了进去,手指伸直的瞬间,手套里的绒毛将手包裹住。 鹿皮防水,麋鹿皮更佳,缝制时把绒毛修整得细腻,触手生温,是用来验尸的绝佳好物。 没想到萧煜珩还有这份心,让她那颗尘封的心渐渐松动了几分。 宋清姝收回心神,目光落在锦盒里的另一块布包上,看着外表应该也是麋鹿皮所制。 宋清姝皱眉拿起布包,布包卷成一卷,平铺开来,她眼眸骤缩。 “小姐,王爷怎么送这么多的刀具给你?难不成是想要教小姐学武傍身吗?” 宋清姝呼吸都在发颤,眼眸如星光明亮,这些是验尸所用的刀具,是用玄铁所制,浸水不锈,极其锋利。 不管是什么名贵珠宝都比不上她面前的这一套刀具! “验尸最主要的就是刀,刀不利无法利落地割开肌肤,还会损坏尸体表面,当年名震天下的宋慈手上便有这一副刀具,王爷所送,是打磨最好的。” 阿娘见多识广都未能有这样一副刀具,没想到会让萧煜珩这么轻松地送了过来。 宋清姝拿起一柄刀具在手上欣赏,眼眸一瞥,便看见刀具上都刻了个姝字,而且每一柄刀具上都刻了字。 萧煜珩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用这些东西来当做诊金来付,何必要花这么多的心思。 可若是有其他的意思,又为何不说清楚。 屋内烛火晃动,宋清姝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内心早就泛起波澜,清荷见她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只是站在一侧伺候着。 她伺候小姐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小姐会对个物件出神。 清荷胡思乱想的空挡,宋清姝拽起软塌上的狐裘披在肩头,就在她跨门而出时,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响起,她皱眉回头,却看见清荷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眼神都空洞了。 “怎么了?” 清荷声音哆嗦,手指着院子,“小,小姐,院子里……” 宋清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昏暗的月色下一道身影随风摇晃,不知何时站了个身着一袭红衣的人。 她转身回屋拿了风灯,缓缓朝着院子走去。 走近后,宋清姝眼眸一缩,即便是见过鬼,她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头皮发麻。 “小姐!是死人!快回来!” 清荷怕的不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惊恐地朝着宋清姝爬去,哭的是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小姐快走,我保护小姐!” 宋清姝无奈回头,摇头叹息,这丫头怕成这样还说要保护她。 真拿她没办法。 她折返回去,拉着清荷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扯起来,“别院里住着王爷,贼人胆敢在别院杀人,去通知王爷和欧阳大人。” 清荷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抬头时,目光落在宋清姝的身后,又是一惊。 “小姐!死人不见了!” 不见了? 宋清姝蓦然回首,原本站在树下的红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来无影去无踪,何人有这样的本事? 来不及想太多,宋清姝吩咐清荷回屋躲着,她立即走向萧煜珩的房门。 屋子里亮着烛火,宋清姝抬手正欲敲门,房门突然打开,欧阳鸿脸色难看地站在门口,在看见她时眼睛一亮。 “王妃!下官正要去寻王妃。” “进去再说。” 宋清姝越过欧阳鸿进了屋,萧煜珩端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在看,她走了过去,余光一瞥,纸上画着个女子。 “这是?” 欧阳鸿疾步跟上,“回王妃,今日黄昏日落,巫夫人被人发现死在了客栈,死时穿着一袭红嫁衣,被吊死在房梁下。” “这副是画师画下的巫夫人死时的样子。” 红嫁衣。 宋清姝想到在院子里看见的红衣女人。 “方才在我的院子里有个红衣女人站在暗处,天色太黑,我看不见长相,但看她的穿衣打扮,穿的应该也是嫁衣。” 欧阳鸿饶是奇怪,“巫夫人是死在客栈,也是下官刚刚来将此事禀告王爷,王妃怎么会在院子里看见巫夫人?” “或许,我看见的不是巫夫人。”宋清姝推敲一二,“凶手是冲着巫家去的,势必是想要巫家灭门,院子里的红衣女人或许是在向我暗示,下一个,是巫小姐。” 第98章 巫梅儿报官 “能否让我去看看巫夫人的尸首?” 欧阳鸿巴不得能让宋清姝验尸,“当然可以,下官为王妃引路。” 宋清姝冲着萧煜珩点头颔首,旋即跟上欧阳鸿的步伐。 衙门后堂,两名衙差负责看守尸体,见人来了,让开了路给他们进去,宋清姝进去之后才发现东西没带,转身欲回去取时,却看见萧煜珩站在门口。 他抬了抬手,左炙便捧着锦盒进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你来得匆忙,本王将你的东西带来了。” 宋清姝弯膝行礼,“多谢王爷。” 她撸起袖子,打开锦盒,取出麋鹿手套套在手上,随后转身掀开了盖着尸首的白布,巫夫人的尸首赫然出现在眼前。 “欧阳大人,劳烦你记录在册。” 欧阳鸿早就拿出了纸笔候在一旁,“是,王妃。” 宋清姝扶着巫夫人的头微侧,“脖子歪斜,被人用大力扭断。”她拨弄开头发,从里面取出一块带血的头皮。 “头发有攥痕,用力过度扯下头皮,右脸有淤青。”宋清姝解开巫夫人的衣服,她身上的伤痕要比巫洵身上还有多,“死前受过殴打,内脏出血。” 欧阳鸿开口询问,“王妃,凶手为什么要殴打巫夫人?” “祸不及妻儿。”宋清姝答非所问。 宋清姝脱下巫夫人的亵裤,眼前场景惊得她呆愣了片刻。 “巫夫人的双腿有指印掐过的淤青,身体被侵犯过。”宋清姝俯身检查伤势,眉头一皱,“看伤势,不止一人。” “不止一人?” 欧阳鸿停下笔,仍旧低着头不看一眼,“凶手只是跟巫洵有仇,何必要这么对待巫夫人,真是凶狠。” 宋清姝也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人。 “祸不及妻儿。”萧煜珩突然开口,“清姝,既然你说祸不及妻儿,巫夫人造此劫难,巫洵难逃罪责。” 经萧煜珩提点,宋清姝唇角微沉,“王爷的意思是,巫洵曾经对鲁青的妻儿做过非人的事情,所以,鲁青后人是在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巫洵的妻儿。”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本王已经派人去保护巫小姐。” 宋清姝摇了摇头提出了另一个解决办法,“与其光明正大地保护巫小姐,不如暗地里保护,只要凶手一露面便可将人捉拿。” “那按照王妃所言去办。” 这时,衙差行色匆匆地进了内房,“大人,巫小姐说见到鬼了。” “见鬼?” 萧煜珩看向宋清姝,自从知道她的过往,对于鬼神之说向来不信的萧煜珩也信了几分,不过是真是假,还是由宋清姝才能看得清楚。 “去看看。” 宋清姝净手换衣,同萧煜珩和欧阳鸿去衙门前堂。 巫梅儿听到脚步声立即转身,满眼的惊恐,“大人,我见鬼了!我真的见鬼了!” “慢慢说,不用急。” 巫梅儿双手铰着帕子,回想起昨夜所见仍旧心有余悸,到现在一想起就冷汗直流。 “昨夜我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声音,打开了窗子,只见在树下站着个人影,出于好奇才出去看看,走近了才看见是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只是一眼,她便消失不见了!” 巫梅儿瞳孔震动,说话时声音急促,“我认识她,认识她!” “认识?是巫夫人?”宋清姝问她。 “不是。”巫梅儿一想到那张脸,就心惊胆颤,“是玉如。” 巫梅儿自言自语,“一定是玉如死不瞑目回来报仇了,爹跟娘都是玉如杀的!除了鬼才能杀了爹娘!” 宋清姝看着巫梅儿癫狂的样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厉声问她,“玉如是什么人?你知道什么?”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巫梅儿一跳,在她的眼里,宋清姝的样子逐渐变成了玉如,她眼睛眨动,惊慌地往后退着。 “别杀我,别杀我,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事出必有因,巫梅儿定然是知道什么。 巫梅儿眼泪直流,人抖得不成样子,现在玉如变成鬼回来报仇,她眼下只想逃离,爹娘相继去世,再不走,恐怕下个死的就是她了! 手臂被宋清姝死死拽住,宋清姝定定地看着她,又一声质问,“倘若你不肯说出实情,我们帮不了你,难道你想死吗?” “死?” 巫梅儿心里咯噔一下,满脑子都是玉如的惨状,她一把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生怕下一刻自己的脑袋也会像爹娘那样被砍掉。 “不关我的事,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要找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巫梅儿情绪激动,现在问她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宋清姝抬手在巫梅儿的颈后落下一针,巫梅儿在落针时便晕了过去。 “巫梅儿知道事情的原委,把她带回别院,等她醒了再问也不迟。”宋清姝招来左炙,命他把人抱起来。 她针落得轻,巫梅儿刚到别院便醒了过来,察觉自己在怀中,她装作没醒,悄悄用余光打量周遭的环境。 不是大牢,她松了一口气。 正是她这个举动,让左炙发现异样,下一刻他突然松手,怀中人落地。 “啊!” 巫梅儿惊呼一声,踉跄站稳脚步,声音惊动了前面的人,纷纷回头看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巫梅儿低着头,生怕被怪罪。 “既然醒了也不用进去了,就在这说吧。”宋清姝神色一沉,“方才我问过你玉如是何人,还不打算说吗?” 巫梅儿见着一院子的人,吓得手里的帕子都掉了,“各位大人,我,我能不能进去只跟这位姑娘说?” “可以。”宋清姝一口答应下来。 巫梅儿眼中讶然,再看其他人,没有人反对,反而,都很听这位姑娘的话,难道这位姑娘身份不凡? 宋清姝在前面走,巫梅儿在后面跟着,直至进了屋子。 房门紧闭,宋清姝将一杯茶盏推到巫梅儿的面前,巫梅儿哆哆嗦嗦的拉过茶盏捧在手心,心有余悸地呡了一口。 “你想跟我说什么?” 巫梅儿眼眸一颤,“玉,玉如是临镇卖胭脂水粉的,她,她是被我爹侮辱后上吊自尽的。” 第99章 玉如 “上吊自尽?”宋清姝不信这世上有鬼能够杀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人。 巫梅儿唇角微动,“玉如与我年纪相仿,样貌出众,我爹觊觎她的美貌许久,这才趁着夜色侮辱了她,从那天开始,我就感觉时常有人在暗处盯着我。” 宋清姝眼神凛然,“世上无鬼,只是人心中有鬼,巫夫人昨夜被害,你都看见什么了?” 巫梅儿被宋清姝凛然的目光震慑,心下却因为她这句话稳了下来,“昨夜我娘连晚膳都没用就去休息了,我惦念阿娘身体,送了参汤回来时就在院子里看见了玉如的鬼魂。” 一阵风刮开了没关严的窗户,桌上的烛火被瞬间吹熄,吓得巫梅儿缩了缩脖子,紧紧地抱着手里的茶盏。 见她怕成这样,宋清姝起身去点烛火,突然听到身后巫梅儿‘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有鬼!有鬼!” 有鬼? 宋清姝回眸看去,巫梅儿眼神惊恐地盯着半敞开的窗子,她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抖,“刚刚窗边有个穿嫁衣的女子飘过去!” 她顺着巫梅儿的目光看去,警惕地走到窗边,探出头看去,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晃动的树影,她关上窗子转身走了回去。 “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树影,你不用自己吓自己。” 巫梅儿嘴唇发抖,再看向窗户的时候仍旧害怕得发抖,“我真的看见有个人影飘过去了,我没撒谎。” “好,我信你,现在那个人影已经走了,你不用怕。”宋清姝顺着她的话说,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巫梅儿吞了吞口水,“我跟你说,玉如死的时候可惨了,她是穿着嫁衣上吊死的,我听旁人说过,穿红色衣服死的人,怨气很重,会回来报仇的!” “我没想到,她会回来得这么快。” 宋清姝敛眉问她,“玉如之死难道没有官员追查吗?” 巫梅儿心虚地低下头,“我爹有很多的钱,玉如又没有亲人,一直跟个孤苦无依的婆婆住在一起,我爹用钱买通了官员,就不了了之了。” 钱财可通神,宋清姝算是明白这个道理。 宋清姝颔首轻笑,“侮辱良家妇女,用银钱抚平肮脏事,巫洵有此报应是活该,若不是牵涉命案,我都不会追查凶手。” “你怎么能这么说?”巫梅儿眼睛一横,刚要发作,对上宋清姝的双眸时又害怕低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爹。” 宋清姝冷笑,“你扪心自问,若你遭受侮辱,对方的爹娘用银钱买通官员,让你无冤可诉,你是吞下苦果,还是选择追查不休。” “当然是追查不休!”巫梅儿想都没想就回答,话音落罢,她才明白宋清姝的意思,“可犯错的是我爹,跟我和我阿娘又没关系,为什么要杀我娘?” 宋清姝眸色一凝,声音低沉,“在查到凶手之前,你留在别院暂住,可保你安全。” 巫梅儿眼露喜色,“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是不是有人会保护我?” “嗯。” 宋清姝挥手让巫梅儿出去,此案令她头痛不已,想追查凶手为死者鸣冤,可死者也确实死得其所,甚至还觉得凶手无错。 巫梅儿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走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驻足停下,“姑娘,我记得一件事,玉如是没有亲人在世,可在殓葬时我见到有个男子去过。” “男子?”宋清姝猛地站起身来,“你可还记得那男子的样子?” 巫梅儿点了点头,“记得,只不过画像需要时间,我明日交给姑娘。” “好。” 别院偏房是一进的独房,一团烛火摇曳,巫梅儿听了宋清姝的话,放下了世上有鬼一事,细细想着那日偷偷去祭拜玉如的场景。 巫梅儿拿起狼毫笔,利落下笔,画下当日男子祭拜玉如的场景,看着画像上的模样有八分相似,她这才放心。 巫梅儿环顾四周,卷起画纸在一旁,想了想后还是想画副更好的,八分相似万一找不到人,她还是会有危险。 落笔七成,紧闭的窗子突然打开,风吹得有些冷,巫梅儿放下笔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忽而,一道人影突现,吓得巫梅儿后退两步。 “你,你想干什么?” 男人扶着窗框一跃而入,步步逼近巫梅儿,“我本来不想杀你,怪就怪你乱说话。” 巫梅儿惊恐万分,转身就想跑,被身后人一把抓住头发,用力拉扯,她跌坐在地上,发出哀嚎声。 男人一巴掌打在巫梅儿的脸上,伸手掐在她的脖子上,看着眼前人拼命张嘴想要活下去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片刻后,巫梅儿无力挣扎,双手垂在地上。 男人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没气了才松手,他走到桌前,看见桌上的画作,眼神顿时变得凶狠,一把扯起画作放在烛火上燃烧殆尽。 “什么人!” 喝声惊动了屋内的男人,下一刻,数名侍卫踹门而出,持刀对准桌前男子,男子见势头不对,把燃烧的画作扔向侍卫,转身就跑。 “不准跑!束手就擒!” 侍卫闪身躲过,迅速地追上男子。 夜色如墨,男子穿梭于巷子,利用巷子狭小深夜想要躲过侍卫的追踪,玄衣卫个个身手了得,为首的侍卫扬手抛出手中长刀,长刀划缝而过,男子踉跄向前扑了两步,反身钻进了黑暗。 侍卫紧追不放,捡起地上的长刀,“其余人继续追,我回去禀告王爷。” 屋内,萧煜珩等人赶到时,巫梅儿已经倒在地上,不见生机。 欧阳鸿懊恼地直拍手,“哎呀,画被烧了,巫梅儿也死了,这可怎么办啊。” 宋清姝疾步上前,伸手去探鼻息,确实没了气息,而她体内的灵蝶却在这时飞出身体,落在巫梅儿的鼻尖上。 灵蝶有异,巫梅儿还有救! 宋清姝眼睛一亮,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以奇门九针法扎入巫梅儿的八大死穴上,直到血珠随着针孔流出,她才将银针拔了出来。 第100章 抓住柳烟雨 “巫梅儿窒息太久,恐怕醒来的机会不大。”宋清姝已经尽力了,凶手是抱着掐死巫梅儿用的力气,她能救活人已经算不错了。 欧阳鸿追问,“王妃,那画像怎么办?” “巫梅儿今日才住别院,凶手就迫不及待地追杀她,明知别院有侍卫守着,他也要冒此危险,足以证明,巫梅儿要画的人,就是凶手。” 