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被引诱的那个》 第1章 第1章 《我才是被引诱的那个》 艾叶英/著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朗城的四季并不分明,夏冬二季虎口一张,春秋便销声匿迹。六月仅到中旬,倒比邻市的八月酷暑还要炎热难耐。 滚烫的风席卷大街小巷,空调外机嗡嗡作响的动静此起彼伏,路人步履匆匆,都不愿在室外多待一秒。 烦闷之时,却听得“嗙当”一声! 地下室生锈的铁门被人用力拽开,节奏轻快的鼓声跑了出来。与此同时,一道冷冽女声压着热浪响起—— “希仁,天太热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纪宁扯扯胸口的衣料扇风,眼神不耐地望一眼室外刺眼的阳光,再将视线移回地下室角落的那一刻,不耐被无奈取代。 角落里那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打鼓,直到她抢了鼓槌,那人才慢悠悠抬起头来。 “天这么热,地下室又没空调,再练下去你不中暑我都得进医院了。” 纪宁用鼓槌指指对面这人的头发:“头发都散了一半,被你妈看到少不得一顿说。鼓槌我收了,你先回去,改天再排练。” “染这颜色的时候早就说过我一次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希仁嘟囔着重重往后一靠,将散了一半的丸子头拆了,揉两下,浅金亚麻色发丝擦过脸颊,挡住右耳的银色耳钉。 临出门,陈希仁没忍住吐槽一句:“学姐,乐队的人再这么请假,初赛就别想了。” 纪宁拍拍她的肩:“她们三个刚高考完,总得喘口气。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陈希仁别开了头。 “你妈……真不让你自己选专业?”纪宁福至心灵,“虽然你妈是朗大文学院教授,肯定希望女承母业,但完全不考虑你意见也太专断了。” 陈希仁没心情再说,捏紧背包带子,和纪宁简单告别后就顶着烈日回到了家。 扔包、开空调、倒进沙发,一气呵成。 她瘫在满是中式家具的客厅里,热得头晕,顷刻间便昏睡过去。右耳的耳钉在光下波光粼粼,随着她呼吸起伏。 不到半个小时,智能门锁的提示音就将清醒赶回笼,陈希仁听着门口开门换鞋的动静瘫着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可听着听着,她疑惑睁开眼。 这脚步声……听着怎么不止一个人?她妈还带人回来了? 真是稀奇。 “你穿这双吧。先坐,我——” 陈晓去水吧倒水,瞥见倒在沙发上小憩的陈希仁,脚尖一拐,拿过一旁的毛毯正要盖上,一抹精光闪进眼中。 “你怎么还戴这些?!”陈晓一巴掌拍上陈希仁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去朗大文学院看看,哪个学生像你这样!” 陈希仁吃痛缩进角落,眼神恶狠狠地剜过去,挑衅般将头发用力往后一捋,让整个右耳彻底暴露。 这份凶猛,却在玄关脚步声逼近时,陡然消散。 有外人在。 她收起獠牙,规规矩矩坐好,以乖巧无害的目光望向来人的方向—— 来人一席中式盘扣长裙,黑色卷发散在肩头,气质温柔淡雅,感受到她的视线,还顶了顶架在鼻梁的茶褐色眼镜冲她微笑。 “小希,好久不见。” 怎么是她?! 陈希仁的乖巧瞬间冻裂。她看着母亲背影,一股恶寒涌上。 志愿填报还没开始,这就又把“老师”请回家了? “小希,不记得我了吗?” 那道棉花般的嗓音再度响起。陈希仁抬眼,厌恶感顺着脊骨爬上喉头。 可还是得不情不愿叫上一声—— “……薛老师。” 对方掩住笑意,并不应她。 “薛文,先喝点水。”陈晓端来两杯水,一杯给了薛文,眼神示意要她坐下,另一杯塞给陈希仁。 她犹豫一二,清清嗓,纠正道:“小希,以后不要再叫薛老师了。”说完坐在陈希仁和薛文中间。 陈希仁捧着水一口没喝,自以为不动声色,偷偷往后靠,越过陈晓看向薛文,狐疑打量。 薛文握着杯,指尖敲在杯壁,眼盖一掀,余光里绷着腰背偷窥的身影实在打眼得很。不过她并不打算回望,擎起杯子浅浅抿了口水,依旧眉弯眼笑,装作一无所知。 看不出什么来,陈希仁将目光挪至陈晓脸上,等着对方下一句。 一边好奇狐疑,一边气定神闲,夹在中间的陈晓却像身处另一方世界,外界种种都与她无关。她像陷入回忆一般,眼微沉,肩稍垮,脸上全是被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拉扯的微妙。 “她……”仅仅一字出口,如鲠在喉,她再度提气想要开口,却被薛文抢了先。 “小希就叫我文姐姐吧,直接叫姐姐也不错。”