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打工人炸副本啊![无限]》
1. 离职
“你就是许炘?”
刚开完一个小时的大会,会议室里还残存着十几号人沉闷的呼吸。
老板朱建标靠着椅背吐了个烟圈,把玩着一个金币状的袖扣,款式很年轻,是刚刚散会他儿子随手送的。
他没抬头,隔着烟雾用眼角打量了下这个越级旁听的女员工。
许炘临下班十分钟,被上司紧急叫来开会。
当时她就觉得不妙,果然被敲山震虎地训了一个小时。
开会是为了是公司新开的直播项目,全程没提一句工资,除了项目推进之外,从头到尾就在强调一个事情:
他是老板,他说什么大家就得干什么。谁唱反调,他就要给谁颜色看。
开玩笑,老娘怕你?
许炘嘴上扯着假笑,眼睛却不客气地直视老板,“是我老板,范姐说您找我?”
说着她起身走到了老板正对面。范经理紧跟着她,对老板哈腰谄笑着打圆场。
“哎呀年轻人不懂事,是我没调教好,我的问题。老板您——”
“你先出去。”范经理的话刚起个头就被打断,老板头也不抬的拿烟戳戳门口,她就只能压下一肚子的担心,顺着烟屁股退了出去。
走之前她拉了拉许炘的衣角,紧蹙的眉眼里写满了三个字:“忍一忍”。
许炘头也不回地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知道,然后拉开椅子板正地坐了进去。
朱老板皱眉,很不悦地看她,像是在说“谁允许你坐下的”。
许炘心里冒火,也不想给他面子,扯着嘴角和他对视。
两人僵持了一会,老板冷哼一声,拉着口音慢悠悠地开了口,“我听说你对公司的决策很有意见?”
“怎么会呢”,许炘微笑,“只是为了公司更好地发展,提出一些合理建议罢了”。
“合理建议?”老板不屑地嗤笑,“你这么厉害,那公司以后按照你的想法来运营好了”。
“公司要求你们进行直播,你为什么不做?”
“我记得公司岗位职责说的很明晰,应该没有直播这一项吧?”许炘故作惊讶道。
自从老板半年前辞掉原先的总裁,亲自操盘,离谱操作就没停过。
上个月突然想要做直播,什么都没有,就硬压着现有的员工生拉起一个项目。
工资一分不涨,可同事居然也都欣然接受,一个个卷生卷死为公司卖命。
许炘不接受。
范经理是她的直属上司,夹在她和上级命令之间里外不是人了一个月,终究还是闹到了老板跟前。
“这是公司的命令!你应该立刻接受,然后去思考如何克服困难。”朱老板把袖口扔回首饰盒,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烟,“如果每个员工都像你一样,那我这个公司还开不开了?公司以后该怎么发展?”
你公司怎么开关我屁事?自己不会管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
许炘深吸一口气,吸了满鼻子的二手烟。
她其实也还没找到新工作,如果因为这件事离职,她会很被动。
可她就是不想让步。
“老板,您如果需要主播,可以去招聘主播;如果现有的员工无法满足您的工作量需求,那也可以去招聘新员工。”
“我想当前公司员工工作量已经很饱和了,我也并不擅长直播这一新领域——”
“所以说!”
朱老板直接打断她的话,“公司才给你们这个机会,让你们来历练一下,学习一项新的技能。”
“这么好的事情,公司发钱让你们来学习能力,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他又在放什么狗屁?
许炘感觉自己最近脾气越来越暴了,一点都控制不住。朱老板这句话气得她心肝脾肺都着了起来。
还是这一套说辞!
他刚接手公司的时候,就突然要求全体员工每个月抗三四千的销售绩效。当时也是说,这是在锻炼大家的能力,提高竞争力。
就好像就好像这些事情不是为了给公司创收,而是公司给员工发放的福利一样!
她牵头反对公司这套政策,直接被这老头明里暗里针对了半年。现在还想拿这套说辞来糊弄自己!
“公司已经很体恤你们了!”朱老板痛心疾首地敲着桌子,“之前安排的销售任务,也是你撺掇的大家和公司唱反调吧?好,公司体谅你们的难处,已经容忍你们一次了!”
“今年的直播任务,就是为了帮助你们满足销售绩效的!卖不出去东西,直播不就可以卖出去了吗?公司已经为你们考虑到这个地步了!你们!你们竟然还不知足!”
说到激烈处,他气的拿烟对着许炘连点好几下,“怎么会有像你一样恬不知耻的员工!”
“这也不做,那也不做!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凭什么给你这样的员工发工资?”
“这个工作你不做,有的是人来做!这个公司有你没你都一样!接受不了,那就滚蛋!公司不需要你这种员工!”
烟头明灭,正对着许炘的脸,避无可避。烟圈裹着焦油味喷了满鼻子满嘴,呛得她喉咙发紧。
许炘很讨厌烟味,她小的时候有哮喘,为了她的身体,哪怕是过年聚餐,妈妈也不允许餐桌上有任何人当着许炘的面抽烟。
或许真的是我被惯坏了吧,烟雾缭绕中,许炘扯着得体而谦逊的假笑想,
去你大爷的忍一忍。
“真不好意思老板,您难道不知道员工的合法权益是受劳动法保护的么?单方变更劳动合同是违法的。”
“做什么、何时做、多少钱,我们都是签过合同的。您所谓的‘体恤’,就是踩着法律的底线压榨我们吗?”
许炘她闺蜜就是学法的,之前两人已经仔仔细细的研讨了每一个相关法条,收齐了她入职到现在公司所有的违法证据。
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公司仗着普通员工大多不懂法,违法操作简直层出不穷,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违法行为的受害者,自然也无从管起。
“公司如果执意违反劳动法的话,那我作为员工对此提出意见,也只是善意的希望,公司不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朱老板震惊地看着她,语速都变快了,“我这么大公司的老板,专门抽时间来跟你谈话,你却用这种态度来面对我。你对我有尊重吗?”
“我想我对您还是还是非常尊重的,但是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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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尊重我,我就不得而知了”,许炘微笑回答,“毕竟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线,如果朱老板您执意要违反劳动法的话。”
“那我们也只能仲裁庭见了。”
说罢,她就站起身往外走,无视了身后朱老板愤怒的声音。
一只脚迈出这个被二手烟腌入味的办公室,许炘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身站在办公室门口,用响彻整层楼声音,在老板办公室门口彬彬有礼道,“有位名人曾经说过,站在时代的风口,一头猪都可以起飞,这句话拿来形容我们公司,我想再合适不过了。”
“朱老板,风已经停了。我真的很好奇,像您这样被时代卷上天的蠢人到底该怎么落地。”
“请您继续保持现状,带领公司向破产倒闭全速前进吧。等真正到那一天,我一定会带着鞭炮来为您庆祝的。”
说完,她礼貌地冲着朱老板点了下头,把他所有的叫骂声和二手烟一起关进了门里。
太爽了!
从第一天知道老板发家史起就想说的话,终于原封不动地阴阳到了原主耳朵里,许炘简直爽得毛孔炸开。
虽然现在按理已经下班了,但是公司上个月发布了新规,要求部门每天至少有两人“义务加班”,所以办公室里还是有很多人。听了许炘惊天劈地的一番言论,表情一致地瞪大了眼睛像看疯子一样盯着她。
许炘也不吝啬,微笑着一一回应了他们的目光。对于个别格外热切的,还会友好的回以眼神问候,吓得同事赶紧把头钻回电脑里。
许炘昂首阔步回到工位,收拾东西就走。走之前顺手把自己放在工位上的小香薰,放到了人事张姐的桌子上。
就不带你走啦,许炘想。
栀子花的味道,她本来是很喜欢的。可自从放在了工位一个,她从此买香水都要躲着走。
在公司假笑太久,骤然放松,后脑的头皮仍旧保留了一种紧绷的拉扯。神经麻麻的,像是张被扯开的保鲜膜,哪怕放松了也没法恢复原样。
怒骂老板的爽劲儿过去,身体缓缓漫上一种脱力感。
临安快要刮台风了,蓄势待发的雨云沉沉地压住了半城高楼,夕阳困在鳞次栉比的囹圄间缓缓落下。残阳如火,席卷着漫天霞云熊熊燃烧。
她在太阳的余焰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外界的,自然的,虽然混了一点车尾气,但大概还算清新的空气。
她知道自己今天失控了。
就像范姐说的那样,谁喜欢公司的安排?但是谁不是咬咬牙忍了。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可是她看着满公司牲口一样顺从的人,只觉得疯狂。
如果不是他们疯了,那就一定是自己疯了。她不想在疯子堆里生活,所以只好自己来做个疯子。
深夜台风卷携着暴雨轰然落地,狂烈的雨幕中,“临里责任有限公司”加班的员工仍旧灯火摇曳。
许炘就着网红烤串打了二两小酒,对着手机跟父母姐妹痛骂前司,最后晕乎乎地在小出租屋里醺然入睡。
雨珠噼啪落地,却像是被无形的结界吞没,在写字楼的周围寂然消失。
唰——
灯光,不见了。
2. 绒绒公司 01
许炘是被吵醒的。
有什么巨大而难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嘲哳作响。宿醉后头很痛,外界的光亮透过眼皮朦胧地映在视网膜上,又亮又吵,让人完全没法再睡下去。
好不容易不用上班,却还是被迫早起,许炘一脸煞气地睁开眼。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办公室,两个人影穿着熟悉的工服坐在自己身边:左边长了个牛头,右边挂了副马面。
……
刚睁开的眼立马又吓得闭上了。
一定是没睡醒,今天的梦做的也忒别致了!
她做了好一阵心理建设,才小心翼翼地又睁开一条缝。
左边的牛头长角尖利,直指着她厉声嘶鸣;右边的马面毛色黑亮,鼻梁上一道长长的白痕惨白刺目,梗着脖子对天长鸣。
牛在哞,马在叫,牛马在想要尖叫。
为什么会有牛头马面?难道这年头离职都要被发配地府了么?
而且!怎么连牛头马面都要穿这个晦气公司的工服啊??!
许炘被吓得一边退一边到处乱抓想找东西防身,没退两步就撞到了一个温暖的人体。她顿感绝处逢生,拉住这人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狂喊:“救命!救命啊,这里有,有——”
她的视线上移,看到了一颗栩栩如生的狗头,灰白色的陨石边牧。离得太近,她甚至可以看到毛发随着她说话的气流轻轻飘动。
“恩?有什么呀?”边牧甩甩脑袋,眉眼弯弯地开了口。和人类没有一点相像的狗头上,却带了极其类人的表情,仿佛是在笑。
狗会说人话?
大概是受到的惊吓太多,许炘震惊到有些麻木了,甚至在这个时候很荒诞的想:
太好了,没听说人死了要有狗头来接。看来她不是要下地狱,而是要下动物园,还是人兽混合特制版。
像是回应她的想法,脑海里传来“叮”的一声,一个沙哑的女声在她的脑海里突兀地响起,眼前也出现了一个游戏面板。
【检测到玩家信息】
【欢迎玩家许炘,登录欲望游戏】
【恭喜您被选中参与内测副本《绒绒公司》】
【危险等级:C级】
【副本任务:成为优秀员工】
【哇塞,打工人的终极幻想照进现实!这家由毛绒绒组成的公司也太治愈了吧!动物爱好者狂喜!谁不希望在工作的时候可以有可爱的小动物陪伴呢?焦虑瞬间被治愈!好想把自己焊在工位!爱宠星人可一定不要错过这里哦!】
【温馨提示:虽然和毛绒绒一起工作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但还是不要忘记完成任务哦,否则的话,可就要永远留在这里,成为小动物们的一员了呢。】
……游戏?绒绒公司?
许炘搭着边牧的手,和这兽头人身的生物震撼对视。耳边烟嗓系统矫揉造作地复述着故作可爱的文案,搭配离谱的内容,一时让人无力吐槽。
不是,她是许愿过公司可以养陪伴宠物。但应该不是这种恐怖谷里养出来的动物吧?她也不是去雍和宫求的啊???
许愿的生日蜡烛没法回应她的质疑,反而是边牧没得到她的回应也不追问,把她扶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又扫视了一圈牛头马面。
“你们是新来的员工吧,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看上去竟然还挺关切的样子。
“没什么大事的话,就别在办公室大声喧哗了,昨天不是已经给你们职工守则了吗?”
【玩家触发新手任务:寻找员工守则。请在触发NPC惩罚机制前找到员工守则,否则将会扣减玩家绩效】
【玩家当前绩效:0】
员工守则?这抠门公司什么时候舍得发这种东西了?
许炘快速检查了下衣兜,没找到守则,身上非常干净,除了手机和一把钥匙,什么也没有。
“怎么,难道你们昨天回去没有认真研读守则吗?”见没人回应,边牧歪头转了一圈,打量办公室里的三个新员工。
牛头马面战战兢兢地息了声,许炘这才发现,她们的叫声不是恐吓,而是恐惧。仔细看了,那牛乌溜溜的圆眼睛里还蓄着眼泪,看着怪可怜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在你们入职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说过了,对于公司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边牧的眼睛很大,瞳色却很浅,紧锁着一个人的时候,有一种无机质冰冷,“如果入职的第一天就不守规矩,那公司可不欢迎你们。”
许炘看她转了一圈,最终确定了什么似的盯住自己,不由得暗骂倒霉。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拉开些距离,睁着眼睛说瞎话。
“当然研读了!”
“不仅研读了,我昨晚还连夜写了入职心得,姐你要看一下吗?”
说罢也不等边牧回她,自顾自拿起手机喃喃自语“姐你等我找一下哈,给你看,我写的可认真了!”
员工守则如果不是纸质版,那就只能是电子版,她有把重要文件传给文件传输助手的习惯,如果游戏仍旧遵循现实,那这里一定会有。
微信一打开,许炘就有点懵了。
她平时习惯把家人姐妹放在微信置顶,一打开看到的全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心里就会觉得很安定。
可现在微信置顶全都是公司的工作群,每个群后面都是99+,满屏鲜红地在跳动,冲击得她一口气差点喘上来。
文件传输助手里倒确实有员工守则,并且除此之外空空荡荡。她点进去,弹出一条提示。
【请输入文件秘钥: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最喜欢的事儿?许炘看了眼逼近的边牧,大脑飞快地转动。
她爱吃爱喝爱玩,爱运动爱聚会爱和闺蜜喝咖啡,只要是天底下享乐的事情她都愿意尝一尝试一试,这谁知道哪个是“最”呢?
边牧慢悠悠地朝她走,声音带笑,“哦,是么?现在像你这样积极的员工可不多见了。”
“嗯嗯嗯!因为我特别喜欢咱们公司,能被公司录取简直太感动了,我晚上都激动地睡不着觉!”许炘随口糊弄古牧,试着在手机里输了个“吃饭”。
【答案错误,剩余回答次数:2次】
靠,怎么还有次数限制的!
许炘麻爪了,她自认是个俗人,所求所爱和每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食色性也,人生最大的两个欲望无过于此,不是食,难道是色?
她试着输入了一下,又错了。
现在只有一次机会了。
边牧在她跟前站定,扬扬嘴筒子,“给我看看吧,你的入职心得?”
她哪有什么入职心得,许炘满脑子都是自己到底喜欢干嘛。活了二十多年,现在才第一次发现好像她也不是很了解自己,居然连最喜欢的事情都想不出来。
“唉姐你看我,太粗心了!好像昨天忘从电脑传到手机里了。”
“不过我真的太喜欢咱们公司了,您要不听我现场发表一下入职感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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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许炘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路错了。
这是副本关卡,不是好姐妹给她的友情一百问,怎么可能真的关心她喜欢做什么?
公司想要得到的答案只可能是:
“工作”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工作。
【秘钥正确】
【恭喜玩家许炘完成新手任务,获得奖励:可以保管任何事物的密码保险箱*1】
成功了。
边牧还在跟前等着,许炘输入密码那一瞬间卡了下壳,又立马面不改色的吹起了公司的彩虹屁。
一直到边牧满意地颔首离开,才松了口气。
好恶心的答案。
许炘趁边牧转身快速浏览员工守则,感觉胃里微微有些翻涌。
员工守则的右上角有一个鱼钩一样的标志,主体以一个端点出头的大三角和承接大三角的小v组成。内容有几条比较奇怪:
第3条:员工不得离开公司或窥视外界。
第8条:未经允许,员工不得进入董事长、总经理办公室,不得进入除办公区域与生活区域以外的区域。
第16条:连续满一月绩效位于前10%的员工,可获选优秀员工。连续满3日绩效不合格,????????????
十六条的最后是一串黑框,但是许炘刚刚才说自己彻夜研读过员工手册,肯定不能现在拿去问为什么这里没写完。
她迅速记忆了一下手册内容,收起手机跟上边牧。
边牧回到自己的工位,拿了一把工牌,“我是人事张岚,你们可以叫我张姐。”
“来吧,一起来领工牌,然后我带你们认识一下公司。”
张岚?这个边牧是张姐?
许炘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边牧,又在她看回来之前收回了目光。
本以为这个游戏只是套了前司的皮,没想到NPC里竟然真的有自己的同事。张姐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四十多岁,没两年就要退休了。平时对她们这些小姑娘很照顾,她曾经也和张姐亲近过一段时间。
“这是你们的工牌和饭卡,拿好不要弄丢了。”张岚把整理好的东西递给他们,“容乐章、李然、罗非,没搞错吧?”
牛头马面都拿走了自己的工牌,许炘犹豫一下,拿起了最后剩下的那个名叫“罗非”的工牌。
工牌上贴的照片还是正常的一寸照,这个叫罗非的女孩看上去很年轻,许炘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身份,
实习员工:罗非
年龄:22
毕业院校:临安大学
许炘翻了下工牌,若有所思。为什么她的身份和她实际身份是不一致的?牛头马面也是这样的吗,那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哪一个工牌是自己的呢?
如果身份和面具下实际未必是一个人的话,那张姐……真的是张姐吗?
根据她看小说的经验来说,牛头马面大概是和她一样的玩家,像张姐一样的其他员工很可能就是副本NPC。
边牧在前面笑盈盈地引着路,许炘感觉十分不适。
明明昨天还见过面,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同事,突然就变成了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副本怪物。这个游戏,到底是参考现实里的公司生成了虚拟副本,还是……把现实里的公司直接异变成了副本呢?
她记得,按照排班,张姐今晚正应该在公司加班。
3. 绒绒公司 02
发完工牌,张岚就带他们到各自的工位。许炘还是做运营专员,马面人李然和她同岗,牛头人容乐章做美工。
除了员工的头都变成了动物以外,公司的陈设看起来和以前倒是没什么不一样。
但是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厚窗帘,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李然的工位就是许炘辞职前的位置,而她自己则被安排到了同事小慧的位置上,旁边就是部门经理范珍荣。
桌子上还留着小慧的水杯和风扇,杯子里还有半杯泡着茶包的水。简直就像是上一秒这里还坐了个人,但是现在却已经不见了。
许炘蹙眉问道:“范姐,这里是不是已经有人在了?”
范经理的脑袋变成了羊头,白白净净,耳朵还透着红,看着慈眉善目的,和她现实里倒很像。
“哦,这里啊……”她看了一眼小慧的座位,叹息道:“这儿以前是坐了个小姑娘,不过她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叫做,不会回来了?
许炘心下一冷。小慧没在临安租房子,就住在员工宿舍,宿舍和办公室一个大厦,往上数十层就是。
环境极其恶劣,水电还都很贵。所以哪怕不加班,小慧也经常冲着办公室的免费空调一呆很久。
如果游戏是直接把昨晚的公司变成了副本,那她基本没有可能逃过。
想到这,她一时有些焦躁。
诡异的公司、消失的同事、被动的处境,每一样都让她感到躁动不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进了副本,她总感觉自己胸口有一股跃跃欲燃的火气。环境越是压抑,她越觉得燥热。
“范姐,我们今天的工作是什么呀?”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态,许炘决定还是先走副本主线任务。
“哦,是直播”,范经理拿过来两个小盒子,温和道:“你们今天要完成两场不少于两小时的直播,绩效要求不少于两万元。如果销售额不达标的话有观众打赏也可以填数。”
“不过一般卖货直播很少会有打赏,所以你们还是要以货品为先。”
许炘的深呼吸立刻压不住火了。
为什么!到副本里!还是要直播啊!!!
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姐,我们不是运营专员吗,怎么还要做直播啊?”
“运营工作也是要做的”,范经理道:“只是直播的优先级更高一些,公司要看效益决定你们的评级。”
“原本你们今天还有文案撰写和视频剪辑的任务,但是我觉得任务太多,替你们拦住了。第一天还是以适应为主,明天开始你们下播后就要做运营工作了。”
好!好!好!
许炘拳头攥了又松,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把火咽了回去:面对一屋子兽头怪物,她还真不敢像现实里一样说翻脸就翻脸。
“行,谢谢姐,我们直播卖什么?”
范经理把手上的两个小盒子往前一推,叫来了李然,“这就是你们今天直播的货品,月精玉颜膏,你们先看一下吧。”
盒子里是巴掌大的一个小罐子,棕色扁瓶,外观看着平平无奇。一入手系统界面就发出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C级精神类道具‘兔子的脑浆(未激活)’,作用:未知。】
查看罐子的手登时一僵。许炘猜到了游戏里卖的东西不会太正常,但是上来就卖脑浆还是有点太挑战了?
脑浆膏的说明书上写着:
品名:月精玉颜膏
适用症:主要用于预防和治疗由不良情绪情绪引起的皮肤问题,帮助患者调理身心,平心静气,以达到滋阴养颜的作用。通常用于改善夫妻关系等。
使用方法:口服、外用皆可。
不良效果:不明。
她忍着恶心挖了一点出来。
兔脑膏是灰色的膏状体,质感很绵密,像冷藏过的土豆泥,细腻浓稠。乍一闻是很香的玫瑰味,挖出来前调散去之后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和玫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尾调又飘出来丝丝檀香。挖出来没多久就有些化了,顺着指尖湿漉漉地往下流。
许炘试着抹在自己手上看看效果,但可能是因为未激活,没什么反应。
这个兔脑膏既然是道具,那一定有用到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激活?
“范姐,我们现在对这个货品还不熟悉,直播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呀?公司有没有什么相关资料可以让我们了解一下?”
“这你们不需要担心”范经理道:“公司为你们配备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助播,你们可以咨询她。”
这公司什么时候还有“经验丰富”的助播了?
许炘心下微警,公司直播项目主要是她们运营部来开发的,她还能不清楚大家都是边学边做的新手?
范经理抖抖耳朵,很慈祥地安慰她,“小姑娘,别太紧张。上班第一天,有些压力很正常。你们都很优秀,直播脚本我已经写好了,你们对着读就行,快去吧。”
直播基地在公司二楼,她们路上还经过了美工部,牛头人容乐章很认真地伏在电脑上工作,想来身上也压了不少绩效。
“系统,”她在心里问道:“我每天卖出去四万块钱的这个兔脑膏,就算完成任务了?”
“当然不是”,系统轻笑,“这只是基础绩效,完成了只能算合格。只有绩效额前10%的员工才能成为优秀员工,完成任务。”
啧,资本。
许炘撇撇嘴,和李然走进了直播间。
直播间的搭建很粗糙。一个背景板一台工作机,几盏补光灯。手机不是现行市面上的任何一个品牌,同样印有员工守则上的鱼钩状标识。
“我们先整理一下这吧?”李然看起来有点社恐,尴尬地和她搭话。许炘倒是很健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交流情报,可惜李然看起来对这个游戏知道的也并不比自己更多。
她把桌子上的样品码整齐,打开了直播界面。
屏幕里缓缓映出自己熟悉的脸庞,素面朝天,大概是因为宿醉熬夜,苍白的脸上还挂了对磨皮都消不掉的黑眼圈。
这是一张人脸。
许炘微微一怔,又把镜头转向李然。和肉眼看去一样,美颜镜头下,马脸的毛发油亮。
这不正常。
如果说副本NPC是兽头人,而玩家是普通人脸,那还算是正常的设定。但是如果NPC和玩家都是一样的兽头,却只有自己没有变化,也没有任何人感到异常。
这太违反逻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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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然你……”许炘寻觅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摸了摸李然的马鬃,“你马鬃上的小辫子真好看,有机会教教我怎么编吧?”
“马鬃?”李然一愣,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脑袋。许炘眼睁睁地看着她摸索着自己的马脸,可是她看上去却像是什么都没摸到一样。
果然。
玩家无法感受到自身的兽化。
虽然是早已推测出的结果,许炘还是心下一沉,强装着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对啊,你毛发打理的真好看,油亮油亮的,一看平时就很注意保养。”
“我妈就天天说我不知道好好打理自己,不过我觉得也没差嘛对不对?”
