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景经年老》 第1章 小陈老师好 六月的第一个周末，是个很不错的天气。 陈语安跑着从地铁站出来，上班的第一天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在开始工作前去做，时间就是金钱。 校区楼下已经陆续有几个来得早的学生在吃早饭，便利店还没开门，商场里一片寂静。 电梯口人不多，陈语安站在边上边等电梯，运动手环跳出了来电提醒。 “干啥呀柠禾。”她接起电话，“我还没到校区呢。” “慰问一下你，今天第一天上班，现在很激动吧。”周柠禾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记得吃早饭啊，不吃早饭你这个胃迟早完蛋。” “哪来的及啊……” 陈语安话刚说一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就被十指修长的手递到她面前。 “小陈老师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早饭啊，低血糖对身体很不好的。” “舟哥？啊不是，我这不是拿到了集团offer，来当主讲老师的嘛，第一天来还有一些额外的事情要做，所以起来的早了些，更没空买早饭。”陈语安很骄傲地给他展示手机的打卡软件页面，“人文组哦，教资我大三就考出来啦。” 钱砚舟，她大学本科期间来兼职做助教的时候合作的思维组教师，因为年纪与她差的不大即便合作结束后也常有聊天。 算是她在这家机构里最熟的主讲老师了。 “刚好我买多了，呐，地铁站的便利店里的关东煮，稍微垫两口。”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杯美式咖啡，“要不然一会儿上课晕过去了，可没人能来给你塞糖。” 陈语安大大方方地把关东煮接了过去：“啊，谢谢舟哥。” 就跟接过一杯主讲老师投喂助教的奶茶一样自然。 电梯到达，钱砚舟先她一步跨进电梯，伸手按住了开门键：“来吧。我们刚好一起上去。” 陈语安也走进了电梯，舱门关闭，电梯上升。 “前几天听说人文组要来新人，我就知道拿到offer的那个是你。” “舟哥你对我还真有信心，是看到我朋友圈参加面试的图片了吧。唉这个集团出了名的对主讲老师有高学历的要求，我当时完全没想到自己能进面试。”陈语安很快吃完了几个丸子，“面试和师训跟舟哥你跟我说的一样，好累的。不过我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 电梯到达，门缓缓打开。 钱砚舟：“说是学历要求，其实讲得好，能提分就够了。是你本身出色的能力让面试官认可了你。” 陈语安被他夸得捂嘴笑：“多谢你夸奖。” “第一天上班有任何不会的难以解决的给我发消息就好。”两人分别走向不同的教师休息区，“别自己硬撑。” “当然。” “还有。”他一把抓住了陈语安的手腕，“干这一行的家长续课率虽说是我们奖金的来源，但是如果碰到难搞的家长也不要忍，直接叫安保或者截图发给我。” “知道啦，舟哥你怎么比以前啰嗦这么多。” 她打开手机签到，身影消失在人文组办公室的大门后面。 以前合作过的人文组骨干老师窦唯在用打印机打印东西，见她进来：“小陈啊，恭喜啊，当时你当助教的时候我就能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优秀细心的孩子。” “谢谢窦老师。”陈语安把包放下，“今天第一天上班，还希望窦老师多多关照。” 人文组本身就人少，会报课的学生也少，和思维组一样大的办公室里就排了三四张桌子。 “来这么早，有早八？”窦唯问她。 “嗯，二年级的人文课，接手的上一个老师的班。” 如果不是实在人手紧缺，新老师入职的第一年是不会带班的，他们要去听无数堂课磨无数次课件之后才有站上讲台的资格。 这也是这个集团为什么这么受家长欢迎的原因，老师水平过得了关无疑很重要。 “那你快些准备吧。”窦唯从打印机底下拿出一堆资料，走回到自己座位上，“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不会的找我就好。” 