薛文稍稍歪头,光明正大看向陈希仁,温柔的笑像是黏在她脸上一样,从进门到现在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除了此时此刻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玩味。 厌恶感又在往上爬。 陈希仁叫不出口,唇线紧抿,沉默地表达着不合作。陈晓骤然抬眸,带着诧异的目光落在薛文侧脸上。 “陈老师。”薛文抖起温温柔柔的笑,手撑在沙发,上半身倾探过去,与陈晓耳语两句。 陈晓拖起音长嗯一声,状若思索。 而陈希仁目睹这一场景,只觉得一切都莫名其妙! 她还在读高一的时候成绩下滑,她妈叫来自己的研究生给她补习,那段时间管它大节小假,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被关在她妈办公室听课做题。 那时候她简直恨死了,没胆子恨她妈,于是恨意和厌烦全算在了给她补习的研究生头上。 陈希仁看向薛文,薛文恰好也看向了她,二人的目光短暂交汇。 ——当初那个给她补习的研究生,不是眼前这人,还能是谁? “你说的影印本在书房,我去拿。”陈晓越过薛文要去书房,看到她含笑的眉眼,脚步顿住,恍神似地眼神虚焦,声音柔了好几分:“小文,你坐着等等。” 薛文颔首,目送陈晓进书房,而后头一扭,望着陈希仁,却发现对方早就站起了身。 陈希仁被眼前的一幕幕惊诧得心潮汹涌,连招呼都没打,陈晓前脚进书房,她后脚就往自己房间走。 半道上回身,不耐地敲敲门板:“你不来吗?” 薛文笑容微敛:“什么?” “进来。”陈希仁头也不回扎进房里。 等薛文跟进,只见陈希仁正踩着电脑椅在最上层的书架上翻找。 顶层放着的都是些大部头,不用点力气根本抽不出来,陈希仁皱着眉用力往外扯,电脑椅跟着摇晃,一头亚麻金顺发抖抖颤颤。薛文赶紧扶住椅背。 “你找什么?需要我帮你吗?” “我找什么你——”陈希仁狠狠用力一抽,终于将书脊抽出一点,“你还不清楚吗?” 砰——! 她将一本砖头厚的《中国文学史》砸在桌上。 “前两章看过了,”她拉开椅子,转起笔,“从第三章开始讲吧,薛老师。” 薛文轻笑:“你以为,我是来给你补习的?” “哒”一声,笔掉了。 陈希仁愣住。不是来补习,那她是来…… 不等她想明白,薛文已俯身而来,指尖掠过她耳畔:“小希,叫姐姐呀。” 薛文投下的阴影与唇齿间溢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砸过来,陈希仁拼命往椅背上贴,连整张椅子都在往后滑。 薛文拽停椅背,笑容里带上几分委屈:“你躲什么,笔不要了吗?”她将手一翻,刚刚掉在桌上的笔正安静躺在她掌心。 所以刚刚突然往前伸手并不是为了碰她,而是为了……捡笔? 意识到误会了对方,陈希仁态度稍敛,默默与薛文隔开一段距离。 “你不是来补习的,那来我家做什么?我妈从来不带学生来家里。” “嗯,没错啊。陈老师确实没带学生来家里。” “学生”二字被一字一顿强调。 “什么意……” “小文——” 不等陈希仁问完,陈晓捏着一本卷了毛边的书叫薛文过去。 两人就站在书房和陈希仁房间的交界处交谈,薛文频频点头,一副求知若渴的正经读书人模样,与方才恶趣味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回去再仔细看看。陈老师,谢谢你把书借我。” 陈希仁看着薛文抱紧那本书,可看着看着,脸色忽变。她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 与之一起抱紧的还有......她妈妈的手臂?!!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薛文望过来,拽拽怀里的手臂,陈晓的目光便紧随而至。陈晓看一眼被抱住的手臂,什么都没说,目光颤悠悠闪到陈希仁面上。 “小希。” 薛文又在温柔地笑,缓缓对她做了个口型。 「看、好。」 下一秒,她握住陈晓的手,十指相扣。 ——“嗯,没错啊。陈老师确实没带学生来家里。” 薛文的话在脑中炸开。陈希仁浑身冰凉。 她妈带回家的,的确不是学生。 而是女朋友。 她的,小妈。 新店开业大酬宾!走过路过莫错过~ 本文宗旨:将引诱进行到底!! [红心]下一本也是引诱围猎类型哦,文案见下。 《前任恋综诱捕计划》 高攻低防花心海后x心机追妻高岭之花 穆洺参加了一档横空出世的同性恋综。 开拍后,她傻眼了—— 不是,签合同之前怎么没人告诉她这些嘉宾全是她前任啊?!!! 元气热烈小新人总会偷偷摸摸站在她身侧—— “洺姐姐,我可以再拉一次你的手吗?” 温柔知性主持人姐姐快用眼神将她融化—— “小洺,我是为你来的。” 病娇新晋流量小花更是直接把她堵在摄像头死角—— “穆洺,你逃不掉的。” 各种强取豪夺你追我逃轮番上演,穆洺一度以为撑不过节目结束。