“是啊”,李然干巴巴地地顺着她说,“罗非你的毛已经很顺了,你的……”
她像是想细致一点礼貌互吹一下,但是说到一半卡了壳,疑惑地抻头又靠近了些。
许炘看着那张硕大的马脸靠近,不自觉地感到了紧张。如果她也是一种动物的话,会变成什么呢?
老虎?狐狸?狮子?
李然的眼睛很大,许炘在期待中发现,这双缓慢靠近的眼睛映出了自己的倒影——
一头骡子。
哈?
许炘顿时觉得胸口又开始气得发闷。
她怎么会是骡子呢?总不会是因为她又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还不婚不育不生小孩吧?
这品种简直比牛马还要牛马!
李然还在组织措辞,那是因为她根本不认识骡子。当代年轻人认得清八百种宠物猫狗的品种,但是分不清五谷六畜!
直播间很快就布置好了,但是传说中的助播却一直没有出现。
“可能,是要我们开播之后她才会过来?”许炘猜测。
没有别的线索,两人只能在桌子后坐下,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惨白的光芒均匀地打满了背景,桌子上堆满了精心包装的脑浆。镜头里美颜过的一骡一马看起来神采奕奕,没有人看得到面具下两个青年人的惶惶不安。就像是这里本就不应该出现这些,无论是人,还是无益的焦惶。
许炘在这寂静里感到了令人作呕的窒息,僵硬着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浊气这直到再也吸不动也没能填补胸腔的空白。
最终她在无可改变的窒息中清了清嗓子,打破这一室寂静,“我们开始直播吧?”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她话音一落,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对话框:
【是否确认开始直播?】
是 否
对话框的边缘还带了一个微笑wink的兔子头图标。
不等她们反应,那兔子竟从屏幕中伸出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是”。
继而那双惨白的手猛地窜出一大截,死死扒住桌子,带着整只兔子一点一点地向外爬。
雪白的兔子头溢满屏幕,像是融化了某种边界一样从屏幕里缓缓地挤出来,兔耳兴奋地抖动着,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是白的刺目。
两人猛地起身后退,兔子猩红的眼睛死死锁着她们。裂出道巨大的笑,露出一双坚硬的门牙。
“你们可终于放我出来了,主播小姐。
“让我们,一起来直播吧!”
4. 绒绒公司 03
【恭喜玩家触发阶段任务:兔子小姐的直播】
请主播与助播兔子小姐一起,完成不少于两小时的直播任务。
任务奖励:无。
这到底喜在哪!
许炘没空理会脑子里的游戏提示,爆喝一声拎起椅子对着兔子的脑袋猛击。兔子原本扬起的脑袋被砰的一声砸到在桌子上,额角豁了一道口子,血液顺着一路淌进眼里,续了满眶的血泪。
兔子才刚冒了个头,还有半边身体在手机里,许炘锚准了她现在行动不便,对着她脑袋狠狠又是一击。
直播间的椅子是人体工学椅,很有分量,但是体积有些太大,挥舞起来不太方便,没法连续击打,只能一下砸到底,抡起来重新再打。
底盘是五爪的轮子,砸了两下塑料转轮就烂了,剩下尖锐的铁托,一下剜进肉里,连皮带肉带下血淋淋的一片。
兔子吃痛,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桌沿也不扒了,一把抓住还没收回的椅子,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和许炘对峙。
“直播间的门打不开了!”异变一发生,李然就冲去试图开门。门明明没锁,但是却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许炘无暇他顾,死死咬着后槽牙和兔子角力,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我牵制这个兔子,你找找直播间布置,游戏不可能上来就是死局!”
工学椅的塑料椅背撑不住,喀的一声崩成了两半,许炘手上一松,整个人失控地往前冲去,被兔子顶着椅子在胸口狠狠一击,喉咙里顿时涌出一股腥甜的血气。
这鬼兔子力气真他爹大!
许炘不进反退,拿椅面当盾牌,抬膝对着椅后的兔子盲踹几脚,试图把她踹回手机里。
李然反应很快,她不怎么爱锻炼,自知没有和兔子肉搏的力气,赶忙冲去搜屋子。直播间不大,她们才刚刚布置过,东西很少,没有什么能在这种情况起到用处的东西。
她抖着手把桌子上快速翻检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抽屉刚刚布置直播间的时候已经翻过,里面是空的!
她又冲到背景幕布的后面——一片干净的墙,还是什么都没有!
“李然!快!她要爬出来了!”许炘从小被她妈送去学武,其实力量相当不错。但是单凭□□还是难以抗衡这种副本怪物,不仅没把她踹回去,还差点被兔子抓住腿。
兔子咯咯笑着,攀着椅子腿往外爬,已经出来了大半个身子!
椅面太光滑了没有受力点,许炘干脆放弃这面,更近一步抓住椅子腿的另一边和兔子拔河。
见她不怕死的凑近,兔子眼中凶光大作,张口便咬。许炘也不退缩,对准之前椅子砸出来的的豁口就是一拳,打得她脑袋一歪咬空了。
兔子的头骨极硬,一拳下去半边手指都是麻的。许炘忍痛怒喝,一拳接一拳地猛攻,指骨间全是血,不知道是兔子的还是她自己的。
另一边李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冲着灯光的方向狂奔,顺势扯下幕布盖住了兔子的脑袋。许炘同时松手,惯性使得兔子握着椅子一下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四周被幕布盖住一片漆黑,兔子张着一双看不见的血眼愤怒地尖叫,“贱人!你们在哪!贱人!啊啊啊啊啊!!!”
趁他病,要他命!许炘一跃翻上桌子,拎起另一个还好的直播椅死死把兔子压在了桌子上,然后左右开弓,对着幕布下的身体一阵乱揍。
房间里已经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了,只有正对打光的主灯上遮了一层柔光罩!
李然猛地扯开罩子,刺眼的光冲进眼球,她一躲不躲地强睁着刺出泪的眼睛向灯的内部看去——
是空的。
李然心下猛的一空,怎么可能?
这个房间,已经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了。
兔子终于彻底从手机里爬了出来。
幕布被从中间破开一个洞,两条有力的大腿在桌子上奋力一蹬,直接把许炘撞飞了出去。失控的人体在地上沉重地一颠,继而翻滚着撞到墙角。
好痛!
许炘尽可能护住脑袋,卸力落地,但还是疼的闷哼一声。
“真不乖啊,我的主播小姐们”,兔子从幕布的残骸里满脸鲜血地站起来,原本就高挑的身材在桌子的加持下更是衬得她像个恐怖的巨人。
终于获得了自由,她看上去心情很好,顺脚把刚刚压制住自己的椅子踹到了许炘身上,连带着一桌子被打散的玉颜膏砸了她一身。
许炘见她已经爬出来,自知大概率无法靠武力再把她打回去,就装作无力地靠在墙角。
变故来得太突然,她根本没空思考。但这不可能是死局,一定有哪里被她们忽视了。
兔子看她像虾米一样缩着身子,忍不住开心地笑出了声,“哎呀,主播小姐,刚刚你不是还很厉害么?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她钳住许炘的下巴,满怀恶意地裂开了笑,“你闻起来可真香啊,比看起来好闻多了,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也是一样的美味。”
巨大而温热的兔头在她的脸边缓慢地的游移,血液粘稠地从兔子的伤口里滴落,滴到许炘的眼睛里,把世界映出一片鲜红。
许炘任由兔子在自己身上逡巡,大脑飞快地转动。
面对非自然力量,大概率也需要非自然力量来应对。自己身上的副本道具只有一把锁,和那个未激活的脑浆道具。可是这个道具到底该怎么激活?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下口的地方,兔子掐住许炘的脖子张口欲咬。
没时间想了!
许炘装残废养精蓄锐了半天,此刻攒足力气猛地一躲,掏出衣兜里的兔脑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塞进了兔子的嘴里。与此同时,李然也冲过来,将满满一罐的兔脑膏对着她当头浇了下去!
被连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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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罐地塞了一嘴玉颜膏,脑袋上也黏黏糊糊地沾了满头,兔子气得更是眼睛都要渗出血来,可身子却渐渐软了下去,失力的跌倒在了地上。
竟然成功了?
【系统提示】
玩家成功使用C级道具“兔子的脑浆”。
解锁道具功能:虚弱。可令C级及以下怪物陷入虚弱状态,持续时间:1小时。
李然害怕效力不够,手忙脚乱地准备拆盒再倒几罐,被许炘制止了,“你别忘了,这些玉颜膏是公司要我们卖货的商品,如果都用了,那这些钱谁出?”
许炘现在浑身是血,自己的,兔子的。
她抬手抹了把眼睛,想擦擦脸上的血,结果反而把脸抹得更花了。
“别动,”李然看到她连手上都是伤口,几个大骨节上汩汩地往外渗血。赶紧拉住她,“我来,你别弄伤自己。”
于是她就靠在墙上,任由李然趴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的把血迹蹭掉。
肾上腺素飙升的效果褪去,连喘气都带着一股隐痛,“道具的效果是一个小时,我们有一人一个样品,加起来正好是两小时。这应该就是副本准备给我们的通关方式。”
脸上的血擦干净了,衣服上、身上还留了许多擦不掉的鲜血。
游戏界面上,两个猩红的数值挂在最上方:绩效条和直播倒计时。
许炘咬牙撑起身:“收拾一下,立马直播。两万的绩效,只剩一个半小时,我们没时间了。”
收拾出来桌面,她们才发现手机竟然一直亮着,直播了全程。
直播间人数不多,零星有几个灰白色的弹幕飘过。
“这就打完了?没劲,隔壁游戏主播打的有意思多了。”
“想打架去欲望游戏自己打,这是人界生活,等着主播卖货呢,怎么半天连产品都不介绍?”
“上界那帮家伙搞跨界融合出来的直播吧,真是闲得蛋疼。”
紧接着一个彩色花体的字幕跳了出来。
“管她呢,看得爽就行。主播把那个兔子叫起来再打一架,打得好快我给你打赏!”
许炘行动一滞,弹幕那种轻佻、赏玩的语气又让她觉得胸口烧起了火。
她真的很讨厌直播。
她讨自己被当做一个商品一样指指点点,讨厌像个马戏团里的猴子一样,跟着驯兽师的指挥绞尽脑汁地讨好观众。
李然也看到了弹幕,脸色不太好看。她到现在都感觉被兔子吓得后背发凉,可是弹幕却希望她们和兔子再打一架。
“罗非,我们要做么?”
许炘被她叫的一愣,她差点忘了李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观望一下再说,我们先正常直播。”
与此同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主播小姐,你们要直播了吗?”
两人倏然回头,兔子竟然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红眼睛死死瞪着她们!
5. 绒绒公司 04
打工人的基本素养:无论是多么恶劣的工作环境,只要人在工作岗位上,就一定能够完成工作。
“直播间的宝宝们!有没有想要美白的?想要皮肤变好看,首先要调理身心,心情好了,皮肤自然就好了!”
许炘对着直播镜头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职业假笑,和李然一人一边簇拥着兔子,语气激昂地介绍道,“看!我们的兔子小姐,大家也都看到了,她刚刚有多么的暴躁。”
“但是现在,在我们的月精玉颜膏的调理下,看我们的兔子小姐多么的平和快乐!看她的皮肤是多么的白亮有光泽啊?那都是使用玉颜膏的原因!”
“你说什么呢!”兔子醒过来刚放了句狠话,就被发现她其实根本一点都动不了。
这两个人一合计,竟然直接把她搬上了直播椅,当模特一样直播!
“你看得见我皮肤吗你,我白那是因为我是兔子!我毛是白的!”
许炘不理她,热情洋溢地和弹幕互动,“不好意思哦宝宝,兔子小姐是我们的助播。我们刚刚是在演示本次货品月精玉颜膏的使用方法,不是在殴打同事哦,打赏也不可以。”
“没错!只要使用了我们的玉颜膏,就可以获得像兔子小姐一样白皙无暇的肌肤!不要9999,不要7999,今天,我们只卖2000元!小助理,准备好了吗?”
李然立马跟着捧哏,“准备好了!”
“好!让我们3!2!1!上链接!”
直播间的弹幕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的有人下单,在弹幕上问:“我买了给我老婆用,她用了可以像这个兔子一样老实吗?”
许炘看了挑了挑眉,觉得这话听着很奇怪,“哈哈,您一定是一位爱妻子的好丈夫。我们玉颜膏主要是靠调理身心来改善皮肤状态的,皮肤好了,整个人的气色都会好。只要您拍下,您的妻子一定会变得越来越美丽的!”
“能变美个屁”,兔子看着屏幕,不可置信地打断,“你看我现在美么?”
“不要妄自菲薄嘛兔子小姐”,许炘嘿嘿一笑,揉了揉兔子的圆脸蛋。
她们刚刚把兔子脸上的血擦了,虽然因为脑门上豁了个口子一直在流血,只有半张脸看起来是干净的。
但是摸起来软乎乎毛绒绒的,还真有一种在撸大型毛绒兔的手感。
她一边撸兔子,一边笑语盈盈地跟弹幕互动,居然真的卖出去了一单,一时间心头大喜,连带看兔子都顺眼多了。
绩效要求两万,一单两千,她和李然只要卖出20单也就能达成目标了,现在看来胜利在望!
“你当然是我们这个直播间最漂亮的女孩子了,要不然怎么能当我们的资深助播呢?”
客观来讲,这话也不算错。许炘和李然一头马一头骡子,光看上去就已经很命苦了,加到一起也比不上半只兔子可爱。
兔子无可反抗,只能坐在凳子上任她俩摆布。慢慢竟也不骂了,冷冷地沉静下来,就像是真的“平心静气”了一样。
只有一双眼睛,死盯着屏幕上“已售1”的字样,森森然亮着,看得人心里发毛。
“呵……最美丽的女孩子。”
“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做的吗?”那双红眼睛咕噜噜地转向屏幕里的许炘,满怀恶意地道。
“这是我的脑浆。”
许炘一愣,在拿到这个道具的那一瞬,系统就已经告诉过她,这是兔子的脑浆。可是这兔子一出现就完全是个恐怖的副本怪物,让她根本无暇思考这个道具意味着什么。
许炘的直播话术卡在了嘴里,兔子并不大的声音像是一把冰锥,刺破了未经思考的模糊。
“他杀了我……他明明已经杀死了我,但他还是不甘心让我去死。”
“好痛啊……为什么明明死了我却还是活着?为什么明明我活着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活生生地、活生生地,让他用锤子凿开我的头顶!像倒椰浆一样倒出了我的脑子!”
“好痛啊…”
“好痛啊!!!!”
兔子尖锐地嘶吼起来。可却受制于自己的脑浆,调动不了哪怕一块肌肉。
圆睁的怒目里流出两行泪来,但是眼泪也浇不灭她眼里的火焰。她的身体不能动,只有那火焰在尖叫着燃烧。
“玉颜?”她哈哈大笑,“太荒谬了!”
“你想知道,”兔子的笑声骤停,只有嗓子还保留了刚刚大笑过后的扭曲,“这个东西,真正的用途是什么吗?”
不好!她要干什么?
许炘顿感不妙,然而眼睛仿佛被黏在了屏幕上,整个人被迫僵直地和屏幕里兔子的眼睛对视。
那眼睛里像是有一个永燃的锻造房,里面火光越烧越旺,越烧越旺,仿佛顺着无形的介质烧尽了自己的眼里,视野被烧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恍惚间她闻到了檀香焚烧后的味道,宛如走投无路的人叩拜神佛后的余烬。
有极近的钟声在耳边撞开,黄钟大吕般轰然回响,低沉厚重,直入人五脏六腑,脑中空茫茫一片,上下澄澈。许炘感到一种空灵地茫然,飘飘然不知何所在。
那钟响了三回,余音许久不断,渐行渐远,她终于缓缓恢复了视力。
映入眼帘的是寺庙的黄墙,早春的花开了满树,红桃白李,阳光洒下来,映在地上枝影摇乱。庙里养的肥鸽子也不怕人,咕咕地满园乱走,颈边羽毛折射出五彩油光,更称得日光柔煦,春风香甜。
这里是……灵隐寺?
太久没有见到正常的世界了,许炘一时有些迷醉,被鸟语花香的温暖香气熏得几欲沉迷。
然而那双看着世界的眼睛却并不留恋这随处可见的一方春景,只是走神般盯了一会,便跟着一个和尚进了殿里。
许炘这才发现,她好像是附在了什么人身上,借着她的眼睛在观察这个世界。
系统也拖着沙哑的烟嗓开始播报:
“恭喜玩家许炘进入支线剧情:兔子小姐的过去。”
“温馨提示:支线剧情为员工灵魂空间,独立于现实存在,支线剧情更改无法影响现实。当前空间极不稳定,剧情内身体死亡或空间崩塌,玩家也将死亡。”
“请玩家协助NPC,寻找兔子小姐逃跑的灵魂,稳定灵魂空间。”
系统面板还在,眼前一串串弹幕刷过,似乎观众也可以看到她们现在的境况。因为开了支线,还零星吸引到几个打赏,价格不多,一块五块的,叮叮咚咚地凑了个五十整。
界面里也多了一个绩效条:
目标绩效20000元,当前已得到:销售额1000元,打赏25元。
应该是把目前收到的绩效平分给了她和李然。
许炘试着喊了一下李然,收到一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我在。”
两人对着满庙罗汉干巴巴地合计了一下,她们人还在直播,魂好像是被带到了兔子小姐的灵魂空间看她的过去。
观众不知道是处于什么视角,既能看得到场景,也听得到她俩说话。
奇怪的是,只有许炘收到了系统提示,李然却没有。
“我们现在不是在兔子的身体里么,哪有自己的身体,又要协助哪个NPC?”听了许炘的转述,李然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许炘也不知道,但总之现在她俩连身体都没有,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先暂时观望。
那只兔子不知在求什么,正跪在蒲团上抽签,抽出来后,和尚带她去旁边一个满是小抽屉的大柜子里取出来一张签文。上面写着:
吕祖灵签 第一百签 孔明求寿
月落星沉,风生雨至,
只要龙虎不相争,方可如时利。
“嘶,这什么烂签。”许炘嘀咕。
她不懂签,但是也看过三国。诸葛亮五丈原设长明灯求寿的结局可不太好,抽到这么个签,怕不得是下下签吧?
弹幕里也是一片唏嘘。
“灵隐寺的签文很灵的,抽出这么个签,这个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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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不好过咯。”
“那里肯定是有上界力量加持的,我上次在灵隐寺求的法器还带进副本帮我挡了一灾呢,就是灵力不多,一次就废了。”
“差不多得了哈,能从现实里搞到副本道具你就偷着乐吧”
“小姑娘,你这签是求什么的呀?”解签的和尚慈眉善目地发了愁,对着兔子的签文蹙眉。
“事业。”兔子绞着手指,很紧张地问,“师傅,我想换个新工作。您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我,我能换吗?”
和尚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问她,“姑娘,你现在的工作是哪里不顺心啊?”
“就是……和领导相处,有点不太愉快”兔子的眼垂了下来,抿着嘴更使劲的和自己手指头较劲,“可能有些地方得罪他了吧,再呆下去害怕被穿小鞋。”
那和尚看着签文摇了摇头,叹道,“天时未至,现在跳槽恐怕并非良机。”
“那我怎么办啊”,兔子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师傅,您再帮我看看,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还有没有转机啊,这上面不是写,还有什么时利吗?”
“不是说你一定不能走,只是哪怕你换了新的地方,恐怕也无法如愿”。
和尚把签文还给她,有些无奈地说:“事在人为,签文只是指引。如果姑娘你一定要做这件事的话,贫僧只能劝你,切记一定要躲避事端,不要与人争执。否则一旦卷入是非之中……”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又摇了摇头。
兔子本来就心慌,被他这么一说,气得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和尚还想安慰她,兔子却没心情再和他说话,匆匆道了谢,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这兔子该不会是从她前司跳槽到临里帮了吧?”李然诧异道。
“那……这签文也是真挺准的。”许炘脑子里晃过几个最近刚入职的新面孔,一时有些怜悯。毕竟临里帮不管是游戏里还是现实中,都烂的让人只想喊快跑。
下午的灵隐寺香火极旺,殿外全是高举香火虔诚参拜的香客。
兔子泪眼朦胧地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把手里的下下签撕成了碎片。
从签文被撕碎开始,整个空间就剧烈晃动了起来。
许炘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兔子小姐打开淘宝,下单了三个东西:
一瓶防狼喷雾,一个电动赶猪器,还有一个锂电锯。
……这都是啥玩意儿?
许炘目瞪口呆地被带到了新的场景,是一个小房间,看起来很眼熟,好像是临里帮的员工宿舍。
兔子眼前放了一大两小三个快递盒,她先是打开了最大的那个,里面是至少有胳膊长的锂电锯。
试开了一下,电锯滋啦一声转了起来,听着和电影里的电锯狂人一模一样。
李然颤巍巍地说,“我,我之前在网上刷到过,说独居女生防身可以买这个,比油锯还好用。视频里那么粗的木头,一下子就断了。”
哪怕没有实体,许炘也听得屁股一紧,感觉牙都在酸。
要是兔子跟她们对峙的时候手里有一个这玩意,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敢不敢和她那么刚的对打。
拆完了油锯,她又把防狼喷雾和赶猪器拆了出来,赶猪器也就巴掌大,一开动噼里啪啦的放电。
兔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开关开关地拿着赶猪器玩。直到手机闹钟提示她该上班了,才把赶猪器和喷雾放进包里,又把电锯藏在床底,离开了宿舍。
出门之前,她看了眼宿舍门口的全身镜。
镜子里映出一个很漂亮的少年。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黑发如云。虽然没有化妆,但是皮肤好得出奇,又白又亮,是特别饱满的瓜子脸。有一点轻微的龅牙,可一点都无损她的美貌,反而更添几分灵动。
美人三分龅,不过如是。
她看了一眼就走了,许炘却被这一眼劈得半晌没有回神。
她认识这张脸。
这是……
小慧的脸。
6. 绒绒公司 05
李慧姝是许炘在临里帮的第一个朋友。
说朋友可能也算不上,用“搭子”来形容大概更合适。
两个早就有自己成型的三观和稳定社交圈的成年人,灵魂倦怠在麻木工作之中,很难像学生时代一样。
经历一系列的吸引、争吵、磨合、然后成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天下第一好朋友。
大家都太累了,疲惫到没有力气再去用心探索另一个人的灵魂。
但是许炘还是和她相处得很亲密。无他,唯好色耳。
小慧很漂亮,不是因为五官组合成了多么完美的皮相,而是因为独有了一种山野风雨吹打出的精气,质朴又锐利。
许炘进入公司的第一眼,扫过麻木的芸芸牛马,视野里只看得到她的眼睛。
多么倔强的一双眼。
清澈的、不甘的、像是点着火一样的眼睛。
她是皖省的孩子,很少提自己家里的事。
她总是谦虚说,是运气好,才碰巧考到了临安。但是许炘知道,能从那样的大山里一路拼到临安,她拥有的绝不止有运气。
毕竟命运从未眷顾过她。
出了宿舍,眼前的场景很快又变了,办公室有些乱乱的,似乎刚到点下班。
李慧姝原地发了会呆,最后下定决心般向一个方向走去。许炘随着她的眼睛,看到了正在收拾东西的自己。
与此同时,系统弹出提醒:“检测到玩家灵魂碎片出现,玩家是否选择身份融合?”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剧情内身体?难怪只有自己收到提示。
许炘毫不犹豫选择了融合。回到自己身体,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人格外踏实。
弹幕不见了,系统界面和绩效条倒是还在,相较于总绩效,她们的完成量才盖了个底儿,看起来少得可怜。
她叫了一下李然,两人仍能沟通。李然在小慧身上,对她重获实体的情况一无所知。
许炘心下却起了疑。
如果不是自己和李然一起进入支线,没有一具可供使用的身体,那岂不是只能等死?游戏真的会设置这样的死局吗?