宋清姝脸色沉重,“王爷,玄衣卫为何没能及时救下巫梅儿?” 萧煜珩毫不在意地拨弄着指上的扳指,“罪有应得,何必要救。” “王爷早就知道凶手会来杀巫梅儿!”宋清姝惊诧地看向萧煜珩,“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见宋清姝生气动怒,萧煜珩摇头叹息,“你太感情用事了,你真的以为玉如之死跟她无关吗?” “你偷听我们说话?” 萧煜珩没有否认,“本王前去临镇时遇到一位老婆婆,明里暗里调查下,是巫梅儿给了周遭邻里银钱,让他们污蔑玉如的清白,这才导致玉如上吊自尽。” 宋清姝攥着手,“她有错也该让律法惩治她,而不是做诱饵引凶手上钩。” “玄衣卫只杀触发律法之人,本王能留着她算她命大。”萧煜珩说罢转身离开。 站在一旁的欧阳鸿缩了缩脖子,“王妃,王爷自有他做事的道理,还请王妃消消气,莫要动怒,下官告退。” 宋清姝也甩袖离去。 后半夜,守在巫梅儿房外的侍卫通通撤下,一抹身影在黑夜中偷偷摸进了房间,看见床榻上还活着的人,一柄寒光现,一刀刺向她的胸口。 突然,床榻上的人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原本昏暗的房间顿时明亮,宋清姝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笑容。 “果然是你。” 柳烟雨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发出声响,以萧煜珩为首,一行人闯进房间。 柳家全府被灭门,独活柳烟雨一人,官府为保柳烟雨安全便将人安置在别院,能够知道官府出行的人,只会是身边人。 宋清姝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巫夫人被害,同时又有鬼影在别院现,凶手不可能分身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别院里凶手的内应。” “那个人就是你!柳烟雨!” 欧阳鸿扬手一挥,“抓住她!” 衙差一拥而上,手持长刀对准柳烟雨,两名衙差走到柳烟雨身后钳住她的肩膀,下一刻,柳烟雨拧眉呼气。 见状,萧煜珩朝着衙差使了个眼色,衙差松开手时,柳烟雨连站都没站稳。 “你不会武功。” 柳烟雨面如死灰,嘴唇哆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他们害死了柳家上下,我,我要杀了她报仇。” “呵,你连衙差的钳制都挣脱不开,哪里来的指力掐晕巫梅儿。”萧煜珩冷笑不屑,“你也倒是特别,他杀了柳家满门,你还想着帮他杀人脱罪。” 话语直击她内心深处,柳烟雨眨巴眼睛,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巫梅儿她该死,除了巫洵,最该死的人就是她了!” “王爷,搜到了。” 左炙手里拎着一件红嫁衣走进去,清荷一见到那件红嫁衣就感到一阵恶寒,就差没躲在宋清姝身后了。 “真的是她穿嫁衣吓唬我们。” 清荷话刚说完,柳烟雨突然推开面前的人,一把抢过左炙手里的红嫁衣,像捧着宝物一般把嫁衣护在胸前。 “衣服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许碰,谁都不许碰。” 宋清姝见柳烟雨如此护着这件嫁衣,不免联想到玉如也是穿着红嫁衣上吊而死。 “你跟玉如认识,嫁衣是玉如的。” 柳烟雨抱着嫁衣哭得泣不成声,“巫家一家人都该死,都该死!是我买凶杀人,是我想要帮玉如报仇。” “究竟怎么回事?” 柳烟雨哽咽开口,“阿爹做生意会经常会出城采买,我自小跟在阿爹身边,幼年时在临镇失足落水,是玉如救了我。” 她顿了顿又说,“三年前,我去看望玉如,发现玉如在家痛不欲生,询问下才知道,她被巫洵那个畜生侮辱了,玉如本想报官,是巫梅儿找上门来言语嘲讽玉如,还把玉如的未婚夫婿叫在外面听着。” “巫梅儿她也死有余辜,如果不是她,玉如不会被退婚,就不会穿着嫁衣自尽!巫梅儿还假惺惺地去祭拜!不过是为了解她内心的愧疚!” 宋清姝有一点不明白,“你杀巫家人报仇,为何柳家被灭门独留你一个?你说你是为了报仇,报仇需要报到杀自己全家?” “我不经江湖之事,结识了一人,他说他能帮我报仇,价格昂贵,可杀了巫洵之后,他抬高价格,我没有那么多的钱给他,他就杀了我全家警告我,逼我给钱。” 柳烟雨眼中含泪,呡着嘴唇,“事到如今,我全家都死了,巫家还活着个巫梅儿,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萧煜珩抬手示意侍卫把人拉下去关押。 可看到这里,欧阳鸿还是没看明白,“王妃为何能装扮成巫梅儿的样子?难道王妃早就知道凶手在别院里?” “是王爷猜到的。” 巫梅儿被救,宋清姝看到萧煜珩朝他微使眼色,又用言语刺激她,她便顺势而下,待人走尽后才跟萧煜珩商议对策。 “王爷英明,若是下官来断,怕是迟迟找不到凶手。” 萧煜珩冷声开口,“柳烟雨说得合情合理,但本王始终觉得有疑点。” “还有什么疑点?” “她说不经江湖事,却认识江湖人,据本王所知,江湖上能有实力接杀人灭口的勾当,只有暗阁能做到,暗阁的价格,不是她能付得起的。” 宋清姝敛眉不解,“正因为她付不起,所以柳府被灭门,何来疑点?” 萧煜珩拨弄指尖扳指,旋即摇头,“暗阁做事向来有规矩,杀人有价码,不会做灭门一事来提高价码,这么做只会更加引起官府的注意。” “更何况,杀手杀人要的是干净利落,巫洵和巫夫人都是被凌虐致死,更不像是暗阁的手笔。” 第101章 发现玉手 萧煜珩的目光穿透微敞的门扉,眼前略过的是柳烟雨单薄的身影。 死人不会说谎,但活人会。 柳烟雨满身悲戚不像作假,可她自认罪行的供词,却薄弱得如同一张一戳就破的窗户纸,毫无可信度。 翌日清早,宋清姝着实睡不着,穿上外衣便去了发现巫洵尸首的神树,此处她已经看了数遍,还是找不到新的线索。 “宋姑娘,好巧。” 宋清姝回头,江玉楼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正朝着她走过来。 “柳姑娘入狱,江公子还有心情笑?”这般无情的人,宋清姝可没心情给他好脸色看。 “宋姑娘,此言差矣。”说话间,江玉楼已经走到宋清姝的身边,“在下认识柳姑娘时,她温柔淡雅,却做出买凶杀人的恶事,即便在下再与她情投意合,也不敢久留身边。” 江玉楼语带痛心,“逝者已矣,柳姑娘紧抓着过去不放,导致自己泥足深陷,在下也无可奈何,只能顺应。” 闻言,宋清姝眸光一凝。 柳烟雨被抓后就立即下狱,官府并未放出公告,对百姓言明抓住了杀人凶手,江玉楼是何如知道的? 一个区区柳府的账房先生,还知晓柳烟雨招认买凶杀人…… 宋清姝心下一沉,面上装作无恙,“江公子跟柳姑娘的感情还真是好,柳姑娘就连去动手杀人都提前告知了江公子。” 江玉楼神色微变,随即摇头苦笑,“柳姑娘向来心里藏不住事,自从柳府被灭门,她终于诚惶诚恐,若不是我了解她,多番逼问下,也不知道此事。” “哦?”宋清姝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这么说,江公子是早就知道了柳姑娘是杀人凶手,为何不上报官府?” “好歹有多年感情,岂是那么容易放得下。”江玉楼一副痛心疾首模样,煞有再问下去就悔恨垂泪姿态。 宋清姝垂下眼眸,声音平平,“放不下江公子如今不也放下了。”她说完转身便走,心中已然明了一二。 她没有回别院,而是去了义庄。 安阳城的义庄才修整没多久,尸体保存的没有刑狱司完善,一踏进义庄就闻到了很浓重的腐烂气味。 宋清姝屏退了众人,用普通的手套戴上后掀开盖着柳老爷尸首的白布。 她俯身查看,发现柳老爷指甲缝里的血肉不对劲。 受袭后人会条件反射对凶手反抗,即便是柳老爷抓伤凶手,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的血肉在指甲缝里,就像是,手掏进了腹腔。 腹腔? 宋清姝灵光一现,拉开柳老爷的衣服,他的腹腔上确实有道刀伤,替他验尸时只检查了伤口是什么造成的,并没有进一步检验。 难道柳老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伸手掏进刀伤里? 想到这里,宋清姝用匕首划开伤口,扩大伤口后,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都没有? 她呡了呡唇,不顾腐肉的恶臭,伸手进了伤口,片刻后,指尖触碰到硬物,她心中一喜,把硬物拿了出来。 用水洗净,宋清姝这才发现柳老爷藏进伤口里的居然是一块和田羊脂白玉所制成的玉手。 柳老爷果然跟千手观音像被盗有关! 当日柳老爷知晓巫洵惨死,便猜到是有人回来报复,这才把玉手拿出来看,不料惨遭凶手毒手,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把玉手藏进刀伤里,是为了留下指认凶手的证据。 柳烟雨不是买凶杀人,而是替真正的凶手顶罪! 宋清姝洗干净双手,将那块玉手用锦帕包好,决定带去见一见柳烟雨。 地牢阴暗潮湿,处处都透着发霉的味道。 柳烟雨涉嫌杀害多人,属于重犯,被关押在地牢深处。 脚步声起,柳烟雨缓缓抬头,眼底一片死寂。 宋清姝越过铁制栏看向柳烟雨,声音在地牢里尤为清冷,“柳烟雨,事关重大,他杀害了你爹娘,你为何要替一个如此凶残的人顶罪?” 柳烟雨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字不答。 见状,宋清姝朝着狱卒使了个眼色,让他开门,狱卒手里拿着钥匙,犹豫开口,“王妃,此女是重犯,王妃独身进去,若是出了事,小的们可担待不起。” “她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能对我做什么?尽管开门。”她又补了一句,“若出事,本王妃会向王爷说明一切,不会怪罪你们。” “是,王妃。”狱卒听了这话才敢开门。 宋清姝走进牢房,坐在木凳上,“柳烟雨,一个杀你爹娘的凶手何必包庇,难道你就不怕斩首后看见你爹娘向你问罪吗?” 柳烟雨抱着双腿的手收紧,死咬着牙关就是不肯开口。 “听说柳家家财万贯,柳老爷和柳夫人都死了,而你顶罪被判斩首也不过是月余的事,他只要稍等时日,便可从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一跃成首富。” 宋清姝嘴角噙着冷笑,“他若心中有你,就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你都死了,他拿着钱财离开安阳城,改名换姓,迎娶娇妻,你,不出一年就抛之脑后。” 柳烟雨募的抬起头,满眼的血丝,“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对我,他说过,他最钟意就是我,你不要妄图想用这种方法逼我将他供出来。” 闻言,宋清姝翘起腿笑了笑,“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柳烟雨神情一滞。 “我可从来没说江玉楼的名字,光听见账房先生你就知道我说的是谁,还说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 柳烟雨瞳孔震动,没想到自己轻易掉进了宋清姝话里的陷阱。 “不是玉楼,玉楼是无辜的,是我买凶杀人,是我做了坏事遭到报应,跟玉楼无关。” “冥顽不灵!”宋清姝募得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间用力,试图想让柳烟雨清醒,“杀人就要偿命,江玉楼犯了律法就该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以为他对你有情,自你入狱,他可来过一次?” 柳烟雨眼眶通红,“无论如何,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你!”宋清姝被气得一时语顿,指尖却感受到强有力的脉搏。 第102章 柳烟雨怀孕 她清晰地感觉到在腕下寸关尺之间,一道与寻常人截然不同的脉象——滑而有力,如珠走盘。 宋清姝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凝神静心,指腹下的跳动愈发清晰。 这是……喜脉。 而且,至少已有两个月身孕。 宋清姝猛地松开手,看着蜷缩在墙角的柳烟雨,她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柳烟雨惨白如纸的脸上,声音陡然放低,“柳烟雨,你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蜷缩在墙角的身影猛地一僵,那双死寂的眼睛终于发生了变化,茫然又惊慌。 她想否认,可即便是否认了,官府也会派大夫来诊脉,她肚子里的孩子始终都是她无法撒谎的铁证。 “胥国律法,孕者不斩。”宋清姝声音轻缓,“可就算让你生下孩子,孩子满月之日,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时。” “不要再说了……”柳烟雨崩溃哭泣,双手摸向小腹,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 “你以为你替他死了就能偿还一切吗?”宋清姝的声音愈发冰冷,“他既能忍心杀害柳家满门,日后待你死了,他日夜对着这个有柳家血脉的孩子能心存善意吗?” “一个没有阿娘庇佑的孩子,一个为了报仇不惜一切代价的人,能如你的愿好好长大吗?” “他不会的,这是我跟他的孩子,他不会忍心杀了他的。”柳烟雨带着哭腔辩驳。 宋清姝摇头叹息,“他都忍心杀了你的爹娘,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被骗到如斯境地,柳烟雨也是个可怜人,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不值得同情。 她转身离开,地牢的铁门在她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柳烟雨压抑的哭声。 别院书房,烛火通明。 萧煜珩正翻看着手中密报,听到脚步声便知道来人是谁,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从柳烟雨那问出什么了?” “没有。”宋清姝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无奈,“她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即便如此,还是要护着江玉楼。” 萧煜珩放下手中的密报,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情绪不明:“孩子是江玉楼的?” “嗯,凶手也是江玉楼,可我们当场抓住的人是柳烟雨,要是她不肯松口,无法指证江玉楼。”宋清姝顿了顿又说,“我从未见过如此执拗的人,怎么劝说都听不进去。” “到此为止吧。”萧煜珩的声音淡漠如水,“柳烟雨认罪,证据确凿,此案可以结了。” 宋清姝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你要放任真凶逍遥法外?” “知道真相又如何,人总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萧煜珩站起身,身影在烛光下拉长一道,“此案牵涉广泛,必须要尽快平息风波,至于那个江玉楼……”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还有别的用处。” 宋清姝的心一沉。 萧煜珩做事有他自己的想法,每走一步棋都深思熟虑,这个案子里恐怕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能就这么结案。”宋清姝沉声说,“巫家死的死,伤的伤,柳家被灭门只剩柳烟雨一人,这是我从柳老爷身上找到的。” 宋清姝掏出玉手,“柳老爷就算是死都要留下指证凶手的证据,你却让他女儿替真正的凶手顶罪,王爷若是不肯继续查下去,那我查!” 萧煜珩看着她眼中的坚定,沉默了片刻,“宋清姝,查案最忌讳有怜悯心,这枚玉手证明不了江玉楼是凶手。” 说完,他拂袖而去。 宋清姝站在原地,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要是让江玉楼逍遥法外,她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亥时,夜色如墨。 一道纤细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已被查封的柳府。 宋清姝避开巡逻的官兵,径直朝着发现柳老爷尸首的房间而去。 柳老爷是死在了睡房,根据记册上所写,柳老爷实际上是被人从书房拖到了睡房,也就是说,那枚玉手是柳老爷从书房里带出来的。 宋清姝一路寻到书房,在微弱的月光下寻找线索,她扫过一排排书架,目光落在书架旁的紫檀木博古架上。 以柳老爷的家财,他能买得起的绝非一个紫檀木博古架。 宋清姝尝试移动博古架,可不管她怎么用力,博古架都纹丝不动。 真是奇怪,怎么会一点都移不动? 