办公桌上，机构分给任课老师的学习机总机已经充好了电静静躺着，陈语安从包里拿出电脑开始把自己精心制作的课件导入学习机总机。 教材都是集团的老教师们精心打磨多遍的，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修改，就依照上面的流程循序渐进就可以。 七点五十，大门口的学生明显多了起来，兼职的助教们也匆匆赶到打卡上班，偶尔传出几句前台老师指路的声音。 陈语安收拾好一会儿背去上课的东西，赶往教室。 合作的助教已经搬好学习机，这会儿正站在教室最前面等着学生签到拿姓名桌签和分发教材。 “陈老师你好。”男大学生见她年轻，像是终于放下心一样地朝她打了个招呼，“我是助教秦枫。” “嗯，我的课不太需要用到你，今天第一节课，你就坐在后面拍拍照就可以了。” “嗯好的。” 陈语安打开投影，坐在临时垒起的位置上等着时间变到八点。 秦枫做起助教的事情来大概是因为做了多遍，半分没有局促不安。 “从助教姐姐到陈老师，怪不习惯的。” 她在微信里给周柠禾发消息：“我才大这个助教几岁啊，感觉我俩差别好大。” “那是，毕竟是已经出来工作的小陈老师了啊。”周柠禾很快回复过来了，“我等你助教给你拍的群直播哦。” 时间跳到七点五十九，秦枫走过来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学生十六人已到齐，教材已经全部发放完毕后，陈语安拿起了讲台上的话筒，准备开启她的第一节课。 第2章 可爱的孩子们 依照规矩，陈语安先开始做自我介绍。 “我呢接了你们原先那个老师的班，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陈，叫陈语安，同学们有问题可以直接群里加我企微，我都会答疑的。” 平稳地开了个好头，陈语安准备开始进入正题：“好，那同学们翻开教材，我们今天来学的是诗歌……” 没有人像预想中那样咄咄逼人问她毕业学校，陈语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按动了手里的翻页笔。 “所以啊，诗歌的三种体裁是‘风，雅，颂’，这三种体裁他们各自代表着不同的风格的诗歌。我们来看两个例子……”她讲着课，眼神瞟到坐的离她最远的一个女孩子状态有些异常，“最靠门那边第二排的女生，不舒服吗？” 她话刚说完，那女孩就突然趴在了桌子上。 周围的学生们一片惊慌。 “没事啊没事，秦枫你去外面买点吃的，再倒杯甜的喝的来给这孩子，一会儿我把钱转你，这孩子是低血糖了。”陈语安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很快地走到女孩座位边上，“先下课休息十分钟！” 她放下话筒，把糖剥开放进女孩嘴里，任唾液分泌糖分。 秦枫拿着一根烤肠和一杯可乐进来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陈老师。” “好的你一会儿提醒我一下转钱啊。” 好不容易帮着女孩喂进去一点可乐后，陈语安总算放下一点心，这才留意到在教室门口站了许久的钱砚舟。 “怎么了？”他有些担心。 “孩子低血糖晕倒了，我让助教去买了点甜的给孩子喝下，应该马上就能醒了。”陈语安一脸“快夸我”的表情，“久病成医啊，我因为这个毛病没少吃苦头，现在也轮到我来照顾别人了。” 钱砚舟探头看了一眼女孩的情况：“做得很好。这是给陈老师的奖励。”他从门口的椅子上拎起一杯奶茶，“继续加油。” 陈语安正打算着这节课下课点杯奶茶喝呢：“天呐舟哥，多谢多谢。舟哥大气。” 钱砚舟像是被哄到一样地笑了笑。 他离开之后，女孩差不多悠悠转醒，课件里设置的倒计时软件发出刺耳的铃声，标志着课间的结束。 扫了一眼全场学生差不多回来了，陈语安回到讲台上：“来上早八课不要赶时间不吃早饭啊，像刚刚那个女孩的情况很危险的，大家可以晚一点到，但是起码要往自己肚子里塞进去一点东西。” 全场寂静无声，陈语安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重了：“学业不是主要的，身体永远是最重要的。