她没说自己的真实身份,编了个理由和李然解释现在的情况,“系统刚刚提示我,说可以借用支线人物身体活动。兔子现在去找的那个人就是系统给我的新身份,咱俩这样一内一外,应该能更方便完成任务。”
“行,是那个鲻鱼头是你吗罗非?”李然很轻易的就相信了。
“对,我现在看不到弹幕,直播相关的事情可能要麻烦你多费心了。”
谈话间小慧已经走了过来,她比许炘矮一点,微微有些仰视地期待问道:“忻忻,今晚的团建聚餐你去吗?”。
许炘看着熟悉的场景有些想起来了,这是她离职前一天的事情。
抠门公司难得组织团建,在和公司合作的酒店聚餐。
不过许炘本来同事关系处的就僵,也不喜欢和他们虚与委蛇,相比起来还不如回家自己做饭,就找借口躲开了。
但是小慧住在宿舍,在临安又没亲人朋友,这种团建是没有借口推掉的。
“去去去!难得能占公司便宜,不吃多亏啊!”许炘故作爽朗地笑道。
她倒要看看,这场她曾经缺席的聚餐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司租了个大巴把员工带到酒店。
一下大巴,就看到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站在餐厅门口。他穿了件骚包的亮银色西装,皮鞋锃亮,脖子上还松松垮垮挂了条梅粉色领带。
许炘看到这人的打扮就牙酸。
老板对于员工服装要求很严格,上班要穿工服,不能染发不能烫头不能穿短于膝盖的裤子不能穿拖鞋。
因为算命的说他命里缺木,所以整个公司的员工都被刷上了绿漆,每天一抬头满目的绿衬衫,特别护眼。
只有总经理,老板的亲儿子朱浩楠。
上班上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算了,每次出现都要穿成森林里最亮的星。要不打扮得像彩虹,要不闪耀得像刚从夜店里爬出来。
若他有几分姿色也便罢了,可偏偏又长得一言难尽。整日里自认为风流俊逸,到公司就喜欢沾花惹草找人逗趣,油得满公司小姑娘见到他就想翻白眼。
小慧车下到一半,看到他身体就僵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走不走了,堵着干嘛?”
朱浩楠见状不胜夸奖似的扭捏作态了起来,捋了把自己的背头,笑着说:“美女见到帅哥,走不动路也正常,人之常情嘛!”
旁边的员工立马附和地笑了一片,还有个男的竖着拇指说:“那可不!咱小朱总这么帅的男人可少见,又年轻又英俊,肯定把小姑娘迷得死死的!”
小慧提着包的手更紧了,咬牙站到人群的边上,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
许炘揽过她往后护了护,心下微沉。
自己当时没来聚餐,范姐也回家看孩子去了没来,所以现实里的这一场聚餐,部门里只有小慧一个女生。
这种时候,她该有多无助。
火上浇油似的,系统发出提示。
【支线任务】
“请玩家协助NPC总经理,控制兔子小姐,稳定员工灵魂空间,推进产品生产。”
“任务奖励:10绩效”
看到这个任务,许炘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我要是不干会怎么样?”
结合小慧在直播间的话,那个杀死她,又用她脑浆做成玉颜膏的“他”,很可能就是总经理。系统是要自己配合朱浩楠,一起杀了小慧吗?
系统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任务只是要求你按照既定的历史重演一遍罢了。”
“空间主人把你们带来这里,就是为了在灵魂崩溃的时候带你们一起死。完成任务,你们就可以通过NPC离开这个空间了。”
许炘冷冷道:“如果我不做这个任务,小慧的灵魂说不定就根本不会崩溃,到时候我们一样可以想办法离开。”
“很可惜,她的灵魂早就已经崩溃了,”系统又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已经死去的灵魂,这里的一切都是已经既定的事实。立足当下,你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过去,又为什么要做无意义的挣扎呢?”
许炘没理她,黑着脸进了酒店。
公司给每个部门都单独开了包厢,小朱总和他爸还有其他高管在一个包厢。
可是饭吃到一半,兴许是酒足饭饱就想做些别的事了,竟然主动来了运营部。
一屋子的男同事欢天喜地地把小朱总迎上了主座,马屁拍得不重样,从年少有为到未来可期,把小朱总夸得像紫微星下凡财神爷救世,乐得他开怀大笑。
“大家都举杯!今天辛苦小朱总百忙之中过来,咱们一起敬小朱总!”有个同事激情洋溢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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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楠在高管包间已经喝过一轮了,说话都有点大舌头。装模作样地欸了一声,乐呵呵地说:“第一杯酒,我不多说别的。这杯酒,喝了就是跟公司一条心!来干!”
所有人的杯子撞在一起,只有小慧杯子里的果汁格外醒目。
“这个同事怎么回事?”小朱总装得很诧异的样子,“大家都在喝酒,怎么就你搞特殊化呢?”
许炘讨厌来聚餐和公司的酒桌文化脱不开关系。
她会喝酒,也爱喝酒,但是她喜欢的是自己跟姐妹一块去酒吧喝点小酒,不是在公司饭局上跟一群糟老头推杯换盏。
“领导,我不会喝酒”,小慧攥着酒杯强笑,“强行喝也怕打扰大家雅兴,就以茶代酒,祝大家吃好喝好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小朱总嗤的一声开始摇头,“不会喝,那就要学会!这里是公司,不是学校,连口酒都不会喝,你还会干点什么?”
许炘自从收到支线任务就一直阴着脸,局外人般抱着满腔怒火冷眼旁观。大概是因为她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只要她不主动参与,其他人就像看不到她一样。
此时她却扯出抹笑,提着酒杯起来给小慧挡酒,“朱总,小慧身体真的不能喝酒。”
“这样,这杯我来喝,我再额外喝一杯,算给您赔个心意,您看行吗?”
像是程序出错了,除了小慧以外的所有人,都提线木偶般停住了动作。
小慧浑然未觉,感激地看许炘一眼,跟着赔笑,“领导,我之前看过医生,医生说真的不能沾烟酒,实在是不好意思。”
随着她的话,所有人又活灵活现的动了起来。
朱浩楠抽了口刚刚同事递过来的好烟,受了许炘的两杯酒,依旧撇嘴教训道:“小许你想替喝,是好事。但小慧自己也得表态 —— 她要是连杯酒都不敢碰,以后还能干什么?不喝酒,是不对的;不抽烟,也是不对的。现在就都应该学会!”
“就是说嘛!”其他同事也纷纷附和,“哎呀,实在不会喝你抿一口也行啊,别让大家都等着你!”
在一片迎合声里,朱浩楠整个人飘飘欲醉,摇晃着倒了杯酒,“来来来,我亲自敬你!”他狎昵的笑着,像是在纡尊降贵,“就当是给我个面子,干了吧?”
“这酒不对!”李然惊呼,“弹幕看到他往杯子里加东西了!”
许炘觉得自己现在很冷静。
她知道这里不是现实,知道自己应该静观其变,看看当时的这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从中获得更多的线索。
甚至更正确的做法,或许是听从系统的建议,和朱浩楠一起给小慧灌酒。
但是她不想。
她在压抑不住的满胸怒火中清醒而失控的想:既然她在这里做什么都影响不到现实,那就意味着——她什么都可以做!
“砰!”
她猛地抓起桌布,一把掀到了朱浩楠的脸上,满桌子的汤汤水水掀了他和他旁边的人一身。
整个包厢霎时陷入寂静,簇拥在一起的男人们挂着一头的剩饭剩菜,卡带了一样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震惊的看着餐桌旁的两个女人,只有手上被泼灭的香烟滋滋冒着黑烟。
“真不好意思领导,我们今天可能吃的不大干净,现在恶心的要命,就不打扰大家的雅兴,先去医院看看了。”许炘直视着小朱总,一字一顿的说:“大家吃好喝好,我们先走了。”
7. 绒绒公司 06
“我去,直接掀桌了?”
“有什么用,不好好做任务和NPC对着干,这主播脑子有病吧?”
“这个男的也太像我前领导了!看他这样好解气!!主播我给你打赏,能不能再给他两拳?”
【系统提示,当前累计收获直播打赏:5000元,获得称号“小有热度”,请主播再接再厉哦!】
李然震撼看着许炘掀桌后爆炸的弹幕和打赏,颤抖道:“天哪,罗非!我们直播间打赏爆了!”
许炘绷着脸没回她,扭头拉住了小慧。包厢里对峙着紧绷的寂静。
男人们一动不动地围在一起,震惊、愤怒而又充满恐惧地注视着对面的两个女人。
小慧紧张地攥着她的衣角,好像随时准备拿出包里的东西冲到两阵中间。
“你在发什么疯?”朱浩楠颤抖地指着许炘,脸上黏腻腻的,一抹满脸都是鱼汤,头发上还挂了几根吃剩的鱼骨头。
艳绿的菠菜贴在他的肩头,汤汁顺着一路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滚,“你们是要反了么!”
他难以置信的对着她连指几下,张口想说什么,结果正好被头上的菜汤滴进嘴里,恶心得面目狰狞。
许炘不理他,拉着小慧就往外走,一出门就向门外狂奔:这可不是普通的公司团建,而是恐怖游戏副本,谁知道这头猪会不会变成副本boss追出来?
果不其然,身后很快传来追逐的声音。朱浩楠早就喝醉了,怒火中烧地追了出来。
他挂着一身剩菜,跑地颠三倒四,沉重的身体在地上发出砰砰的踩踏声。身后的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朱浩楠摇晃着身体就想拽着她们一起进去。
“你别过来!”小慧吓得一激灵,一直扣在包里的手毫不犹豫地掏出了赶猪器,“你敢过来我就电死你!”
开关一开,赶猪器发出了刺啦刺啦的蓝色电流,朱浩楠浑浊的眼睛一下就清醒了,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脚。
“你们给我站住!”他扶着墙恶狠狠地看着她们,“掀了桌子就想跑,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许炘拉着小慧往后退,火气没发泄干净,让她现在很想和朱浩楠打一架来泻火。
李然听了她的想法,犹豫着建议道:“要不然你试试?弹幕说你如果揍他,大家给加打赏呢。”
“温馨提示,”系统也来凑热闹,“支线剧情的所有NPC实力不会超过空间主人,也就是兔子小姐。”
许炘立马从旁边薅了把扫帚,持帚当关挡住楼道,让小慧先走楼梯下去。
“那你怎么办?”小慧急道:“我起码还有个赶猪器,万一其他人赶过来,你怎么对付他们那么多人?”
“别怕,你走就行了,背后交给我”许炘甩甩胳膊,松快了下筋骨,把自己碍事的提包甩给小慧带走。
“我是从小被我妈送去武校摔大的,多有能耐不好说,但对付个把醉汉还是手拿把掐的。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走了,我才好脱身。”
小慧知道没时间墨迹了,咬牙把赶猪器往许炘怀里一塞,扭头拉开旁边的紧急通道就跑了下去。
赶猪器一入手,系统就发出了提示:“恭喜玩家许炘,获得D级道具:兔小姐的赶猪神器,该道具有对猪类特攻,面对该类特殊怪物时可升级为C级道具。”
“温馨提示,检测到空间主人已离开场景,该场景即将副本化,玩家若不尽快离开,将进入场景:追逐战。”
“哟,看来这玩意儿正趁手”,许炘颠了颠手上的赶猪器,走向朱浩楠。
随着小慧的离开,他的五官融化了一样渐渐模糊,脑袋仿佛被吹肿的气球,膨胀成了一颗猪头的模样。
“好啦,公主走了,接下来就是骑士勇斗恶猪的表演时间咯”。
“鉴于我现在赶时间,所以要确认一下,大家准备给多少打赏呢?”朱浩楠咆哮着冲了上来,许炘单腿后撤,一把用扫帚架住了他的来势。
刚刚灌下的两口酒逐渐上头,她斜晲着近在咫尺的猪头,毫不犹豫将赶猪器开到最大,戳向了他的眼睛。
冷蓝色的电光骤亮,猪头惨叫着松了力。
许炘在他的哀嚎中感到了兴奋,热烈的酒意传遍全身,整个人磨牙吮血地想要做些什么。
她单脚踩住翻滚在地的朱浩楠,跃跃欲试像是一只嗜血的母狮子,“我会在其他人赶来前离开,观众朋友们想要看什么可以点菜了。”
“不过……出场费不够的话,我可会生气的哦。”
【系统提示,当前累计收获直播打赏:20000元,恭喜玩家许炘完成阶段任务! 】
“啊啊啊啊!完成绩效了!!”李然开心地喊道:“两万!不用卖货就已经到了!”
许炘把朱浩楠胖揍一顿,赶在其他人跑到之前溜出了酒店。听到绩效完成,悠哉吹了个口哨,一时也有些得意,“这头猪也不是很强嘛,还不是给我轻松两下就干趴了。”
“你要是出了支线也这么冲动,那就该被这猪头两下干趴了。”系统凉凉地插嘴。
“哟,你还在呐!”许炘早就发现了,自从进了支线,系统就像是凭空长出灵魂了一样,说话都带了人味儿。“刚刚多谢你提醒了,我打得很爽。”
虽然都是在意识里说话,但是李然好像完全听不到她和系统的交流,还在兴奋地跟观众讨打赏。
“嗯哼,我热闹也看得很爽,”系统嗯一声应下来,“但还是要提醒你,再不去找那个兔子,这个空间就要崩溃了。”
这么快?
许炘本来以为躲过了包厢里的那杯酒,应该能让小慧稳定一些。闻言赶忙掏了下兜,发现手机跟着包一起扔给小慧了,她现在浑身上下干净得只剩赶猪器。
不过还好,李然现在还跟在小慧身上,“往前走,右拐……兔子小姐现在去前面的小吃街了。”
许炘知道那条小吃街,她和小慧一起逛过几次。她远远地靠近,就看到小慧一脸落寞地缩在街口的花坛边,活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李慧姝跑出酒店的时候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只知道头也不回地往前奔。直到眼前出现了小吃街的灯光,才缓缓住了腿。
临安夜间的小吃街热闹喧嚷,但是和包厢里的吵闹又完全不同,像是家乡楼下卖烧饼婶子的吆喝声。
夜风带着烧烤香气吹过她满身的汗,她在风里打了个哆嗦,终于缓缓恢复了神志。
“小姑娘,你怎么啦?”提着小篮子的阿姨问她,篮子里是亮晶晶的针织兔子,上面挂了小灯。旁边的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一直拉着妈妈说想要。
小慧愣愣地对她说没什么,道了谢,坐在了旁边的花坛沿。
她的脑子里很乱,一会是许炘,一会是朱浩楠;一会是招聘软件上没有回音的消息,一会又成了小的时候,她拉着妈妈的手逛夜市。
她从来没要过这样的玩具,因为她知道,妈妈买不起。
这样美丽、精巧,对生存没有任何帮助的东西,从来都不属于她,就像她从来不属于临安这个精致华美的城市。
李慧姝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家乡。
那里贫穷,落后,除了山就是山,除了山只有山。
她已经受够了山里的生活了。
她讨厌永远不回家的父亲,讨厌永远在家抱怨的母亲。
讨厌做不完的农活,讨厌永远制造麻烦的弟弟,讨厌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妹妹。
小的时候,她和家人吵架,吵到最后离家出走。那个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在走投无路的夜空里游荡。
后来妈妈下楼扔垃圾,顺手捡回了蹲在筒子楼下的她。
邻居遛狗的阿姨和她们擦肩而过,大黄狗哼哼唧唧地跟在主人身后。她梦游般跟着妈妈往家走,听着那声音想,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都是被栓起来的,被豢养的畜生。
我该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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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呢?
李慧姝的手机停在余额界面,里面的钱尚且足够自己去酒店住几晚,但是她舍不得。
花呗的分期到现在还没还完。妹妹明年就要高考了,如果她考上大学,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钱供她读书。新的工作还没有找到,形势太难了,她怎么投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岗位。
她没有钱租房子,在这么一个走投无路的夜晚,她唯一能回的地方。
竟然只是公司的宿舍。
“阿姨,你这兔子真好看,怎么卖呀?”
“三十五一个,五十块钱两个,都是我自己做的,很精致的,买一个吧姑娘。”
“好啊,那就拿两个。不过我手机没在身上,阿姨你等我拿过来再付。”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慧姝愣愣地抬头,看到许炘一手一个兔子,像是拿着两盏引路灯,背着满街灯光,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小慧!我包在你这里,你快把我手机给我,我送给你个好玩的。”
“登登!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兔子很像你呀!”许炘抓过她的手,塞了一只兔子进去。
“拿好拿好,我刚刚一看就觉得这个特别配你,我记得你是属兔子的对不对?”
李慧姝只觉得手里多了一个轻飘飘,但很有分量的小东西,软绵绵的,像是一使劲就会变形。她有些害怕拿不住,但是又不敢使劲,只能不知如何是好地把她捧了起来。
“呐,你一个,我一个,她们是好朋友,我们也是好朋友”。
许炘蹲在小慧身前,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小兔子,“好朋友,今晚上你去哪呀?回我家睡怎么样?”
“正好我孤枕难眠,也不让今天刚交上好朋友的小兔子孤单?”
“你,你怎么样,他们没伤到你吧?”李慧姝恍然惊醒,一把抓住许炘的手,又觉得自己有些冒犯,心虚似的放松了力气。
“哎呀,我没事啦”,许炘哄道,“你看,一点事都没有,这么几个废物根本碰不到我的边啦。”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许炘不让她继续自责,“我看那个傻屌不爽好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教训他爽飞了好嘛。”
“这个小兔子可是我花了五十大洋买的,哪怕冲在钱的份上,关心关心她好嘛”,许炘把自己手上的小兔和小慧手上的碰了碰,两个兔子亲亲蜜蜜地贴在一起,眯着眼睛笑的很快乐的样子。
“来~拉拉手,好朋友。”
圆月高悬,静照归途。许炘强迫性的拉住李慧姝,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像是两只回巢的小兔子。
“走咯!我们回家啦!”
“别担心小慧,大不了我们明天就辞职嘛!我就不信,离开这个破公司,我们还能饿死不成!”许炘迎着月亮,故作开心地说。
“我房租一付半年,还有好几个月给咱们白住呢!你就先住我这,咱们慢慢找工作,离开这个破地方,一切都一定会好起来的!”
“恩!”李慧姝回握住她的手,力量轻轻的,像小兔爪子一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炘不敢回头,叫小慧看到她眼里的泪光。
如果这里是真实的世界,如果这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她有无数个办法可以帮助小慧。
但这里不是。
她们没有成为这么好的朋友,现实里的这一天她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睡得很香甜,完全不知道一街之隔的搭子在经历什么,她甚至连朱浩楠对小慧的骚扰都毫不知情。
这里的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实,无可更改。
为什么兔脑膏的效果会是使人虚弱无力呢?
许炘想,是不是因为她的主人,每一天都在被迫体验这种无能为力的虚弱。
【系统提示】
“当前空间即将崩溃,下一场景为本次支线最后一次空间,请玩家协助NPC,稳定员工灵魂,及时逃离空间。”
咔。
月亮,碎了。
8. 绒绒公司 07
痛苦、愤怒、癫狂。
一个女人的怒火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娇嗔的?美艳的?钻石般华美而可供赏玩的?
还是——
可怖的。
从包里拿出电锯的那一瞬间,李慧姝的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我要他死。
“小慧在哪!”温馨的月色转瞬碎裂,许炘又出现在熟悉的办公室:没有李慧姝的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系统道悠然道:“那里是整个支线的核心。还有二十分钟,这个空间就要彻底破碎了。如果你在那里,必死无疑。”
“是她把你放到这里来的。这离着远,可以保你一命。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等NPC料理好这一切,就可以顺利回到游戏。”
“放屁!”许炘怒然起身,环视一圈,又从墙角拎了个扫帚就往楼下冲。
“这是没有意义的。”系统的声音很轻松,低低的烟嗓总像是带着笑。
“你似乎阻止了她喝下那杯酒,但你没法真的带走她。”
“她仍旧会在那张床上醒来,而现在,她仍旧会在这个办公室死去。”
“出来吧,朱总?”李慧姝披散着头发,拖着电锯在办公室里徘徊。
电锯一响,朱浩楠立马吓得躲进了办公室隔间的休息室。
“别躲了,你知道这扇门挡不住我,”她贴着门,幽幽低喃,“出来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她轻笑着哼唱起来,“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快点开门呐——”
“快点开门啊!”
暴怒的电锯猛地劈在门上,休息室的门只是普通木门,不堪重负地裂开了一道口子。
朱浩楠原本贴着门边,被吓得连连后退,拼命把床往门口拉,想要阻挡小慧。
“你疯了吗!你敢动我!你,你不怕警察抓你?”他喊了一半,自己也觉得没有威慑力,虚张声势地喊劈了音。
李慧姝用一只眼睛,透过裂开的门缝看他。
昨夜那个暴力、恶心、高高在上,像对待一只被提着耳朵拎起来的兔子一样对待自己的男人,现在却虫一样狼狈地做尽一切,就为了让自己晚一些接近他。
真可笑。
电锯再一次劈上木门,整个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你冷静一点!”朱浩楠大喊:“你好好反省一下!昨天的事,你自己难道就没错么!”
“既然不会喝酒,谁让你喝多了呢!我只是想照顾你一下!是你非要勾引我!”
李慧姝红着眼睛,一昧地劈砍木门。她做惯了农活,劈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眼看着木门破开老大一个窟窿,朱浩楠也吓得放软了声音,“小慧,慧慧……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何必要闹成这样呢?”
“之前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我为什么要把直播的项目交给你做?这么大一个项目你的资历哪儿够啊,这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么!”
“我们好好的,就,以后就像我爸跟胡总一样!不好么?”
“别生气了,生气了就不好看了。”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啊!”
大门轰然破碎,李慧姝一脚踹开残存的木门大步闯入休息室。
【空间破碎倒计时:10分钟。】
“这破门怎么弄开!”许炘暴躁地踹了一脚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
朱浩楠的办公室在二楼直播基地,因为项目还没拉起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办公室里乒乒乓乓的一直传出噪音。
“我说了没用的,”系统闲适地像是在欣赏她的怒火,“这里要被游戏锚定了。”
“只要一瞬间,NPC就会拥有掌控规则的权力。没有人可以反抗规则。”
果然!这个公司变成游戏副本就是这两个姓朱的搞得鬼!!
许炘抖着手让自己冷静下来,和系统谈判,“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道具?buff?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你救不了她”,系统循循善诱,“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但是她有一半的灵魂会从这里逃跑。你可以用道具密码箱抓住这半边。这样和NPC手中的半边合到一起,就可以稳定住这个空间。”
“这样,至少你可以救得了你自己。”
“你放屁!”许炘怒喝一声,又对着门锁猛踹一脚。
无力。
心痛。
愤怒。
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纠缠出无尽的暴怒。
每一寸皮肤都在焦灼,每一根骨头都在燃烧;越是无能为力,就越是怒意盎然。
脑海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嘣”的一声被弹开,许炘只觉得一股炽烈的火焰顺着自己的灵魂轰然炸开,如有实体般暴烈张扬,跃跃欲试要吞没所触碰的一切。
许炘仅凭本能就知道,这是她的怒火,这是她无法遏制的怒火。
办公室已经发生了异变,朱浩楠油腻的脸孔肿胀成了一颗贪婪的猪头。手里握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硬币,看起来很眼熟。
而李慧姝的身上甩满了一种熟悉的膏体:月精玉颜膏。
“小贱人,是你逼我的!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开启这一切的。”朱浩楠握着玉颜膏狞笑着喘息,“这还是个半成品。但既然你这么主动,老子可以破例让你参与到产品研发的关键环节!”
朱浩楠还想更靠近她,被小慧一口咬在了手上。他痛得大叫一声,甩了两次手都没甩掉,硬生生地咬掉了他的一块肉。
血淋淋的人肉咬在嘴里,顺着留了满腔的血气。
小慧一点一点地把那肉在牙里磨碎了,呸得吐了出去。
她的眼神恶狠狠的,像是择人而噬的恶鬼。朱浩楠也被这眼神慑住了,竟一时没赶上前。
狗屁的玉颜膏!这分明就是迷/奸药!
许炘的视野顺着那无形的火焰涨进办公室,躯壳却死死锁在走廊里。
她像是困兽,被囚禁于这具无能为力的身体,在一片麻木中嘶吼着无人知晓的咆哮。
滚……
滚啊!!!!!
不许碰她!贱人!!!!
杀了他!
仿佛共鸣般,她听到自己和小慧一起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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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杀了他!!!
烈焰轰然落地,火舌猛然舔上朱浩楠的脸。
他的皮肤融化在火里,尖叫着抬手扑火,却被焰火顺着手指漫上全身。
几乎在这怒火爆发的同一时刻,系统在许炘的脑海里纵声大笑:
“恭喜玩家,觉醒原罪”
“你的原罪是——”
“暴怒”
朱浩楠在火焰中尖叫翻滚,如同未烧尽的纸钱在铁棍拨弄的下滚动着将自己的每一寸燃成灰烬。
不够!
许炘看到了小慧身体里的火焰,那是和她一样汹涌的怒焰。被勾连着,愈发疯狂地烧向朱浩楠。
她们两眼通红地死盯着翻滚的朱浩楠。
不够!这远远不够!!
他不该就这么死掉!他应该更痛苦,更折磨!应该尝过所有他伤害的人所经历过的痛苦后更十倍百倍痛苦的去死!
系统饶有兴致道:“何必呢?这里只是已发生的过去的幻象,你在这里杀死他一百次,也不会影响到现实。”
“那就先杀他一百次再说!”许炘暴怒地在脑海中回应,“我要在这里杀他一百次!再在现实里杀他一万次!”