宋清姝疑惑观察,突然看见博古架上的名贵梅瓶,她伸手去拿,发现梅瓶拿不起来,顿时心头一喜,她左右转动梅瓶,只听“咔哒”一声轻响,身后的墙壁竟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宋清姝拿出火折子举在面前往里面走,密道不长,尽头是一道石门,石门上有个孔洞,她想到了玉手,从袖子里掏出后放进孔洞里,‘吱呀’一声,石门开了。 当宋清姝走进石门后,里面的景象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在密室的正中央放着两口紫檀木所制的棺椁。 通常下葬的棺椁用的都是柳木,即便是达官贵人也用不起如此大的紫檀木棺椁。 民间传闻,紫檀木有镇邪之用,棺材里的尸体,不简单! 宋清姝靠近看了看,棺椁并没有用棺材钉钉死,她用火折子点燃墙壁上的火把,旋即走到棺材前,用力地推开棺盖。 硫磺和桐油混合的气味扑鼻而来。 这两样东西是用来防止尸身腐烂,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换,耗银不菲,柳老爷就算有万贯家财也经不起这么耗。 宋清姝拿起棺椁旁的火折子凑近看了看尸首,里面躺着一具完好的男尸,身上穿着名贵的丝绸寿衣。 这具尸体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但被柳老爷保存得还算完好,皮肤缩水已经看不清尸身上面有没有伤痕。 但这具尸体的脖子上有一处明显刀痕,下手极狠,足以砍掉头颅,在尸体脖子跟头颅之间有被缝合的针线。 柳老爷藏这么一具尸首在密室干什么? 宋清姝眉头一皱,这难道是,鲁青的尸首? 第103章 发现鲁青尸首 宋清姝又打开了另一口棺椁,相比旁边那口棺材,这里面放着的尸体已经化为白骨,通过骨架来看,这是一具女尸。 她的目光移到女尸的盆骨上,盆骨有明显裂缝,死前遭受过暴力侵犯。 如果旁边那具尸首是鲁青,这具女尸应该就是鲁夫人了。 “王妃真是好本事,我在柳府废了两年的时间都才找到打开这间密室的钥匙,你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找到了。” 密室的门口站着一抹身影,脚步微动,人影现。 江玉楼满眼阴狠的样子盯着宋清姝,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更像是一条吐着杏子的毒蛇,缠绕在脖颈处舔舐跳动的脉搏。 宋清姝神色平平,勾唇冷笑,“果然是你,你就是鲁青的儿子,处心积虑地靠近柳烟雨,为的就是寻找这两具尸首。” 昏暗的烛火照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可此刻他脸上的表情阴森狠烈,全然没了之前儒雅的样子。 “人太聪明了不好。” 江玉楼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笑意,“巫洵和柳立言而无信害死我爹,我为什么不能报仇呢?” “他们全都该死,我还觉得这么轻易地杀了他们不够解恨!” 宋清姝拧着眉头,“鲁青是被数刀砍死,又砍掉了头颅,所以你用同样的方法杀了巫洵,那此事跟巫夫人又有何关系?” “既然你都要死了,我也不妨告诉你。” 江玉楼摆弄着手里的匕首,“二十五年前,巫洵找到我爹合谋盗取千手观音像的佛手,一百二十枚佛手,我爹就拿到了十个,就连负责把佛手换出去变卖的柳立都分得三十枚!” “巫洵贪得无厌,借着分赃灌醉我爹,跟柳立欺辱了我娘,我爹也惨死刀下。”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宋清姝,“我娘为了我们兄妹两个连夜出逃,失足掉下河就这么淹死了,我妹妹也失踪了,你说,我该不该报仇?” “妹妹?”宋清姝忽而想到了什么,“玉如就是你妹妹!” “没错。”江玉楼没有否认,“我久经辗转来到安阳城,遇到了柳烟雨,又因柳烟雨找到了妹妹玉如,我本来已经打算放弃报仇了!是巫洵!他看中了玉如的美貌故技重施!” 江玉楼的表情极尽癫狂,“玉如死了,我唯一的亲人死了!我后悔没早点杀了巫洵,我用同样的方法弄死了他,弄死了他娘子,杀了柳家满门,我痛快极了!” 宋清姝微眯双眸,“那柳烟雨呢?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哄骗她为你顶罪,害鲁青的人都被你杀了,你已经报了仇,又为何牵扯上柳烟雨?” “怪就怪在她是柳立的女儿,我没打算杀她,是她发现了我的秘密,自作聪明,想要替她爹赎罪才替我顶罪。” 江玉楼一挥衣袖,“别以为她这么做我就会放下,不会!我巴不得把他们的尸骨都挖出来挫骨扬灰!” 宋清姝摇头叹了一口气,“柳烟雨怀了你的孩子,你如果还有良知,就该去衙门自首,放她一条生路。” 怀了孩子? 江玉楼心中不免动摇,可转念便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怀了身孕又如何?我有那么多的钱,日后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杀了那么多的人,你让我自首就是让我去找死,你觉得我会有那么蠢吗?” 宋清姝原本是想借着柳烟雨怀了身孕做托词,想着江玉楼怎么样都会顾及他的骨肉,可没想到江玉楼疯成这样。 江玉楼冷眼扫了宋清姝一眼,脚步微动走到了密室的门口,“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这里,待我办完事,看着柳烟雨被砍头,我再回来慢慢折磨死你!” 说罢,江玉楼手摸上墙壁凸起的一块,闪身没入了黑暗中,密室被重重的石门挡住了出口。 宋清姝急忙跑过去,用同样的方法去摁机关,可机关纹丝不动,她明明看见江玉楼是打开了这里的机关,怎么她打不开? 该死的江玉楼,居然想把她困死在这里! 打开石门的机关一定就在密室里。 宋清姝取下墙壁上的火把,仔细地观察密室,四周全是石头,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她只好把目光移到那两口棺材上。 根据江玉楼所说,他要比她早发现这间密室,也正是因为发现了柳立把鲁青夫妇的尸首收在这里,才被江玉楼杀了满门。 说不定机关藏在棺材里。 宋清姝放低火把俯身看向棺椁内侧,发现鲁青棺椁的顶端有块凹痕,她伸手一摸,棺材底部传出‘咯’的一声。 是机关触发的声音! 宋清姝暗道一声不好,本能地退后几步,霎时间,一股臭味弥漫在整间密室里,她生怕气味有毒,捂着口鼻靠近。 棺材里鲁青的尸首下沉了几寸! 围绕着鲁青一周出现凹槽,里面是浑浊的绿色水渠,水渠里的水似乎在供养尸首,她隐约看见尸首的腹部有东西在蠕动! 宋清姝撕下裙子一角包裹在手上,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用尖头拨弄开寿衣,原本干涸的皮肤逐渐有了水分,在小腹的位置鼓起一个圆包。 她凝眉用簪子从胸口处划到小腹的位置,一条细长的伤口拉开,里面是蠕动的蛊虫! 宋清姝心中一惊!用硫磺跟桐油不是为了保存尸首,而是为了给里面的蛊虫更好的环境生长! 江玉楼是不是疯了?用尸体去温养蛊虫! 宋清姝强忍着恶心,用发簪挑起一只蛊虫放进随身携带的瓷瓶里,余光瞥见在鲁青的脸颊上有粉末沾染在上面。 她把粉末挑弄在棺椁上,一闻便闻出是沉月膏的气味,金粉水,制作沉月膏所需之物,用尸体温养蛊虫不是江玉楼的想法。 是有人借着江玉楼想要报仇的心态,把蛊虫装进了鲁青的尸首里,即便是日后东窗事发,衙门也只会想到是江玉楼所为。 一定是在不夜城遇到的那个红衣女子! 除了柔贵妃,只有她身上有沉月膏的气味! 第104章 离开安阳城 宋清姝皱眉,那个红衣女子究竟想做什么? 先在不夜城用活人做成蛊人,又利用江玉楼想要报仇的心在棺材底下做蛊虫温床,一旦蛊虫破蛊而出,整个安阳城的百姓都会很危险。 想到这里,宋清姝用银针戳破指尖,指尖血滴落在水渠里,浑浊的绿水被鲜血点红,那些蠕动的蛊虫动了动就了无生气。 她的血能破蛊虫的毒性,再加上她体内的灵蝶,这些蛊虫一沾染到混有鲜血的毒水就瞬间死亡。 棺材里的蛊虫被宋清姝尽数杀了,就算水渠通了安阳城的河水都没有毒性。 现在要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才行。 只可惜,这里被她搜遍了也没找到出路。 这时,灵蝶翩然飞出,落在石门上,宋清姝跟了过去,只见灵蝶落下的地方有个凹槽,她取出玉手放在上面,紧闭的石门‘咔嚓’一声打开。 赶回别院,宋清姝见到的却是官堂上柳烟雨的尸首。 宋清姝讶然开口,“柳烟雨怎么死了?” 萧煜珩见她身上衣服污脏,发簪也没了,“你一夜未归去了何处?” “先别说这个了,柳烟雨不是在大牢里吗?”宋清想通过柳烟雨去抓江玉楼,现在人死了,还怎么抓江玉楼? 萧煜珩颔首,“柳烟雨自尽了,留下一封认罪书,她到死都不肯供出凶手。” 宋清姝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我去柳家,打开了柳立书房里的密室,在里面发现了鲁青夫妇的尸体,那个红衣女子又出现了,她把鲁青的尸首练成了蛊虫的温床。” “蛊虫我全杀了,江玉楼想把我困在密室里,我用玉手打开了石门逃了出来。”宋清姝转眸看向萧煜珩,“柳烟雨死了怎么办?如何定罪江玉楼?” “那就结案。” “结案?” 萧煜珩使了个眼色,让欧阳鸿等人尽数退下。 “鲁青一案牵涉众多,还牵涉了先皇宠妃,江玉楼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他跟红衣女子有纠葛,那就放他走,命人跟着他,总能找到红衣女。” 宋清姝沉吟一瞬,“真是可惜,不能亲手抓到江玉楼伏法。” “不必着急。”萧煜珩把目光移到了宋清姝的身上,“好好歇两天,此案不用你操心,两日后,启程回京。” 萧煜珩这么说就证明他有了万全之策,宋清姝也不多做纠缠,回了别院,真的就安心休养了。 两日后一大早,天还没亮,清荷就伺候宋清姝梳洗起床,等着梳洗完,便等着下人抬着箱笼上了马车,随着升起的晨光,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出了安阳城。 在城外三里的亭子里休息时,马匹声由远而近,清荷望了过去,惊呼出声,“王爷,王妃,是欧阳大人!” 一匹高头大马飞速奔来,到近处后,欧阳鸿拉紧缰绳停下马匹,右腿高抬从马匹上跳了下来。 “下官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萧煜珩端起茶盏,以茶盖抚平茶叶,“刑部的调任书到了?” 欧阳鸿面上大喜,“多谢王爷替下官美言,下官这才有机会入京为官。” “安阳城繁华,百姓安居乐业,欧阳大人怎么想着入京为官?”宋清姝记得欧阳鸿并不是在意名利的人。 欧阳鸿上前一步,大展衣袖,“下官早已上书朝廷奏明皇上,要入京跟随王爷左右,为民请命!” 欧阳鸿说得气势汹汹,看得宋清姝不禁发笑,她转眸看向萧煜珩,“王爷原来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欧阳大人出现,王爷一点也不意外。” “上路。” 此去京城,山高水远,会发生什么宋清姝也预料不到,时隔多日,京城有什么变化她也不知晓,她得去一趟魅香楼找云璃好好聊一聊了。 五月初的夏,吹的风都是热的,日头渐渐落下,一行车队显得犹如蝼蚁般渺小。 行至过半的路程,皇上的旨意送到了驿站。 萧煜珩脸色阴沉地将圣旨重重拍在桌上,惊得宋清姝眉头一跳,“王爷,何事如此动怒?” “安阳城一案惊动了皇上,皇上下令彻查当年鲁青一案,鲁青的旧址在云雾城,本王要转道去云雾城。” 皇上显然是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查鲁青是假,查墨紫怡是真。 看样子在他的身边,有皇上的线人,否则不会在他回京路上如此仓促下旨。 云雾城在安阳城的北边,要从山路绕过安阳城,经过三洲两县,再走两日出永州,足足要走上半个月才能到。 路途遥远到从安阳城到京城,再从京城到安阳城的距离。 宋清姝踌蹴一二,压着声音问了一句,“王爷,是不是皇上怀疑你是墨紫怡的孩儿,想找个借口把你发配边疆?好不插手朝堂的事。” “放肆!” 萧煜珩厉声呵斥,宋清姝不止不怕,还撇了撇嘴继续往下说,“王爷,我总觉得皇上对墨紫怡的案子比你还要上心,是否当年的事跟太后有关?” 看着宋清姝的样子,萧煜珩摇头叹息,无可奈何地说,“本王最近真是惯着你了,让你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王爷,我只是实话实说。”宋清姝用右手支着下颚,若有所思,“皇上该不会真是怀疑太后吧?” 萧煜珩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大抵是的,太后表面上信佛心善,实际上下手狠毒,皇上宫中诸多嫔妃,迟迟未有身孕,即便有了身孕也保不住。” “皇上是太后亲子,有子嗣不应该是好事吗?” 萧煜珩面色一沉,“不是秦家所生。” 听着这话,宋清姝坐直了身子,“秦家?太后母家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入宫三年未有子嗣,太后难不成要等德妃娘娘怀了身孕才肯收手?” “没错。” 宋清姝没想到太后居然如此心狠,就连自己亲子的子嗣都害,为的就是要让秦家的人入主东宫。 “太后贪恋权位,皇上心知肚明,但他无法明面上查亲母,只能借本王的手查下去。”萧煜珩倒觉得此举不错,他也能名正言顺地往下查。 第105章 带杏 马车调转而行,上了船,清荷就晕船吐个不停,上船不过半个时辰,她就吐了三回,脸都吐白了,清荷也就罢了,就连欧阳鸿也是同样情况。 宋清姝制了两枚晕车药让他们吃了下去,清荷适应得很快,吃了药就缓解了呕吐,欧阳鸿倚靠在船侧,浑身无力。 “欧阳大人,你还好吗?” 宋清姝递上一盏茶,欧阳鸿受宠若惊地想要起来,身上没点力气,起来一半就又坐了回去。 “王妃,请恕下官无礼,下官吐得实在没了力气。”欧阳鸿有气无力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后顿感神清气明。 “王妃,这个茶……” 宋清姝弯唇轻笑,“清荷从未坐过船,上船前我便买了药,茶水里混了人丹。” “多谢王妃。”欧阳鸿一饮而尽,“下官也从未坐过船,本想着会入京,没曾想会上船,这才让王妃见笑了。” “小姐。”清荷已然没了先前吐得昏天黑地的模样,走在船上如履平地,手上捧着盘子,“王爷命人送来的茶果,小姐尝尝。” 宋清姝捏了一块放入口中,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不错,是宫中的金钗酥,不过金钗酥要即做即吃,船上怎么会有?” 清荷自豪抬头,笑眼如花,“是奴婢学来做给小姐吃的。” “你学的?” 宋清姝敛眉看她,语带质疑,“你从未进过宫,金钗酥也不在宫外售卖,你如何学得会?究竟是何人做的?” “是本王做的。” 宋清姝闻声望去,萧煜珩身着便服也无法掩盖他身上华贵的气质,不过令她奇怪的是,萧煜珩会亲手做金钗酥给她吃。 “好吃吗?”萧煜珩问她。 宋清姝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清荷连忙扶起坐在地上的欧阳鸿,二人悄然溜进了船舱,躲开了这局面。 “王爷怎么会做金钗酥?”宋清姝反问他。 萧煜珩抬头看向天穹,“天色暗沉,离着云雾城越来越近,天就会越冷,船上湿气重又阴冷,回船舱吧。” 宋清姝眼观天象,不自觉地拢了拢衣领,“先前不觉得,经王爷提醒,确实感觉阴冷,为何会这样?” “云雾城在最北处,常年不见暖阳,即便是六月仍旧会下雪,你身上有许多旧伤,下了船,本王送你回京。” 宋清姝心头一惊,上前一步,“王爷,我不走,已经上了船,你再赶我下船说不过去!” “违令者,斩。” 冰冷的话语让宋清姝咯噔一下,呡唇倔强地对视他,“王爷,我一定要去。” 萧煜珩眼中蕴着不满,“此去一行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云雾城严寒,你的身体扛不住。” “扛得住!” 宋清姝执拗地让萧煜珩没办法,只好让她备好暖衣,省得去了云雾城再感染风寒。 又行了两日,越靠近云雾城就越冷,宋清姝冷得实在没办法,窝在软塌里裹着被子,仍旧冻得瑟瑟发抖。 “姑娘。” 一位杏眼美眸的女子掀开帘子,一阵冷风顺着钻入船舱,宋清姝冷得打了个哆嗦。 “姑娘,再过一日便到渡头,姑娘暖暖身子吧。” 一个暖和的暖炉塞进被子里,宋清姝双手覆在上面,暖意传遍全身,她不由地问了一句,“你是何人?怎么之前没见过?” 带杏低眸恭敬回话,“小人名带杏,是船夫收养的人,昨日在永州才上船。” “带杏?”宋清姝觉得这名字有趣,“名字时船夫给你取得?” “是的,姑娘,小人家境贫寒,小时候就被卖给了人牙子,辗转又卖给了船夫,为的是能带个儿子。” 说到此处,带杏呡了呡唇,噗通就跪在了宋清姝的面前,“姑娘,小人见姑娘穿着华贵,势必是有钱人家,求姑娘买了我。” 宋清姝当下就把暖炉搁在了一旁,语带警惕,“你知道我是南方人,不习惯北方的气候,所以才送暖炉给我,你觉得一个暖炉就能换取我对你的同情吗?” “小人不敢!” 带杏眼中含泪,身子都在发抖,她缓缓抬起头,捋起袖子,两条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还有鞭子抽打留下的伤痕。 “小人十二岁就被卖给船夫,四年了,我没能给船夫带来儿子,他就对我拳打脚踢,昨日他让我上船,是想给船上那位贵人下药,想要借此讹一笔银子。” 带杏朝着宋清姝磕了几个响头,“小人求姑娘买下我,小人愿为姑娘做任何事情,但要让小人卖身求荣,小人宁愿去死。” 宋清姝伸手拉过带杏的胳膊,指尖不经意地搓了搓她胳膊上的伤口,后者闷哼一声,紧紧咬着牙关。 