有句话说得好,她必须千万次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扫视一圈,就决定是你了! 选人同床共枕那天,在一众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穆洺径直走向坐角落看戏的高岭之花—— 苍天有眼,这人不是她前任。 苍天犯病,这人是她死对头。 二话不说,穆洺牵了对方手就往房间冲。 在被人缠死和被白眼翻死之间,她无条件选后者!只是……死对头怎么不翻白眼不骂人,晚上还主动往她怀里蹭?? “喂!你清醒一点!我们是死对头!”被缠抱着蹭的那一刻,穆洺绝望呐喊。 捂嘴按头,死对头的声音没一点起伏:“在饿狼堆里,你只有听我的。” 饿狼堆?穆洺后背一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人是怎么知道其余人都是她前任的? 身上人蹭了又蹭,眼睛里是比饿狼们更炙热的目光—— 坏了,这儿好像也有一只饿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她们牵手了,然后呢?” 纪宁的好奇心快溢出来。 “咚哒咚嚓——duang!!!” 鼓槌被狠狠砸向鼓面,震耳欲聋的噪音泄洪似地往纪宁耳朵里撞。 “诶诶诶行了行了!!” 赶在下一波噪音响起前,纪宁眼疾手快抢过鼓槌。 “你要用这水平比赛,安慰奖都混不上。说正事,你妈亲口承认她和那薛、薛……学生在一起了?” “我妈松开了,一句话都没说。没否认就是默认。”陈希仁脸上一言难尽。 “师生……陈教授够前卫的。”纪宁咂舌,眼一转,故作正经,“不过希仁,你得提醒陈教授,千万处理好,别被人写进PPT里。” “我妈不是那种人!”陈希仁猛地站起来,去扒拉铁门口的小冰箱,声音被兜进去,越说越闷。 “虽然不知道我妈为什么突然喜欢女人了,但我爸死这么多年她都一直没找,怎么都不会是那种不负责任又滥情的人。” 冰箱里她爱喝的西柚汽水一瓶不剩,其他饮料也只剩孤零零一瓶。 陈希仁看着空荡的冰箱,一股无力感涌上,脸上的表情稀奇古怪。 “学姐,我们乐队是不是要解散了……” 排练排练推三阻四,空调空调天方夜谭,现在想喝口冰汽水都不能够,她们这乐队要想撑到大赛那天,难。 纪宁叹了口气,不再玩笑:“不至于解散,但钱确实不够了。地下室租金、设备维修、乐器换新……光靠我兼职,撑不住。” 矮矮胖胖的小冰箱边上,一颗亚麻金的脑袋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沮丧。 “我去买点饮料。”她撑着冰箱顶起身,突然往外冲。 “哎!钱的事我们再——”纪宁追到门口,陈希仁早跑没了影。 “跑得真快……”纪宁往回走,路过冰箱,满是墙灰的冰箱顶留下了一个完整手印。她无奈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 烈日当空,看什么都刺眼,陈希仁把手撑在额头上挡光,裸露在光下的皮肤被烧得大汗淋漓。 习惯去的那家小超市因为老板去了北方避暑而停止营业,她只能去马路另一端的便利店。 陈希仁蹬着自行车,把一股无名火全发泄在脚蹬上,蹬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闯进便利店的时候店员下意识一退。 店员偷偷打量。 这人脸红得不正常,头发也软塌塌黏在脸上,那双眼睛却像夜里的猫猫狗狗一样亮得吓人,额头还……要不是看上去才十七八的样子,他都得犹豫要不要将她请出去了…… 陈希仁直奔饮料柜,拉开冰柜门,将整张脸埋进呼啸的冷气中。 直到怀里抱得满满当当,她才恋恋不舍把脑袋从柜子里的风口挪开,腿曲起一绕,再一顶,行云流水关上柜门。 “买这么多,拿得下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后脖子连连发麻。怀里的饮料哐当散了一地。 而那罪魁祸首正眨着眼,露出个看不出丝毫歉意的笑来,温温柔柔地说:“呀,抱歉,我是不是吓到小希了?” 薛文还要再说,忽然瞥到陈希仁的脸,愣了一下。 眼见饮料瓶越滚越远,收银台店员审视的目光还来来回回往自己身上扫,陈希仁应都不想应,直接弯下腰去捡。 才捡了两个瓶子,眼前一暗,就见薛文也弯腰去捡。 刚晒了一路的太阳,脑子热得晕乎乎,陈希仁比不上薛文的利落,人家把剩下的饮料瓶都捡起来抱稳了,她才板着脸别别扭扭挪过去。 “给我吧,我去——” 怀里一空,她手中仅有的两三瓶饮料也被薛文抢了过去。 结账、装袋、回身,行云流水。 薛文冲她招手:“过来呀。” 待她不情不愿伸手过去接袋子,腕间一热一紧,整个人被带得往前一步。 薛文身上的木质香瞬间漫过来。 “这是去哪儿玩了?出这么多汗。” 冰冰凉凉的湿纸巾按上她额头,她左歪右扭躲得厉害,偏偏手腕被薛文抓着,躲也躲不掉。 “关你什么事!”陈希仁用力甩开薛文的手,薛文没抓稳,湿纸巾掉在地上—— 刚刚擦过陈希仁额头的那一面灰扑扑的。 陈希仁没反应过来纸巾怎么会黑成这样,正呆着,薛文已经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重新抽了一张干净的湿纸巾递过来。 “那你自己擦擦吧。”她默了两秒,还是轻声补上:“小花猫。” 肯定是冰箱顶的灰! 陈希仁立刻低头背身,小猫洗脸似地疯狂拿纸巾抹脸。待她清理干净额头上的污秽,回头一看,薛文刚拎着袋子推门出去。 “喂!”她立刻追上去,拽住袋子的提手,“这是我挑的!” 薛文微微张嘴表示惊讶,很快又恍然大悟般无辜道:“可这是我出的钱。”她晃晃袋子,“作为谢礼,陪我去喝杯东西?” 不等她拒绝,薛文已经拎着袋子走向街对面的咖啡屋。陈希仁看着那袋“人质”,咬咬牙跟了上去。 咖啡屋内,薛文自顾自点单。 “你要喝什么?你妈妈说你不爱喝咖啡,果汁行吗?”嘴上是询问,实际已经在点单pad上按了确定。 轻靠上卡座软包,薛文单手取下眼镜搁在桌上,一双漾着温柔水波的眼睛望向对面。 以往从没有见过薛文摘眼镜的样子,陈希仁第一次发现,薛文的左眉尾竟然断开了一小截。 只是为什么看着看着,那对眉毛就蹙在一团去了? 陈希仁后知后觉自己盯着人家看得太认真,不自然咳一声,扭开头。余光里的那对眉毛依旧蹙在一起。 “姐姐请你喝果汁,这么不乐意?”薛文眼睛都眯累了,看到的还是一团模糊虚影,无法确认陈希仁表情的细节,只隐隐约约看到她晃来晃去的脑袋。 她捏捏鼻梁,重新戴上眼镜。 哦,看样子是别扭更多。 “都大八岁了,算什么姐姐,阿姨还差不多……”陈希仁嘀咕,自认很小声了,但她不知道,眼镜对近视眼而言具有多么耳清目明的功效。 ——薛文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说,你接受我做你的小妈了?” 陈希仁险些跳起来。 “一个人过久了,会寂寞的。”薛文将粉嫩的西柚汁推到她面前,语气平淡,“何必对你妈妈那么严格?” 薛文嘴角噙笑,窗外的阳光反在镜片上,将镜片之下的眼神遮挡严实,陈希仁无法辨明这个笑是否真心。 “别说得像你很了解她一样。” 薛文不恼,搅着自己的咖啡,看一滴滴浓黑的咖啡液从小勺滴进杯中。忽然一顿,小勺敲上杯托。 “那你呢,你很了解吗?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父母的故事?” “朗大文学院的学生都知道,陈老师单身多年,独自抚养女儿长大。献殷勤的师生大有人在,但她都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学生间都在传,陈老师与亡夫感情甚笃,所以才这么多年都不肯接受新人。” 面带浅笑,声无波澜,陈希仁不知道薛文是生气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我爸妈的事,凭什么说给你听。你是在炫耀自己的魅力吗?”陈希仁灌下半杯西柚汁,心里空洞洞的窟窿才勉强被堵上。 从她记事起就没见过爸爸,陈晓极少提及这个人,关于爸爸的印象,不过陈晓的一两句“他是个很好的人”,或是“我们感情深厚,但你姥姥姥爷不同意,所以我跟他私奔了”。 这般语焉不详的说辞,她根本勾勒不出爸爸的样子。 陈希仁将剩下半杯西柚汁饮尽,从包里摸出手机抖抖,“付款码给我,我把饮料钱转你。” 薛文没说不要,慢条斯理抿一口咖啡,吐出两个字:“欠着。”她叫来服务生,这次把点单pad推到陈希仁面前,“看看,还想要什么?” 陈希仁不想再跟薛文待下去,推了pad要走,薛文拽住她手腕,干脆利落点了两块蛋糕。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和我的可爱女儿搞好关系,很难看出来吗?” 刚收好pad转身离开的服务生一不小心听到了,偷偷瞥来好几眼,恼得陈希仁咬牙切齿压低音量:“谁是你女儿了!” 腕间的皮肤被摩挲着,有点疼。陈希仁低眼,注意到薛文指腹的薄茧。 “弄疼你了?工作需要,镊子拿多了,手糙。”薛文将陈希仁的掌心摊开,指尖在上面划了两道,“你的手也算不上嫩呢,这个地方有茧……” 她点点陈希仁的手指关节,忽然勾了一下,“我曾经认识一个玩架子鼓的人,她的手……好像就是这样。” “什么跟什么。”陈希仁触电般缩回手,拎了东西立刻推门而出,没给薛文再一次拉住手腕的机会。 她玩乐队的事一直瞒着她妈,要是让薛文知道了,薛文又告诉她妈…… 陈希仁把对薛文的怒火全都发泄在蹬自行车上,脚踩得飞快。 被薛文缠住的时间不算短,日头最烈的时刻已经过去,街上还吹了阵难得的凉风。 她有点庆幸没那么早从咖啡屋出来。 回到地下室时,纪宁刚结束一通电话,笑容满面喜不自胜。 “学姐,和谁打电话呢,这么高兴?” 陈希仁蹲在小冰箱前往里堆饮料,顺手给纪宁扔了一瓶。纪宁却又扔回来,豪放不羁地捏住袋子底部的两个角,哐哐哐将饮料一股脑全倒进冰箱。 然后屁股往后一顶,冰箱门被关上。 “你怎么去这么久?” 想起薛文刚刚莫名其妙的样子就不爽,陈希仁摇摇头:“碰到个朋友,聊了几句。学姐,钱的事你别自己担着,我们可以——” “你们可以什么,你们不可以。”纪宁打断,喜不自胜的表情又上来了,“你买饮料跑太快了,后面的话都没听我说完。你们不用操心钱的事,我也不会起早贪黑兼职。” 纪宁眉毛高高扬起:“有老板要赞助咱们乐队。” 钱多人傻的,大老板。 第3章 第3章 “嘎吱”一声,地下室的铁门被关上。 纪宁站在门前,一副神来杀神魔来杀魔的凶狠样。 “小宁姐,地下室没空调本来就热,干嘛还非得关上门啊……” “对啊对啊,我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乐队其他成员对纪宁关门这一行为怨声载道,陈希仁扯着衣服扇风,也想跟着喊几句,却见纪宁在手机上一点,一条语音响起,她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纪同学,我们也算是投缘,钱的事可以算数,但得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这样吧,先发一段你们的演出现场给我看看。” 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算不上老成,但比她们这群平均年龄才十八岁的娃娃还是成熟多了。 这条语音放完,地下室内安静了三秒。 “什么意思?” “什么钱?” “这人是谁?” 纪宁慎之又慎地退出聊天框,犹如举起圣物一般双手捧着手机。 “以后,都要叫她大老板。她要赞助我们乐队,要是满意我们的演出,还会免费给我们提供场地排练,不仅有空调,排练室还24小时开放!” 其他成员瞬间炸开锅,陈希仁也喜不自胜,凑上来问:“学姐,这个老板姐姐你从哪里认识的?” “上回朗大和朗财的研究生院联合办了场歌手大赛,她参加了,我做志愿者,负责她那一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朗财的?” “不是,我们学校哪装得下这尊大佛。她是朗大的。” “朗大的啊......”陈希仁瞬间泄了气,手里的鼓槌也垂了下来。 朗大的一切都让她联想到母亲的控制,连这突如其来的赞助都仿佛带着陈晓的影子,让她本能地抗拒。 纪宁啧一声:“管他朗大朗财,给钱的就是好老板!振作点!” 她拍拍手,让大家回神。 “这钱还没板上钉钉呢,大老板说了,要先看我们的演出。我看看选首什么歌……” 众人已经在自己的位置前各就各位,就等着队长纪宁发号施令。陈希仁转转手里的鼓槌,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节奏。手随心动,刚打完两个八拍,乐队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纪宁眼前一亮:“是Bond乐队的《横飞》!我们乐队拿的第一个奖就是《横飞》给的!” 说是第一个,其实也是唯一一个。 她们NV乐队在陈希仁高一的时候就成立了,学校只在意学习,从来不举办音乐演出,她们就偷偷参加地下演出,在一场活动经费不过万、参赛乐队不超三个的小小小小型比赛中拿了第一。 在那之后,她们就再也没参与任何赛事,直到这一次。 她们原计划在大赛上演奏《横飞》。 “《横飞》是我们的幸运曲,肯定能给我们带来好运!就这首!”纪宁清清嗓,开了录像,走到麦克风前打了个响指。 陈希仁两只鼓槌交叉敲击。 三、二、一! 伴随着陈希仁狠狠落下去的一槌,一道浑厚的贝斯低音托起全部音浪,吉他与键盘交缠得难舍难分,主唱纪宁以一声拔地而起的高音震碎每个人的耳膜。 “嚯,这群小孩够有激情的。”一根戴着素圈的食指伸过来,将手机往对面推过去一臂距离,“配合默契,实力也不错。你觉得呢?” 薛文盯着屏幕,一贯温柔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当镜头扫过陈希仁狂野的打鼓姿态时,搭在杯沿的指尖无意识收紧。 “师姐?”沈安察觉到她的沉默。 薛文抬眸,已恢复如常,柔声道:“是挺好的。你这笔投资应该不会差。” “但愿她们真能给我长脸吧。”沈安起身,绕过放了咖啡的小桌,撑在对面的沙发靠背上,指着视频里的狂热激情的鼓手。 “这小孩挺有意思,明明是五个人里长得最嫩的,但穿着打扮又最夸张。”沈安笑,“很反差。” “生命力。” 薛文的目光落在青春恣意的鼓手身上,可眼神却虚着。 “她很有生命力。” “对!生命力!看着就让人有希望!”沈安越看越满意。 