“当然,”系统愉悦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朱浩楠的挣扎渐渐衰弱下来,他像是一个不合格的燃料耗材,被火焰迅速烧成了焦炭。
火仍在烧,在他漆黑的碳化的身体上肆虐着,只有喉咙间溢出的几点呜咽能作为他还活着的证明。
许炘盯着他将死未死的身体,冷声问系统:“为什么他都这样了,却还是活着?”
“因为你不希望他死,你还想折磨他”,系统有问必答,“这是你的原罪,她当然会按照你的意愿做事。”
“可是我控制不了她”,许炘试图调控火焰的强度,但是这火依旧怒涨着,没有一点变化。
“因为你仍旧在愤怒。你控制不了你的怒火,自然无法掌控她的变化。”系统仿佛很了解她似的,笃定道:“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旦放出你的怒火,就一定要燃尽为止。”
“你无法节制你的暴怒,所以这才会成为你的原罪。”
许炘被她的语气激地怒上加怒,朱浩楠身上的火焰腾的一下涨的更高。
系统又在她的脑海里笑,像是在说:看,是我说的这样吧?
“原罪是什么?你们给玩家的异能?”
“当然不是,”系统简直被逗乐了,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慈祥,“游戏可不会给玩家提供异能。”
“我的孩子,这是你与生俱来的罪孽,也是你与生俱来的力量。无可摆脱,无可回避。”
随着朱浩楠的衰弱,办公室的场景也逐渐扭曲褪色。
公司、走廊、墙壁,都扭曲着消失在了黑暗中。
李慧姝的身体也在黑暗中扭曲变形,怪异地生长膨胀,最后抽条成了那个高大可怖的兔子小姐。
许炘终于见到了拼命想救的姑娘,她们隔着并不遥远的黑暗对望。
“许炘,”小慧突兀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
“我一直,一直很讨厌你。”
9. 绒绒公司 08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呢?”李慧姝伶仃在无尽的黑暗里。那双巨大而血腥的红眼睛死死盯着许炘,像是在怨恨,又像是在悲伤。
许炘看到她整个下半身都被死死锁在黑暗里,阴影蠕动着阴冷而黏腻的触手,湿润地向上攀附着她的身体。
“你是不是以为,不管什么样的绝境,你都可以给自己找到退路?”
“你是不是永远都学不会认命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愤怒?为什么要反抗!为什么——”李慧姝说不下去了,痛苦地闭上眼。眼泪消失在兔子雪白的毛发里,像是从来不曾出现。
“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黄澄澄的火焰落在李慧姝身上,左右跳跃着试图驱散她身上的黑暗。那火花本应是温暖而不烫手的,但却烫得小慧浑身打了个哆嗦。
“我从来没觉得你像懦夫,”许炘皱眉,“当然,在你免费给公司卖命的时候,我确实觉得你像个疯子。”
“那是因为我没有退路!”
李慧姝抵着许炘近在咫尺的脑袋,低吼着质问:“我不是给你留了退路了么?你为什么不走!”
她讨厌许炘,讨厌她无所畏惧的反抗。
勇敢的背后只是一腔热血吗?
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都永远会有支持自己的母父、随时可以退回的家乡。
她不害怕失去,因为她有永远不会失去的爱和底气。
真讨厌啊,这种傲慢的勇敢。
可若一个人生来便饱受偏爱,那见到她被爱的人便会忍不住的认为:她理应受到这样的偏爱。
因为从未见过许炘无路可退的样子,所以李慧姝便忍不住,自己去成为她的退路。
明明一切都规划的那么完美。
为什么她偏偏选择了自己这条死路!
黑暗应和她的情绪,激烈的涌动起来。
许炘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挥舞火焰驱散了一片黑暗,但有很快就有更多,无穷无尽地翻涌上来。仿佛是一片黏腻的浪涛,意图将两人溺毙在不见底的深海。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痛苦。”李慧姝恨道,“我死后,灵魂就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被朱浩楠困住,作为原料生产产品。另一半逃了出来,却仍旧被困在这部手机里。”
“你们走吧,这里快要崩溃了,”说着,她召出了一个小光球,里面是抱着锂电锯、赶猪器和防狼喷雾的李然。
黑暗空间里裂开一道小门,莹莹泛着白光。透过门,可以看到空无一人的直播间。
她在这片黑暗里,等待了好久、好久。久到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理智。
她本以为出去后就可以真正的杀死朱浩楠,没想到来的是许炘二人。她以为这两人是朱浩楠的帮凶,没想到竟然也是无辜的员工!
灵魂空间摇摇欲坠,李慧姝身下的黑暗已经攀上了她的腰际,张牙舞爪地想要将她撕碎。
“托你的福,我暂且还能多活一段时间,正好送你出去。这样,我们两不相欠。”
“谁要和你两不相欠?”许炘冷脸道。
本来就被新觉醒的原罪烧的头脑发昏,一抬头还被劈头盖脸地砸了一通“讨厌”,她现在脸色黑得像锅底,“李慧姝,我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
“你最好一根毛也不掉的跟我从这里出去,然后好好解释你凭什么讨厌我!”
“李然,她们有没有说这破玩意怎么用?”
说着,她掏出了一个密码保险箱,新手任务的奖励道具。
她隐约记着刚刚系统好像提过,这个可以收纳小慧的灵魂。果然,刚刚李然告诉她,弹幕说这种情况如果有类似道具可以破局。
李然快速扫过弹幕,边整合信息边说:“你等我看看弹幕……他们说这个密码保险箱是成长型道具,核心功能是能完善保存箱内所有东西。不过现在它等级不高,有一些使用限制。比如要存放灵魂这种有意识的存在,必须经过灵魂主人本人同意;而且灵魂进入箱子后,会直接陷入沉睡状态,直到被再次唤醒才能出来。”
“那更好,”许炘圈着李慧姝,一把攥灭她身上乱窜的黑暗。
黑暗的残渣落在火里,火焰被助燃般高高低低往上窜,打在许炘脸上一片暖黄色的火光,“李慧姝,你愿意暂时失去意识,让我用箱子来保护你吗?”
李慧姝愣住了,许炘不爽道:“只许同意,不许拒绝!”
再次回到直播间,许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慧被她提在箱子里带了出来,像是个兔子玩偶似的,只有巴掌大。
“地下一层的实验室,我和其他很多人都在那里”玩偶似的小兔子说。
“好,”许炘答应道,“不要怕,我很快就去,你等我。”
箱子缓缓合上,坐在里面的李慧姝困倦地闭上了眼。
“对了,”像是想到什么,许炘突然开口,“虽然按理说只要盖上盖子你就会睡觉,但你如果意外醒来,可以从箱子里喊密码打开。”
李慧姝强撑困意,迷蒙地看她。
许炘有些促狭地对她笑道,“密码箱的密码是:我最喜欢许炘了。”
昏沉的大脑反应不及,兔子白毛下的脸倒是红了,磕磕绊绊地回道,“这是什么密码!”
“谁让你说讨厌我的,”许炘理所当然道,“我说了,我生气了。”
李慧姝终于彻底陷入了沉睡,乖巧地坐在箱子的角落。
睡吧,小姑娘。
许炘合上盒子。
很快,我们就会再见。
把保险箱塞进背包,许炘抬头看见李然盯着直播的手机愣神。
见她们终于聊完了,李然有些尴尬地对许炘说:“你刚刚原罪觉醒的时候,打赏爆了。现在已经有30多万的打赏了。”
“这些打赏,大部分好像是只给你一个人的。”
许炘一愣,这倒合理。虽然直播间是两个人的,但是李然确实比自己出力少。
李然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现在身上除了一开始分到的1000销售绩效,打赏加起来分了不到八百,离两万的绩效要求还差得远。她不知道凭借自己再怎么能得到足够的绩效,可若是向许炘开口——她看了看许炘看不清表情的骡子头。
她该说什么呢?你能不能把你的打赏分给我一些做任务?这也太不要脸了。
“我分你一些绩效吧,”许炘主动开了口,“但是我不会白给你,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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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做事。”
李然如蒙大赦,毫不犹豫道:“没问题!什么事?”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地下一层,救小慧。”
“哪怕你不给我钱,这个我也会做啊,”李然没想到是这个,有些憋屈道,“你要不再加点别的,这样我不好意思。”
“是啊,这么简单你就要把打赏给她?”系统又开始插话“直播打赏可不止能用来完成副本任务,观众打赏的游戏币可以用于游戏任何消费。”
“更重要的是,除了她,没人知道你收了多少积分,连副本 BOSS 都查不到。你完全可以把主线任务之外的积分自己留下,这头马的绩效不达标,很快就会被系统抹杀。”
“游戏币与你们国家现实货币的汇率约为1:100。两万积分,就是二百万。这么多积分,哪怕仅仅只是在现实里换成钱,也是很大一笔了。”
许炘没有理她,而是问李然,“地下一层大概率勾连副本主线,很可能比你不完成绩效面对的危机还要危险。如果我能比你被副本处罚前,更早地解决主线,说不定你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现在和我一起下去,你可能会死。你想好了再做决定,不要冲动。”
李然顿时感觉自己被看轻了,恼火地晃晃刚刚到手的电锯“开什么玩笑,我是没有你那么厉害的超能力,但是好歹也是有道具的。”
她刚刚在兔子小姐的身体里跟了全程,怎么能看不出来许炘根本不是什么借了支线角色的身体行动,她就是支线里的那个人!只是不信任自己,所以不告诉她罢了。
“你要是愿意给我积分,那我李然欠你一个大人情,从此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是不想给,那就趁早拉倒,地下一层我还是跟你一起去!”
“这种时候抱着武器缩在后面,等别人干完仗自己沾光,咱们山东女人什么时候出过这种孬货?”
自从许炘觉醒了原罪,就可以看到每个人内心的怒火。她现在就看见李然胸口咻的一下窜出一股小火苗,一股一股得往上冒。
她没绷住,严肃的脸一下子化开了,轻笑着锤了下李然的肩膀。“那好吧,我记住了,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她把积分给李然拨过去,系统仍是饶有兴致地挑拨道,“她胆子那么小,就算下去了,说不定很快也就被吓倒了,哪里值得你的两万积分呢?易地而处,若是手握积分的是她,可未必会把这笔积分给你。”
“她胆子那么小,都敢答应我去为了救人而冒险。那我又为什么不敢相信一下,她值得我付出那么多的积分呢?”
许炘不觉得一个人的勇气体现在胆子的大小。
被吓到会怕,就跟不吃会饿、不睡会困一样,人之常情罢了。一个人明明害怕,但是仍有勇气去做一件事,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系统不置可否,也没有反驳她。
被判定为系统道具的都可以收纳进系统背包里,许炘和李然分配了一下。赶猪器和防狼喷雾都是D级道具,电锯是C级。许炘把喷雾和电锯给了李然,自己留下赶猪器。
两小时的直播时间到了,紧锁的大门终于打开。
门一开,范经理雪白的羊头就出现在了门边,眉开眼笑地等候她们出现。
10. 绒绒公司 09
一出办公室,许炘就发现她眼里的世界变了,这深那浅的遍布着火气。
火气最旺的地方就在地下,在许炘眼里简直像地狱业火一样炙烤着整座大楼。
不过像范经理,她就几乎是平和的,看不出一丝火气。
“小罗、小李,你们出来啦,”范经理笑道,“第一次直播,感觉怎么样?”
“谢谢姐,你怎么还下来等我们了?”许炘有点警惕,办公室在六层,直播间却在二层。范经理怎么自己不在办公室呆着,来找她们干嘛?
“是老板让我过来的,他说后台看到助播的业绩很好,让我带她去办公室,”范经理抻头看了看,疑惑道,“怎么就你们两个,助播呢?”
许炘故作讶异道:“我也想问你呢姐,我俩来了之后就没见过什么助播,整个俩小时都在这瞎播,都不知道怎么买!连绩效都没满足。”
范经理的脸色变了,“你们没满足绩效?”
“是啊!这可怎么办啊范姐,”许炘偷偷扯了扯李然,不让她作声。
共事两年,她了解现实里的范姐。勤恳,善良,软和得像是团棉花团子。
有了小慧的在前,她觉得这些副本NPC未必是麻木的副本生物,而或许真的跟现实里的她们有一些联系。
果然范经理顿时急得团团转,甚至窜上来一小口火气,“绩效是必须满足的,你们差多少?再多卖一会,我帮你们拖一拖”
许炘低下头,很难过的样子,“我们就只卖出去一件。”
“一件?”范经理一下拉高了嗓门,又立马收了声。紧张地看看左右,把她俩往屋里拉。
“不行,你们不能就这么上去,让老板知道就完了。”范经理急道,“给我看看你们的直播稿,怎么会这样的!我看看该怎么改,我和你们一起播!”
许炘顿时确定,除了样子变了以外,范姐的性格和现实里一模一样。
“没事儿姐,你别担心,”她安抚道,“虽然没卖出去货,但是我和李然在里面讲了俩小时相声,收了些打赏,刚刚好够满足绩效。”
范经理这才停下来,额头上都吓出了冷汗“吓死我了!下次别开这种玩笑。”
她严肃地对许炘二人道:“在公司,最重要的就是绩效。公司的效益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其次,就是服从。要听老板的话,要遵守规则。其他事情都好说,但是效益和服从是不能违逆的底线!知道了吗?”
许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这是范姐真心实意的肺腑之言。只是在现实里这样也便罢了,到了这样的一个副本里还这么死心塌地,心里连一丝对公司的怨气都没有,这真的正常吗?
“这个助播也真是,怎么回事,居然旷工!这件事我一定要跟领导反馈,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的绩效受到影响,”范姐忿忿地带着她们往外走。
回办公室的路上,她们又路过美工部。这次容乐章的办公桌前站了个同事,正拿着一厚摞东西往她桌子上放,两个人在交谈什么。
许炘眉头微蹙,感觉这个场面不太对。但是上班时间没有工作往来,不允许随意跨部门交谈。她也没法说什么。
范经理进了老板办公室,直到午休时间也没回来。
许炘给李然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到点就目不斜视地起身往外走。也不等电梯,一脱离其他人的视线,就飞一样的窜出去,顺着楼梯一路狂奔。
午休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她还要预留出下午回去的时间不能迟到,必须抓紧!
楼梯里黑暗而逼仄,是声控灯,两个人跑得又快又安静,只有几层的灯被叫醒,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无尽的黑暗里摸黑。
李然有点害怕,摸索着抓住许炘的手,她立马回握住,温暖的手紧握着她往前奔跑。
“还有两层了,”许炘察觉到李然的不安,轻声道,“我们平时抢饭嫌电梯太慢,经常走楼梯,我会数楼层。”
您老真是一点都不装了啊,李然有些好笑的想,她到现在还没问许炘,她不是罗非的事情呢。
跑过一楼,许炘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因为公司的食堂就在一楼,负一层原本是车库。许炘没有车,所以还从来都没走过这段楼梯。
感应灯没亮,她们踩着“安全出口”的莹莹绿光摸了下去。
负一楼的出口连接着一个走廊,布置出人意料的奢华,并不是想象里冷冰冰的地下室。
走廊两边的装饰着镂空雕花的雀替,暖黄色的灯光打亮了花纹,金灿灿的,好像是上了金粉。
门柱与门柱之间,垂坠着同样镂空雕琢了繁复花纹的吊灯,灯光很亮,深棕色的木地板打了蜡,反射出光滑闪亮的色泽。
走廊错综复杂,简直像个迷宫。
奇怪的是,这里不管怎么走都只有走廊。就好像建立走廊的目的不是为了连通房间,而是单纯需要这个漂亮的过程。
她们没有地图,但是许炘可以顺着怒火的方向前进,小慧一定在火焰最集中的地方。
“我带路,你能记住我们来的路吗?”许炘悄声问李然。
李然深色凝重地点点头。
她从进到这里就感到了不住地胸闷。这个空间太安静,安静到像是已经死了。
就像她们在一个死了的空间里穿梭,竟还敢散发着活人的呼吸。
忽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宛如惊雷乍起。李然浑身一颤,毛都炸了起来。
许炘也吓了一跳,攥紧李然的手,两个人的手心都汗滋滋的。
巨响传来的地方就是怒火的中心!
许炘掏出了赶猪器,咬牙往那里靠近。
狭路相逢勇者胜。
左右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大不了就是莽上去干一架!
越靠近与能听见那里嘈杂的争吵声,又拐过一个弯,走廊终于有了变化。
廊道的尽头洞开着一个铁质防护门,骤然切断了繁复华丽的中式风格。门里一盏灯都没有,走廊的灯光也照不进去,像被黑暗吞噬了光亮。
而在防护门前一段的走廊上,还半掩着一扇精致的卧室门。门锁和把手都被人卸了下来,门缘也破破烂烂的刺着木条,尽是暴力破坏的痕迹。
争吵声就是从这个门传出来的。
许炘指指防护门,示意她们要到那里去。
她们小心翼翼地从小门前面挪过,路过的时候,许炘往里看了一眼。
门里的卧室延续了走廊的风格,铺金缀玉地堆叠了许多摆件装饰,只是现在一大半都碎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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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地上扭打着两个人,居上的是一个狐狸头的女人,她跨坐在猪头男人的身上,揪着耳朵给了他一巴掌。
“胡艳疏!”猪头尖叫,“都到这里了,你还想骑在我头上!”
他体格壮力气大,那位狐狸女士有些压不住他。但也不甘示弱,从旁边又抓起个花瓶对着猪头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滚出去!”她指着门口对猪头怒吼,“我说了,我不知道!”
不好!
她抬手指门的时候,正好和经过门口的李然来了个对视!
李然原本蹑手蹑脚地移动,顿时被吓得腿一软,一大步跳过了门口,发出了“砰”的一小声落地声。
猪头本想要抬头去看,又被狐狸女士扭着耳朵砸了一瓶底,脑瓜子嗡嗡的倒在地上。
“我不管你和你儿子到底为什么把公司搞成这样,但是这一切都和我没关系!我也是被你们拉进来的!我不知道!”
狐狸女士的声音中期十足,很有穿透力。二人一直跑到防护门里,都还能隐隐听到她的骂声。
“她刚刚看到我了!”李然小声急道,“她没有告诉那个猪头,她是谁?她会帮我们吗?”
许炘拉着她向前跑,脑子里思考刚刚看到的场景。
“她应该是胡总,公司的前总裁胡艳疏。你没听说过她吗?”许炘道,“这个公司一半的女员工,都是为了她来的。”
李然茫然地摇摇头,“这公司我就是春招的时候广撒网海投的,不太了解他们的历史。”
许炘哑然。
在她毕业的那年,胡艳疏的名字几乎火成了每个年轻女生的向往。
年轻有为的女总裁,35岁创立邻里责任有限公司,开发本地生活APP“临里帮”。
踩着互联网与电子商务时代的风口,仅仅两年就几乎将“临里帮”发展成临安的垄断产业。
眼看着就要更进一步向外扩张,面向全省乃至于全国发展。
桃色新闻却席卷了胡艳疏。
有人扒出她出身贫寒;有人说她和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朱建标关系暧昧;还有人说她根本无才无能,只是凭借一张好脸蛋傍上了朱老板,实际的商业行为都是朱建标在她身后指点。
这些原本都没什么,能够决定一个总裁的始终是能力,而非虚无缥缈的名声。
直到半年前,朱建标骤然发难,联合董事会罢黜了胡艳疏。
一夜之间,从的位高权重的公司总裁变成一无所有的凡人。
她仿佛被打垮了?
总之许炘没有听说她去过其他的公司任职。
到如今,新生代的毕业生,已经连她这个人都不知道了。
“她……她是这个公司真正的灵魂。”
许炘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就闭了嘴。她不想讲太多狐狸女士的事情,她不喜欢听别人点评胡艳疏的生平。
只是为什么胡总也会出现在这里?她明明已经离开公司半年了。
到底是朱老板父子使了什么手段把她拉来了公司,还是公司其实和她仍旧有什么联系?
因为害怕朱老板跑出来看到她们,所以两人没开手电,一直是摸着黑往前走。
突然,她感觉自己脚下一轻。
好像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11. 绒绒公司 10
许炘心头一紧,攥紧了李然的手心,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用屏幕的微光去看脚下。
那是一具尸体。
一具脸色青白、死不瞑目的,人的尸体。
两个人的手登时死死抓的更紧,没有人说话,但是震颤的手传递了彼此内心的情绪。
许炘咽了口唾沫,打开了后置手电。
她这才发现,她们正站在一个类似办公室的空间门口,方才那具尸体躺坐在门口的桌子边,是公司的前台姐姐。
后置手电的光线不足够强,像一滴落入墨里的清水,被染得昏灰。更多更深的地方仍淹没在黑暗里,只能从手电的余光里隐隐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
办公室里,一模一样的办公桌整齐排开,每个座位上都有一具姿势各异的人体,统一穿着工服,甚至有一些仍旧摆着双手打字的姿势。
刚刚看到前台姐姐的时候,她很确认这个人死了。可现在她又不太确定了。
办公室里的人,有一些看上去非常正常,甚至像下一秒就会转动眼珠和自己说话。但有一些却脸色发黑嘴唇发白,像是已经死了很久就只剩下入土为安了。
这些脸她大都十分熟悉,是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同事的脸。
地上的办公室里,活动的牛马勤勤恳恳;地下的办公室里,僵死的人身亦桎梏在这小小的一方办公桌里,不得自由,不得解脱。
突然,她脚步顿住了。
她看到了自己,还有小慧。
她们俩挤在小慧的座位里,统一地趴在桌子上,像是凑在一起午睡说悄悄话一样。
手电偏向旁边许炘现实里的工位,上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李然的身体也绷了起来,许炘猜想,这个女孩大概就是李然。
依旧没有人说话,她们穿过黑暗中不知死活的人体,向另一个自己无声靠近。
脚步声“沙、沙”地消散在空气里。
一步,又一步。
这声音机械、重复,听久了像有什么东西在远处模仿着她们的节奏。
路过每个人都瞪大着无神的双眼。
你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是虚无的远方?
还是……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调转瞳孔,紧盯你的身影。
许炘被自己的想法搞得有些紧张,不住地用余光观察这些人的动作。好几次控制不住地回头,想看看人体姿势有没有改变。
这种时候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手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手心。
无论李然能不能帮上忙,许炘都觉得:还好在这种时候,自己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
许炘自己的身体看起来状态不错,脸色红润,很有活力。小慧的就要差很多,不仅脸色青白,头发、衣服也都很散乱,身上也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许炘有些心疼地顺了顺她的头发,把小慧和自己都收到了保险箱里。然后问李然,“那个是你么?”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把李然的身体也收进了保险箱。
说来也奇怪,李然说她进入副本之后,根本没收到什么新手任务,更别提奖励了。
但是哪个游戏新手任务还是随机发放的?总不能只有自己是新手吧?
又想到支线里同样奇怪的安排,许炘没说什么,只默默在心里保留了疑虑。
这里所有的人体,在许炘眼里都像是像是一口没有火气的冷窖,冰冰的没有一点情绪。
真正燃烧着怒火的地方还要再往前走。
离开前,她犹豫了一下,把范经理也收进了保险箱。范经理的脸色很差,简直可以和小慧还有一进门的前台相媲美。
她是真的和范姐关系很好,之前还去她家吃过饭。打入职以来,自己没少给她添麻烦,但是范姐还是像对待亲闺女似的照顾她们这些年轻小姑娘。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范姐可以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办公室的尽头,原本应通往老板办公室的地方,现在被一个漆黑的铁门所代替。
铁门没锁,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了,里面像是监狱一样,两侧遍布着金属栏栅门。
说是门,但是只看得到栏栅,看不到真的可以打开的门,不知道要怎么进出牢房。
最重要的是——栏栅门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许炘不可置信地用手电筒又扫了一遍,栏栅门的后面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
要是没东西,他放这么多栏栅门在这干嘛呢?而且她分明感受到了,怒火的核心就在这!
“你说有没有可能,外面放的是咱们的身体,里面关就是魂啊?”李然揽着许炘的胳膊说,“我看小说,一般这种时候要点犀牛角,燃犀对照就能看见鬼了。”
这种时候上哪找犀牛角去?
许炘思考了下,死马当活马医地搓了一小撮原罪出来。
火苗出现的一瞬间,许炘听到了无数的哀嚎。
每一声都不大,高高低低、有气无力的,叠加着低低地哭泣声。囚室原本阴冷的土腥味混入了浓重的血气、排泄物令人作呕的恶臭、以及动物长久不洗澡后浓重的体味。
透过颤巍巍的火光,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
兽头人身的怪物们被拴吊在囚室里,赤条条像是菜市场上待售的生肉。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但是没有一个伤口上有治疗过的痕迹。
她甚至看到了一只被扒光皮的兽人,连着人皮一起被扒了下来,浑身赤红,血肉赤裸地暴露在空气里。上面好像附了一层透明的肉膜,随着兽人的呼吸一起一伏。
许炘胃口一紧,差点吐出来。李然也是一声干呕,但大概是因为她俩都没吃午饭,没人真的吐,仍旧互相搀扶着继续往里走。
被困的兽人们大多昏迷了,只有零星几个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叫唤几声。
这些是人吗?曾经是和她们一样的员工吗?