伤口不是假的,带杏的身上新伤加旧伤,宋清姝挥了挥手,清荷便从匣子里取出瓷瓶,“这是上好的清淤药,小姐赏你的。” 带杏看着瓷瓶迟迟不敢去接,可望着眼前贵人的样子,她躬身接下瓷瓶,转身退出了船舱。 “清荷,去看看。” 清荷低头领命跟了出去。 帘子梅开三度被掀开,宋清姝瞥了一眼暖炉,伸手又把暖炉拿进毯子里,身子终于暖和了一些。 不多时,清荷就回来了,满脸的愤恨,“小姐,那个船夫真的好过分。” “怎么了?”宋清姝冷得只在毯子里露出个头。 清荷扁着嘴喋喋不休,“带杏一出去就被船夫拳打脚踢,小姐给她的清淤膏都被船夫扔下河了,这么冷的天,她穿得单薄还得砍柴。” 她做了奴婢这么些年,一直伺候小姐,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 宋清姝敛眉细细思虑带杏说的话,“这个女子出现得太古怪了,若是有心人故意这么做,带在身边只会让王爷徒增忧虑。” “先放放吧。” 清荷本欲说什么,想了想小姐想得向来周全,也就吞了话不说。 日落山头,宋清姝在船舱里待了许久,裹得厚重走出去透透气,映入眼帘是绵延不断的山川,距离云雾城,怕是还要几天的路程。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第106章 买婢女 “死丫头,我花了这么多钱买你回来,连个儿子都带不回来,你居然敢吃里扒外!”船夫手里举着皮鞭用力地抽打在带杏的身上,借此来发泄心里的怒火。 带杏蜷缩在角落里,任由皮鞭打在身上,嘴里不停地求饶,“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船夫怒目圆瞪,一脚踹在带杏的腿上,“老子船上上来一个人你就跑去献殷勤,怎么?几次了,求人买你?谁会买你这么个废物?” “我告诉你,等下了船,老子就把你卖去青楼,省得留在家里碍眼。” 带杏眼带惊恐,转头抓住船夫的裤脚,苦苦哀求,“不要卖我去青楼,求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求人买我了,要我干什么都行,别卖我去青楼!” 宋清姝站在不远处看着,无奈摇头叹息,缓步走了过去,“天寒地冻,她穿得这么少,你还用皮鞭这么打她,伤口很快就会化脓,到时候你还要多一笔银钱去治她。” 船夫一见到宋清姝就赶忙丢了手里的皮鞭,恭恭敬敬地点头哈腰,“惊扰到姑娘了,带杏这丫头不打不行,这都五六次了,回回都扰到我的客人,一下船就少了起船费。” “我也是气不过才打她,下次,下次小的背着点人再打。” 宋清姝敛眉不满,取下腰间的荷包扔在船夫的面前,“这里面有一百两,我买了她。” 一百两? 船夫的眼睛都亮了,蹲下去捡起荷包,打开清点银两,欢喜地把带杏推到了宋清姝的面前,“姑娘,以后这丫头就归你了,谢谢姑娘赏银。” 带杏眼眶含泪,冲着宋清姝猛磕头,磕得额头通红都不停,“谢谢姑娘救我,带杏以后为姑娘死都成!” 冷风吹过,宋清姝冷得倒吸一口气,“行了,外面太冷了,你回去多穿几件衣服再去船舱找清荷,她会教你怎么做。” 带杏额头带血,感恩戴德地点头,“带杏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半柱香后,带杏从船舱底部找了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裳换上,磨蹭了半天才去船舱去找那位清荷姑娘。 带杏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生怕有冷风灌进去,“清荷姑娘,方才姑娘说是让我来寻你。” 宋清姝小寐片刻,清荷在备茶,刚把茶壶放在火炉上,一回头看见带杏,满眼的嫌弃,“你怎么穿成这样?小姐不是说了让你换身干净的,这么不听话?” 闻言,带杏连连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我很听话的,姑娘别不要我,这身衣裳是我最好的了。” “最好的衣裳?” 清荷上下打量着带杏,衣裳上满是破洞的补丁,她走到船舱内侧,从柜子里拿了一套衣裳折返回去放在带杏的面前。 “把这套衣裳换上,别丢了小姐的脸。” 带杏手抚上衣裳的布料,触手温暖又细滑,是她这辈子都穿不上的好东西,这样的衣裳给她穿…… “小,小人不配穿这么好的衣裳。” 清荷捂唇轻笑,见带杏咬着下唇低着头,她把衣裳强塞进带杏怀里,“身为小姐身边的婢女,是要穿得体面点,这衣裳是我的,我见你身形跟我差不多,等下了船再做新的。” 带杏不可置信地抱着衣裳,“啊?穿这么好怎么砍柴做活?” “身为小姐婢女是不需要砍柴做活,只需要伺候好小姐就好了。”清荷又说了几项注意的地方让带杏好好记着。 带杏只感觉自己遇到了观音菩萨,给的东西样样都是好的,她简直是生活在美梦里! 申时,宋清姝打了个哈欠,嘴还没合上,一杯热茶就奉到了唇边,差点没撞到她的脸。 “带杏!” 清荷一进内舱便看见此景,慌张的跑过去拿过带杏手上的热茶,“茶盏是要奉到旁边的暖桌上,你靠的太近,会烫伤小姐的!” 带杏惊慌地退后几步,“小,小人不知道。” 宋清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拿过茶盏呡了一口,滚烫的热茶让她眉头一皱。 伺候宋清姝多年,清荷一眼就看出是茶水热了,忙奉上另一盏,“我都同你说了,小姐不喜欢喝太热的茶,你都没记住?” 带杏‘噗通’跪在地上,“都是带杏不好,差点烫伤小姐,小姐打我吧!” “日后贴身的功夫都让清荷去做,你就跟在清荷身侧学学。”宋清姝小寐后习惯饮茶解喉咙干涩,要再被带杏这么伺候一回,她喉咙必定会被烫伤。 带杏,带杏,这名字不好听。 宋清姝拧眉开口,“既然我买了你,以前的名字就别用了,以后,你就叫暖杏。” “小人谢小姐赐名!”暖杏,她心底一喜,很喜欢这个名字。 第二日下了船,萧煜珩发现宋清姝身边多了个人,问了左炙才知道,是宋清姝在船上买的丫头。 萧煜珩没把此事当回事,只当是宋清姝嫌弃太冷,买个丫鬟多照料一二。 天气愈发冷,宋清姝没走一段路就冷得两条腿都在打颤,码头离着最近的镇子也需要走两个时辰,连马车都找不到一辆。 萧煜珩一直走在宋清姝的身后,见她脚步越发漂浮,伸手从她的背后揽过,将人抱在了怀里。 脚下突然腾空,宋清姝下意识地抓住萧煜珩的衣服,下一刻头顶上便传来萧煜珩低沉的声音,“冷就把手放进本王的衣服里。” 她确实冷得很,既然萧煜珩都这么说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行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天色越来越暗,走在最前头的欧阳鸿欣喜地跑了回去,朗声高喊,“前面就是金蝉镇了,我们可以暂且在前面休息歇脚。” 终于能有个休息的地方了! 宋清姝轻轻拍着萧煜珩的胸前,小声说着,“王爷,你抱着我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就是镇子,你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吧。” “可以自己走吗?”萧煜珩不放心宋清姝身上的伤,虽说在安阳城上了数次药,但伤口很深,短时间是愈合不了的。 第107章 入金蝉镇 诸多目光落在身上,宋清姝略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着,“你放我下来吧,我都被看了一个多时辰了。” 她早就不好意思让萧煜珩抱着了,可也不好开口,要不是欧阳鸿说快到镇子,她还真说不出口。 萧煜珩轻手放下宋清姝,“要是难受就说。” “嗯。” 天越来越暗,领头的侍卫选择了一条小路,难走些,但好在近,原本要走一个时辰,现在半个时辰便看见了镇子。 一行人进了镇子,宋清姝发现这个镇子表面其貌不扬,镇子里百花齐放,一眼望去皆是摆摊的小贩,看得人眼花缭乱。 左炙被派出去找落脚的客栈,不多时回来说,“主子,前面悦来客栈定了房。”他面带难色,“只是,暂时没吃的。” 开客栈没有吃的? 宋清姝眉头一皱,“如此一来,还不如借住百姓家,总比饿着肚子的强。” “属下已经打听了,金蝉镇入夜后不会开门,即便是借住百姓家,现在天已经快黑了,怕也是无人开门了。” 话音落罢,只见摆在道路两旁的小贩以极快的速度收摊回家,眨眼功夫,整条小道就剩了他们一行人。 宋清姝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快就收摊?” 左炙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主子,我们今日怕是要留宿外面了,此时客栈也闭门不见客了。” 天黑就不见客,百姓紧闭门锁,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去衙门。” 萧煜珩抬脚往衙门方向走去,左炙等人紧跟其后,不敢有丝毫怠慢。 衙门离着不远,到了地方,左炙上前敲门,衙门不见灯火,天一黑,整个金蝉镇像是被黑布罩着。 敲了许久,门扉被拉开条缝隙,一只枯槁满是皱纹的手扶在门缝里,连个人脸都看不见,很防备地问了声,“外来人?” 老叟的语气尚算客气,左炙上前施礼说出来意,“我们途经此处,客栈已经关门,想要在衙门借宿一晚。” 老叟看了一眼天色,手往回缩了缩,“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离开镇子吧,衙门不留人,走吧。” 说着就快速地关上了门,又拉上了门闩。 左炙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萧煜珩,只好再次敲门,老叟这次语气不善,更多是不耐烦,“都说了让你们赶紧走,你们怎么……” 一枚令牌悬空在面前,老叟愣了片刻拉开了门,嘴里不停地催促,“快进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萧煜珩拧着眉头进了门,老叟把人迎进衙门,又把门紧闭,连灯火都没点,到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大人,跟我来。” 老叟在前面领路,打开机关后先一步进了密室,这才掏出火折子点燃烛火,密室里还有一位老妇人和少女。 老妇人搂着少女的肩膀蜷缩在墙角,满眼的惊恐,看着他们就像是看洪水猛兽一般。 萧煜珩坐下后,宋清姝和欧阳鸿在一一坐下。 老叟走路都在摇晃,颤颤巍巍地倒了几盏茶搁在桌上,“偏僻地方只有这些东西招呼各位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宋清姝端起一盏茶呡了一口,入口清甜,尚算不错。 “才将将入夜,怎么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连灯火都不点?是发生了何事?”宋清姝一进镇子就被热闹的烟火气吸引,不过眨眼功夫就连个人影都不见。 老叟虚弱地坐下,手里捧着暖茶,“镇子里从来不让外人进,老朽认得令牌是王府所有,否则,老朽不会放人进来。” 宋清姝看了一眼萧煜珩,旋即又问,“为什么不让外人进镇子?那镇子里的人靠什么过活?” “以货换货,天亮出镇子换货,要是天黑了还没回镇子,就等到天亮才回来。”老叟双眼的眼球已经浑浊不明,看人都要看许久才看得清。 宋清姝敛眉不解,“这么奇怪,老爷子应该是镇长吧,镇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救命啊!救命啊!” 刺耳的尖叫声从外面传进来,宋清姝刚起身,老叟就开了口,“别多管闲事,等等吧。” 等等? 宋清姝走到密室外,透过细小的气窗往外看,只见一只荧黄色的昆虫飞过,眨眼功夫,铺天盖地同样荧黄色的昆虫飞过,犹如蝗虫过界。 宋清姝眉头一跳,转身看向密室,数了人数,少了一个。 “外面那个是暖杏!” “去救人。”萧煜珩沉声下令,左炙下一刻便冲出了密室。 外面尖叫声不断,等了约莫半柱香,密室的门才再次被打开,左炙脸上带伤,身后是惊吓过度的暖杏。 宋清姝气急,语气也不客气,“都说了让你时刻跟着,你无端端地在外面做什么?要不是左炙出去救你,你就得死在外面了!” 暖杏吓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双手发着抖从怀里掏出暖炉,“小人知道小姐怕冷,进来时发现暖炉落在了外面就回去取,谁知道一回来就碰到那些东西。” 看着暖杏怀里的暖炉,宋清姝恨铁不成钢,“冷怕什么?没命才可怕,下次这种事情不要再做了。” 左炙朝着萧煜珩躬身行礼,“王爷,外面的虫子很古怪,见到人就拼命扑上来,咬开血肉后就往皮肤底下钻,属下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虫。” 萧煜珩敛眸,沉声开口,“清姝,你可曾见过这种虫?” “不是虫。” 宋清姝还没说话,老叟先一步抢话,“是金蝉。”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老叟,“金蝉?是蝉鸣鸟叫的蝉?” 老叟摇了摇头,“金蝉是金蝉镇独有的蝉,晒干后可以入药,价格不菲,往日金蝉镇都靠贩卖金蝉为生,近些年金蝉泛滥,一入夜便飞了出来,见人就咬。” 金蝉用来治疗腿骨恶疾,是难得的好药,京中百两黄金一只。 “金蝉镇以捉金蝉为生,应该懂得如何捕捉金蝉,何以会让金蝉泛滥?”这么贵重的药材,金蝉镇早已富可敌国,而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第108章 蛊医被指杀人 老叟眼睛晃动,语带惋惜,“捉金蝉要用蝉引,是树干挖出来的虫,这些年为了捕捉金蝉,挖空了后山的树干,导致无蝉引捉金蝉。” “金蝉虽为良药,但金蝉噬血,不过好在它们只在夜晚飞出来,金蝉镇早在一年前就入夜后闭门关铺了。” 宋清姝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体,“一年前才开始金蝉泛滥,那也就是说,之前金蝉镇的百姓都是有节制的捕捉金蝉,你作为镇长没有阻拦?” 老叟眼底蕴着愧疚,“是老朽没用,前一年镇子里来了外人,花重金买金蝉,老朽为了让百姓生活富裕,这才让百姓多番捕捉金蝉,谁知道落了个这种下场。” “老朽愧对百姓。” 宋清姝眸光微转,“蝉引已经被捉空,没有别的办法让金蝉不残害百姓吗?” 老叟闻言眼神闪烁,轻轻咳嗽了两声,“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此法太危险,老朽找过人过去,但都有去无回。” “什么法子?” “在镇子的后山里有一条水道,水道里危险重重,要绕过水道到后山山后,那里才有蝉引,只要有一只蝉引就能敷养更多蝉引。” 老叟苦笑摇头,“这一年来,百姓都过惯了这样的生活,为了找蝉引而让更多人丢了性命,老朽做不出。” 见萧煜珩一直没说话,宋清姝凑到他跟前小声问他,“王爷,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萧煜珩眼眸微动,嘴角噙着笑意,“你倒是了解本王。” 宋清姝嘿嘿一笑,“王爷听了这么长时间迟迟不说话,我就知道王爷是有了法子,是要明日白天派人进水道取蝉引?” “嗯,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萧煜珩有意不说下去,宋清姝也没有追问,老叟帮他们在地上铺了被褥,宋清姝靠在他的肩头,困意瞬间席卷而来,迷糊间她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宋清姝听到外面吵嚷声不断,她向来警惕,一听到动静就清醒了,想再入睡就难了。 此刻密室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宋清姝扯下被子,透过气窗往外看。 “是他治死了我爹!就是他!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忘记他的脸!” “你胡说什么?不是我,我没做过!” “怎么就不是你?是你开药给我爹,我爹喝了就吐血而死!” 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拉扯着另外一个人,被拉扯的人转身之际,宋清姝瞳孔震动。 蛊医? 他怎么会在这里? 宋清姝打开密室大门跑出去,用力地拉开两个人,“蛊医医术高明,即便是他治不好的人也不会胡乱开药,更不会做出治死人的事!” 男子怒目圆瞪,指着蛊医大骂,“就是他,他假借在金蝉镇治病胡乱开药,不止害死了我爹,他跑了之后,那服药还害死了其他人!” 宋清姝把蛊医护在身后,“摄政王莅临金蝉镇,孰是孰非自会有王爷做主,你放心,王爷会查明原委。” “摄政王?”男人似信非信,“摄政王位高权重,怎么会来金蝉镇这种小地方,你跟他是一伙的,我不相信你!” “放肆!” 阴沉的声音蓦地响起,声音里的压力让人不由得身子一颤。 男子缓缓转身,看见正走过来的高大身影心里咯噔一下,他穿着华贵,脚踩玉靴,腰间佩戴的玉佩价值连城。 “草,草民参见王爷。” 萧煜珩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蛊医身上,“怎么回事?” “草民叫金明,是金蝉镇的人,两年前就是那位姑娘身后的人医死了我爹,要不是其他人吃的分量小,死的何止我爹一个!” 金明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王爷,草民绝无虚言,字字属实,王爷若是不信,可以找其他镇民来认人,他们见过这个人!” 