嗡—— 薛文包里的手机忽然震个不停。 沈安要坐回去,无意瞥到了薛文屏幕上的来电提示。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陈晓」 沈安震惊,自家师姐够厉害的,竟然给导师备注全名……毕了业的人果然不一样! 薛文也注意到沈安的视线,稍稍扭过身挡住,点下接通。 “喂,陈老师。” “喂,妈。” 陈希仁靠在地下室那张烂皮沙发里,晃着脚语气平平。 “非节非假的,怎么突然要去饭店吃饭啊?不会又是朗大后门的苍蝇馆子吧……” 从她记事起,陈晓大半时间都扑在学术上,嘴里总念叨着这个研究那个课题,难得叫她下馆子培养培养母女感情,多半也是在朗大后门那条美食街。 这么多年,她陈希仁去朗大的次数恐怕比天天待在学校的在校生还要多! “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会儿就过去。”陈希仁挂掉电话,鼻间哼出一声,把纪宁招来了。 “有事了?”纪宁问。 “陈大教授叫我去吃饭,算是事吗?”陈希仁晃着脚,脑袋往左一歪,右耳的耳钉在光下熠熠生辉。 “刚刚大老板来消息了,说很满意,想约个时间跟我们见见面,面对面交流一下。”纪宁在陈希仁旁边坐下,踢踢她脚底,“别不乐意了,陈教授叫你吃饭,你其实可开心了吧?年纪不大,这么爱装。快去吧!” 又是一声哼。 但一句反驳也没有。 陈希仁慢悠悠站起来,打开一旁的置物柜,从里面翻出一套白t牛仔裤,进到卫生间换下身上的黑红朋克风背心短裤。 从卫生间出来,一身干净清爽。 她抓了包就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勾了勾头发,顺势垂落的发丝正好挡住右耳的耳钉。 “那我先走了!” 到达朗大美食街的时候正赶上晚饭点,形形色色的大学生们或三五成群或两人并肩,熙熙攘攘,烟火气足,天又热,陈希仁才换上没多久的白t已经黏在身上。 看看时间,五点二十。 她妈在电话里说今天有会,要晚点到,大概六点。时间还早,她没急着去餐厅,而是挑了家糖水铺进去。 推门,风铃清脆,迎面灌来一阵冷风。 她就一个人来,没坐卡座,挑了个靠近门口的单人椅坐。 冰冰凉凉的冷空气裹在身上,每个毛孔的燥热渐渐平息,她搅动碗里的糖水,痛快灌进去一口。 叮—— 风铃声又起,糖水铺做旧的木门被推开,店外的热浪闯进来,引得陈希仁偏头看去。 蓝灰轻薄衬衫,轻盈款款的身形,衣袖被挽了几度,松松垮垮搭在臂弯里,露出一截白皙而隐隐有型的小臂线条。 薛文进来时正在打电话,大概是工作上的问题,虽面带浅笑,语气中却难掩无奈。她很快关门,也很快结束这通电话,将快要垂落的衣袖再度挽上去。 也就是低头挽衣袖的这一下,余光瞥到了一旁的那抹亚麻金。 “小希?” 被点名的陈希仁立刻收回目光,头扭向另一边,装没听到。 薛文在她身侧坐下,“装没看见我?” 陈希仁梗着脖子:“跟你不熟。” 白t,牛仔裤……薛文目光扫遍她全身,扬扬眉,没说话。 “你看什么?” “你今天……”薛文忽然笑,“一直穿的这套?” “要你管。”以为是嫌自己穿太素,陈希仁挑起眉哼,“Less is more.” 薛文还是笑,将头歪向另一边,慢慢张开嘴,不轻不重吐出一声:“哦?”她倾身,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我们可是一家人了,关心你很正常,对吧,乖女儿?” 陈希仁落荒而逃,推门的力气太大,风铃叮叮当当响个没完,听着心烦意乱。 她直接去了陈晓说的餐馆,竟然不是家苍蝇馆子,而是一家装潢雅致的餐厅。 见来了人,服务生立刻迎上来微笑询问:“您好,请问几位?有预约吗?” “两位。有没有预约我问问。” 陈希仁刚解锁手机,才逃离不久的声音竟然又响在她身后。 “是三位。这是预约信息。”薛文给服务生看了短信,服务生立刻将她们带去订好的雅间。 餐厅好,雅间好,陈希仁不好。 特别不好。 她瞥一眼边上正在慢条斯理卷袖子的薛文。 她不好得快要炸了。 她妈竟然说话说一半!只说晚上吃个饭,薛文会来倒是只字不提! “冷气不够吗?你脸好红。”薛文要来菜单,眼睛盯着菜单,嘴上逗着小朋友,“是热红的,还是气红的?” 菜单掉了个头,被递到陈希仁面前。 “看看,想吃什么?” 菜单没来得及落入陈希仁手中,陈晓到了。菜单在薛文与陈晓间自然传递,完全绕过了陈希仁。她看着母亲与薛文默契商讨菜品,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孤立感油然而生。 翻到酒水页,陈希仁望眼欲穿。陈晓很快揭过,“没成年呢。” 陈希仁缩在一边不再说话,一个劲揉着白t衣角。陈晓越看越心软,虽然那头亚麻金头发扎眼,但女儿其他地方倒是都乖乖巧巧。 “小希,还有一个月你就满十八岁,等成年了再喝,我肯定不拦你。”陈晓捏住陈希仁的手轻拍,“听话。” 