这就当是陈老师送给各位同学的第一个礼物吧。好了不多说了，我们把目光放在这道关于诗歌体裁的例题上，同学们自己先做一下。” 她拿起手机，秦枫已经给她发来了数字：15.6。 陈语安随手转了16块过去，并跟了一句话：“辛苦了，助教。” 秦枫回了一个当下年轻人喜欢的表情包：“陈老师你的教学风格和钱老师好像，和助教说话的风格也像。” 陈语安没有立刻回复，下一个诗歌的模块已经展开，她自然不会关注到手机的消息。 下课时间差不多了，陈语安安排了检查笔记，学生们排成了一长串，有些看着队伍太长的已经提前收拾起了书包。 “陈老师，这个送给你。” 和精致的笔记一起递到她面前的，还有一小包旺旺仙贝。 陈语安抬头看，是一个在她课上安静得很的小姑娘。 “谢谢你啦宝贝，老师很喜欢。” 小姑娘分享成功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上背起书包准备回家。 “谢谢陈老师。”巧的很，下一个就是今天犯了低血糖她帮了忙的那个，“我下次一定吃早饭。” “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剩下的笔记查的很快，陈语安的第一节课很圆满地结束了。 收拾好电脑包，陈语安拎起奶茶就准备回办公室待着——下一节课的老师来了，居然正好是钱砚舟。 “中午一起吃饭吗小陈老师？”钱砚舟放下电脑包，“我请客。” “吃啥。” 钱砚舟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快：“吃……楼下的那个店吧，最近新出了个酸汤肥牛，我同事说味道很好。” 陈语安想起他之前第一次走上讲台时略显局促不安不知道要说啥缓解气氛的时候拿出来应急的麦当劳黑金会员，打趣着开玩笑：“我还以为要请我吃麦当劳呢。” 钱砚舟顿了顿：“你想吃啥都行，我不挑。” 陈语安笑：“有酸汤肥牛谁还选麦当劳啊，那我们中午见啊舟哥。” 目送她离开视线，钱砚舟尝试把心思放回工作上——“钱老师你和陈老师很熟啊。”上来答疑的学生忍不住八卦。 “不。” 只是他单方面对她熟悉而已。 小孩子不懂聊天的边界，还想追问下去，被钱砚舟制止：“这样不好啊同学。” 陈语安和他初见的时候因为不太熟悉企业微信用法加上了私人微信，加上她又是个对“只要知道全名”就不设防的人，他得幸看到了她全部的朋友圈。 也认识了和工作上完全不同的陈语安。 工作上的她认真负责，细心地照顾到他和所有同学的情绪，积极地传递消息——是助教中心用了好几届的老助教。 抛去兼职回归校园，她会写小说，有好几十万字的存稿；会钩织一些小玩意儿发朋友圈炫耀；会吐槽八百米；会抱怨大作业的紧迫；会出去看演唱会发十几条朋友圈…… 钱砚舟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了个爱分享生活的…… 直到她毕业前，钱砚舟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她。 后来，他刷到了她吐槽求职艰难的朋友圈，在做了拼图处理的意向offer里找到了自己的单位。 好吧，他应该是遇到了个爱分享生活的“暗恋对象”。 H市总负责人收到他的亲笔推荐信时的不可置信的神情还刻画在他脑海里：“小钱，你可都想好啦？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本就不容易，用这些来推荐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哪来的底气呢？” 自身优秀的陈语安就是他的底气。 果然小姑娘百里挑一脱颖而出，没让他失望。 第3章 陪我一起吃个饭 十二点半，上午的课全部结束了。 陈语安拔下手机充电器，把手机和耳机放进兜里，站在钱砚舟下课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久等了久等了，我把电脑包放下我们就去吃饭。”钱砚舟拐进思维组教师休息区，很快就出来了，“人多，小心点。” 