萧煜珩沉声开口,“蛊医,说。” 蛊医嘴唇发抖,他收到书信说是让他前去云雾城,可没曾想船只停靠码头,他一觉睡醒就已经被人背到了金蝉镇 犹如梦魇一样的地方。 萧煜珩一眼就看穿了蛊医的异样,抬手挥了挥,“下去吧,本王会在金蝉镇逗留,你大可放心。” 金明感恩戴德地站起身,“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金明一走,萧煜珩就屏退了了其他人,独留宋清姝和蛊医在场。 “蛊医,还不说实话?” 此言一出,宋清姝满眼震惊地转身看向蛊医,“你真的医死了人?” 蛊医抱头蹲在地上,“我不是有心的,明明药量控制得很好,不可能会吃死人的,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十年前,萧煜珩就结识了四处野游治病的蛊医,他身上中的蛊毒让蛊医十分着迷,至此非要留在他身边治好蛊毒才肯离开。 为了解蛊,蛊医每年都会离开两三个月外出寻找办法,两年前他离开了半年之久,回来之后垂头丧气,缓了好些时日才恢复过来。 萧煜珩猜测到了内情,轻叹了一口气,“蛊医,本王知道你不会用药,是不是其中出了问题?” 蛊医行医多年,金蝉镇的事情是他一辈子挣脱不开的噩梦,每每午夜梦回,他都惊得一身冷汗。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是对症下药,病人会死在他的手下,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人死在他面前的样子。 “我根本没下错药。”蛊医双手都在发抖,“事后我研究过药方,是对症下药没错,可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 萧煜珩招了招手,左炙便把老叟带了进来。 老叟一眼就认出了蛊医,疾步走上前去,死死地抓着蛊医的衣领,“是你!是你害得我女儿痴傻,我跟你拼了!” 蛊医也不反抗,任由老叟打骂,宋清姝看不下去,拉开了老叟,“蛊医从来不会用人试药,他敢写药方下药就足以证明药没问题!” 老叟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我做错了什么?我女儿又做错了什么?吃了他的药后痴痴傻傻,连爹娘都不认识了!” 第109章 吐血 女儿?昨夜在密室见到的那个少女? 宋清姝想起那个少女确实有些问题,见到生人不害怕,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个被操控的人偶,任由人摆布。 “能不能让我看看?” 老叟顿时眼睛一亮,“姑娘能救我女儿?她在外面,我这就带她回来。” 一听到自己女儿还有救,老叟就马不停蹄地出去找女儿,不消片刻功夫,老叟就拉着人回来了。 “小女叫囡囡,还请姑娘救人。”老叟重重地朝着宋清姝磕头。 宋清姝忙扶起老叟的胳膊,“我不一定能救,只能说帮你看看。” “求姑娘救救囡囡,她才十三岁。” 老叟看着年纪过百,老来得女,也怪不得他会看到蛊医就愤恨不已。 宋清姝领着囡囡进了房,拉过她的胳膊,手指搭在脉搏上。 脉象平滑,没有问题。 她抬手拨开囡囡的眼睛,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摇晃,眼睛对东西没有反应,头脑迟缓,是伤到了命门。 看着不过十三岁的囡囡,宋清姝还是不忍心。 她召出体内灵蝶,灵蝶翩然落在囡囡的头顶上,一缕黑烟从头顶上萦绕而起,缠在灵蝶周身。 黑烟犹如黑蛇一般死死把灵蝶包裹其中,宋清姝见形势不对,又召出数只灵蝶,灵蝶将黑烟吞噬,白净透明的灵蝶逐渐变成了一只黑蝶,霎那间灵蝶随着黑烟烟消云散。 宋清姝眉头渗满细汗,虚弱地瘫在桌子上,她费力抬手,将剩余的灵蝶收回体内,囡囡在灵蝶收回时晕倒在地。 听到屋内的动静,老叟生怕出事,急匆匆的推开门,见到囡囡倒在地上,赶忙把人护在怀里,急切地询问病情,“姑娘,我女儿怎么样?” 宋清姝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张了张嘴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清姝!” 萧煜珩眼眸一沉,快步走去,将人抱在怀里,放在屋子里的床上,“蛊医,看看王妃如何!” 蛊医在别的地方行医还有信心,可一到了金蝉镇,他就犹豫不决,连去把脉的勇气都没有。 见蛊医不动,萧煜珩眼底蕴着怒意,语带不耐烦,“蛊医,还愣着做什么?” 蛊医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犹如灌了铅一般,他蹲在床边,用帕子覆在手腕上给宋清姝搭脉。 片刻后,蛊医收回手,“王妃没事,只是太虚弱了晕过去,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萧煜珩这才松了一口气,转眸又说,“去看看那边。” 那边? 蛊医一对上老叟的双眸就莫名心虚,他小声询问,“王爷,能不去吗?不如等王妃醒了再把脉如何?” 萧煜珩眉头一拧,一巴掌打在蛊医的后脑勺上,差点把蛊医打的扑倒在地。 “若是你的药吃的她痴傻,王妃何须费力救人?” 蛊医如醍醐灌顶,募的抬头,“王爷的意思是,王妃诊出囡囡并非是吃了我的药而变得痴傻?” 蛊医向来聪明,这次却蠢笨如猪,萧煜珩连理都不想理他,背过身去。 蛊医心中欢喜的不得了,忙上前去给囡囡把脉,他取出银针扎在囡囡的头顶上,片刻间,囡囡逐渐转醒。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老叟,低声喊了一声,“爹。” 老叟喜极而泣,抱着囡囡哭得泣不成声,“女儿啊,你终于认得我了,谢谢王爷,谢谢王妃。” 痴傻之人在片刻间就恢复如初,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没有这样的本事,王妃居然有这么高的医术?简直是神女降临。 “她大病初愈,要好好休养,你先带她回去休息。”蛊医嘱咐了几声,把老叟送了出去。 蛊医折返回来,好奇地凑到萧煜珩身边,“王爷,你就跟我说说,王妃究竟师承何人?怎么会有这么高明的医术?能不能让我拜访拜访?” 萧煜珩扫了他一眼,冷声开口,“出去。” “王爷,你就跟我说说。” 蛊医死赖着不肯走,还是左炙察觉王爷要动怒,急忙进房把人拖了出去。 待人走后,萧煜珩缓步走到床榻边,眼神冰冷,“醒了就别装睡了。” 宋清姝眼睛一睁一闭,看见只有萧煜珩一人,这才坐起身来,起来得太猛,顿感头晕目眩,扶额揉了揉眉心。 萧煜珩摇头叹息,从袖子里取出瓷瓶扔到宋清姝的面前,“是不是又动用了你体内的灵蝶救人?” “总归是个无辜人,能救便救了,我也没想到这次动用灵蝶会耗费精气神,到现在都感觉头晕难受。” “耗费精气神?”萧煜珩眉头紧皱,“是不是你体内的两种蛊虫牵制灵蝶,让你身体亏虚?” 宋清姝没有说话。 她只知道灵蝶是阿娘留下来的至宝,以前用灵蝶救人都不会感到难受,自从身体里被种了蛊毒,这还是第一次动手灵蝶救人。 看样子,是真的出了问题。 “小姐,小姐!” 暖杏捧着一碗汤药着急忙慌地进了房,直接略过了萧煜珩,“小姐,小人听到小姐昏迷特意炖了汤药,小姐快喝。” 宋清姝嘴角含笑,端起碗一饮而尽,“暖杏,下次记得进房前要敲门,是规矩,王爷最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人。” “王爷?” 暖杏眼里只有小姐,进来时自动略过了萧煜珩,经过小姐提醒,这才看见床边还站了个人,她赶忙低头请罪,“王爷恕罪,是小人有眼无珠。” 宋清姝顿感好笑,无奈摇头,“王爷没那么小气。” 话音落罢,宋清姝感觉喉头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吐了暖杏一脸。 “清姝。” 萧煜珩连忙扶着宋清姝的肩膀,眼神阴鸷地盯着暖杏,“你给她吃了什么?是谁派你来害王妃的!” “没有,没有,小人没有想害小姐。”暖杏顾不上擦掉脸上的血,连连摆手,“汤药是我家乡用来补气血的,小人没动过手脚。” “滚开!” 萧煜珩一脚踹在暖杏的肩头,把人踹倒在地上,旋即扬声吩咐,“左炙,把人带出去,不管用什么法子,撬开她的嘴。” “等等。”宋清姝抬手拦下,她在嘴里呡了呡,汤药无毒,“她没有下毒害我。” 第110章 入云雾城 体内灵蝶作动,宋清姝长舒一口气,“汤药没问题,是煮的水有问题。” “水有问题?” 萧煜珩扫了一眼被打碎的碗,“水是从哪里来的?” 暖杏被拖拽到门口,连滚带爬地爬到跟前,“是屋后的那口井里打上来的水。” “屋后水井?” 老叟安顿好女儿过来刚好听见了,满脸紧张地追问,“王妃是不是喝了?赶紧吐出来,那里的井水不能喝!” “我没事。”还好体内有灵蝶能够化解,她反问老叟,“为什么那里的井水不能喝?” 老叟叹了一口气,“井水连接山上的龙泉水,可惜几年前龙泉水出了问题,镇子里的百姓都是从镇外的河水打水回来饮用的。” 宋清姝忽而想到了什么,“我想当年蛊医没有用错药,是因为百姓不知缘由喝了出问题的水。” 萧煜珩看着宋清姝脸色不好,手摁在她的肩膀上,“此事就交由蛊医去做,你先休息,明日启程。” “明日启程?那金蝉的蝉引怎么办?” “这些事情不用你担心,有蛊医在,他会解决金蝉镇的困境。”萧煜珩强行把宋清姝按了回去。 宋清姝拿萧煜珩没办法,只好留在床上休息,这一趟,就从床上躺到了马车上。 温暖舒适的马车也不知道萧煜珩是从何处买来的,山路崎岖,马车难行,基本上是走一段就要清理前面的积雪,一日的路程硬生生的拖了三日。 进了云雾城气温更低,宋清姝窝在马车里一直没下去,直到官府备好了王府的别院,她才下了马车。 暖杏紧跟其后,眼睛四处看,每件东西对她来说都很新奇,清荷放缓脚步,压声提醒她,“作为下人,眼睛不能胡乱看,要时刻注意小姐需要什么。” 暖杏应了一声,觉得清荷懂很多,自然而然地就跟在她身后不停追问,“清荷姑娘,我才来没多久,多谢你常常提点我。” “我们都是小姐的婢女,不用一直叫我清荷姑娘,叫我的名字就行了。”清荷对暖杏并没有恶意,只觉得她笨极了,有些事情教了好几遍都不会。 云雾城位于胥国的最北处,常年落雪,天气阴冷,他们从京城来,一时间适应不了,宋清姝冷得把带来的银碳都点得差不多了。 厚重的毯子披在肩头,宋清姝只从中间露出个头,冷得嘴唇发白,浑身发抖,清荷拎来一筐银碳进了屋,如刀的冷风灌入房内,让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清荷打开炭炉盖子,又添了两块银碳进去,把烧完的炭火拨弄出来。 “小姐,银碳不多了,在房内要是燃别的炭火会熏着人的,小姐,要不然我们还是回京城等王爷吧。” 宋清姝完全没想到云雾城会这么冷,冷得牙齿都在打架,呼一口气都冒着白气,京城最冷的时候也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王爷那边怎么说?” “王爷去衙门了,没那么快回来。”清荷又取来一张毯子,“小姐,真的不回京城吗?” 宋清姝摇了摇头,“只是没适应而已,过几日应该就会好很多。” 院子里突然脚步声嘈杂,左炙在外面敲了敲门,“属下左炙,参加王妃。” 宋清姝扬声往外喊,“进来吧。” 左炙推开门扉,朝身后人挥了挥手,四五个人跟着走了进去,“王妃,属下奉王爷的命来替王妃重修屋子。” “重修屋子?” 愣神的功夫,左炙已经带着人进了内屋,里面丁零当啷响成一片,足足整了一个时辰之久才出来。 左炙旋即又命人拿了个炭炉进来,“王妃,云雾城地湿雪冷,王爷怕王妃会冻着,紫烟炉适用这里的炭火,可让屋子日久恒温。” 紫烟炉? 是制匠高人王初一的得意之作,世上仅此一座,传闻中将炭加入炉中,炉内精巧的机关会让烟雾汇聚,待闲暇时搬去外面放烟,是上好的物件。 没想到萧煜珩连这个都能买到。 宋清姝看着人把紫烟炉搬了进来,左炙让人加了炭火进去,点火燃起,不见丝毫烟雾。 ‘吱呀’ 门轴摩擦,紧闭的房门被人猛地推开,随着冷风灌入的是一个惊慌失措的人,衣带沾雪,冲散了屋内的热气。 男子面色惨白,声音因惊吓而变得尖锐,“左侍卫?”他急忙跑到左炙的跟前,“王爷是不是在里面?还请左侍卫通报一声,外面出事了!” 屋内无人回他,左炙更是阴着脸推开他的手,“王爷还未回府,惊慌失措闯进内屋,有失规矩。” 男子的声音愈发尖利,眼神惊慌害怕,“左侍卫可知哪里能寻到王爷?醉生梦死的绛红姑娘,她,她死了!” 宋清姝眼眸微动,看向了左炙,后者旋即抱拳行礼,“这位是衙门的刘师爷,醉生梦死是喝酒寻欢作乐的地方,绛红是头牌姑娘。” 头牌姑娘,卖艺不卖身,却在卖身的当日死了,难免会引起波动。 “怎么死的?”左炙看了看宋清姝的眼色,转而询问刘师爷。 “骇人得很!”刘师爷额头冷汗涔涔,“昨夜本是绛红的初夜,早上丫鬟去伺候时,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绛红死在里面,那画面,太可怕了!” 宋清姝敛眉端起身侧的茶盏喝了一口暖暖身子,刘师爷的废话着实多,说了一大串,没一句在重点上。 “记录册子。” 身为衙门的师爷,记录案子的册子是会随身带着。 刘师爷这才想起来,忙取下腰间别着的册子递给左炙。 接下册子,左炙特意走到宋清姝的跟前,每翻一页都注意着她的神情,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才合上册子。 “门窗反锁,被人用金丝线缠绕四肢脖子,口鼻残留黑血。”左炙挑拣了重点复述。 门窗反锁,金丝缠身,黑色血液。 宋清姝垂下眼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随后褪下了身上的毯子下了暖塌,“去看看。” “你?” 刘师爷眼中的嫌弃不加掩饰,“你一个女子去做什么?要去也该是去请王爷做主。” 第111章 花魁之死 看她的穿着打扮不凡,云雾城寒冷,摄政王妃身份尊贵应当是留在京城,而不是随王爷来如此严寒之地,她一定是王爷身侧暖床的侧室。 一个侧室,有什么资格过问衙门的案子。 “我同家母学过医术,可从死者的死状尸况判断死者的死因。”宋清姝声音清冷,谈论尸体就如同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冷暖一样平常。 刘师爷嗤笑一声,语带讥讽,“验尸断案是衙门的事,闺阁女子岂可插手,别以为你是王爷的妾室就能胡作非为。” “妾室?”宋清姝眼神冰冷的扫了过去。 “谁说她是本王的妾室?” 一道迫人的声音先于人影进了屋子。 萧煜珩回来了。 玄色蟒袍沾着落雪,青色玉冠束发,面如冠玉,却冷若冰霜,一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屋内众人,落在了刘师爷的身上。 他径直越过刘师爷,如视无物,走到宋清姝的身边。 “不怕冷了?” 见她下了暖塌,萧煜珩拿过清荷递过来的狐裘披在她的肩头,“本王特意命人加厚了狐裘,出入记着披上,别感染了风寒。” 狐裘一披上身,宋清姝就感觉到了暖意,她惊喜抬头,“狐裘里放了暖垫?你是怎么做到的?” “云雾城太冷,你必定不适应,没入城本王便让人加暖垫在狐裘上。”萧煜珩冰冷的指尖掠过她的脸颊,“看样子,很好用。” 宋清姝被他的举动羞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多谢王爷。” 萧煜珩转过身去,冷声质问,“方才是谁说清姝是本王的妾室?” 刘师爷看着刚才的场景已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是小人有眼无珠,请王爷恕罪。” “恕罪?” 萧煜珩欲惩治刘师爷,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他侧目看去,只见宋清姝冲他摇了摇头,“王爷,无妨,还是先看看案子再说。” 左炙向前一步,字字清晰,“王爷,醉生梦死死了个花魁绛红,昨夜初夜死在了房内,是被金丝线勒死的。” “金丝线是华贵之物,一个花魁怎么会有?”萧煜珩问他。 左炙欲言又止,瞥了一眼宋清姝,“尸首是今晨发现的,还未来得及验尸查痕,王妃刚刚想过去看看,只是醉生梦死是青楼,王妃是女子,怕是去了有失身份。” “清场,封楼。”萧煜珩语若冰霜。 左炙抱拳领命,“是,王爷。” “清场封楼?”刘师爷慌张向前几步,“王爷,临近卯时,这时候清场封楼怕是会引起不满,要不然换个时辰?” 萧煜珩连个眼神都没给刘师爷,轻揽宋清姝的肩头往外走。 别院外停了马车,宋清姝一上了马车就感觉到了暖意,一眼看去,马车上布了暖炉,又用厚布缝制锁住了窗户,连一丝冷风都吹不进来。 如此细心精巧,宋清姝内心冰冷的地方渐渐被融化,只是她太过于害怕付出感情,宁愿选择无视。 车轮滚滚,马车行驶得很慢,在醉生梦死的门口停了下来,清荷抬脚上了马车,掀开了帘子,“小姐,到了。” 一只玉手指尖微挑伸出,宋清姝扶着清荷的手下了马车,狐裘披肩,一只暖炉也塞进了她的手里,“小姐,还冷吗?” 宋清姝弯唇轻笑,扬了扬手上的暖炉,“狐裘贴了暖垫,又有暖炉在手,我怎么还会冷。” 萧煜珩侧目看了一眼宋清姝,旋即抬脚进了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清场封楼,老鸨子带着一众姑娘打扮艳丽地站在大厅里,把一个男人围在其中拉扯不断。 “大人,眼看着就要开门做生意了,你们查案归查案,为什么要封楼?”老鸨子急得不行,再拖延下去,她可是要损失好大一笔银子! 进门便见到此景,萧煜珩敛眉,左炙会意带着侍卫疾步上前,一掌打开围着人的老鸨子,数名侍卫在同一时间抽出长刀。 寒光现,老鸨子被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好几步,把姑娘都护在了身后,可仍旧壮着胆子喊,“干什么?