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炘想起员工手册第16条,连续满3日绩效不合格,后面的代价被涂黑了。
很快她见到了小慧,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小慧的囚房只有她一个人,看起来还算干净,没怎么受伤的样子。
但是很快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想起小慧在直播间的话,她说:她的脑子被凿开了。
“小慧,”许炘轻轻叫道,“小慧!我来救你了!”
兔人毫无反应。
许炘的手不自觉抖了起来。
她感到了害怕。
“李慧姝!”她喊,“李慧姝!许炘来救你了!”
说着她试图去推囚室的门。
栏栅门是钢铁做的,看不到非常牢固,人力完全撼动不了。
“你别急,我这有电锯,我们锯一下试试,”李然赶忙掏出电锯。
电锯和铁门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小慧终于被吵醒了,茫然地向外望来,“许炘?你为什么会到这来?”
旁边囚室的绵羊也醒了,急切地叫她:“许炘?许炘!我是蒋雪啊!我不是故意不完成绩效的,救救我,救救我!你把我也带走吧!”
囚室里的兽人,大多是牛、羊、马、狗,还有几个和许炘一样的骡子,再多的动物就比较稀少了。
此时一室的兽人都被电锯声惊醒,七嘴八舌地哭了起来,交叠中喊得都是“救命”。
被这样一屋子血淋淋的兽人热切的盯着,许炘后背都在冒汗。电锯没能砍动铁门,于是她引了火到电锯上,“这样再试试呢?”
果然,有了火焰的加持,电锯终于微微撼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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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许炘抹了把汗,对小慧道,“你不记得了吗?我们一起直播,我答应来救你的,现在我来了!”
其他兽人激动的哭叫起来,许炘安抚道,“别急,大家都别急。如果能打开囚室,我会把大家都救出去的!”
可是电锯的速度太慢了。
许炘看李然半天就给栏杆造成了点皮外伤,有些急得自己上手锯。但结果也是一样,速度就是提不上去。
照这速度,午休俩小时都耗在这,也救不出来小慧,更别提其他同事了。
李慧姝的眼睛终于聚焦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停留在脑海里的上一段记忆,是尖利的锤子锤开了她的大脑。
灵魂不像□□,不会留下永不磨灭的伤害。只要没有溃散,就可以自己恢复。她已经不记得这样被杀死、又缓慢复活的经历到底重复了多少次。
“许炘?”她叫了声,果然囚室外那个急得团团转的骡子抬了头。
怎么是骡子啊。
李慧姝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连扯扯嘴角笑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那么爱俏的人,被变成这个样子,一定要气坏了吧。
“小慧你别急,我再想想办法!”许炘一时暗骂自己怎么来之前也不多做些准备,就只能在牢房门口干急。可话说回来,就算提前准备,在这戒备森严的公司里,又能带进什么工具?
她甚至问了系统,结果被系统说:“我们不会给玩家提供暴力通关捷径”,阴阳怪气的,让人听了就冒火。
“没用的,”李慧姝哑声道,“牢房是朱建标亲自看管的,只有他手上的金币袖扣可以打开。”
“那个他从来不离身,你们拿不到的。”
“你怎么在上面不告诉我!”许炘大喜,这不就有破局办法了!
她看了眼手机,也确实该到回去的时间了,于是清清嗓子大声道:“大家都听着!别慌!”
“既然我已经在这里了,那就一定会把大家都救出去!”
“现在我的手头没有工具,但是办法我已经有了!”
她看着眼前这些曾经共事、如今面目全非的兽人同事,心下雪亮。不论他们现在的祈求有多么真挚,一旦自己的行踪被发现,而导致这些人被逼供,那情况就会完全不同。
根本不需要所有人都屈服,只要有一两个意志不坚定的,在绝望中看到一丝所谓的“宽大处理”,防线就可能全面崩溃。
“我不知道下午会不会有人来套你们的话,问我的事。”她环视一圈,语气开始变得强硬,“但如果有人来,我希望你们能闭上嘴,站在我这边。”
“这不是我的请求,而是因为你们只能选择我,只能相信我!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无论公司向你们保证什么,我都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那都是假的!但凡这个公司有一点残余的人性,你们都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以这样的面目!”
“共事两年,我想大家对我应该还是比较熟悉的。我许炘从不违诺,言出必行。你们不需要知道我要怎么做,你们只需要相信——我能做到!”
她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我要去行动了。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保持沉默。不管谁来问,问什么,都别开口,等我回来。”
李慧姝隔着牢房看她镇定自若的样子,终于还是微微勾了嘴角。
真好啊,还是这么威风。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样;
她就应该永远这样。
许炘一番慷慨陈词,看着被彻底镇住的兽人们,心里颇为得意地松了口气。她转向小慧,正准备交代两句就走,却听见对方冷不丁开口:
“许炘,你知不知道。”
“我其实一直都很讨厌你。”
……
不是,你怎么怎么又来?
12. 绒绒公司 11
一直到离开负一楼,许炘都还在忿忿不平。
“不是,她到底讨厌我什么啊!明明在现实里她都一直很喜欢我啊!”
她自诩开朗外向好相处,从小到大都是社交达人。
在现实里和小慧也一直都是好同事好搭子,怎么到了副本里关系更进一步,反而一连吃了两个讨厌?
“或许是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能说出来?”李然猜测,“因为所有的秩序都被打破了,不再需要维护表面关系,所以才能说一些一直不敢说的话?”
“你说她和我就是表面关系!其实一直讨厌我但是不敢说?”许炘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反问。
……那我没这意思,李然默默腹诽。
“我只是觉得,很多时候嘴巴上讨厌的意思不一定是真的讨厌,”她斟酌道,“就比如很多恋爱的情侣之间也会说:我讨厌死你了。但其实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啊……听不懂。”许炘皱起鼻子,这是什么想法,也太复杂了。
“算了,先规划吧,等把她救出来就知道了。”她有点被打击到。
她原本是想先把小慧救出来,反正就一个人,哪儿都好藏,实在不行直接就放保险箱里提着走。但是现在地下这么多人,显然不仅没地方藏,保险箱也装不下。
“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把地下的所有人都放出来,我们就可以直接反了?”许炘摩拳擦掌,“这么多人呢!一人一拳也够把那两头猪揍倒了。”
“可是这样我们能离开这里吗?我们收到的绩效任务毕竟是:成为优秀员工。”李然提出疑问。
许炘眯起眼睛,带着李然往一楼走,“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先看看到底能不能离开这里。”
员工守则上明确写着,不允许离开公司、不允许窥探外界,但是和不完成绩效不同,这两条的后面没有写代价。
工作久了,大家都知道:原则上不可以,那就是可以。
已经过了午饭点了,一楼一个人也没有。但是许炘看看大厅的摄像头,还是敲了下系统,“喂,开监狱的道具不行,隐形道具你们那总有卖的吧?你们为什么连个系统商店也没有啊?”
“有商店,只是你还打不开。B级道具隐形斗篷,一件2万,24小时内可以使用两次,一次二十分钟。”
……多少?
许炘一共才赚了30万,上午去了4万,下午还要上缴4万。再加上这么个斗篷,刚到手就没了三分之一!
“我卖的那个兔脑膏是C级也才2000,为什么跳一级就要翻十倍?”她质疑道。
“直播买东西就是会便宜啊,”系统无辜道,“你也可以选择去直播间购买,只不过好像还进不去?”
……奸商!
许炘咬牙买了一件,心都在滴血。这可是整整两百万人民币啊!
公司一楼依然盖着厚厚的帘布,她和李然两人裹着一个斗篷,胳膊肘挤着胳膊肘,磕磕绊绊地走过去掀开厚布,透过紧锁的玻璃门观察外界。
外面是一片迷雾。
依稀可以看清最近的几条街,没有一盏灯亮着,也没有一丝人烟,许炘能远远看到自己出租屋所在的公寓。
再远的地方就看不清了,但是好像隐约能看到几盏亮灯,哪怕是这样厚重的浓雾中也依然隐隐闪耀。
许炘又搓了一小撮原罪出来,她还不太会控制这玩意,现在大小跟着她心情变化。她不生气的时候就只有一小撮,生气起来就会变大。
她把指尖伸向玻璃,随着“嗤”的一声轻响,玻璃像融化的糖,慢慢化开一个洞,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有戏!”许炘眼睛一亮,刚想把手指再往前伸,下一秒尖锐的警铃瞬间炸响!
整栋楼的灯转瞬换成了闪烁的红光,把玻璃上的洞照得刺眼。警报声刺耳的像指甲刮过铁皮,扎得耳膜生疼。
跑!!
不消交流,两个人默契地扭头就跑!
头也不回地钻进消防通道,两个人蒙着斗篷拼命往办公层跑。
办公层的众人被警报声吓到,全都跑了出来,惊慌地左顾右盼,乱成一团。许炘趁机拉着李然往人群最边缘挤,两人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装作自己也是刚刚跑出来。
“小罗?” 范经理的声音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她快步走到许炘面前,眉头皱着,“我中午找你们俩半天,一直没见人。”
许炘立刻捂住肚子,脸上挤出一点虚弱的苦笑,“姐,别提了,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闹了一中午肚子,李然一直陪着我在厕所蹲着呢。”
“先不说这个。” 范经理摆了摆手,“老板下午要找你们问上午直播的事,等他来了,你们直接去老板办公室。”
这不正好?许炘笑着答应。
很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是朱老板。
许炘她们刚刚离开地下一层的时候,他和胡总打架的小房间门已经关上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朱老板走到办公区中央停下,他脸色比平时更沉,头上包了个纱布,更显得戾气四溢,看位置是刚刚被砸的伤。
“刚才——有人破坏了公司的规则。”可能是刚刚在下面和狐狸女士吵得太凶了,他到现在的声音还有点劈,尽管此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增加气势,在许炘耳朵里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不要觉得公司拿你们没有办法,小朱总已经去调监控了。是谁做的最好现在站出来,否则的话,就不要怪公司手下无情!”
说着他重点凝视了几个人,如同屠夫在挑选哪一只牲口更适合宰杀。那双恶毒阴沉的眼睛让兽人们纷纷垂下头躲避他的目光。许炘赶紧和大家一样低下头,直到那道压迫感的视线移开。
办公室死一般地宁静,这种刻意的静持续了足足半分钟,直到电话声打了进来。
“喂?浩楠,怎么样?”许炘偷偷抬起眼睛瞟朱老板,看到他接电话的右手上有一个金色袖扣闪闪发光。
“什么?她不给?”朱老板先是怒气冲冲的骂了一句,继而又意识到什么放小了声音,背过身去小声说话了。
但是这一句话也足够了。许炘立刻意识到,掌握监控的人是胡总!他们在向她索要监控,但是她拒绝了。
朱老板挂了电话仍是一脸怒容,对围在一起的众人怒吼,“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去工作!”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许炘逆行走到老板面前,“老板,范姐说您找我?”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想笑。这话好耳熟,她好像进副本前刚说过。
老板怒容未散,上下瞥她几眼,像是在说“你谁?”
范经理拉着李然跟上来笑道,“老板,她们就是我上午跟您说的那两个主播,虽然在卖货方面,因为助播同事的不配合,没有很大进展。但是她们很擅长娱播!光靠打赏一上午两个人就赚了四万,非常有潜力!”
朱建标心不在焉地听着范经理的介绍,目光在许炘和李然身上一扫而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们一直没见到助播?”他下意识摩挲着右手金币状的袖扣,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按理说应该有个兔子。”
“没有啊,”许炘故作迷茫,“我们还奇怪呢,怎么就让我们俩新手直接挑大梁了。”
朱建标顿时扣紧了袖扣,身体紧绷起来。
地下室的囚房里有禁咒,除了自己手上的金币能决定员工的去留,按理说囚犯是无法逃离的。可那只兔子居然跑了一半出去,并且被系统直接定岗为直播间助播,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那只兔子……到底是逃跑的半边灵魂太虚弱了,所以没法出现。还是专门潜伏在直播间,等他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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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父子过去呢?
暗地里或许有一个不知实力的敌人正埋伏着准备伤害自己,这个想法让朱建标毛骨悚然。他勉强压下心头的烦躁,看着眼前几头懵懂的牲口,那种混杂着优越感的厌恶又涌了上来。
他今年已经六十好几,早该是享清福的年纪了。要不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又何跑到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和这么一群畜生下属开公司?
“那行吧,你们先去工作,有情况再告诉我。”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像是在赶苍蝇。
许炘瞥着他行动间金光闪闪的袖扣,趁机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巴结,“好的老板!我们一有消息就通知您。只是您一直在办公室吗?万一……万一我们发现有情况,又联系不上您,该去哪汇报呀?”
说着她向前一步,状似无意地碰到了朱建标的手臂。
朱建标吓了一跳,大退一步猛地挥开她的手,“谁允许你随便碰我的!”
许炘不会偷窃,也没准备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她只是想试试那个袖扣能不能活动,以及——是不是系统道具。
果然,在她碰到的一瞬间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许炘,获得B级道具,玛门的金币。持有此道具者,可向贪婪魔王发起献祭,拉动区域现实副本化,并获得副本一定的控制规划权。”
这个在她进入副本前看到朱老板摆弄的东西,果然是公司变为这样的关键!只是她印象里,小慧的记忆里,朱浩楠的手里也有一个同样的金币。
那到底是谁发起了献祭?又献祭了谁?
朱老板护着自己的袖扣连连后退,对着许炘破口大骂:“你大爷的臭骡子!谁给你的狗胆碰老子的!”
许炘装得很害怕的样子,瑟缩着往后退,“对不起老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碰到您!没想到您这么不经碰,我知道了您不喜欢被碰,以后一定都不会碰您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
朱建标看着对面骡子瑟瑟缩缩的样子,恶心地在身上蹭了好几下手。刚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这个骡子是要抢他的袖扣,结果牲口就是牲口!根本没有那么多智商,还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边界感!
他对着许炘狂喷一通,最后怒气冲冲地撂下句话下了楼,“我一般都在办公室!不在你就多等一会,早晚回来!”
许炘挨了一通训,等他一走就对李然嬉皮笑脸地做了个鬼脸,小声说:“现实里这栋写字楼里只有员工公寓,副本里没变的话,他俩肯定不愿意住,保不齐就直接住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所以才说他早晚会回来。”
“这头猪在现实里就喜欢下班之后呆在办公室不走,拉着所有人开大会。”许炘没忍住,接着吐槽,“我觉得他就是享受这种待在公司,所有人都拿他当皇帝碰他臭脚的优越感!”
两个人嘀嘀咕咕讨论了一通,最后决定先直播,下班之后用隐形斗篷溜进老板办公室偷袖扣。
直播间还是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两人规整了一下,也不大成功,就懒得搞了,反正积分已经够了,只是走个过场。
和上午开播不同,一打开手机,弹幕就像爆炸一样涌了出来。
灰色的、彩色的、甚至有带着动感特效的跳跃大弹幕疯狂刷屏。打赏声噼里啪啦的响,像是有一栋金山正哗啦啦的往下倒。
弹幕太多了,许炘努力辨识弹幕的内容。
突然一个红色镶金描边的动感烟花弹幕在屏幕中央,自上而下的疯狂刷屏,压倒了所有弹幕。
上面写着:
恭迎我们鲜血与烈火淬炼的绝世暴君!地狱永生不灭的不败战神!尊贵的暴怒魔王陛下觉醒回归!
许炘深受震慑,连退三步,瞳孔地震。
不灭战神?暴君陛下?
这,这都是什么中二语录啊!!!!!
13. 绒绒公司 12
“系统!他们这是在说什么东西”许炘惊恐地狂敲系统。
“在说你啊,”系统调笑道,“尊贵的绝世暴君、不败战神、鲜血与烈火淬炼下永生不灭的暴怒魔王陛下。”
许炘发誓,在她人生的前二十余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让人羞耻的称号!这和葬爱家族有什么区别!!
哪怕是十四五岁,最中二的时候。她最多也就是拉着闺蜜大吼我是大将军,你是我的军师,我们要去征战沙场征服天下。
谁会自称是暴君大魔王啊!!!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强自稳定住了一个主播的基本素养,“大,大家好啊。你们是不是认错什么人了?”
弹幕立刻更疯狂了,有个粉红桃心的弹幕狂刷“陛下看我!太帅了陛下!陛下我爱你!”
“太可爱了懵懵懂懂的陛下!我亲亲亲亲!!”
“陛下陛下陛下!哪怕你现在看起来是骡子我也爱你啊啊啊啊啊啊!!!”
……太超过了姐妹,真的太超过了。我自己都不爱这个骡子塑,你爱的也太夸张了。
“哎呀。”
系统像是才刚发现什么一样,没什么诚意地道歉,“真不好意思,好像有一些不该出现的弹幕我忘记屏蔽了。”
“‘她’警告我了,这就给你关掉。”
话音刚落,满屏的彩色弹幕瞬间消失,只剩灰白色的问号密密麻麻滚过,和许炘脑子里的混乱模样一般无二。
“什么魔王什么陛下的?上界那帮人疯了吗?在说什么?”
“为什么上界弹幕突然消失了?”
“魔王?欲望游戏出新称号了?没听说啊?”
“我是追着主播那个很帅的大火焰视频过来的!太酷了!!”
“那个火真的很酷啊!是游戏道具吗?卖不卖、卖不卖?主播上架!我秒拍秒付!”
“上界”,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看到这个称呼了。
第一次,是在之前的直播里,弹幕说她们的直播间是上界“跨界融合”的产物。
第二次,就是现在,不知所云且很快被屏蔽的彩色弹幕,它们被称之为“上界弹幕”。
“上界是哪里?”许炘问道:“谁警告你?“她”是上界的人?这些弹幕为什么要叫我‘陛下’?”
只要是游戏,就一定有游戏背后的运营方。“上界”可以融合游戏直播间,所以是她们操纵的游戏?
“不可说,”系统故作神秘,“‘她’可正盯着我呢。”
“朱建标的金币,叫做‘玛门的金币’,可以向贪婪魔王发起献祭,”许炘沉思,“上届的弹幕叫我‘暴怒魔王陛下’?因为我觉醒了原罪?这个贪婪魔王也是和我一样,觉醒了原罪的玩家?”
“都说了,”系统轻松地笑笑,好像很无奈的样子,“不可说。”
许炘撇嘴,知道今天恐怕没法从这个谜语人嘴里套出话来,于是扭过头去直播。
兔脑膏是一定不能卖的,无论是它的原料还是功能都不允许许炘继续售卖。但是从弹幕的嘴里掏点钱和情报出来,那还是很有利可图的。
“不好意思大家,火焰是主播的专有技能,不能售卖的,”虽然还是没搞懂原罪到底是什么,但是许炘直觉最好不要把这个大刺刺的告诉所有人。
“不过,如果大家对此感兴趣的话,”许炘指尖搓出一撮一闪而逝的火苗,对着镜头灿烂一笑,“那现在可以让我见证一下大家的渴望了。”
直播结束的时候,许炘整整收获了一百多万打赏!
“恭喜玩家许炘,超额完成绩效。请问玩家是否要上缴绩效?根据系统推测,依照当前公司员工绩效趋势,玩家上缴后90%概率可以直接通关。”
“交个球,这公司哪值我这么多钱?”许炘毫不犹豫的拒绝,口干舌燥地扶着李然往外走。
“晕钱了,真是晕钱了,”看着满屏幕打赏,她觉得自己走路都在飘,“难怪各行各业都在争先做主播,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李然也一时咂舌,“这些弹幕到底都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有钱?”
“呃,游戏高玩?”许炘也不知道,她推测灰色弹幕应该是和她们一样的“玩家”,“通关游戏系统应该会给奖励什么的吧?说不定从这里通关,咱俩应该也会奖励不少钱?”
李然一愣,表情变得很怪异。但是她刚想说话,就被一阵喧哗打断了。
办公室的中央,几只公鸡或坐或立地围成一个圈,对着中间的牛头人指指点点。
“新人刚进办公室,不就是应该多做点吗?”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你特殊。不多抗点活怎么能上手?”
“这些工作是我做的!”容乐章有些委屈,但还是没让步,“我是新人,前辈让我做的事我没有推拒,但既然是我做的,那就是我的业绩。”
许炘看了一会,看懂了。
老人偷奸耍滑,把工作压给刚入职的新人做,最后把业绩算到自己的头上,这也是职场常态了。
其实许忻最开始不准备管这件事。
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和李然快速去食堂搞点吃的,然后回到宿舍,在这个没有监控的地方穿上隐形斗篷,蹲点老板办公室,等他回来就搞晕他偷钥匙,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情报。
非常简单的计划。
许炘坚信大道至简,再严密的计划也不如框定方向后,见招拆招——当然,她绝不会承认,这或许是因为她是个p人,脑子里想不出来什么精密计划。
但是那几只公鸡动手了。
在他们七手八脚地推搡着容乐章,眼看着事情要从职场压榨转向职场霸凌,但是整个办公室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的时候,许忻终于忍不住了。
“喂,我说,”许炘走到他们中间敲了敲桌子,“讲事情就讲事情,动手就不合适了吧?”
领头的公鸡打量她一下,气势弱了点。
许炘个子有179,在男性平均身高173的临安,本就属于高耸入云的类别。现在副本里脑袋变成了巨大的骡子头,更是让公鸡望而生畏。
“我们也不是说故意欺负谁,”公鸡道,“就是这小孩太不懂事了,前辈们指点她做事,她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跟我们计较这一点两点的绩效。”
“你指点我什么了?”容乐章气不过,“什么工作不是我自己做的?除了把文件放到我桌子上,你还干嘛了?”
“好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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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部门的经理姓苟,是一只狗头人。刚刚一直在坐着看热闹,现在却像是才发现几人闹矛盾一样,出来做和事佬,“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既然都出力了,那这样,我来做主,你们一人一半——”
“领导,我工作有留痕。”容乐章调出电脑后台记录,“这些稿子,每一笔都是我亲手做的。如果他们能拿得出来,那我一分绩效也不要。如果拿不出来,那这些绩效就应该是我的。”
苟经理的脸色也僵了,和几个公鸡一起深色难看地围住容乐章,气氛一时间很凝滞。
“您说过,我们的工作绩效一日一结,每日都有绩效单,”容乐章拿出一张打印好的A4纸,“我今天的绩效就是这些,您看看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签字吧。”
那几只坐着的公鸡也坐不住了,腾得一下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瞪视着容乐章。
许炘觉得他们现在看起来很想动手,于是撸起衬衫袖子,有意无意地展示了下自己的肌肉,“哎呦,这天真热啊,”她笑眯眯地说,“咱们快点吧?我有点饿了。”
这个点应该刚下班,但大概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哪怕在副本里也一样。走了的、没走的,所有人都在偷瞄这一波吵架的人。
苟经理有点架不住,臊得满脸通红,“行行行,给你签就是了。”
几个公鸡立刻不乐意了,想要说什么,被苟经理一个暗示的眼神按下了。
许炘不动声色地用手机录了全程。她可太了解苟经理了,和手底下几个小狗腿狼狈为奸,现在绝对在肚子里憋坏水。
凑完热闹,许炘回到李然身边,“该下班了,咱们也签了绩效走吧?”
容乐章快走几步跟上她们,“那个,你们是今天和我一起入职的同事吧?”
“我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容乐章自称是华安美院的应届研究生,是一个很健谈的小姑娘,很自信,也很乐观。
“现在美院的研究生都要来这破公司工作了吗?”许炘诧异,“公司给你一个月开多少?”
容乐章比了个五,无奈摇头,“大环境不好,没办法。”
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对面狼吞虎咽地两人,“你们看起来吃得好香啊。”
那可不!饿了一天了!早饭中饭都没吃,许炘二人饿得跟狼一样,头也不抬地埋头扒饭。
食堂贵得离谱,两素一荤收了21,但还好米饭自助,许炘挖了半盘子的饭,到最后就着配菜吃得一粒不剩。
“嗝……”吃饱喝足犯饭困,许炘从食堂回到宿舍的时候,困得恨不得立刻倒床就睡。
“你开一下隔空投送,我把刚刚录的视频传给你,”她强撑着困意叫住容乐章。宿舍四人一间,她们三个新人住在同一间,空了一个床位。
“谢谢非非姐姐!”容乐章立马笑开了,眼睛圆圆亮亮的,哪怕顶着个牛头都看起来很可爱。
许炘也忍不住跟着笑,“还非非姐姐,你嘴怎么这么甜?家里长辈得疼死你了吧?”