正值学生拿外卖的高峰期，钱砚舟带着她往人少一些的偏门走，直接沿着消防楼梯下到一楼。 “酸汤肥牛，我辣的和不辣的都各点了一份，你看着想吃哪份都可以。”钱砚舟到服务台端起一个餐盘往店里角落空着的雅座走，“幸好我们下来得快，人还不多。” 坐下后陈语安拿了不辣的那碗，和钱砚舟面对面坐着：“舟哥大气，这个一看就很好吃。” “下午的课结束后怎么回家？男朋友来接你？” 陈语安摆手：“害，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哪来的男朋友，前男友都没有。我这都23了，家里还挺发愁。” 钱砚舟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幸好陈语安此刻低下脑袋埋头扒饭没注意到他这个有些异常的动作。 钱砚舟很疑惑：“才23岁家里就发愁啊，你这个年纪是出去玩去看世界的最好的年纪。” 陈语安嚼吧嚼吧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后才接了他的话：“不知道啊，估计是因为周围亲戚都在说吧，我们家那边都这样，催谈恋爱，催婚，催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披散下来的头发不太听话，她下意识地捋了好几次，但每一次低头前面的碎发都依旧会打扰到她吃饭。 “我帮你……” “不用。”陈语安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根皮筋，虚虚地挽了一下，“这种东西女生基本都会准备的。” 钱砚舟目光暗淡了一下：“下午有课吗？” “一会儿一点多有一节，上完就可以下班啦。”陈语安倒是乐观，“好啦我也吃好了，舟哥我们上去吧。” 吃好饭的学生陆续乘坐电梯回到机构，商场一楼热闹得人挤人。 上到机构所在的楼层，前台一片吵嚷，好事的孩子们围在外围，几个家长在和学管老师争论。 “为什么把我们那个老师换掉！还换了个刚毕业的黄毛丫头，她哪来的实力，把我家孩子成绩教差了怎么办。” 边上的孩子局促不安，拉着家长的手：“妈妈，陈老师讲得很好的……” “你懂什么！我当时特地把我家孩子塞到那个老师班里，现在老师说换就换，这不算违约吗？” …… 争论的主角是谁并不难猜。 钱砚舟看了一眼陈语安的神色：“先回办公室，交给我来处理。” “我不走，我就站在这里听听看这家长对我到底是什么评价。”她大声喊了一句，“家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围观群众的目光瞬间转移到她身上。 “这才第一节课，我带孩子们学诗歌的相关知识，自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不知道这位家长有什么看法？”她不卑不亢，“或者说，对我的教学有什么意见吗？” “你才多大年纪，哪来的胆子接老师的班。”家长说的似乎有理有据，“连自己的毕业院校都没讲，是不是拿不出手啊。” “毕业院校不能说明什么。我高考语文成绩120，不知道家长您对这个成绩什么看法。一般的学校只是因为我当年偏科严重。”陈语安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高考成绩证明，“我的高考成绩清晰可查，绝对经得起检验。” “这又如何？高考120不是很简单的事，你都能扣30分还来教我的孩子！” 陈语安没想到对方这么无理取闹，压下骂人的脾气正打算再好好地和家长掰扯一下，钱砚舟护她在身后，开了口：“我们机构的每一位老师都是经过长时间师训的，面试流程合法合规，陈老师并非出自名校但她模拟讲课讲得很好，家长您不要随便诋毁她。” 孩子快要哭了，扯着母亲的袖子：“妈妈……小陈老师真的很好的，别说了………” 钱砚舟的语气很严肃：“您要是对我们机构的老师水平有质疑您可以与学管老师沟通转班，但是现在！请您出去！您已经打扰到了其他学生的上课秩序！保安！” 门口的保安听到他喊了一声立刻过来请人：“家长这边走。” 家长被他这样一怼完全没了刚才对着陈语安咄咄逼人的样子：“走就走！我们换一个机构！