官府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查案也不用封楼啊!” 左炙厉声呵斥,“王爷面前,不许放肆!” 王爷? 冠面如玉,身着蟒袍,胥国上下能穿蟒袍的只有一位异姓摄政王。 难道这位就是? 老鸨子没了先前模样,声音也放低了几分,“王爷,醉生梦死是云雾城唯一的青楼,要是封楼会很麻烦的。” “王爷已经派兵驻守醉生梦死,无人敢靠近。” 派兵驻守? 老鸨子怕得搓着手上的帕子,试探性的问了问,“王爷,绛红一直在醉生梦死是卖艺不卖身的,可能是她不想卖身,所以才自尽的。” “绛红的房间在哪里?”萧煜珩冷声问。 老鸨子看了一眼拿刀的侍卫,吞了吞口水后走了出来,“小人这就带王爷过去。” “是绛红身边的丫鬟,小翠。”老鸨子一边说一边在前面领路,她伸手往另一侧一指,“她就是小翠。” 被叫小翠的丫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紧跟上脚步,“婢子去给姑娘送水洗漱,房门被锁上了,所以婢子去取了钥匙,一开门就看见姑娘死在了里面。” “可有看到其他人?”萧煜珩问。 小翠摇头,“没有,屋子里只有姑娘一个人。” 说着话,就到了门口,门旁悬着一块写着‘绛红’的木牌。 出事之后这间房就锁了起来,老鸨子取出钥匙打开门,门一开,她抬头便看见了屋内的场景,惊呼着往后退,被侍卫挡住去路,进退两难。 青楼闺房大多都一样,屋内正中间摆着漆桌,一张硕大的床榻,遮挡的纱幔被珠串揽起,绛红的尸首坐在床上。 她酥胸半裹,纤纤玉臂上缠绕着一根金丝线,从左手缠到右手,口鼻上流出黑血,一双眼眸圆瞪,死不瞑目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老鸨子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怎么死成这样了?传出去谁还敢来醉生梦死玩,真晦气,要死也死远一点。” 第112章 再验死因 闻言,宋清姝抬眸看向她,老鸨子别过头去,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身为女子,谁想沦落到青楼。 “我进去看看。” 宋清姝说着接过清荷手上的箱子,刚要抬脚走进去,就听见有人急匆匆地喊道:“王爷,衙门的仵作到了!” 说话的是云雾城的府衙大人,沈言,他身后还跟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是府衙的仵作,王振。 沈言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恭恭敬敬地回禀,“王爷,王振是府衙的仵作,前几日去了别的镇子验尸,刚刚才回来。” 王振已经换上了验尸的衣裳,身后还有负责拎箱子的徒弟。 “王振参见王爷。” 萧煜珩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让王妃进去,他留在外面。” 王妃验尸? 王振看向站在王爷身侧的女人,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身弱浮柳,一派弱不禁风的样子,如何能够验尸? 沈言为难开口,“王爷,府衙有仵作验尸,此等小事何必劳烦王妃。” “王爷,就让他去吧。”宋清姝只是想看看尸体的样子,若他真的有本事,倒也省事了。 “进去吧。”萧煜珩冷声下令。 王振心有不满,身为女子也敢妄论府衙事,贵为王妃又如何,女子就该好好待在闺房,而不是抛头露面。 王振进屋验尸,一行人下了楼梯,老鸨子命人备了茶水在大厅,偌大的厅内只有萧煜珩和宋清姝落座,其余人站在一侧候着。 脚步声起,欧阳鸿进了醉生梦死,扬手挥掉头上的落雪,“下官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这位是……” 沈言没见过他,听他自称下官,便知道对方是官僚。 欧阳鸿微微福身,“本官欧阳鸿,原是安阳城府衙,幸得王爷提携,现入了京城刑狱司当差。” 刑狱司? 沈言羡慕不已,他为官多年,一直想要入京,只可惜京城官官相护,他有志难报,只能困在云雾城这个严寒之地。 欧阳鸿突然想起了正事,将手上的锦盒恭敬地放在桌子上,“王爷,你命下官找的东西。” “打开看看。”萧煜珩敛眸看向宋清姝。 宋清姝会意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块白皙的玉,她一眼就认出了玉的材质,语带讶然,“是暖玉!王爷真厉害!” 宋清姝欣喜地拿出暖玉,触手生温,人的体温越高,玉就温度就越高,是暖手的好东西,比暖炉要强多了,不用时常添加热水。 “喜欢就好。”萧煜珩端起面前的茶水,用茶盖刮掉浮叶,茶盏遮住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传闻摄政王阴晴不定,难以靠近,更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场众人见到此景,也不再对宋清姝有丝毫的怠慢。 一个时辰后,王振一边下楼一边脱下了外衣。 “死者身上没有伤痕,只有被金丝线缠绕留下的痕迹,脖子上有红印,死于昨夜子时,是被勒死的。” 沈言冲着老鸨子挥手,“平姑,昨夜买下绛红姑娘初夜的人是谁?” 平姑上前一步,“是杨大爷,花了一万两银子。”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捂着嘴,“杨大爷平日有些小癖好,跟他过夜的姑娘都免不得身上有伤,难道是这次做过头了?” “杨大爷?” 龟公紧张地直搓手,“昨夜亥时杨大爷就找了别的姑娘伺候,说是绛红姑娘来了天葵,把初夜退后了几日。” “那昨天晚上绛红伺候的是谁?” 平姑满腹疑惑,她明明看见有男子进了房,只是匆匆一个背影,没看清是谁,她还以为是杨大爷。 宋清姝双手覆在暖玉上,声音清冷,“她不是被勒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宋清姝的话吸引过去,首先不满的就是王振,“你是在质疑我验得尸首有误?” “绛红裙角有血,脖子上的勒痕虽红,但只不过是用力过度导致,缠绕在她身上的金丝线只有一股,不足以勒死人。” 宋清姝眼神冰冷地抬眸,“你没验她的下身。” 王振脸色一变,“男女有别,我怎可乱碰?” “身正而影不斜,身为仵作,面对死者要一视同仁,你若对死者无别心,怎会在意男女有别?”宋清姝字字掷地有声,说得王振颜面扫地。 “贵为王妃又如何?闺阁女子哪里懂得验尸?”王振验尸多年,何曾被人这么下面子。 欧阳鸿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屑和讥讽,“你说王妃不懂验尸?笑话!不夜城瘟疫是王妃治的,安阳城灭门惨案也是王妃破的,说句不好听的,王妃的验尸本事无人可比拟!” 安阳城灭门惨案王振也有所耳闻,可没想到破案的人居然是摄政王妃。 话都说出口了,已经没有收回的可能。 王振出言辩驳,“那又如何,我验尸多年,从未出过错漏!” “那是你没碰到王妃,王妃说死者的死因不是被勒死的,就不是被勒死的!”欧阳鸿高抬头颅,语带骄傲。 “开堂公验。”萧煜珩声音冷如冰刃。 王爷都说要公验,无人敢说反对。 宋清姝缓缓起身往楼上走,行至门口,她接过清荷手上的木箱,独身走进屋内,她打开木箱,取出麋鹿皮手套,将卷着刀具的布包拿出平铺在桌上。 她走到绛红身前,解开绑缚在她身上的金丝线,将尸身放稳在床上,旋即剪开了她的衣裙,露出身体,鲜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在腿上。 宋清姝拉开金丝线,用手指捏住下巴,露出一条细长的红痕,她检查了绛红身上被金丝线缠绕过的地方,皆留下同样的红痕。 双手向下,指尖落在绛红的小腹位置,腹部有硬物,用力一摁,心中了然,她拉开绛红的双腿,俯身看去,血是从隐秘处流出,有被硬物撞伤留下的痕迹。 她在屋内转了一圈,仔细观察每个细节。 片刻后,宋清姝脱下手套放在木箱上,她抬眸冷声,“绛红是被人用硬物从隐秘处进入腹腔杀死的,不是勒死。” 第113章 让王振心服口服 王振死咬牙关,“刚才龟公都说了,绛红来了天葵,她腿上的血一定是天葵血!” “技不如人就要认,死不承认有什么用?”欧阳鸿撇了撇嘴,“你还不如跟王妃好好学习验尸的本事,别学了一点皮毛就装大师。” 嘲讽的话一字一句都落在欧阳鸿的耳朵里,令他面红耳赤,也顾不上身份有别了。 “欧阳大人。”宋清姝朝他摇头示意,随后又说,“绛红并非处子,腹中有胎,那些血除了是被捅穿内脏流血过多而死之外,还有破了胎衣导致的出血。” 平姑大惊失色,“绛红不是处子,还怀了孩子?”她小声嘟囔,“王妃,会不会是你验错了?绛红从不私下见客,怎么可能会怀身孕。” 宋清姝语气中带着不容质疑,“我不会验错。” “我在窗户边发现石灰碎屑,整个醉生梦死都是用青砖楠木铺成,不可能会有石灰碎屑掉落。” 宋清姝眸光骤凝,“绛红的指甲缝里也有石灰屑,后背有很淡的尸斑,尸体被发现时是坐着的,按理说尸斑会出现在股部,而不是后背。” “这间房不是绛红被杀的地方,她是被人死后移到这里的。” 此言一出,王振像是抓到了宋清姝的痛脚,当下就讽刺道:“整间房被反锁,王妃说绛红是被人搬到这里,那凶手是如何离开这里的?” 宋清姝瞥了王振一眼,知道他不会轻易死心。 “取一根金丝线来。” “下官去!” 欧阳鸿自告奋勇地跑去取金丝线,不多时就拿了一根回来,双手奉上,“王妃,金丝线。” “沈大人,可否配合我?” “我?”沈言看了看萧煜珩,“王妃,为何是下官?” 宋清姝声音平平,“王仵作不信我,若我用了身边人,他仍旧不会相信,我与沈大人今日是初次见面,沈大人又是云雾城的府衙大人,我想,应该值得相信。” 沈言知道宋清姝是在说给王振听,只好跟着宋清姝进了屋子。 当着所有人的面,宋清姝让沈言搬了个凳子坐在跟绛红同样位置的前面,让他高抬双手,以金丝线由左向右缠绕在沈言的胳膊上。 随后,宋清姝固定其中一端金丝线,手里拉着另一端线头往外走,金丝线缠绕在门闩上,抬脚走出房门,将门闭合,她一点点拉扯金丝线,把金丝线从屋内拉了出来。 只听‘嘎达’一声,宋清姝弯唇笑了笑,“王仵作,试试开门。” 王振似信非信地去推门,门扉纹丝不动,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抬起双手覆在门上,用力地往里面一推,仍旧推不开房门。 试了几次都打不开门,王振沮丧地退了回来。 “金丝线韧性强,用线拉在门闩上即可。”宋清姝冲着屋内喊了一声,“沈大人,可以开门了。” 沈言听到声音后起身去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脸色难看的王振,心中便知道王振又吃瘪了。 “方才我便看见门闩上有一条细细的拉痕,是凶手利用金丝线缠绕在绛红的身上,再绑在门闩上,从外面拉出金丝线就能制造出密室杀人的现象。” 宋清姝从木箱底下抽出一本书递给王振,“我知道你验尸的本事不差,只是太在意男女之别,身为仵作是要为死者伸冤,如此避讳,怎替死者伸冤?” 王振看着宋清姝递过来的书,上面赫然写着《平冤录》三个大字,眼睛顿时一亮,“平冤录已经失传了,王妃,这……” “方才我替绛红验尸时,其他人都侧目不看,只有你紧盯着她的尸首,你的眼神里没有对绛红尸身的亵渎,只有对验尸手法的求知若渴。” 宋清姝知道他不好意思,把书塞到王振的手上,“我赠你这本书是为了让你以后能够更好地为死者伸冤。” 王振脸上写满了羞愧,紧紧地攥着平冤录,旋即朝着宋清姝下跪,“是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王妃,王妃不止不计前嫌还将书赠给下人,小人……” “好了。” 宋清姝打断了王振的话,“绛红口鼻有黑血,应该是死前喝了毒酒,在毒发后惨遭凶手迫害,后面就由你详验了。” “是,小人必定竭尽所能!”王振心里亢奋极了,巴不得现在就把平冤录翻看了。 宋清姝走到萧煜珩的身侧,“王爷,已经很晚了。” “回别院吧。” 萧煜珩转身之际,伸手揽过宋清姝的肩头,出了醉生梦死,把人扶上了马车,欲走时被宋清姝叫停了脚步。 “王爷。” 宋清姝欲言又止,萧煜珩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事,抬脚上了马车。 “是想问为何本王不阻拦你?” 宋清姝愣了一下,没想到萧煜珩一开口就戳中了她想说什么。 她轻咬下唇,试探开口,“从安阳城到云雾城,我身为女子被诸多质疑,若不是王爷,我怕是连尸首都看不到,王爷为何会纵容我多番抛头露面?” 萧煜珩轻笑一声,抬眸望向她,“女子跟男子有何不同?” “男子可以进京赶考,光耀门楣,但女子只能处于深闺,纠缠于内宅。”宋清姝很认真地回答他,“只可惜世人对女子偏见太多。” “但本王不这么认为。”萧煜珩沉声道:“你虽是女子,但医术高明,验尸的本事也高于他人,你并非是抛头露面,而是将本事展露于人。” 宋清姝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萧煜珩口中说出的,她想起京中传闻,看着他时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 “有什么直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京中传闻,王爷不喜女子靠近,好龙阳之癖,是真是假?”宋清姝又忙补了一句,“我只是好奇,并不是故意窥探王爷的隐私。” 萧煜珩敛眸轻笑,“虚言罢了。” 四个字足以说明他不是龙阳之癖。 这就更加让宋清姝感到好奇了,既然不是龙阳之癖,怎么王府内上下皆是男子,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 察觉到宋清姝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萧煜珩放下手上的折子,语带疑惑,“还看什么?” 宋清姝用右手支着下颚,好奇地靠近萧煜珩,“既是虚言,那王府内怎么没有婢子?” 萧煜珩沉吟一瞬,“曾经抚养本王的嬷嬷为了银钱在茶水里下毒。” 第114章 下蛊人现身 一句话让宋清姝语塞当场,也没再开口说话。 京中人只知萧煜珩下手狠绝,却不知这份狠绝下曾经遭受过什么。 夜雨淅沥,一道人影忽现,悄然无息地出现在宋清姝的床边。 本就在浅眠的宋清姝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募得睁开眼睛,右手快速地摸向枕头底下,朝着那人挥去。 只是一瞬,她的手腕被擒,那人指尖一挑,放在案桌上的蜡烛被瞬间点燃,也让宋清姝看到了他。 男人放开手,嘴角上扬,“没想到你在短短时间内就能恢复记忆,小看你了。” 听他说话的语气,宋清姝就知道他是给自己下蛊的那个人,当下眼带狠意,右手施力,反而被他又擒住力气。 根本无法还手。 男人露出的眼眸里带着不屑,旋即松开了手,双手背在身后,“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那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你要杀了萧煜珩才能解蛊。” 宋清姝敛眸轻笑,“你说我就要信?可笑,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能下蛊自然也就有解蛊的法子。” 男人掀开面罩,露出他的模样,宋清姝赫然一愣,居然是云水寺的和尚,当日提醒她不可妄改的那个和尚! “佛门弟子居然对我做此事,你难道就不觉得亏心吗?”宋清姝冷声质问。 青玄合起双手作态,语气清冷,“我已经提醒过你数次,不惜下蛊,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非要篡改过往?” “大师既然来提醒我不该篡改过往,那也该知道我的过往是什么样的,大师普渡众生,让那样的人当上皇帝,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青玄沉吟一瞬,摇头叹息,“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我救了你,抹去你的记忆只想让你放下,没想到,还是错了。” “大师没错,错的是人。”宋清姝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何大师会种蛊?” 青玄看着这张跟云望舒相似的脸,思绪百转千回。 “多年前我曾认识你娘,她救过我,也让我放下仇怨皈依我佛,蛊是她教我的。”事已至此,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你娘说,你会有个大劫,希望我能够救你,那日你被人掳走,是我跟那人做了交易,也让我还了你娘的人情。” 宋清姝想了想其中细节,“大师见过云望雅,是云望雅掳走我的是吗?” 青玄点头,“嗯,她跟我一样,想要复活你娘,但你娘很特别,她的消失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消失?”宋清姝上前一步,意识到自己失态,这才放软了语气,“大师是说,我娘没死,而是消失了?” “没错,宋清姝,你继承了你娘所有,会医术,懂蛊术,切记,云望雅为了复活云望舒已经疯魔了,自己小心吧。” 青玄说着就要走,宋清姝出言拦住他,“大师,你在我身上种的蛊毒,一是想让我忘了萧煜珩,忘了前程往事,二是想要克制我体内的另一种蛊毒对不对?” 