“那当然!”容乐章骄傲道,“从小到大我都是好孩子。”
“那好吧,好孩子,”许炘忍俊不禁,“现在姐姐们要去做一些大事情。”
“要不要,一起来干点坏事儿?”
14. 绒绒公司 13
“天呐!非非姐姐,你也太厉害啦!这简直像是哈利波特里的斗篷!”
下午的直播让许炘一下子实现了经济自由,此时很大方的给李然和容乐章每人各买了一个隐身斗篷。
她其实原本还想再多买几个备用,没想到这居然限购三个!
还是许炘三人已经披上了,这坑货系统才说的!早知如此,她们就挤一挤,不浪费使用次数了!
容乐章感受不到她的心疼,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超自然道具的魅力之中。
许炘看不到她的行动,但感觉身边有一阵小风来回忽闪,她能想象到一个个子小小的小姑娘,小飞侠一样在自己身边围着斗篷窜来窜去。
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紧张的心情也舒缓了些。
老板办公室没有人,三人大致分配了一下任务:李然负责搜检办公室的门口位置以及望风;容乐章和许炘搜检办公室主体和休息室。
如果有人来,李然就发出警报,和容乐章披一个斗篷,另一个留着她们离开的时候用;许炘的斗篷已经没有使用次数了,到时候躲在一眼看不到的休息间,随时准备冲出来敲闷棍。
哪怕在副本里,老板应该仍旧有保洁保姆之类的员工,休息间收拾得很干净,床单上连一条褶子都没有。许炘略微检查了下,休息间放到明面上的东西没什么不正常的。
如果朱建标有藏什么东西,那肯定不在明面上。
她的目光放到衣柜里,里面崭新的西装被放在防尘袋里,码得整整齐齐,一水深绿色。
许炘顺着摸了一遍挂衣杆,杆子上雕了龙纹,凹凸不平。龙嘴处大张着,里面空空如也,像是等待被什么东西填满。
“乐章、李然,”她探出头对外面比划了一下,“你们重点找一下,有没有什么珠子之类的东西,大概这么大。”
“那个算么?”容乐章反应很快,一使劲,把老板仙蟾衔金摆件里,那颗被蟾蜍叼在嘴里的金币抠了下来,“不是珠子,但大小差不多。”
“当然算!说不定就是它!”许炘感叹,研究生的脑子就是好使,在这个副本里,金币听起来就比珠子更适配。
果然那条龙吞了金币,就摇头摆尾地动了起来,在衣柜后面开了个小洞。
洞里是一个保险箱,容乐章探头探脑地进来:“非非姐,我找过外面,应该没什么东西了。我们接下来一起破译保险箱吧!”
许炘很喜欢她这幅跃跃欲试的小模样,不过她不准备浪费时间在破译密码上,“下次再试吧,我们的小密码学家。”她笑着说。
“姐姐现在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经过一下午在直播间的来回展示,她已经在观众的各种要求,能对原罪灵活控制了。虽然暂时没法把它变大,但是可以变得很小很小。
许炘盯着电子密码锁的数字按键,火焰针一样从缝隙里钻进去。原罪的温度极高,但此时却被精准控制到只在内部燃烧。
几秒钟之后,控制面板的灯光闪了几下,熄灭了。许炘用火焰压着锁芯一点一点转了回去,最后“咔哒”一声,保险箱门弹开了。
“哇!这也太厉害了!”容乐章小声欢呼。许炘擦擦额头上的汗,也有些得意。
虽然觉醒原罪还没有很久,但是她却对它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它原本就是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只是被她遗忘了,而现在正渐渐捡回来。
保险箱里是一堆文件,最底下的文件整理得很规整,规规矩矩地排在一起,边缘对得很齐,还能看到一些夹在中间的分类标签。
越往上就越杂乱,新文件的边缘凸凸凹凹,最上面的几张更是直接胡乱叠在一起,简直像被随手甩进去的。
许炘拿起最上面的文件,是一个劳动合同。
合同乙方是蒋雪,她们在地下室看到的那只绵羊。合同约定,乙方自愿无偿无限期为甲方提供劳动,甲方享有乙方的全部支配权。
合同不可解除,一切解释权归甲方所有。在合同的最后,蒋雪签名的地方没有字,只有她带血的指印。
“这都是什么霸王条款啊!”容乐章看完合同,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社会狠狠毒打了一通,有一种打工一整天还倒欠公司三百万的无力感。
许炘想到蒋雪满身鲜血,祈求自己救她出来的样子,皱着眉继续往下翻。后面连着好几份都是这样的劳务合同,但是这里没有小慧的合同。
突然,她抽出了一张不太一样的合同:这张合同没有盖手印,乙方姓名那里也很模糊,像是隔了层保护膜一样看不清楚。
容乐章凑近仔细观摩了半天,“这上面的名字好像写的是……范……范什么,”
“范珍荣。”
许炘深吸一口气,拿着合同继续往下翻。除了范经理以外,还有好几份这样的合同,上面的字迹有深有浅。
这些合同里的人她在办公室里都见过,但这种合同数量不多,只是绝没有办公室里的同事量多。
而且只有一个合同上有清晰的姓名和签字手印:是容乐章的部门经理,苟经理。
许炘端详了下这张合同,苟经理在现实里就是老板的第一狗腿,望风使舵第一人。因为拍马屁的功力一骑绝尘,在公司一路顺风地爬成了经理。
在副本里,这份能力似乎也使他遥遥领先了其他人?
可是这份领先,真的是好事吗。
杂乱文件的最后两份,是总经理和董事长的聘任合同。合同约定董事长有权制定公司章程,并按章办事管理员工。
合同的最后不仅有大小猪的签字手印,还有甲方公司的公章。
许炘又倒回去翻了一下,确认前面的所有合同,甲方都是没有公章的。
不等她继续研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震了两秒之后自行停止了——是李然的提示暗号,朱老板回来了!
许炘立马把保险箱收到了系统空间,掏出赶猪器悄无声息地靠在休息室门后。容乐章跟在她身后,端着李然分给她的防狼喷雾,端了把枪一样随时准备发射。
“这帮子畜生!从现实里到副本里都一个德行,就是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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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乖!”朱浩楠啪的一下拍开灯,忿忿跟在他爹的后面,亮银色西装上缀了好几颗金币状的配饰。
“他们到底哪来的东西破坏结界?还有胡艳疏那个贱人!又躲哪去了?”
朱建标一言不发,冷脸拉开办公椅,坐在那听他儿子喋喋不休。
“非非姐,他俩身上都有金币,那头小猪身上还有一大堆,我们抢哪个?”休息室的留了一条缝,容乐章透过缝观察了一会,在许炘耳边小声问。
“全抢走,一个不留。”许炘潜伏在黑暗里,给隐身的李然发了条消息。
“明天必须弄死几个人!”朱浩楠恶狠狠道,“副本锚定得太慢了,再拖下去这些畜生好反了。”
“爹你说句话啊!”他不满地推了把他爹,急道,“那个女人失踪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到底为什么她也会出现在副本里,是不是爹你搞的!”
“我为什么要把她弄进来?”朱建标不耐烦地挥开儿子,“连老子都是被你弄进来的!要不是为了你那堆赌债,至于搞成这个样吗?”
“明天催催范珍荣的绩效,”他沉着脸阴狠道,“她的绩效差不多达标了,明天让她成为优秀员工。”
想到公司里的一团乱麻,朱建标又恶狠狠地剜了一眼他儿子。
朱浩楠无辜被瞪,也不以为意,他早就习惯自己老子动不动发疯了。
突然,他抽了抽鼻子,感觉闻到了什么很熟悉的味道,像玫瑰。
紧接着,就是脖颈一冰,有一只冰凉的、湿漉漉的手,骤然掐上了自己的脖颈!
朱浩楠浑身一震,那双手冰冷、坚硬、力度极大,简直像是一只鬼手!带着要把他脖子掐断的决心。
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全身,他想要反抗,但是他没有力气。他感觉浑身都软了,明明脑袋很清明,但就是使不出一点力气,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
手、胳膊、腿、躯干、甚至连脖子都完全不听使唤,如果他一定要用力,就像是有一万只鬼手压在那个发力的地方,不许他稍动一点。
这小小的沙发上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冰冷沼泽。要么,就这样毫不反抗地陷下去;要么,就在痛苦的反抗中被镇压窒息。
朱浩楠太恐慌了,甚至恐慌到忘记试试自己的嗓子能不能发声——也可能是单纯吓到失声了。那双仅剩地能动的眼睛到处乱晃,最后颤抖地盯住自己的父亲。
救命,爹,救救我,救命!
他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看我啊爹!救命!!!
可是很快,他就陷入了更大的恐慌。
他看到他伟岸的父亲,倒在了凳子上。
“好久不见啊,朱先生们,”休息室无声地打开了,黑暗里走出一高一矮两个带着盒子头套的人。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冰冷而无机质,但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或许两位朱先生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没有关系,我还记着对两位的承诺——尤其是小朱先生,”许炘勾起一抹微笑。
“毕竟我可是许诺过,要杀死你一万次的。”
15. 绒绒公司 14
其实许炘很希望能像支线时那样,一把大火把这两头猪烧成干尸——但显然现在不太具备条件。
当时她已经被气蒙了,还连带着小慧的怒气,两个人一起才堪堪有能力,烧起了那股怒焰。
怒气上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暴虐的人,恨不得要立刻毁灭些什么来施发她的怒火。
可现在冷静下来,她又觉得自己或许还是一个很节制的人——就像她闺蜜江晏初说的那样,人总是要节制欲望的,应当是人来主宰欲望,而不是反过来成为欲望的奴隶。
相比较被吓昏头了的小朱,大朱看起来还保留了些理智,至少还能和她们谈判,“你们是公司的员工吧?”
他依旧沉着脸、压着嗓子,试图用这来给这几个暴徒一些威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知道大家工作很辛苦,甚至可能因此对公司产生一些误会。”
“但是误会终究是误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让公司变得更好,创造大家共同的利益。”
“等公司发展好了,大家都会收获回报的。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你们的老板呢?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比普通人更懂得把握机遇,所以做了大家的领路人。”
“消灭了我们,并不会让你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只会让你们失去头脑,把所有事情都搞得一团糟。”
“哦~”许炘低笑一声,“原来地下室的员工,都是因为有您的带领,才获得了这么光明的好日子。”
说着,赶猪器冰凉的电击头顺着朱建标的脸侧缓缓划下。朱建标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冷汗顺着他的脸侧下滑。
“我知道,我现在或许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你们对我的偏见,”朱建标极其隐蔽地瞥了眼门外,语速加快,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说服眼前人。
“但请想一想,大家在这个公司里,吃的、喝的、住的,哪一个不是我提供的?杀死了我,只会让大家失去这一切,而你们新的主人未必会比我更仁慈。”
“放了我,”他直视许炘冰冷的头套,“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我甚至可以让你们两个成为优秀员工!”
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大笑起来,连笑声在变声器的处理下都失去了情绪,平铺直叙地不带起伏。
“朱老板,你说这么多,是在拖延时间吗?您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们都是一群可以随你支配的傻子?”
“门外面会有什么?你的援军?”说着,她又抹了一指月精玉颜膏,点在朱建标的眉心,“在他们来之前,我先帮您再冷静一下。”
“这个东西,朱老板熟悉么?又或者小朱总总该熟悉了吧?”
朱浩楠终于发出了声音,在极度恐惧中扭曲地变了调,“兔子!爸!他们是那个兔子搞来的!!!”
朱建标悚然一惊。
那只逃跑的兔子!
她在公司刚变为副本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副本的规则甚至还没来得及束缚她,她是游离于规则之外的!
他们没法控制她。
赶猪器的冷光乍现,朱建标惨叫一声,身体抖得像筛糠。
“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您应该猜得到我为什么而来,”许炘拽起他的蠢蠢欲动的右手,打量那枚袖扣。
这个副本是C级副本,副本等级和boss等级通常是相对的,所以大小猪绝不会超过C级。
玉颜膏可以控制C级及以下的怪物,所以一定能控制住大小猪。只是……或许是因为他是副本的发起人,拥有这枚金币?玉颜膏的效果没有那么彻底,这只大猪的手居然还能动。
许炘拉住金币袖扣扯了扯——没扯动。
袖扣的另一端并不扣在衬衫上,而是长在了朱建标的肉里。
它像是一把剑一样刺入皮肤,在他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制造出永不愈合的伤口,又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装饰品,安静地伏在他的袖口。
只有你想要把他从身体里剥离的时候,才会发现里面竟然有这么深的根系,整个胳膊上的皮肤都要被带着连根拔起。
“啧,”许炘有点不大高兴,让其他两个人看看朱浩楠身上的金币在哪里。
“这可怎么办啊朱老板,”她旋拧着把袖扣往外拔,看着那根系在朱建标的胳膊里带出一个旋涡。
“我听说这个东西可以救我的朋友,所以我可是一定要拿到的。”
“现在看起来,它好像不太愿意离开,”许炘微笑着用力。
不愿离开的袖扣把朱建标的皮肤拉起好长一块,“那可能就需要朱老板你多担待一下了。 ”
朱建标疼得冷汗直冒,“这枚金币已经认主了!你就算把他从我身体里拿出来也用不了!”
“是真的!我没骗你!”
许炘脸色霎时难看起来,手指一抽,不自觉冒了点火。
火焰见到朱建标身体里蔓延的根系,像是一条久饿而终于见到食物的蛇,猛地弹出头来,贪婪地顺着接口钻进去啃食。
这条火蛇完全超出了许炘的控制,在朱建标的胳膊里来回流窜。
他的皮肤还是完好的,甚至保留了人皮的质感和肤色,但是你可以看到皮肤下有一个东西来回涌动,一鼓一鼓地抽动着。
随着它的动作,朱建标发出嘶哑的惨嚎。
许炘被这突然失控的火蛇吓了一跳,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火蛇就在她的掌心,甚至调皮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又转身继续在朱建标的胳膊里肆虐。
它正在做许炘内心希望它做的事,但并非出于许炘本身的意愿。
她控制不了它。
火蛇终于吃饱了,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
共感一样,许炘第一次感到了那种,来着原罪的,陌生的饕足。
像是终于吃到了真正的美味,身体乃至灵魂都在发出满足的喟叹。
随着火蛇的离开,朱建标的皮肤一寸一寸地瘪了下去,最后像包裹窑鸡的锡纸一样皱皱巴巴地黏在骨头上。
金币袖扣“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许炘捡起来试了一下,心顿时沉了下去。
朱建标没有骗她,这个道具她真的用不了。
容乐章已经找到了朱浩楠身上真正的金币,那是一个金属项链,她和李然把他扒了个半裸才真的找到。
和他爸一样,金币的触角密密麻麻地长进了他的胸腔。
许炘握住那枚金币,竟然有一瞬的犹豫。
从朱建标体内吞噬的根系,让她觉得格外饥饿。就像濒临饿死的人吃了一碟开胃小菜,不会觉得饱足,而只会觉得:我想要更多。
她的原罪在掌心窜动,比之前要更旺盛,更强大。
朱浩楠在她眼里就像是一盘美味佳肴,她感受到手下根系蕴含的能量,甚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吃了他!
吃了他,你可以变得更强大!
吃了他!满足你的欲望!
朱浩楠躺在沙发上,眼泪流了满脸,眼睛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惶恐。这种时候,他就又看起来像个普通人了。
这一次和支线里不一样,那时候她已经被暴怒冲昏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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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她很清醒。
她真的要在清醒、理智、脑海里带着二十余年刻入骨髓的道德与法律的情况下,去杀死一个人吗?
哪怕这个人有罪。
但已经没时间让她思考了,她听到办公室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声音很大,少说要有二十人左右。朱建标刚刚就一直在往门外瞟,现在他的后手终于来了。
许炘一咬牙,五指成爪一把掏向朱浩楠,比刚刚更为粗壮的火蛇瞬间钻出。
朱浩楠恐惧地大叫,但是又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蛇钻进他的胸口。
“苟经理!”朱建标也听到了门口的声音,奋力大吼起来,“快!进来杀了这几个畜生!我给你加绩效!”
来不及了!
朱浩楠胸口的金币实在扎根太深,许炘急不可耐,抓住金币手上火光大作,空气里霎时弥漫开皮肉炙烤后的焦香,伴随着朱浩楠惨痛的嚎叫,终于把金币拔了出来。
金币的根系从一半处被火焰烧得焦断,还残留了一大块根系在里面,盘根错节地在他胸腔中蠕动躲闪。
朱浩楠还活着。
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总之许炘松了一口气。
李然早就在办公室的门口等候了。金币到手的一瞬间,容乐章张开斗篷裹住许炘,三人毫不犹豫地开门跑路。
门外,苟经理带着一批忠心耿耿的员工急匆匆跑来献忠。
和白天的时候不一样,他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的身体了,看起来几乎就是一只真正的狗,一只放大了无数倍,四足站立便有人一样高的巨型恶犬。
许炘三人窜出办公室,就从他的鼻子底下跑了过去。
苟经理原本正冲进办公室,但是生人的气息从嘴边划过,他猛地刹车。猩红地狗眼划过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嘴角不停的往外漏涎水。
他的脑袋几乎有普通人躯干那么大,黑色的鼻子贴在地上来回嗅闻。他看不见袭击老板的人在哪,但是没关系。
狗鼻子可是很好用的。
他的身后有白天那群扎堆的公鸡,好几只狗、牛、羊,许炘觉得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像范经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把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
许炘暗骂一声,她们的原定计划是带着斗篷跑去安全通道,但是现在去安全通道的路完全被堵死了。
她一只手拉着容乐章,另一只摸索着抓到了李然,一手一个的拉着她们往反方向跑。
办公层的另一头,货梯边上有一条不常开的通道。虽然她们没有钥匙,但是也没有办法了!
苟经理的体型太大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热的腥气喷在她们身后,虽然闻闻走走,不像许炘她们一直在跑。但是他走一步就几乎抵得上几人跑三步。
距离不断地被拉近。
“我的斗篷快要没时间了!”李然急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许炘掀起斗篷勉强罩住李然。这斗篷原本是仅供单人使用的,现在完全超负荷承载,这漏一条腿那窜出一个胳膊的,三人简直顾头不顾尾。
“李然,你把电锯准备好,那边通道不是铁门,我们到时候锯开他。如果有人真的追上来……我们也可以吓退他们。”
和面对大小朱不一样,现在追来的职工未必是什么恶人。电锯的伤害太大了,如果能吓退,最好还是不要伤人。
通道已经近在眼前了,李然一边跑一边架起电锯作势要劈。
就在这时——
黑洞洞的楼梯突然张开了口。
通道门,开了。
16. 绒绒公司 15
“从这走,”灰白色的陨石边牧头也不回地锁上沉重的安全门,言简意赅道,“往下跑,到负一层!”
这是,人事经理张岚??
三人没时间震惊,终于不用再维护那个破斗篷,抡开腿跑得堪比风火轮。
苟经理“轰”一声撞上安全门,脆弱的安全门在他的冲击下不堪重负地乱叫。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许炘在飞奔中急促地问,“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狭窄的楼道没法并排站下四个人,许炘跑得最快,冲在最下面。张岚为了锁门稍落后些,声音在楼道里回响,“你们连公司结界都给破了个洞,我们想注意不到都难!”
话音刚落,遥远的楼上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
杂乱的脚步声轰隆隆地涌入楼道,是苟经理撞开了安全门!
四个人魂飞魄散,再也顾不上说话,跑得几乎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没关系,我们已经快到负一层了,他追不上来。”张岚年纪毕竟大了,跑在最后,但心态很稳,甚至能分出精力来安慰她们。
负一楼的荧光路标匆匆忙忙被踩过,华丽而温暖的灯光和漆黑的走廊形成鲜明对比。
灯光的尽头,一道优雅的身影背光而立,仿佛已静候多时。
那人身量很高,似乎刚睡醒,端了杯咖啡懒懒靠在门沿上。
红狐狸的脑袋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但黑色睡袍外披了件金红色的狐皮大衣,灯光辉映下,反射出一种灿烂的光泽。
“来了?”女人啜了口咖啡,招呼客人一样对她们点点头,侧身让出了入口。
三人鱼贯而入,张岚落后一步冲入负一楼,毫不犹豫关上了大门。
后路突然切断,三人有些不安地回头。
陨石边牧恍然未觉,喘息着靠在门边,眯起眼睛对她们露出了一个堪称开朗的笑容,“别害怕,我们安全了。”
许炘扶着容乐章的肩膀喘息了一阵,好不容易把气顺匀了,才得空环顾四周。
她们正站在一个极其宽敞的会议室里,柔软的地毯吞没了所有脚步声。
会议室中央,一整面墙都是巨大的监控屏幕,分割出无数画面,实时反映着公司内外各个角落的动静。
衣着各异的人们或坐或站,聚集在屏幕周围。此时纷纷停下交谈,将目光投向了新来的三人。
狐狸女士汲着毛茸拖鞋走到主位前,目光从惊魂未定的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许炘身上。
“好久不见,许炘。”她微微一笑,“从张岚告诉我你被拉进公司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带来改变。”
“我果然没有看错。”
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让我们欢迎几位新人,来到‘清醒者’们的盟会。”
听到许炘的名字,顿时有人小声“喔”了起来。
“原来是许炘,我就说到底谁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
“那个现实里就敢跟老板拍桌子的许炘?说不定她真的能……”
“可是连胡总都……”
只有无数道目光交织在许炘身上,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着的骚动。
“许炘是谁?”容乐章茫然。
“就是你非非姐姐!”李然喘着粗气,把沾了兔脑膏的手套塞进衣兜。
刚才在斗篷里偷袭大小朱的情绪余韵仍在身体里激荡,恐惧、兴奋、还带着一种侵犯他人身体的诡异破坏欲。
第一次做这种事,肾上腺素到现在都还在身体里飙升,双手冷得像冰,仍不受控制地发抖。
“是你让张姐调换了我的身份,”许炘恍然。难怪,她的名字会莫名其妙换成一个不认识的实习生。
“毕竟你才刚把老板骂了嘛,我怎么敢让你就这么入职,”张岚无奈道。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见过像苟经理一样完全服从于朱建标的人了,”胡艳疏说:“事实上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她不怎么抱歉地笑笑,把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我们能做的,只是把想要反抗的人聚集在一起。”
许炘扫过会议室里的众人,“所以朱建标保险箱里没有出现的合同,都在你们这里?”
“当然。公司里哪一个人的合同,没有经过人事的手呢?”张岚摊开双手,“他到现在都还以为这些合同压根不存在。”
许炘想到苟经理那副一人高的巨型恶犬形象,又追问道:“优秀员工的结局,就是变成一只真正的动物?”
“不止,”边牧清透的眼睛看向她,“你还记得自己进入副本前,那顿晚饭吃得什么吗?”
“王姐烧烤。”许炘不假思索,“微辣,还有一盘烤金针菇和冰啤酒”。
张岚失笑,“那看来你还没有被副本异化。不过,你的这几个好朋友可未必是这样。”
许炘回头,容乐章和李然果然一致脸色难看地冥思苦想。
“记不清自己曾经吃过什么,做过什么,记不清自己一路奋斗过来的经历,甚至记不清自己的学校,身边的朋友。如果有下一步的话,我大概就该忘记自己的家人了。”张岚微微叹息。
“你知道员工守则里,为什么不允许脱下工服吗?”
轻薄的工服衬衫在这句话落下后仿佛长了针,扎得许炘浑身刺挠。她一把扯开袖子,看不出自己的变化,回头去看李然和容乐章。
李然的胳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
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容乐章迟疑地、一点点卷起了自己的袖管。
最初,许炘没有发现问题。直到袖子拉过关节,她才发现棕金色、蜷曲的绒毛已经覆盖了容乐章的整条大臂。
这时候再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她小臂也并不像人皮。看起来坚硬、结实、纹理清晰,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质光泽——是牛皮的质感。
整个会议室安静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沉默凝视着容乐章那显然不属于人类的胳膊。还有人下意识抱紧胳膊,像是想要抚摸自己的肢体。
容乐章被一屋子人悲伤而凝重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地问:“我,我看不到。我的胳膊怎么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你一定是个好孩子,”狐狸女士走过来,轻轻地拥抱了她。容乐章闻到一种很淡的,栀子花的香气,像是母亲、阿姨身上常带的温暖味道。
“你的工作一定很优秀,”胡艳疏轻柔地说:“变成这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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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错,是规则的制定者没有制定出好的规则。”
“因为她今天超额完成了绩效,是吗?”许炘说。今天她和李然都是卡着绩效的边完成了任务,但是容乐章不一样。
她被迫承担了远超自身任务的绩效,还为自己争取了正当权益。
“如果完不成绩效,会被带到负一层施以惩戒,但如果超额完成,那就会被加速异化。”无论在哪里,公司的生存守则都是一样的。
不要做的太好,但也不要做的太差。
别去做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和所有人都一样,将将够格完成绩效,每天混混日子,就可以成为那只放入温水慢煮的青蛙,在职场的大锅里活到最久。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容乐章不知所措地放下袖子,盖住自己异变的手臂。李然没说话,只是默默靠近握住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感觉不要那么寒冷。
“而且,我们面临的不只是内部的异化,”张岚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面巨大的监控墙。她的指尖指向其中几个屏幕,那上面显示着公司外围的景象。
“看这里,还有这里……刚建立这里时,这些屏幕几乎被灰雾完全占据。但现在,你们能看到什么?”