陈希仁虽不是十分情愿,但到底没挣开,反倒有些贪恋妈妈此刻的柔缓,低眉顺眼点头应着:“嗯。” 好一副母慈女孝。 薛文抿了口茶,琢磨起陈晓刚刚的话。 “小希下个月过生日啊,具体是几号?我给小希送份成人礼。” “7月25号。”陈晓几乎是秒答。 薛文执壶斟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7月25……”薛文轻声重复,垂眸吹开茶沫的瞬间,眼底那抹温柔的底色被抽干,只余下一种审视的近乎冷漠的光。 这转瞬即逝的冰芒,恰好,闪进了陈希仁眼里。 薛文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成年前俩人相处还是会注意点,成年后嘛……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 第4章 第4章 中看不中用。 陈希仁喝完第三杯茶,还是如坐针毡。 “上菜这么慢,装修再好看有什么用……早晚倒闭。”她嘴唇不断嗫嚅,嘀咕声听起来嗡嗡鸣鸣。 “嘀咕什么呢。”陈晓拍拍女儿的腿,绷着脸教育要守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小时候背得一字不差,长大了就忘了?” 在家被训斥就罢了,在外面,还是在薛文这个外人面前,她妈竟然也张嘴就训!陈希仁用力推了下杯子,瓷杯咕噜噜前滚,敲中餐碟,清脆一声“叮”将包厢内的静谧打碎。 “菜都没上齐,算什么食不言!” “你这孩子——”还欲多言,一通电话及时劝下了陈晓的追究。“小文,你先看着她。”她拿起电话,匆匆离席。 门一关,陈希仁立刻横眉冷对:“你别以为管得住我。” 薛文却只是笑着给她续了杯茶:“我不管你,都依你。” 喷薄待发的气势都已蓄满,却被淡淡柔柔的笑吹散。一时之间,她忘了情绪,陷进这个笑容里。 “一直看我干什么?”薛文托住腮,藏了促狭的心,“我是你妈妈的女朋友,小希,不可以哦。” 如愿以偿,看到一只暴跳如雷的小狼崽。 “你住嘴!谁要跟你一样喜欢女人!你以为自己魅力很大吗!!” 薛文点点头,一副极为认同的模样,末了却抬起头,缓着声无辜道:“可是你妈妈喜欢女人,喜欢我。” 一双水润的眼睛不停眨着,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声我见犹怜,唯独陈希仁读出了挑衅。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哦?”薛文来了兴趣,“说说看?” “你不就是看中了我妈的资源和地位吗?”陈希仁抱起手臂,自由散漫的发色配上冷冷酷酷的不屑神情,瞧着还真有些放荡不羁。 薛文不怒反笑,目光兀自柔缓,语气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温柔:“你懂的还挺多。” 陈希仁哼出一声:“我劝你别痴心妄想了,你都毕业了,攀上我妈得不到什么。”她已经囤积了一箩筐勾搭导师上位失败致使名利两败的例子,就等着薛文搭腔,好将这些例子派上用场。 可薛文望来的眼神越来越柔,甚至开始虚焦。 她到底在看什么? 不等辨明,只见薛文摘了眼镜,用力捏上眉心。 “小希,我要的不是这个。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妈妈的魅力吗?一个人久了,会寂寞的。” 她松开手,顺着眉骨摸上左眉尾断开的那一处,而后放下,直视陈希仁的眼睛。 “陈老师为人细致坚韧,课上得好,对学生耐心风趣,她的仰慕者,大有人在。只不过因为念着你父亲,她将这些好意通通拒之门外。” “你看,你妈妈对你爸爸多情深不渝。” 明明是笑着说的,陈希仁却从中听到了诡异的森冷,如同一条细长的蛇吐出信子缓缓缠绕上来。 薛文到底有多喜欢她妈妈,她爸都死这么多年了,她还能为此醋成这个鬼样子? 忍不住嘀咕一句:“我妈到底给你下什么蛊了……” 陈晓终于结束那通工作电话,推门回来,惊讶地发现包厢内的气氛缓和不少。她出去前还张牙舞爪怒火中烧的女儿安安静静坐着,眉眼间似有纠结和不解,另一边的薛文注视着她的脸,目光一直随她而动。 她以笑示意,冲薛文轻点一下头,然后扭过身面向女儿,边摸头边坐下,还慈爱地勾出女儿无意咬进嘴里的碎发。 “刚刚都聊什么了,这么快就气消了?” 陈希仁拿眼风扫过薛文,被陈晓抓个正着。 “看来还是小文有办法。”话将出口,觉出女儿眼里的排斥,陈晓拍拍肩,收回手,左右为难。“小希,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薛文的关系了,我不勉强你,如果你不——” 笃笃。 沉闷两道敲门声响。 满脸歉意的经理匆匆进入包厢,身后跟着上菜的服务员。“实在抱歉,最近人手不够,耽误各位时间了。