青玄没有说话,这也印证她说对了。 “二十多年前在萧煜珩体内中蛊毒的人是云望雅对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时候的萧煜珩还是幼年,跟她何仇何怨?” “你既然已经牵扯进来,那证明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已经还了你娘的人情,日后,靠你自己了。” 青玄没有说出真相转身就走了。 今夜青玄现身不是为了杀她,而是在提醒她小心云望雅。 翌日清晨,晨光乍亮,一场大雨洗刷了云雾城,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倒映着来来往往过路的百姓。 醉生梦死还是不能开门做生意,侍卫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出。 别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宋清姝带着清荷去了衙门,见到了绛红身边的另一个婢女,被吓得语无伦次的晓兰。 晓兰被关在醉生梦死的柴房里,绛红惨死的画面让她惊魂未定,听到什么动静都犹如惊弓之鸟。 宋清姝命人打开了柴房,听到动静,晓兰双手环抱在腿上,害怕的浑身都在发抖。 “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看见,别杀我,别杀我。” 宋清姝挥手屏退了下人,语声柔和,“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前天夜里,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晓兰心底里不想面对的画面浮现脑海,她害怕地把头埋进腿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了!” 晓兰跟小翠不同,她是绛红的贴身婢女,走哪都带着,一定知道绛红见过什么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宋清姝俯身蹲下,右手拂过晓兰身后时,不着痕迹地将一根银针没入她的颈后,银针入体,晓兰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晓兰,绛红姑娘长得貌美,想必有很多人想要跟她共度春宵,绛红姑娘有钟意的人吗?” “绛红姑娘……小姐……” 晓兰嘴里喃喃自语,“小姐很喜欢听梨园的梁祝,晚上要见客,只有上午才有功夫睡一会,一到梨园开场,小姐就一定会去听戏。” “梁祝的结局好像不是很完美,绛红姑娘是喜欢听戏,还是喜欢唱戏的人?”宋清姝试探性地往下问。 晓兰一口否认,“不是,小姐是真的喜欢听戏,梨园每三日才会唱一次梁祝,小姐从未缺席过!” 鼻尖忽而闻到一股香气,宋清姝低眉看到晓兰袖口上沾染了黄色污渍,她趁着晓兰不注意捏了一点在指尖在鼻下细细一闻。 蜡渍和淡檀香的气味。 在给绛红验尸的时候,宋清姝就看见了她房内有燃尽的檀香灰,檀香并不便宜,以绛红一个青楼姑娘要日夜点着檀香,想必花费不菲。 即便是恩客相送,也不会有人送这么多。 “绛红姑娘想必唱一曲价格很高吧,就连你的身上也有淡檀香的气味。”宋清姝状似随意询问。 淡檀香…… 晓兰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紧紧抓着衣服,声若蚊子,“小姐身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她没钱了,不要再害小姐了,不要……” 第115章 查蜡渍 “烛台并蒂莲,红烛粗寻常,满室淡檀香,相爱两不疑。”晓兰嘴里呢喃着这一句话。 在绛红的房里她并没有看到晓兰说的这些东西,一定是跟凶手有关。 前夜绛红卖了初夜,但她又怀有身孕,根本不能与人欢好,她只能假借天葵拖延,实则是去见了她腹中孩儿的爹爹。 在那间房里才有红烛,淡檀香,晓兰伺候身侧,所有衣袖上才沾染了带淡檀香的蜡渍。 “晓兰,你还记得在哪里见到的红烛吗?”宋清姝轻声问她。 晓兰眼神茫然,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天很黑,小姐坐着马车,我跟在旁边,不记得路。” “不记得没关系,好好待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不用再害怕了。”宋清姝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将她袖口上的蜡渍拨弄在掌心。 回了别院,宋清姝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别院有其他的屋子里没有点着暖炉吗?” 清荷想了想后说,“小姐,我的屋子没有点暖炉。” 宋清姝转身走出屋子,清荷的屋子就在她的隔壁,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寒意让她缩了缩脖子。 “小姐,屋子太冷了,还是回去吧。”她们本就是伺候的丫鬟,几乎时刻都待在小姐的屋内,突然进来,也感觉有些冷意。 “不用了,正合我意。” 宋清姝命清荷把木箱放在桌上,她打开木箱取出里面的银匙,她取出蜡渍放在银匙上,突然才发现漏了东西。 “清荷,让暖杏去香料铺子买半两淡檀香,再买两根红烛。” “是,小姐。” 清荷取了银钱让暖杏去买,暖杏马不停蹄的出别院买淡檀香,不过多时便回来了,跑得满头大汗。 “小姐,淡檀香和红烛。”暖杏把东西放在桌上,大口喘着粗气。 宋清姝烧了一壶茶水,茶水还未滚,暖杏人就回来了,“我不是很着急要用,怎么跑的一头是汗,在屋子里散了汗再出去,别感染风寒了。” “暖杏都听小姐的。”说完话,暖杏就进了内屋。 清荷见人进去了才凑到宋清姝的身侧,小声说话,“小姐,我怎么感觉暖杏的脑子不太灵光,说她笨,她有些地方又精明得很,说她精明,你看她方才的样子。” “你呀。”宋清姝笑着用手戳了戳清荷的额头,“暖杏自小被家人抛弃,又辗转被卖了多处人家,好不容易有个安全的落脚地,她一定会用尽全力地想要留下来。” 清荷认同地点了点头,“小姐说得对,一开始我还提防着她,现在看来,只要小姐说一句,暖杏都怕是会豁出性命去办。” 宋清姝笑而不语,按照蜡渍上沾染的淡檀香气味调整分量,不消半柱香就做出了两支混有淡檀香味的红烛。 她把放了蜡渍的银匙搁在烛火上微火烤化,再将红烛点燃。 时间流逝,红烛在屋内缓慢燃烧,蜡渍层层堆积,一个时辰后,蜡烛短了近半,她抠出蜡渍跟原先的蜡渍做了对比。 按照晓兰所说,绛红前夜是见了人,蜡渍融化过半需要一个时辰,她回醉生梦死也要半个时辰,推算她见到绛红的尸首,最少要两个时辰。 绛红不是在子时死的,而是往后推后一个时辰,也就是丑时。 丑时醉生梦死还在接客,人多眼杂,绛红的闺房在二楼,凶手有充足的时间把绛红的尸首带回醉生梦死,伪造成密室杀人的假象。 宋清姝忽而想到了什么,扬声喊了一声,“暖杏。” “小姐,小人在!”暖杏听到声音急忙跑出来,“小姐还要买什么吗?” “不是,我忘了嘱咐你问问卖淡檀香的老板,最近有什么人买过淡檀香。”宋清姝看她的样子,想想要不要换别人去问。 暖杏呡了呡唇,“小姐,小人买淡檀香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话,小姐不说,小人还不觉得有问题。” “什么话?” “店里的工人说,淡檀香价格昂贵,本来没什么人买,这几日除了小姐买过,就只有醉生梦死的姑娘买过,还买了大半,足足花了千两银。” 暖杏煞有其事地说,“卖艺的姑娘一曲不过十两银子,千两银足够赎身了,不赎身反而去买淡檀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是她有千两银子,她便买个铺子做小生意了。 宋清姝抬眸看向清荷,“先前王爷在醉生梦死问话时,是不是问了绛红的赎身价?” 清荷点头,“嗯,绛红卖艺不卖身,赎身需要一千五百两银子,若是卖身的姑娘,八百两就可以赎身了。” “绛红在醉生梦死五年,要唱数不清的曲子才能攒够一千两银子,明明可以赎身做个清白姑娘,买淡檀香做什么?” 宋清姝瞳孔骤缩,猛地站了起来,“备马车,我要去衙门。” 马车就停在别院门口,宋清姝着急让马夫加快速度,刚停稳,她急匆匆地下了马车,闷头就往里面走。 “闲杂人等不得入衙门!” 两名衙差见她不由分说地往里面进,立马抽刀交叉横在宋清姝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放肆!摄政王妃入衙门也要经过你们同意吗?”清荷厉声呵斥,眼眸瞪着衙差,伸手推开他们就往里面进。 摄政王妃? 衙差愣了片刻,再次挡在她们面前。 “胡说!摄政王妃明明就在里面,你们胆敢冒认王妃名号,不想要脑袋了吗?” 宋清姝满腹疑惑,她就在这里,他们却说里面有个摄政王妃? “你确定摄政王妃在里面?”宋清姝不确定地问他们。 “三姐。” 甜腻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一道粉色身影一闪而过,下一瞬便到了宋清姝的面前,亲昵地揽着她的胳膊。 “相容着急想要见三姐,这才说是摄政王妃,不然他们不放我进来,三姐不会怪我的是吧。” 宋相容堆着满脸笑容,一副跟她很亲密的样子。 宋清姝没想到会在云雾城见到宋相容,她沉着脸拨开宋相容的手,冷声开口,“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 “三姐怎么同相容生疏了,相容听闻三姐跟着王爷来了云雾城,好不容易才求着殿下带我过来的。” 殿下? 沈临渊也来了? 第116章 地下一层 云雾城离京城数万里,这两个人就是凤凰。 不落无宝之地。 宋清姝懒得理会她,抬脚就往里面走,只见前堂萧煜珩坐高位,沈言和沈临渊居坐下位。 “身为世子不在京中,偏偏来这种严寒之地,三年了,一事无成。”沈临渊语带嫌弃,还以为他在京外几年能有所成就。 不过尔尔。 沈言偷瞄了一眼萧煜珩,旋即低下头没有说话。 沈言,沈临渊,她的注意力全在绛红的案子上,没注意到沈言的姓氏。 镇国大将军沈天郎的小儿子,沈天郎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与二儿子均在朝堂有所建树,除了沈言,不过他年纪最小,沈天郎便由着他了。 胥国有三枚兵符,一枚在萧煜珩的手中,一枚在沈天郎的手里,如今就只有沈言一事无成,谁也不知道那枚兵符会不会传到沈言手里。 在沈临渊心里,只要有一丝能够坐上皇位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殿下,王爷,姐姐来了。”宋相容走在前头,在沈临渊身边驻足,“云雾城冷得很,就连姐姐都穿得如此厚实。” 宋清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径直走向萧煜珩,刚想开口,余光瞥见他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她选择容后再说,人站在他身边。 “三姐,一段时日不见,三姐似乎消瘦了不少。”宋相容声音轻柔,眼睛一直看着宋清姝,脚步挪到沈临渊的身边,挑衅般把手放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宋清姝全然没把宋相容放在眼里,自然也就无视了她的挑衅。 “东西送到就回吧,本王和沈大人还有要事商议。”萧煜珩冷冷开口。 沈临渊没想到萧煜珩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他才到没有半柱香就要他走? “王爷,本殿近日得了个消息,说是玄灵子大师外出野游未归,收徒一事暂且搁置,相容对医术玄术向来有兴趣……” “跟本王有什么关系?无事退下。” 萧煜珩不等沈临渊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沈临渊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只好带着宋相容悻悻走出衙门。 二人走到衙门口,宋相容轻声安慰,“三殿下不必恼怒,王爷既然这么说话,那证明他也不知道玄灵子大师的去向,如此一来,也是一件好事。” 一番话说得沈临渊的怒气消了大半,“你说得对,本殿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已经放在我们回去的箱子里用冰块冻着,保准我们回去一路都不会有问题。” 沈临渊满意点头,“做到好。”一阵风吹过,他嫌弃地看着云雾城,“这里实在太冷了,先回京再议。” “不管殿下去哪里,相容都愿意陪伴左右。”宋相容说着话把头靠在了沈临渊的肩头,温柔又善解人意。 沈临渊侧目看了宋相容一眼,相较于宋清姝,容貌是差了些,可容易控制,不像宋清姝,处处跟他作对! 衙门前堂,沈言神情带着几分窘态,“让王爷见笑了。” “有何好笑?”萧煜珩声音平平,“沈临渊被封为皇子多年,皇上对他尚算不错,这些年他不也是一事无成。” 沈言蓦然抬眸,惊讶地看向萧煜珩,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王爷,既然沈大人也在,我发现了醉生梦死命案的线索。”宋清姝适时开口,缓解了气氛,把话题引到了案子上。 萧煜珩挑了挑眉峰,“去见过晓兰了?” “嗯。”宋清姝听着这话就知道,他也召见过晓兰,“我在晓兰的衣服上发现了蜡渍,是红烛蜡油混合了淡檀香。” “淡檀香?”沈言讶然,“那东西可不便宜,醉生梦死的姑娘怎么用得起?” 宋清姝弯唇笑了笑,“沈大人说的是,我命人去问过,绛红生前花了千两银子买了不少的淡檀香。” “绛红的身价是一千五百两,她存了那么多年的钱只有一千两银子,又在出事当夜以五百两的银子卖了自己的初夜,这便是疑点。” 萧煜珩将手中的图纸递给宋清姝,她接过后展开一看,顿时愕然。 这是醉生梦死的建造时的图纸,是废弃的戏院重修的。 “醉生梦死的底下有一处废弃多年的地下夹层,平姑说地下那层只是平日用来堆积杂物的,下官带人去看过,里面被打扫得很干净。”沈言徐徐说着。 宋清姝敛眉细想,“绛红没离开过醉生梦死,她是在地下那层被杀,又被凶手趁着人多将尸首搬回了她的闺房,伪造成密室,混淆了死亡时间,伪造了他不在场。” 萧煜珩忽而开口,声沉如夜,“命人打开地下那层。” 沈言不解问道:“王爷,那一层下官已经带人进去过,并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发现才可疑。”宋清姝卷起图纸,“常年没有人进去过的地方却打扫得很干净,是想抹去一些别人不想发现的东西,但,只要凶手在那里杀了人,就会留下痕迹。” 一个时辰后,萧煜珩命人打开了地下一层,由沈言带路走了进去,刚一进去,宋清姝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驻足停下,没有再往里面进,“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萧煜珩回首望着她,“为什么?” “没有味道。”宋清姝嗅了嗅鼻子,“淡檀香香味会留存至少七日,味道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淡,这里没有被打开过,如果绛红真的在这里遇害,不可能没有淡檀香的气味留下。” 众人陷入一片沉寂。 本以为是找到破案的线索,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沈言突然灵光一现,双眸里蕴着兴奋,“还没进去王妃便以气味辩出这里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那如果王妃把整个醉生梦死走一遭,哪里有气味,那里就是绛红被害的地方!” 萧煜珩冷眸一扫,声音低沉,“沈大人这是当本王的王妃是什么?” 沈言被看得心里一颤,忙解释原因,“王爷,下官只是为了破案,并非是有意说王妃什么。” “不对。” 第117章 绛红贴身婢女 宋清姝敛眉,头微微侧了侧,脚步一挪,她悄然召出灵蝶,灵蝶忽扇着翅膀往地下那层深处飞去。 她抬脚追上灵蝶,萧煜珩也看见了从宋清姝身体里飞出的那只蝴蝶,他深知这只蝴蝶是何作用,大抵是找到了真正的地方。 灵蝶飞到地下一层的正中间时停了下来,宋清姝抬手将灵蝶召回掌心,它停止飞舞,最后没入手心消失不见。 真是奇怪,她明明没有闻到淡檀香的气味,为什么灵蝶指引她来这里? 宋清姝环顾四周,指尖滑过墙壁,留下一层淡淡的石灰碎屑。 在绛红的身上也留下了石灰碎屑。 沈言刚想出声询问,萧煜珩抬起右手,示意所有人不要发出声音。 跟随而来的人目光都纷纷落在了宋清姝的身上。 宋清姝往前走一步,用力的一脚踏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她心下一喜,转身看向萧煜珩,“王爷,在我脚下!” “挖开。” 萧煜珩一声令下,沈言挥手招了招守在外面的工匠,工匠拿着工具鱼贯而入,随着一下接着一下敲打,石砖被撬开缝隙,工匠用力一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露在众人眼前。 长长的石阶隐匿在黑暗中,一股混合霉味与血腥的恶臭扑面而来,在这种气味下,宋清姝还闻到了淡檀香的气味。 果然在这里。 众人顺着石阶一路向下,在走到最后一层石阶,侍卫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漆黑的屋子顿时明亮。 