许炘顺着她所指看去,心头一凛。
那些屏幕上,灰雾已经薄纸般稀薄,后方现代都市的轮廓比她中午向外看的要更为清晰。
“每当有一个人因为绩效不合格被拉入囚室,或者有人和朱建标签订合同,副本就会更深一步锚定。”
“副本异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等到迷雾彻底散去的时候,或许我们就永远都回不了现实了。”张岚沉重地望回来。
“我们没有时间了。”
“加入我们吧许炘,我需要你。”胡艳疏直视着她,“一起掀翻朱建标,建立新的秩序。”
许炘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缓缓扫过巨大的监控墙、柔软的地毯、每个人脸上那种混合着希望与疲惫的神情,最后回到胡艳疏身上华丽的狐皮大氅上。
“胡总,在回答之前,我想我必须必须先弄清楚两件事。”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定。
“第一,负一层显然是您的地盘。可为什么,朱建标用来惩罚、员工的囚室,也堂而皇之地设在您的眼皮底下?”
“第二,也是我最困惑的一点。在这个所有人都被规则束缚、被迫异化的副本里,您似乎享有极大的特权——不需要完成绩效、拥有稳固而奢华的安全屋、甚至可以控制公司的监控。这些很多连朱建标都不具备的权限,究竟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 胡艳疏无奈苦笑。她轻轻放下咖啡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或许不信,但是我和你们所有人一样,都是在家里一觉睡起来,就出现在了这里。”
“如果非要为我的特殊找一个理由,那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说着,她缓缓拉起了睡袍的袖子。一条精致的金色手链缠绕在她腕间,链坠是一枚和许炘从大小朱身上夺下来的金币一样,印有诡异符号的金币。
那个符号在员工守则上出现过,在直播的工作机上出现过,而现在正刻印在这枚金币上,随着她的动作闪烁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17. 绒绒公司 16
“如你所见,我和朱建标他们以同样的方式,从……大概是恶魔的手里获得了力量。”
“这本来不该和我有关,毕竟我早在现实里被踢出局了。但是这个奇怪的恶魔似乎认为,我比他们更有资格掌管这里。”
胡艳疏摊了摊手,做了一个略带自嘲的表情:“真是牵扯太深,想甩都甩不掉。”
“最开始我试图拒绝,但很快发现,在这个地方,没有力量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遑论保护他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簇拥着她的人们。
张岚在她身后轻声补充,“所以胡总联系了我。而我,联合了大家。”
她是牧羊犬,但不是朱建标的牧羊犬。
她是独属于胡艳疏的牧羊犬。
“至于那道防护门后面的东西,” 胡艳疏的语气沉下来,“我无法进入那里,也无法离开地下一层。我的小姑娘们曾经进去过,但是只看到了满室的……”
她迟疑了一下,像是在想该用什么词语来描述那些不似人形但又不能直接被定义为尸体的存在。
“满室的‘人’,”她身后的暹罗猫体贴地接上了话。
“我们每个人都在那里,大家都猜测那才是我们真正的身体,但是却找不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的办法。”
“我们认为,公司内一定存在某个核心。”胡艳疏浅金色的眼睛定定地直视许炘,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找到它,带来给我。它或许是一份合同、一把钥匙,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一定是可以控制这个公司的关键。”
“届时,我将改写规则。遗忘、压迫、异化……所有由他带来的痛苦都将成为过去。”
“我会带给你们一个新的未来。”
许炘和那双眼睛对视了几秒。
她知道那种神情,那是一种独属于自然界中的捕食者,坚信自己可以征服一切的眼神。
两年前的她,就是为了这个眼神加入了这家公司。
“那好吧……如您所愿,胡女士。”许炘笑了起来,看起来开朗又灿烂。
诚然,胡艳疏的身上还有很多疑点,但她具备一个许炘无法拒绝的筹码:她拥有整个公司唯一可以和胡老板正面抗衡的力量。
况且——哪个少年人可以拒绝自己偶像亲手递来的橄榄枝呢?
“很荣幸,再次为您效力。”
灯光辉映下,两双同样充满征服欲望的眼睛相互对望,附庸的兽人们在牧羊犬的引领下攒聚周围。
而另一边,朱建标的脚下同样匍匐了一只巨大的牧羊犬。
他的胳膊比许炘离开时看起来更为可怖,游蛇一样的金属藤蔓在他的皮肤下涌动,藤蔓的顶端,一个比之前小了一圈的金币正水蛭一样,死死吮吸着他的血肉。
朱浩楠仍旧呻吟着倒在沙发上,他的内脏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完全被金币吞噬了,留在他胸膛里跳动的是虚假的金币根系。
它们假装自己从来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变色龙一样安静而顺从地蛰伏在他的身体里,直到现在才显漏出了自己的狰狞面目。
他感觉自己心口仿佛破开了一个无底黑洞,源源不断的吞噬自己的知觉、精气与神志。
如果按照通常的说法,这些东西的结合或许应该被称作——灵魂。
如果是二十年前的朱建标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会大为震惊。
那时候他三十多岁,刚和发妻有了第一个孩子,握着老丈人资助的发家资金,乘着时代上行的风踏入了房地产行业。
那时候运气可好啊,买哪块地政府拆到哪,又赶上了房地产泡沫最膨胀的那几年,直接从一个普通中产干到了A9富豪。
谁又能想象呢?泡沫的破碎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时代的车轮轰然滚过,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落在了原地。
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稍微动动脑子就能赚到钱的感觉。那时候的钱就像金矿里的金子,只要你肯弯下身去挖,就一定能挖的到。
胡艳疏刚开始做这个公司的时候,他是看不上的。
那时候她找到他,说了一堆什么,互联网经济、虚拟经济,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听来听去不就是想办法倒腾一堆薄利多销的日用品,忒小家子气。
可她来的时候太巧,他的妻子、赖以起家的恩人、唯一独子的母亲刚和他离婚。他正满腹愤懑希望找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哪怕离开了前妻也依旧是一个成功男人。
他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个比前妻更年轻、更美丽、更聪明,总之具备一切美好品德,最好只要和自己站在一起,就足以让前妻自惭形秽、深受羞辱的情人。
胡艳疏是多么完美的一个选择啊——除了她并无意成为自己的情人以外。
事到如今,这个当初为了赌气,随手投了点钱的小家子气破公司,居然成为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朱建标把公司的公章宝贝一样藏在身边,我们最开始都以为这就是公司的核心,”张岚熟稔地带着她们走过繁复的走廊,边走边说,“我们付出了很多,终于把它拿到手……但是很快就发现,完全没有用。”
“大概能控制这种超自然领域的权柄,也必然是一些超自然的东西吧——这里就是通往宿舍的安全通道了,你真的要去囚室?万一朱建标也去了怎么办?还是我陪你一起吧。”
许炘想到自己临走前朱氏父子的惨相,忍不住拉出一个有点诡异的笑,“那他今天今天应该是没法离开办公室了。”
容乐章自从被告知自己已经深度异化,就有些神经紧张,李然的情绪能好一些,一直在她的身边安慰她。
许炘拉过她们两个人,一人抱了一下。
尤其是容乐章,她除了李然一直握着的那只手以外,整个人都在发冰,差点被她这一下抱出眼泪。
“非非姐,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啊,”她说着就有些哽咽,使劲地把眼泪往回憋,“我是不是再听话一点,不去争那个绩效就好了啊。”
“很多事情在真正发生之前,我们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许炘揉揉她的脑袋,“别为没法改变的事情折磨自己。”
“好!”容乐章把蓄在眼睛里的泪珠一抹,哑着嗓子说,“不耽搁你时间了非非姐,我们赶紧走了。你也要好好的,我们在宿舍等你。”
与此同时,瘫在沙发上的朱浩楠,突然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爹!和中午一样!又有人闯进负一层的办公室了!!”
“怎么办爹,咱们要过去抓他吗?”
此言一出,两个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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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彼此的一身伤,都沉默了。
虽然不确定中午和晚上搞事的是同一批人,但是事已至此,他俩还真不敢就这么下去直面负一楼的暴徒。
“咱们的优势不在正面冲突,”朱建标分析道,“在副本里,我们真正的力量在于手上的规则。直接去地下室我们未必占优,但是只要知道她是谁……”
他摸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狰狞地冷笑“在公司的规则里,我一定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苟经理,你去带人查房!”
他勉强撑起身,对苟经理吩咐道,“一定要查出来,现在有谁不在宿舍!”
苟经理有些犹豫,之前老板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是按照规定,他只能进男寝,根本查不出来女寝的情况。
可是男寝都是他的兄弟们,真正喜欢搞事的都是那些女人啊!
朱建标心里也很烦躁,他现在看似掌控公司,但是很多底层的规则根本改变不了!
就像当时从那个女人手里接过公司的控制权一样,明明已经到手了,可底下人就是不听话!想做的事情完全推不下去,名义上的权力根本落实不到实际。
“你带范珍荣去,”他指挥道。
范珍荣是目前除了苟经理以外异化程度最深的人,又恰好是个女的。
要是这些破事晚一天发生就好了,只要范珍荣彻底异化,他们就完全可以如臂指使的操控她,完全掌控这个公司!
“你告诉范珍荣,”他阴沉沉地说,“只要她今晚上足够努力,明天不仅升她成为优秀员工,而且免除她对公司的全部债务。”
独自告别朋友们,许炘再一次踏入负一层的防护门。
还是那个诡异的装满僵硬人体的办公室,肉眼看上去空无一人但实际藏污纳垢的囚室。
第二次来到这里,许炘的心态好了很多。她发现那些自诩“清醒者”的员工,确实要其他员工普遍脸色好不少。
囚室里的兽人们和中午没什么区别,看到她进来,好几个人激动地叫她的名字。
小慧也看了过来,或者说,许炘在满室的兽人中第一眼就看见了小慧。
就像她们初遇时那样。
她没有去找小慧,而是站在囚室的中央拿出了保险箱。
“中午的时候,我对大家说,我一定会把大家救出去。现在我还不确定是否能实现这个承诺,但是我带来了这个。”
她拿出了那一份份染血的合同。
朱建标既然选择把这些合同珍而重之地藏在保险箱里,那它就一定有其意义。
如果合同是规则的实体化,签订了合同就代表彻底归属于副本——
那把合同烧掉呢?
她先是抽出了蒋雪的合同,在那个完全认不出样子的羊头人眼前点燃了原罪。
当火焰舔舐上合同的瞬间,蒋雪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混合解脱与痛苦的嘶鸣。
她身上的枷锁如同活物般扭动,想要更深的缚紧她,然而却有炽热的火焰从枷锁中扎根,深深地吞噬里面的力量。
最终在火光映照下,蒋雪身上兽化的特征如潮水般消退,枷锁的灰黑与苍白的人皮形成鲜明对比,晃得人刺眼。
她自由了,在无往不在的囚牢之中。
18.绒绒公司 17
“小苟,这好好的,干什么又要查寝啊?”范珍荣不大情愿地跟在苟经理后面。
她本来都已经收拾好宿舍,准备上床睡觉了。
虽然时间有点早,但反正她晚上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宿舍太小,完全不足以支撑她做任何事。
或许本以前应该是有些什么事情可以做的?
但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无论是以前,还是可以做的事情。
她觉得理应如此,就好像从出生就在这栋大楼里,据此以前的所有人生都只是往返于宿舍和办公室之间。
谁知道刷完牙,就被苟经理叫下来,绕着办公室和安全通道跑了一出莫名其妙的马拉松?
现在气儿刚喘匀,他又要拉着自己开始查寝了!
“这是老板的命令,你要违抗公司的安排吗?”不当着老板的面,苟经理也没了那副舔狗样,在范经理面前摆起了谱。
范珍荣翻了个白眼。他俩是平级,但是苟经理仗着自己更得老板宠爱,总是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想要压她一头。
不过……他刚刚说过,今天做的好,可以给自己免除债务。
其实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具体欠公司什么债务了,但是她记得那是很大一笔钱。
很大很大,足够把她全家现在的幸福生活都搞垮的一笔钱。
她全家?
范珍荣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她刚刚又在想什么?
那笔钱……足够破坏什么来着?
“叮,”电梯在宿舍层停住了。
男女宿舍在一层楼,但是分了左右,中间由智能玻璃门隔开。
范珍荣一团和气地出去,打卡想要进宿舍。结果宿舍门好像被卡住了,半天也没打开。
她奇怪地敲门,“唉,里面有人吗?我进不去了”
“我进不去囚室,你们能不能先帮我把小慧放下来。”许炘很快烧完了所有人的合同,虽然没法离开囚室,但是被束缚了太久,这样小小的自由也足以让被困的众人安慰。
“我来吧,”蒋雪其实觉得很累。囚困太久,浑身都痛,她现在又饿又累只想睡觉。
但是她不能,她真害怕再次睁开眼,自己又一次会成为砧板上的鱼。
旁边的还有几个女孩也强撑着凑了过来。
绑缚的绳索很坚硬,但是女孩子们的手很巧,几乎没有弄疼小慧就解开了绳索。
许炘站在牢房外,盘文玩核桃一样把玩自己手里的两个金币。
她能感觉到金币里蕴含了很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让她馋涎。就像是面前摆了一块烤得金黄酥脆的小饼干,
但是她吃不掉。
她的火焰可以吞噬金币根系,而金币可以打开牢门。
那她如果能吞噬这两块金币,岂不是就可以打开牢门了?
“既然大家都自由了,那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她攥灭手里手里对金币毫无伤害的小火苗,对牢房里的众人笑道。
“老同事们,来借个火?”
“范姐,这个门好像坏了吧,”张岚一脸疑惑地在里面也推了推玻璃门,“这是怎么搞的?我在里面也打不开门,我们要不然叫一下维修师傅吧。”
“这……”范珍荣有些迷茫,在她的记忆里,公司好像从来没出现过维修师傅。
那以前公司有东西坏了是怎么做的?
另一边的男寝,苟经理一进去就收到了热烈欢迎,男人们称兄道弟地把他簇拥起来,几个没能挤进去的人在后面往地上啐唾沫,在肚子里骂这一群哈巴狗。
“兄弟们,这也不是我要查寝,老板的意思。当然我相信大家都是心向公司的好员工,在打卡机上签个到行了,回去哥们好交差。”苟经理很大气地表态,男人们一片叫好。
“苟哥,老板这次是在查什么啊?”
“哼,这你们就甭管了,”苟经理哼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向女寝,“问题肯定出在那帮娘们那里。要是范珍荣手脚不利索,可就有咱们兄弟帮忙的机会了。”
男人们顿时发出了“你懂得”的笑声,嘿嘿聚在一起。
与此同时,苟经理的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小苟啊,女寝这边的智能门好像坏了,你知道维修电话是什么吗?”
苟经理眼前一亮,“这么关键的时候智能门坏了,这肯定是有人作怪!”
“兄弟们走,我们去砸门!”
“姐妹们!你们知道苟经理他有多恶心吗!我那短时间连着加班了半个月,每天加到晚上八九点,实在受不了了!结果他跟我说——这是福报,外面的人想加班还加不上呢!”
“对对对,他那天还莫名其妙的跑过来问我:你觉得家庭和工作那个更重要?”
“有病啊!工作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家人比?”
许炘蹲在牢房外面,里面关起来的人聚成一堆连声怒骂。她就把手伸进人墙中间,取暖一样从大家心里吸收怒火。
她猜的果然不错,她的原罪可以靠吸收别人的怒火强大自身!
“太棒了姐妹们,就这么骂!大家再生气一点,金币开始液化了!”
怒火不断地往身体里钻,金币像是真正的金子一样融成了金红色的液体,力量不情不愿地被许炘吞进身体。一点点变强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许炘心花怒放地给大家加油打气。
闻言众人顿时更来劲儿了。一骂起老板,大家是腿也不疼,身体也不累了,所有的困倦都走光,可以沸反盈天地骂上一整天!
“小忻,你的手机有消息,”许炘把手机给了小慧,让她帮忙随时关注队友消息。
“群聊……‘姐姐妹妹向前冲’?里面说范经理在查房,让你快点回去!”
这帮孙子,动作还挺快。
许炘为难地看看手里流淌的金液,这一时半会绝对消化不完,只能想些别的办法了。
火焰小而精准地收缩起来,在许炘意念的操控下,金币不断地拉长变形,最后变成了一柄极薄极长的长刃。
“嚯!居然真行?”
许炘满意地弹了下手里的金刃。
烈焰霎时席卷而上。金剑红焰骤然劈下,牢门不堪重负,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谁让你们砸门的!”女人们不满地聚在玻璃门前,玻璃碎片碎了一地。
“这里是女寝,你们这群男的过来做什么?要不要点脸了?”
苟经理冷哼一声,大刺刺地就要往里闯,“老板说了,今天有人偷窃了公司的贵重资料,无论如何必须要查出来是谁。”
“诶诶诶!”大家顿时把他围了起来,“干什么干什么!谁说的都不行,这里是女寝!男人出去!”
范珍荣局促地站在两拨人中间,她也没想到苟经理会直接把门砸了,心里埋怨得很。
但是有老板在上面压着,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调和着打圆场,“小苟,咱员工守则里有明确规定,无特殊情况不得进入异性宿舍。大半夜大家都要睡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
“要不还是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我去查女寝,你去查男寝。”
苟经理怎么可能愿意,他们男寝这边没问题,那问题一定在女寝。如果他搜出来,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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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的功劳了?
而且,这可是女生宿舍啊!哪个男人不想进女生宿舍看看呢?
一群男人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进去,吆五喝六地聚在一起就要硬闯。
范珍荣看着他们的样子,也有点火了,“让我查女寝是老板的命令,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信任我么?”
女人们不甘示弱地堵住入口,宿舍深处还传来几声叫骂,“你大爷的苟成功!老娘在宿舍换衣服呢!你要进来看什么?看你奶奶的看!”
门口的女人们也有不少拿出手机对着他“你进来啊!我们就在这,你走一步我们录一秒,到最后全给你发网上!发给你老婆孩子!让她们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几个手机还开着闪光灯,照妖镜一样直往他们眼睛里闪,苟经理一个劲地用手挡脸。
他不记着自己还有什么老婆孩子,但是那句话却让他觉得心里一颤。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就是本能地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李然躲在人群后面观望战情,着急地给许炘发消息,“你快一点!他们要闯进来了!”
许炘没想到她一刀劈下去,牢门立马活了起来,被切断的栏栅蛇一样扭曲蠕动着向她袭来。
金剑毫不退让,针尖对麦芒地砍上栏栅。剑刃锋利,切割栏栅就如热刀切黄油,毫不留情地把它砍成了几截。
牢房被激怒了,所有的栏栅都活动起来,昏黑的顶灯变成了闪烁的红光。
“警告!警告!秘钥错误!”
“秘钥错误,立刻绞杀入侵者!”
“快跑!”许炘对牢内的众人大喊,“外面有你们的身体,试一试,说不定你们能回去!”
众人被这变故惊呆了,在许炘的喊话声中顿时惊醒,从牢门扭曲的缝隙里挤出去向往外狂奔。
扭曲的栏栅群魔乱舞,不再维持自己的关押人的职责,反而拔地而起,冲许炘而来。
一截栏栅从她身后斜插过来,许炘矮身躲过,甚至还有闲心招猫逗狗似的挑衅它。
“拜托啊姐妹,我可是为了这玩意忙活了半晚上,你凭什么说我秘钥错误。”
“不过该说不说,这难道就是原汤化原食?你们的钥匙做起武器来——可真带劲儿啊!”
栏栅愈发疯狂地缠上来,团聚着拢成一个球,试图直接用数量优势将她压死。
眼见人跑得差不多了,许炘攻势一停,踩着窜过来的栏栅猛的一蹬,整个人离弦之箭一样射了出去。
金剑几划,硬生生地在铁球中间破了一个洞!
栏栅追赶不急,许炘几番跳跃,很快就就冲到了囚室门口。大部分的栏栅还团在她刚刚在的位置,此时才笨拙的向门口转来。
“拜拜咯,”许炘无辜回头,“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猜——”
“你们离不开这个囚室。”
说着,她一步踏出铁门,还保持着良好素质顺手关上了门。
栏栅撞在铁门上,发出剧烈而让人牙酸的撞击声。
许炘扭头耸肩,事不关己地感叹,“看看他们,可真有劲儿。”
“光有蛮劲儿有什么用,小苟你听我的,你在外面等着,我去查房,”范珍荣状似不经意的顶了苟经理一下,无视他不满的眼神,拿着打卡机进了女寝走廊。
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聚在走廊里了,她挨个找过去。
“1801,全齐。”
“1802,全齐。”
“……”
“1813,恩?”
她看看眼前的牛头人,“容乐章?你们宿舍怎么只有你一个?”
19.绒绒公司 18
“胡总!快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手机里,三人姐妹群催促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了,许炘一溜烟地拉着刚救出来的人们,轰轰烈烈地往狐狸女士的会议室带。
正如她所想,烧毁合同之后,重获自由的灵魂们就可以直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
只是大家受苦太久,脸色青白,跑步姿势也歪歪扭扭的。大老远看过去,简直像是她领了一大批丧尸在跑。
会议室门被撞开的时候,胡艳疏正端了本书在桌前静坐。
许炘极其粗鲁地把门撞得在墙上一弹,后面人群还没赶上来,但是她已经来不及等了。撂下一句话,就又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胡艳疏莫名其妙地看她在眼前晃了一圈,继而就听到一阵轰隆隆地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心疼她精心装修的雕花木门,一群的嘴白脸青、面黄肌瘦、不似人形的……人?就如同洪水决堤一般,歪歪扭扭地挤了进来。
……
公司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狐狸女士,第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她现在应该是在权利博弈、生死搏杀的欲望游戏,而不是在拍《生化危机:职场特别篇》吧?
“范姐,我舍友都在洗澡,”容乐章眨巴着大眼睛,挡在范经理跟前。
苟成功大老远看见她不动了,抻着脑袋往里吆喝,“怎么了?谁不在!范珍荣,是你不让我进去的!所以如果有信息,应该算咱俩一起发现的!”
范珍荣有点不太耐烦。
宿舍没有独立卫浴,但是走廊的拐角后面有公用浴室,现在确实响着水声。
“没事,有两个小姑娘在洗澡。”她也远远回了一声,不准备纠结,想要继续查下一间寝室。
苟经理立刻激动了,又开始想往里冲。但是一群女人拦在那,完全没给他插脚的余地。
“你看看!我就说这个杂种是想偷看小姑娘!一听说人小姑娘洗澡激动成什么样了!”
“真是畜生!”
一群指头在苟经理头顶指指点点,闲言碎语左一句右一句的传入耳朵,他差点被戳厥过去。
“又是门坏了,又是在洗澡!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气得大叫,“范珍荣!你立马去澡堂看看那两个人在不在!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老板!你这辈子都别想还清债务了!!”
范经理也只是看不惯他,没准备硬着头皮和老板顶着干,于是很听话的拿着打卡机往浴室走去。
容乐章紧张地看着她的背影,手心掐得死紧。
手机一点消息也没有,非非姐姐到底回没回来啊……
虽然是公共浴室,但是隔间和隔间之间还是有遮蔽的帘子。毕竟是南方,没有民风开放到大家可以坦诚相见。
范珍荣礼貌地敲了敲浴室门,“查寝,有谁在浴室吗?”
李然躲在隔间里愁得直冒汗,许炘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发了那么多消息,她就给自己回了一个:“1”。
“1”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什么计划,已读请回好么?不要冷暴力队友啊!
“范姐,我们快洗完了,你等一下可以么?”她掐着嗓子回复,准备许炘要是不回来,就一会用自己的本音说话,装作这是两个人。
“那你们要快一点了,”范经理严肃道,“不行我进去,我们隔着帘子打卡也可以。”
不可以啊!
李然内心惨叫,你进来不就发现里面没人了?