这顿给您打折。” 被打断的陈晓没了机会继续之前的话题。倒是陈希仁忽然开口,眼睛盯着菜肴,语气平淡:“别当我面,其他随你。” 这话不仅让陈晓惊讶,沉默许久的薛文也投来视线。 “你要和谁在一起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陈希仁埋下头,把后半句和着饭菜咽下去——反正,我不承认。 薛文说的那些话,她听进去了。妈妈孤单了这么多年,如果这样能快乐……也好。 晚餐后,陈晓还有工作要忙,薛文主动揽下送陈希仁回家的活。 陈希仁揣着兜风风火火往停车场奔,完全没管身后的人被落下好远。 “小希!走慢点!”嘴上着急,脚下不急,薛文仍然拖着慢吞吞的步伐走。陈希仁一开始是慢下脚步,再是停在原地,最后见薛文还是没跟上来,不得不往回退。 她在薛文身边站定,白净的脸因气恼鼓作一团,跟软软弹弹的雪媚娘没什么两样。 “你故意的。” “我没有。”薛文指指自己的鞋,“高跟的,走不快。” 陈希仁将手揣得更紧,脸依旧绷着,却已是强弩之末,脚下不由自主越放越慢。 到了停车场,薛文从后备箱拿出运动鞋换好,坐回车上,探到后排摸了摸,把一个小纸袋递给副驾驶。 “怕你坐车无聊。炒栗子,尝尝?” 没说要与不要,薛文就一直举着,不催促,不气恼,反而调低了车内空调,再将纸巾盒也一同举着。 “很快就凉快了,你别烦躁。” 陈希仁这才发现自己因为炎热,不仅脖子里淌下了汗珠,五官也不耐烦地皱在一起。 炒栗子和纸巾盒一一接过,她低头剥栗子,语气兜着圈,黏黏糊糊道上一声:“谢谢。” 薛文不由得也跟着黏黏糊糊,略微压着嗓的笑声连绵纠缠,似山间细雨织就的雾蒙之象,缠绵到毛茸茸的。 “好吃吗?” 陈希仁专注地剥栗子,脑袋下意识点了好几下,意识到薛文在开车看不到,才清清嗓短暂嗯一声。 “朗大美食街买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卖栗子的。” “不是。”薛文说,“家附近买的,我吃了很多年。” 陈希仁又下意识点头,察觉过来后瞄一眼边上人,装作无事发生往嘴里再塞一颗栗子。 甜而不腻,绵密如沙,糯软酥韧,还带有炭火的香味,确实很好吃。 她想问问店铺地址,车内突然炸开一道电话铃声,才看清屏幕上隐隐约约有个“沈”字,薛文就将蓝牙切断,戴上耳机接通电话。 虽然没了车内音响的扩音,但电话那头的人要么是嗓门大,要么是情绪激动,薛文看上去就很高级的耳机竟然都漏了音。 依稀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哭嚎些什么“赶工”、“帮忙”之类的词汇。 “我记得——”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薛文瞥一眼陈希仁,对方仍在专注剥栗子,“你们不是约的三天后吗?你三天都回不来?” “我看下时间吧,等会儿回你。” 挂了电话,薛文再看陈希仁一眼,嘴巴蒙了一层炭黑,还在埋着头勤勤恳恳剥栗子。适逢抵达,她将车停在路边,探过去看装栗子的纸袋,只剩零星三两个。 她想笑,偏扁着嘴促狭:“小希,都不给我留的吗?” 一颗栗子刚啃了一半,陈希仁颤巍巍拿下来,看看纸袋,再看看故作可怜的女人,才咽过栗子的喉咙忽然间哽涩不已。 “我再给你买……” 她只是逢场作戏,谁料到薛文当真点头应好:“好啊,可现在太晚了,下次吧。下次见面,你请我吃炒栗子。” 谁还跟你有下次…… 她又不是她妈,这次一别,她和薛文之间眼不见心不烦。 陈希仁简单收拾好残渣,礼貌道谢,解了安全带,刚要下车,一张湿巾横在她眼前,还晃了晃。 “你以后会养猫吗?”薛文抖抖手指,勾来陈希仁呆愣的目光。 “如果养猫,一定要叫小希。” 她盈盈笑,手指隔着湿巾,按上陈希仁嘴角。 “小希,小花猫。” 饶是再迟钝,也明白这个当下的暧昧。陈希仁立刻贴住座椅靠背,双眼圆睁,惊恐地盯着不以为意的女人。 “你干什么!” “帮你擦嘴啊。”薛文打下遮光板,抬起陈希仁下巴让她看镜子中的自己,“你看,这一圈都黑了。” 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陈希仁一把夺过湿巾,胡乱且用力地刮了一圈嘴,气势汹汹地证明:“我自己会擦!” 又不是无法自理的婴儿老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假她人之手! 她匆忙推门下车,薛文早按下车窗,视线追着她背影:“小希,下次见,记得带上炒栗子!” 阴魂不散!她和她才不会有下次!永远不会! 等到看不清陈希仁的背影,薛文才拨通沈安的电话。 长长的喟叹里溢出笑意。 “你刚刚说的,我帮你。” 薛·逗小孩大师·文,陈·气急败坏·希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