这里的空间不大,放了一张紫檀木的床榻,上面雕刻着牡丹花纹,床幔上绣着龙凤呈祥,一张圆桌上还放着两枚燃烧了一半的红烛。 “呜呜~呜呜~” 呜咽声从床榻后面传出,左炙抽出腰间配件指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剑尖挑起床幔,一个婢女被五花大绑地捆在角落动弹不得。 左炙回首禀告,“王爷,发现有人活着。” “带出来。” 左炙把人从角落里拖出来,她嘴里塞着布,双手双脚都被绑得严实,左炙取下她嘴里的布,看她嘴唇发白,把随身的水袋打开放到她唇边。 她又渴又饿,嘴唇触碰到水的瞬间便用力地吮吸着,直到一只手飞快地拿走水袋。 “她嘴唇发白脱皮,应该关在这里有几天时间了,突然间能喝到水不能给她喝那么多。” 喉咙被水润过,小琦咳嗽了两声,意识也清醒了不少,听到给她喝水的人说了一句王爷,是官府的人来救她了! “是官府的人吗?救救我,救救我!” 宋清姝示意左炙解开绳子,“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我不知道。”小琦双手都在发抖,“我是跟着小姐去了宅院,一到门口我就被打晕了,一醒来就在这里。” 宋清姝皱着眉,“小姐?绛红?” 小琦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姐有危险!小姐有危险!” “她已经死了。”宋清姝抓住小琦的手腕,厉声问道:“绛红生前见过什么人?她跟什么人很亲近?” “死了?小姐死了……”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小琦哭得泣不成声,“小姐,小姐她死的太冤枉了。” “别说这么多了,告诉我,绛红生前跟谁关系最近?”看她的样子,有进气没出气,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她必须要问出点线索。 “梁祝……梁祝……”小琦瞳孔张开,大口喘着粗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着宋清姝的衣服,声音断断续续。 与此同时,城东偏僻废弃宅院里,火盆里燃烧的火焰映照着一张满是阴鸷的脸,他面无表情地将一整套戏服扔进火里,精致的戏服在火中烧得卷曲。 “不够,光这些,还不够……” 他低声呢喃,眼中蕴着浓烈的病态狂热,“还需要,再来一次……” 被送回衙门的小琦还是没了救,只留下了梁祝这两个字。 宋清姝手持银簪,烛火下,尖锐的簪尖顺着小琦的脖子一路向下,精准地落在了喉咙正中间,她将簪尖对准,轻轻一摁,一滴血珠凝在簪尖上,被摁压的位置闪着一丝光亮。 她伸手捏准光点的位置,用力一拔,从小琦咽喉的位置拔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沈言满眼惊讶,如此精湛的手法就连府衙的仵作都做不到,王妃可真是厉害。 一旁的欧阳鸿骄傲地抬起头,用手肘碰了碰沈言,“我就说王妃的本事很厉害,偏偏你们之前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沈言颔首低语,“王妃确实厉害,自从那日王妃送了王振一本书,王振跟着了迷一样日夜翻看,还向我请辞,说是要细细研究。” “王妃破了不少的案子,先前的几桩案件若不是王妃,恐怕还会要拖好长时间。”欧阳鸿崇拜地盯着宋清姝看。 “依我看,凶手是以虐待来达到自己变态的目的。”宋清姝凝眉沉声,“小琦并没有见过凶手真正的样子,被杀的原因只是她一直跟在绛红身边。” 萧煜珩挥手屏退其他人,缓步走到宋清姝的身边,“是你体内的灵蝶找到了密室,是密室里血腥的味道吸引了它吗?” 萧煜珩的一句话提醒了宋清姝,她惊喜抬头,“王爷,我想再去密室看看,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好。” 对于宋清姝的要求,萧煜珩从未拒绝过,立刻带人前去密室。 欧阳鸿一听到要再次去密室,就知道宋清姝找到了新线索,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 “已经去过了,还去干什么?”沈言不理解反复奔波的意义在哪里,毕竟才从那间密室回来没有一个时辰。 欧阳鸿拍了拍沈言的肩膀,故布迷障地说道:“沈大人,你去了就知道了,保准能让你大开眼界。” 沈言似信非信地也跟了过去,也想看看究竟有什么值得再回密室一趟。 密室被打开后就由侍卫看守,防止人进去破坏,宋清姝让其他人都站在了门口,拿起她的木箱走了进去。 如果不是萧煜珩提醒她,她完全想不到灵蝶会依靠血腥味追踪位置。 第118章 酒醋混合找血迹 宋清姝环顾四周,旋即站在密室中间位置,低头一看,脚边有个四方印子,她侧目看向木桌,木桌有被移动的痕迹,这个四方印子应该就是木桌原先摆放的位置。 她打开了木箱,从里面拿出一瓶浓醋,她转眸看向萧煜珩,“王爷,还请王爷帮我找一瓶浓酒,越浓越好。” 萧煜珩吩咐左炙去办,“去拿。” 醉生梦死最不缺的就是酒水,左炙只是让平姑去找,平姑随手拿一瓶就是浓酒。 “王妃,酒。”左炙双手奉上浓酒。 “多谢。” 宋清姝接过浓酒,把浓酒和浓醋混合倒进碗里,围绕着密室的四周浇上,没有反应。 怎么会? 如果这间密室里没有血,那灵蝶为什么会指引她来这里?就只是因为小琦被关? “再去浓酒和浓醋。”宋清姝吩咐下去。 左炙动作迅速又取来浓酒和浓醋,还特意拿了两大瓶。 宋清姝再次将两瓶浓酒浓醋混合在一起,她就不信找不到! 就在她再要洒向屋子时,宋清姝忽而想到了什么,拽起木桌的一边用力拉到墙角,再将酒醋倒在木桌刚刚摆放的地方。 酒醋一落地,不出片刻时间就发出‘呲呲’的声音,紧接着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奇怪的味道充斥着整间密室。 宋清姝心中大喜,“王爷,找到了,绛红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萧煜珩虽面无表情,但眼底闪过欣喜,“那日出入醉生梦死的恩客和所有人都带回去审问。” 一听这话,平姑就坐不住了,“让醉生梦死的姑娘配合没关系,但要我把恩客都说出去,那我醉生梦死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此案牵涉了两条人命,你不得不说。”萧煜珩微眯双眸,眼神一冷地扫了一眼平姑。 平姑求助般地看向沈言,“沈大人,我开了这么多年的醉生梦死从来没出过事,沈大人也知道,平日来醉生梦死的客人有些很特别,实在是没办法说。” 沈言他跟平姑的关系尚算不错,平姑都开口了,他也不好不说话,“王爷,王妃,平姑手下的姑娘都记着客人的样子,不如就问里面的姑娘吧。” 萧煜珩向来说一不二,即便是沈言开口求情,仍旧要求平姑说出恩客的由来。 醉生梦死的姑娘再加上恩客,怕是问个三天三夜都问不完。 宋清姝柔声开口,“王爷,其实不必将所有人都叫回来问话,先回衙门吧。” “好。” 话音落罢,沈言不可思议地看向宋清姝。 王爷居然这么听王妃的话,京中传出的消息不是说他们二人关系一般,甚至还说他们二人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这么一看,传闻不可信。 回到衙门的时候,王振正在验绛红的尸首,他额头满是细汗,一只手捧着书,一只手扶在绛红的尸首上。 为什么王妃能够一眼看出尸首的异样,他反复看都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王仵作?你不是出云雾城了吗?”沈言看见王振很是奇怪,他早上是亲自送王振离开,算着时辰他都该到金蝉镇了。 王振回首,第一眼就看见了宋清姝,他着急地跑过去,“王妃,我实在是看不明白,绛红她的尸首我怎么看都像是被勒死的。” “她脖子上的勒痕上有凸起的红点,是硬勒造成的,她的尸体上没有其他的伤痕,除了勒死,我真的找不到她的死因。” 王振懊恼不已,他照着书上所写学了几日,明明是有所收获,可偏偏做不到宋清姝那样能一眼看穿死者的死因。 “活人被勒,勒住的地方会血液受阻,使皮肤上出血淤痕和血点,而绛红脖子上的伤口虽有红点,但无血瘀,深红色的勒痕只有死后才能造成。” 宋清姝一字一句地解释,“我后面又检查过绛红的时候,她脖子上的勒痕下有一个针眼,绛红是死前被人用银针穿进喉咙,刺穿喉部以银针为引放血而死。” 王振不解地问道:“绛红是被人放血而死?那凶手何必要费尽力气在她的脖子上造成勒痕?” “是伪装。” 她顿了顿又说,“他需要做出密室杀人,金丝线韧性强,拉扯时不会轻易断掉,金丝线勒过脖子留下的淤痕也可以掩盖伤口,误导我们以为绛红是被人勒死的。” 王振如梦初醒,立刻折返到绛红的身边复验尸首,果然在绛红的喉部发现了一个几乎无法看到的针孔! “真的有针孔!” 宋清姝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从绛红的尸首上升起一缕黑色的烟雾,募的钻进了她的鼻尖,她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阿姝……” 撑伞的女人站在雨雾中,宋清姝心头一紧,试探性地抬脚往那边走。 女人穿着露肩露腿的衣服,跟她穿的全然不同,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阿姝,跟我来。” 周遭人潮涌动,宋清姝被推着往那边走去,女人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伞下,抬手拢起她掉落的发丝。 “阿姝,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相信任何人,为什么你还要相信?” 宋清姝眨巴眼睛,一滴泪珠从眼眶滑落。 “阿娘……” 她已经有太长时间没见过阿娘了,脑海里关于阿娘的记忆越来越少,几乎都快记不清她的脸了。 阿娘的身高要比她还要高一些,样子逐渐跟脑海中的阿娘逐渐重叠,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宋清姝伸手想去触摸,指尖就快要触摸到时,一道蓝色的亮光笼罩着阿娘,在她眼前瞬间被吞没。 宋清姝惊声尖叫,“阿娘!” 她大口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敛眸叹气,手抚上额头擦掉细汗。 又梦到阿娘了。 宋清姝从枕头底下摸出白瓷瓶,打开后倒了两粒药丸在掌心,旋即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安神丸没几粒了,看样子又要找时间再做一些。 可吃了安神丸她仍旧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 额间的细汗擦了又凝,她刚想去找帕子,一只手横在她的面前,手上拿着锦帕,“用这个擦。” 第119章 见到阿娘 这声音,好熟悉。 不是清荷,也不是暖杏。 宋清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紧张地小心翼翼抬头,生怕惊动的面前的人,她又会消失不见。 “阿娘……” 视线相交的瞬间,宋清姝紧张的心情升到的顶点,可见她仍旧是挂着温和的笑容,甚至看她动都不动时,主动用手帕擦掉了她额间的细汗。 “梦到什么了?很害怕吗?” “没……”宋清姝下意识反驳,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的小女孩了。 她温柔地拉起宋清姝的手,触碰的瞬间,温软的感觉不像是死人。 宋清姝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的人。 阿娘没变过,一双眼眸亮得如星星,眼吊眉梢,眼尾上挑,随便一个动作表情都显得风情万种,更何况现在她眼底带笑,让人移不开眼睛。 “好啦,别难过了,我回来了。” 一如既往温柔又宠溺的语气,是阿娘没错! 憋了多年的委屈在看见云望舒的瞬间全部涌上心头,宋清姝鼻头一酸,一把抱住云望舒,“阿娘,你回来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你不知道,这些年他们都欺负我,全都欺负我!” “阿娘,你去哪里了?” 云望舒温柔地抚摸着宋清姝的头顶,声音轻柔,“阿姝,我已经死了,没有回转的余地。” 宋清姝紧紧地抓着她,“不可能,死人是没有温度的,阿娘浑身都是热的,不可能是死人!” “阿姝,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未来,身体得了绝症,意外获得系统,只要完成任务系统就能让我变成正常人。” 云望舒轻轻叹一口气,“我们能够见面应该是我留给你的灵蝶。” “灵蝶?它不是用来寻踪和治病的吗?” 云望舒摇头解释,“不是,阿姝,我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已经是月之国的大祭司,自小学习蛊术继承上一任大祭司的一切,我死后,灵蝶就转到了你的身上。” “当你出生后的第二年我就完成了所有任务,要回到原本属于我的世界,可我算到你会有死劫,这个劫难会导致宋家全家灭门,我用所有的任务点换了回转时间的机会。” 宋清姝心里咯噔一下,眼底满是懊恼悔恨,“阿娘做任务是为了回家,可却为了我失去了一切,都怪我愚蠢,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 “阿姝,每个人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云望舒轻声安慰她,“你我能见面应该是系统看我可怜,让我变成了灵蝶陪在你们身边。” 宋清姝大喜过望,兴奋不已,“这么说,阿娘一直在我身边!太好了!待解决了云雾城的事,我要把阿娘还活着的事情告诉爹!” “我已经死了。”云望舒不得不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现实,“你接触尸首过多,沾染了尸体上的尸气,让灵蝶受到了污染,灵蝶受损代表你的身体在虚弱,所以你才能见到我。” 灵蝶受损? 宋清姝想到她闻到了绛红尸首上的气味。 “阿娘的意思是,接触了太多的尸首会让灵蝶受损,那我日后是不是不能以医术验尸,替死者伸冤了?” 云望舒点了点头,“阿姝,以后尽量不要接触尸首,记得吗?” 宋清姝并不是很相信这个说法,之前接触尸首她都见不到阿娘,尸气沾染地越多,她就越能看见阿娘。 她不想放过见阿娘的机会。 云望舒看出了她的想法,柔声劝说,“阿姝,灵蝶如若受损严重便不会再现身,那日后我们就不会再见了。” “不会再见?”宋清姝紧张地追问,“阿娘,那我以后能再见到你吗?” “会有机会再见的。”云望舒察觉异样,身体在逐渐透明,临走前仍旧不忘叮嘱她,“阿姝,记住了,不要再接触尸首,记住了!” 宋清姝眼看着云望舒的身体越发透明,直至消失不见,她紧追上去,却扑了个空。 “阿娘!阿娘!” “清姝,醒醒,醒醒。” 宋清姝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来,她四处张望,却只看见萧煜珩紧张地坐在她的床边。 眼泪夺眶而出,宋清姝抓着萧煜珩的衣服,头靠在他的肩头,声泪俱下地说出她看见听见的。 萧煜珩听得眉头紧皱,可见着宋清姝如此伤心的样子,也不好扫兴。 “既然如此,你就该听宋夫人的话,日后不要再接触尸首。” 宋清姝抬起头,擦掉了眼泪,“王爷,我觉得不对,如若我多番接触尸首,那阿娘出现的机会就会很大,如此一来,我就可以经常见到阿娘了。” 萧煜珩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可在衙门她只是向前一步就突然晕倒,这不得不让他重视。 “好,你喜欢的话本王不会拦着你,现在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宋清姝满脑子都是重见阿娘,她浑浑噩噩地躺下去,想着睡觉就能见到,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见宋清姝睡着,萧煜珩帮她盖好被子便走了出去。 “看好王妃,不要让她再去复验尸首,衙门的事由王振去做,不许任何人打扫王妃休息。”萧煜珩低声命令左炙。 左炙抱拳领命,“遵命。” 入夜,雷声滚滚,宋清姝提着风灯去了衙门,她需要再试一次,如若接触到尸气能让阿娘现身,她宁愿以后灵蝶消失,也要让阿娘回来! 她身着素衣,挽起衣袖,露出皓白如玉的手臂,纤细的手指间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一闪而过的寒芒映过她清明冷静的眼眸。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宋清姝靠近绛红的尸首,稍稍走上前两步就感觉到浑身乏力,脚步也虚浮,走得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尸首,全然没发觉一道墨色身影已然在门口伫立许久。 萧煜珩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银针上,又见她靠近尸身时身形微颤,既紧张又害怕。 良久后,他抬步入内,声音低沉,“你为何又要碰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