“啊,好的姐,我们……”就在李然绞尽脑汁拖延时间的时候,突然觉得浑身一凉,满身水珠在风吹过的蒸发散热效应下,带着她的体温急速消失。
谁这么没素质把窗打开了?!
没素质的许炘踩着料峭春风,从窗沿轻盈跃下。带着一身烟熏火燎,抻头扎进李然的水龙头,给自己喷了一脑门洗澡水。
“范姐!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范珍荣看到浴帘里突然出现一颗脑袋,似乎是给氤氲的水气蒸得脸通红,很害羞地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小姑娘挠挠自己沾满了水的脑袋,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忘带毛巾了,听说外面有男的,一直不好意思出去。您能不能让我室友帮我把毛巾带进来啊?”
范经理瞪了门口跳脚的苟经理一眼,不悦道,“两个人都在!都怪你,疑神疑鬼的,搞得人家小姑娘澡都洗不好。”
轰轰烈烈的查寝最后一无所获地狼狈收尾。
苟经理顶着一屁股扎人的目光,灰溜溜地想要逃离现场。不知是谁故意伸出一只脚,他猝不及防,直接一个狗吃屎摔趴在地上,眼镜都飞了出去。
“哎哟喂,苟经理,这还没过年呢,不兴行这么大礼啊!”人群立刻爆发出哄笑。
他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摸索,刚摸到眼镜,几块尖锐的碎玻璃就“啪”地砸在他身边,吓得他一哆嗦。
“滚吧!满脑子偷窥小姑娘洗澡的贱男人!”
“记得回去想办法,把你姑奶奶的寝室门修好了!要不然明天把你们那个破门也砸了!”
在女人们的嘲讽和怒骂声中,他的兄弟们没一个敢上来帮忙,最终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女寝区域,去跟他的老板复命。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老板办公室。
朱建标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昏迷中的儿子。
他真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的儿子。
又蠢、又笨、行事莽撞,后来还在外国染上了赌瘾。在副本里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给他变成了猪头。
自己可是狮子!只有像他这样的猛兽才能创下这样大的家业,可一世英名居然就毁在了这么个愚蠢的儿子手里。
“浩楠,”朱建标神色不定地拍拍他的脸,“醒一醒,爹有些事情要问你。”
朱浩楠脑袋昏昏沉沉地睁眼,房间里一片昏黑。
“爹?你怎么不开灯啊?”
他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暖黄色的灯光只打亮了朱建标一半脸,灯光下的表情竟然是难得的和蔼。
“浩楠,”朱建标柔声说:“你之前和我说,只要可以抓住胡艳疏,就有办法提前锚定副本。”
“再具体和爹讲一下该怎么做吧,刚刚我派苟经理过去,已经找到办法抓住她了。”
“哦,那个啊……”朱浩楠坐起来点,没心没肺地说:“就是杀了她吃掉,然后和地下一层那些人一样,让她的灵魂签合同就行。”
“她是副本献祭人之一,吃了她,我们就能直接更改底层规则,让这群员工全都绩效不合格,直接锚定副本。”
“这样啊,”朱建标点点头,站起了身。
没了他肥硕身躯的阻挡,朱浩楠凭着小夜灯的微弱灯光,发现他身后的衣柜大张,里面黑洞洞的,装有员工合同的保险箱不翼而飞。
朱浩楠顿时醒了,差点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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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声音卡在嗓子里,他难得聪明的动起了脑子。
他爹早就发现合同消失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都不生气?而且为什么不告诉他,反而来问提前锚定副本的办法?
小夜灯的范围有限,只从下而上地打亮了朱建标的下巴。
影影绰绰的微光里,朱浩楠发现他爹的表情异常熟悉。
就像是他妈离婚之前,和自己最后一次谈话的表情。
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妈。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个表情的意思是:放弃。
她对自己彻底失望了,所以放弃了这段婚姻,也放弃了自己这个儿子。
“爹,我好渴。你能不能给我倒杯水啊?”
朱建标“嗯”了一声,但是没动。微弱的灯光里,朱浩楠看到他的手上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对了爹,你记不记得,咱们刚进副本签合同的时候,那个公章长得跟之前手里的不一样,但是很眼熟……”朱浩楠用余光盯着朱建标手中闪着金属光泽的不明物体,背后缓缓地渗出冷汗。
朱建标下意识身体前倾,想要听他儿子这个发现。
就在他的注意力被吸走的这一刻——
朱浩楠抓起夜灯,狠狠地砸向了父亲的脑袋。
小夜灯尖锐的边角砸进肥软的脂肪里,朱建标猝不及防地被击倒在地。
他儿子年轻而肥壮的身体从床上猛地弹起,压坐在父亲的身体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那下砸的手上。
一下,两下……
血腥气蔓延在整个卧室里,朱浩楠麻木重复着下砸的动作,直到把朱建标的脑袋咋成了一滩烂泥,才惊恐地恢复神志,把小夜灯一下子扔到地上。
是他逼我的……是他先放弃我!先想要杀我的!
朱浩楠简直不敢面对自己杀了父亲的事实,坐爬着往后退,想要逃离这令人难以接受的弑亲现场。
他一路爬到卧室门口,手忙脚乱地开门。
办公室明亮的灯光在卧室射出一线光明,朱浩楠在关门前回身望去,看到他父亲死去的尸体,手上正拿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医药箱。
……
“小朱总,怎么就您一个人啊,朱总呢?”苟经理在办公室敲了好久的门,才等来了一身水汽,看起来刚洗过澡的朱浩楠。
“我爹睡了,有事跟我说吧,”朱浩楠面无表情地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试图模仿父亲曾经的姿态,却显得僵硬而怪异。
听到最后,他阴冷的目光在苟成功和范珍荣之间扫视,“就是说,你们两个废物。那么早就赶过去,还是让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溜了进去?”
“都怪她!”苟经理往后一指,“是她非得拦着,不让我进女寝,这才把人放进去的!”
“你是男的,本来也不能进女寝啊,”范珍荣哪能坐着让他泼脏水,“我进去查寝的时候,是你一直在门口守着的,谁知道是不是你没看住把人放进来了?”
“再说,女寝是我们一起查的,男寝可是你自己一个人查的,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把什么人漏进来了!”
苟经理还要再辩,被朱浩楠打断了。
“没找出来,就算了。”他冷冷注视着范珍荣,用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刻意压平的声调说:“明天早上,公司召开绩效大会,你来主持。”
“好好做。做得好了,我在会上会给你优秀员工的殊荣。”
20.绒绒公司 19
“我觉得你们的思路是没错的,”许炘对张岚分析道,“如果公章没有用,他没必要那么仔细地去保护,可以推测,朱建标应该就是被公章盖章后的合同赋予了权力,所以才会这么重视公章。”
至于为什么他手里的公章无效……
许炘摸着下巴思考。
朱建标的金币到了她的手里就无法使用,难道公章也是这样?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她们所有人都用不了,按理说胡总也该是能用的。
小慧在灵隐寺抽到的签文是:只要龙虎不相争,方可如时利。
解签的和尚以为,这是在让小慧不要和人起冲突。但如果这个签文真的准,显然这里相争的龙虎是朱建标和胡艳疏。
如果胡艳疏都不能用公章的话,她拿什么和朱浩楠他们争?
所以问题应该还是出在公章身上。
要么,是这个公章需要特定的激活方法,要么,就是张岚她们偷到了假公章。
“目前我倾向于认为是前者,或是两个可能相结合,”许炘说,“整个公司除了那两头猪的合同有公章外,其他都没有盖章。所以,他们应该也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公章。”
“那接下来就是看谁找得更快了。如果我们手里的公章是真的,那优势在我,找到方法立刻可以应用。”
“如果我们手里的公章是假的,那这么久都找不出来,估计以他俩的脑子这辈子都很难找出来了,优势更在我!”
许炘一锤定音:“无论如何,优势在我,我方必胜!”
宿舍里是许炘三人组和几个“清醒者”中的领头人,听她此言,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也传进来一个笑声,“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屋内几人吓了一跳,许炘起身开门。
范珍荣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宿舍时,已经将近午夜。万籁俱寂中,只有张岚的寝室泄出一线灯光,夹杂着年轻女孩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她伫立在楼梯口,遥遥看着那点灯光,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拥有这个。
她应该在加班回家的夜色里,拥有一盏泛着温馨笑声的灯光。
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她只要推门进去,就会有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出来给自己一个拥抱,用她稚嫩的嗓音喊自己……
“范姐?”
许炘笑眯眯地看着范珍荣,“这大晚上的,你来干嘛啊?”
“啊,我……”范珍荣也不知道自己来是要做什么,有些手足无措愣在原地。
许炘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很自然地侧身让她进来,闲聊般提起,“我们聊游戏呢。说起来,现在小孩子玩的游戏可真复杂,我上次去你家,看珍珍玩的那个我就完全看不懂。”
“珍珍……是谁?”范珍荣下意识地反问。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一股没来由的酸楚猛地冲上她的鼻腔,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红。就像一个丢失了很久的宝贝终于有人提及,可她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那宝贝的模样。
许炘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一种平静到哀伤的目光凝视着她,好半天才轻声说:“是你女儿啊。”
范珍荣原本向寝室内走的脚步停住了,她几乎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想要逃离这片灯光。
然而许炘却不肯放过她,“范姐,我去你家吃过饭,珍珍很喜欢我的。我们说好了,下个月我要带着洋娃娃去给她过生日,”她看着范珍荣发抖的身体,说出的话近乎残忍。
“那个洋娃娃,咱俩一起挑了半个月,珍珍一定会很喜欢。这些,你都忘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的女儿?”范珍荣的声音猛地拔高,几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你不是今天才入职吗?什么一起挑了半个月洋娃娃,你别说瞎话!”
“……那好吧。可能是我记错了。”许炘终于退步了,“毕竟,人总是会忘记一些最重要的事,对吧?”
她拍拍范珍荣的肩膀,话锋一转,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说起来,今天晚上苟经理还说您欠公司债务?这可真奇怪,你说哪有人上班还反欠公司钱的?简直是倒反天罡。”
珍珍、女儿、债务,这些词语轮番敲击着她空白的记忆,范珍荣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她一把推开许炘,“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个冒失的新人,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一句都听不懂,让她觉得心烦意乱!
“这么晚了还不睡,没收到公司消息,明天要开绩效大会吗?”范珍荣生气地喊道,“赶紧去睡觉,你们明天可别迟到!”
扔下话,她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许炘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们聊了什么?”张岚坐在床上问道。
“没什么,就是给她留下了一点火种,”许炘粲然一笑。
刚刚在负一层,她可是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确实不早了,那我们也先走了,”许炘走前不经意地扫过张岚的桌子,“张姐,你桌子收拾得真干净,平时不会放点香薰什么的调解下氛围吗?”
“香薰?”张岚疑惑,“你们年轻小女孩才喜欢这些东西吧。”
“放一瓶在桌子上,闻起来心情变好的,”许炘笑道,“我知道有一家很好闻的栀子花香薰,等离开这里,我再送给你一瓶吧。”
许炘回到宿舍的时候,小慧还醒着,正靠着墙根发呆。
从负一层出来之后,她的两个灵魂终于融合了。虽然没法回到肉身里,但也稳定了很多,至少不再需要一直呆在密码箱里。
“喂,占我地盘呢?”许炘凑过去,大猫一样盘在她旁边,挤着她靠墙坐下,“睡了我的床,可就不许讨厌我了哦。”
李慧姝从恍惚中回身,有些错愕,“什么?你不是说,这是你们宿舍多出来的空床位吗?”
“对啊,是多出来的,”许炘理直气壮地点点头,“所以我刚刚是骗你的。”
“不过——”她拖长了音调,带着点蛮横的委屈,“你还是不许讨厌我!”
小慧被她逗出了笑,雪白的兔子脸上漏了一点小板牙,“那个时候,我两部分灵魂的记忆不共通,才会说两次讨厌你的。”
“你明明一次都不该说!”许炘更委屈了,“我在临安没几个朋友,你是我们公司唯一一个……你必须喜欢我!”
容乐章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眼睛亮晶晶的,“或许,现在应该还有小慧姐姐以外的朋友了?必须说一个很可爱的好孩子?”
李然没她那么厚脸皮,但是也想凑个热闹 ,就一声不吭地举着手往前凑了一步。
许炘乐了,却故意板起脸,故作深沉道,“那可不行,我的好朋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
“想当我朋友,要先学会……应对偷袭!”
说着,她骤然发难,一手一个把容乐章和李然捞上自己的床,在小慧“你干什么呀!”的惊呼声中,把这个别别扭扭的兔子也一把揽了过来。
四个女孩瞬间笑作一团,挤在狭小的床铺上,彼此身体的温暖驱散了副本的寒意。
“现在,我们四个都是好朋友了!”许炘霸道地宣布。
“快快快,我们合个照!接下来出场的是,姐姐妹妹向前冲四人组!”
照片里,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团在床上,许炘拿着手机在正中间,特别开心的比了个v字;小慧被她用比v的左胳膊拦在怀里,一脸不好意思地对着镜头微笑;容乐章和李然在她俩身后,默契地给一人脑袋上比了一对兔耳朵。
一番闹过,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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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的神色重新变得认真。
“我等到现在,是想和你们商量明天的战术。绩效大会我该怎么做?”
“就按照原定计划,你先在密码箱里备战,”许炘也收起玩笑的神色,“时机一到,我放你出来,我们里应外合。”
“而且刚刚和张姐她们交流过信息之后,我更坚定的觉得,公章的用法一定和时间有关,”许炘继续道,“那个给你力量的神秘人,肯定不会给你一个没用的能力,这一定就是破局的关键!”
小慧笑了笑,仍旧是面带愁容。
在她被囚于负一层、近乎绝望时,曾经有一个神秘的声音许诺给她力量,代价是献祭她的灵魂。当时她别无选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献祭。
可现在,迟来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和魔鬼做了交易。这样的她,真的还能离开这里吗?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担忧,许炘又揉了揉她的毛茸茸的头顶,“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会有办法的。”
“而且,如果我的分析没错的话,我大概知道那个神秘人会是谁了。”
……
从负一层囚室跑出来的员工太多了,可走廊里没有足够的房间。于是胡艳疏便将宽敞的会议室临时布置成了避难所,厚实的地毯本就已经很柔软了,她还额外给每个人都提供了可以充当被子的柔软毛毯。
“只要锁上门,这里就是安全的。”胡艳疏抱着多出来的毯子,光线打在她金红色的毛发上,有一种温柔的暖意,“大家都安心休息吧,我会守护好这里的。”
人们都已经很困了,但还是强撑着目送她离开。蒋雪做了好终于一番心理准备,鼓起勇气在她彻底出门前,单独表达了谢意,“谢谢胡总,我们真是太给您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胡艳疏揉了揉她的脑袋,行动间带起一阵温暖的香风,“能救得了大家,我也很开心。”
蒋雪受宠若惊地低下头,忍不住想和她多说两句话,亲近一些。
“胡总您刚刚是不是在看书呀,是什么书这么好看,哪怕到了副本里都放不下?”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有些冒犯。胡艳疏倒不在意,微微一笑。
“是一则关于动物的寓言,”她轻轻划过书皮上的猪头,“大概讲了,有两头猪成为动物首领,想要成立属于动物们的势力的故事。”
她的声音像有魔力,蒋雪只觉得疲惫的大脑异常兴奋,忍不住跟着附和,“是吗?那和咱们现在的公司可真像。”
“后来怎么样,动物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胡艳疏微笑,“动物们打跑了压迫他们的人类,成立了自己的庄园。在庄园的墙上立下了不可更改的铁律,宣布所有的动物生而平等。”
“啊,那真是个美好的结局……”
门被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蒋雪沉浸在被偶像关怀的幸福中,很快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在向一座巨大的庄园奔跑,而胡艳疏就站在庄园的门口,微笑着向她招手。
睡梦中,她的手无意识地摊开。指尖触碰到一小片柔软触感,像最上等的羊绒。
是胡总的毯子吗?可真舒服啊。
她没有睁眼,只是在梦中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胡艳疏回到自己的房间,再一次翻开了刚刚正在看的书。她一边看,一边轻轻地低喃,“狗是猪最忠诚的护卫,而羊是最优秀的宣传员……所有的羊都咩咩叫了起来,打断了质疑的声音。”
这本书快看完了,最后那几页薄薄地被按在她的拇指下。那指头轻轻一碾,露出了下面被格外强调出来的一行小字:
“所有的动物生来平等,”
“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要更为平等。”*
21.绒绒公司 20
“今天怎么大早上厨房就做猪头肉啊?”
“真不知道……这么油,谁吃得下去啊?”
许炘几人来的不早不晚,坐在了绩效大会的中后排,旁边是几个困倦地员工打着哈欠窃窃私语,范珍荣形容枯槁地坐在台前,手里抱着个小册子,谁也不搭理。
通知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朱浩楠才姗姗来迟。
他一进门,所有人就惊呆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但是跟在是身边的也不是朱建标——而是一只巨大的三头犬。
黝黑的皮毛油光水滑,三颗脑袋呲着獠牙左右摇晃,一颗伏在地上,一颗紧贴着朱浩楠,还有一颗呲牙列嘴地到处嗅闻,甚至把脑袋凑到了前排几个员工的桌子前,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这是个什么东西?
朱浩楠也没有再穿那身滑稽的夜店风外套,而是换上了一身与他父亲风格极其相似的深绿色西装三件套,严丝合缝地把自己的身体包裹起来。
他没有理会惊异的员工,大步走到了台中间。似乎是不太习惯独自站在这里,手指一直无意识地在衣服上摩擦。
“今天的绩效大会,我将宣布三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件。我爹……朱总他身体不适,需要长期静养。从今天起,公司的全部事务,由我代管。”
他将“我”字咬得极重,说完后喘了口气,颇有些神经质地笑出了声,通红的眼睛里有一种的癫狂。
那只三头犬竟然还能说人话,是苟经理的声音,一边吠叫着一边高喊:“恭喜朱总!让我们庆祝,有像朱总这样威武的雄狮带领我们!为公司的未来更创辉煌!”
所有人如梦初醒,都紧跟着一起鼓掌,许炘努力将表情维持在职业假笑的合格线内,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问张岚,“那条狗在说什么?朱浩楠不是猪吗?”
“反正他也看不见,”张岚也面不改色嘴不张地回话,“苟成功两头骗,跟这两头猪都说他们是狮子,他俩也真都信。”
哈,这这居然还演“老板的新头”。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朱浩楠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用手向下压了压,让掌声停了下来,“第二件事,我将授予部门经理范珍荣,本公司成立以来第二个优秀员工的殊荣。”
说着,没等范珍荣反应,朱浩楠继续道,“第三件事,今天起,公司将进行绩效改革。”
“为调动员工积极性,现调整公司奖惩政策。”
“排名末位60%的员工将全部优化。”
“绩效排名前10%的员工,全部暂升为准优秀员工,监督惩罚政策执行。”
台下众人轰然炸开,许炘也没想到最终比例会这么离谱。这这根本不是正常公司的运营,哪怕是副本也不应该这么荒谬。
不像是在制定规则,而像是在……
献祭。
朱浩楠在员工们惊慌失措地目光注视下推了下范珍荣,“接下来,由我们的新任优秀员工,来宣布这些优异者的名单。”
范经理僵硬地打开手里的册子点名,“钱达、卢斌、容乐章……”
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就有一个人的工牌开始变色。
容乐章握着自己变成红色的工牌,和其他人一样站了起来。许炘没看她,在桌子底下偷偷握住了她的手,握到了一手的汗。
名单不长,很快就念完了。朱浩楠打了个响指,愉悦道,“请范经理、苟经理带队,以上同事作为护送,将你们身边不合格的同事送入优化间吧?”
“不可能!我每天晚上都加班到九点!怎么可能不是优秀员工!”有人在下面尖叫。
他话音未落,朱浩楠身边就窜出了一道残影。三头犬跑了过去,张开那足有人半个身子那么大的嘴巴,就像是咬碎一块巧克力球一样,轻松地咬破了那人的脑袋。
人群陷入一片寂静,过度的震惊让员工们忘记了反应。
那人的脑壳扭曲破裂,苍白的脑浆顺着裂纹缓缓溢出。苟成功含着他的脑袋,拖着那具身体转身看向朱浩楠。
他一动,员工们纷纷潮水一样躲开。朱浩楠站在高处冷笑看着这些奔逃的兽人,对三头犬点了点头。
在得到他的点头后,三头犬开心的把这颗人头吃进了肚子。然后埋头在他剩余残破的□□上挑挑拣拣地啃食。
“他不合格,是因为他比不过他的同事刻苦!”朱浩楠宣告。
“他们部门新来的高材生容乐章,只用了一个上午,就完成了他一整天的绩效!”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不是我们的目标太高,而是有些人不够努力!”
听到自己的名字,容乐章心头一颤。
果然,下一秒朱浩楠的目光就转向了她。
“苟经理要负责整个公司的绩效监督,那你就负责你们部门的吧?从这个死了的开始。”
许炘感到自己握住的手死死骤然收紧,然后缓缓放松。
容乐章强作镇定地走上前去,靠近了那具被三头犬啃食的人体。
这时候她才发现,哪怕没了脑袋,这人竟然还活着。四肢抽搐着想要逃离,却又在三头犬的攻击下被钉在原地。
“好的朱总,我很荣幸可以承担这份职责,”她尽可能不去看那具躯体,肢体被狗啃噬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在她耳边回响,“只是我具体该怎么做呢?”
朱浩楠没等到她的反抗,无趣地后退一步,把范经理推了下来。
“大家看一下自己的工牌,绿色是后60%不合格的员工,黄色是除此以外的员工。”范珍荣低着雪白的羊头走进人群,看起来温和又顺从。这时候,许炘发现她的异化已经爬到了手腕。
范珍荣把不合格的员工分类排好,给每个部门都安排了带头人。
“其余员工可以回工位了,”她麻木地说,“现在我们去负一楼。”
许炘和李然全都是不合格。张岚走在回工位的路上,担忧的望了过来,许炘和她对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进负一层的货梯不够大,就把员工分成了两批,苟成功和范珍荣一人看管一半的人。
许炘和范珍荣在同一个电梯里,她看到范经理现在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快速异化。
她盯着电梯的镜子想,那自己呢?
她不知道。
在公司不可以脱下工服,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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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得下,每个人也只能看得到别人的异化,没有人知道真实的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人人都以为别人是疯子,但没有人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个正常人。
范珍荣的眼睛和她在镜子里对视,她突然看到她嘴巴微动,一句刻意压低的话传入耳朵,“你昨天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
“我昨晚想了一晚上,你说的那些……珍珍,洋娃娃,你说我有一个女儿,”范珍荣闭上眼睛。
她还是想不起来。
她想不起谁是珍珍,想不起那个女孩的外貌、声音,想不起她们之间的一切记忆。
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些是存在的。
这些应该属于她!
她现在拥有什么呢?
她住在公司的房子里,吃公司的食堂。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宿舍睡觉。她的日复一日里只有工作,没有自己的人生。
老板经常跟她强调债务、债务。
她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很惶恐的,可是到了现在,她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惶恐。
毕竟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除了这具可供支配的肉身,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她。
在一整夜颠来倒去的错乱记忆中,在如何寻找也不得的迷茫痛苦中,她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烧着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有人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夺走本属于自己的一切,甚至还要让她坚信:她从未拥有过这些,她不应该拥有这些!
她应该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公司,不应该拥有自己的家庭,不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不应该拥有自己的爱——
可她明明已经拥有了!
“我知道,昨晚查寝的时候,你根本不在,”
“他找的是你,你知道怎么出去对么?”
范珍荣的躯体渐渐变大,膨胀的羊毛撑开衣服,彻底变成了一直四脚行走的羊,
“带我一起走。”
她混乱的大脑里又出现了那个看不清的幻觉,那具小小的、温暖的身体。
她要去见她,她一定要见到她。
“否则,我们谁也别想活!”
许炘看着那颗紧盯着自己的羊头,从那双写满愤怒与疯狂的眼里看不出一点曾经在现实中认识的范姐的模样。
现实里的范姐,温柔、顺从。她上有老,下有小,珍珍才刚上小学,未来要花钱的地方一大把。为了养活一家子人,她明明正当壮年,眉眼间却尽是遮掩不住的疲态。
可珍珍还是被她妈妈保护的很好,因为范姐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自己已经左支右绌,也还是会尽可能的保全别人,对她女儿是这样,对自己也是这样。
原来这样好脾气的绵羊,也会在火种的催动下,爆发出如此浓烈的怒火吗?
还是说这些看似沉默而平静的人们,心里早就已经积蓄了无边压抑的怒火,只需要一点火种……
“叮”
负一层到了。
黑暗里,流着口水的三头犬隐没在影影绰绰的阴影里,像是地狱的守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