在这里所有的课都不上了！老师水平差还不让说了！” 孩子被拉扯着出了大门，人群一哄而散。学管老师长叹一口气对陈语安说：“没事的小陈老师，年轻老师都会有这样的情况。” 只是她这回不巧地碰上了个硬茬。 “我知道的，没事。”陈语安看起来倒没有那么落寞，“这孩子除了我的班还报了谁的课。” “就报了人文和我的思维班。” 钱砚舟安慰她：“没事，今天这事闹这么大，领导那边不会怪你的。” “两位老师，上课时间快到了……”学管老师提醒道，“要是迟到了领导那边……” 钱砚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先去忙了。” 陈语安点了点头。 “唉，钱老师也不容易，在集团五年了才登上讲台，结果因为太年轻被家长在微信里轰炸。”学管老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得亏他毕业院校好，否则估计会演变得比今天更严重。”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他刚登上讲台那一年吧，第一次上课，接的还是去了外地的我们这里原本最好的老师的班。在集团之前都是做题目研发的，没学生成绩的提升经历，没授课经验……啥都没有，其实学生对他评价都挺好的，大部分家长也是，但难免有几个爱闹事的。” “哦这样……”陈语安打着哈哈敷衍了两句，“我要去上课了。”没等到学管老师的回应，她就跑向休息区抱起教材就往教室跑。 下午这个班第一节课是讲作文，刚刚的事情闹得很大，学生们看她进来的眼神都与早八有些不一样。 “这节课我们讲作文……写人的作文其实更主要分为……” 简单讲了一些，又带着学生分析了一篇例文，陈语安布置了一篇三百字的练笔让他们课上做。 底下学生唰唰唰的写字声衬得教室里无比寂静。 陈语安坐在讲台上发呆刷手机，打开和钱砚舟的聊天框，一路刷到顶，除了一些生疏又官方的寒暄外，第一条涉及闲聊的消息是她发给他看的自己群直播拍的他给学生答疑的照片。 “咋样，拍的帅吧。” 他回过来说：“完蛋了，家长要觉得我太年轻了。” “年轻又不是决定讲不讲得好的唯一标准，学生听得懂就好了。现在家长都可开明了。” “我接的是最好的老师的班，开班前两天相当焦虑。” 消息中间没有她的回复，钱砚舟很快又发了第二句：“不是所有家长都像你想得那么好的。” 原来这个时候他也遭受到了这样的质疑，自己当时还只当是他随口的一句对于社会的险恶的阐述，一直没放在心上。 “原来你早就告诉我了。” 可是当年的陈语安还年轻不懂，只是单纯用自身经历安慰他：“我小时候爸爸妈妈总是想让我做到最好，让我拿班里第一名，但其实第十名拿出去省里比也足够了，但是爸爸妈妈一直只认可第一。” 时间隔了好久他才回了过来：“谢谢你。”后面跟了个敬礼的表情包。 第4章 对赌协议 作文练笔收了上来，陈语安放下手机，打算借着课间简单翻看一下。 写人的作文练笔，她安排的是写孩子们在机构的任何一位老师。为了增加趣味性，她还要求他们不许出现老师姓名，在下一节课进行猜测。 陆续看到几个陈语安合作过的老师的描述，孩子的笔墨生动形象，她没花什么力气猜测就看出来了。 “他很亲和爱笑，总是带着一副银边眼镜，上课的时候很有活力………” 这写的是，钱砚舟？ 陈语安看着有意思，扫了一遍全文没什么不太好的话之后拿起手机拍给了他看。 底下跟了一句话：钱老师真受孩子们欢迎。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了：比不上陈老师。 陈语安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包。 钱砚舟坐办公室里放下手机：“她应该没受影响。” 悬了一个多小时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心理素质倒是比我强大。”他叹了口气，对着面前电脑上复杂的题目继续备课，“果然年轻就是好啊。我当时第一年要是没她……” “嘀咕啥呢钱老师。” 同桌的同事程青南笑嘻嘻地分给他一块饼干：“今天加班吗？” “不了，今天打算早点回家。”钱砚舟摆摆手，“天天十一点多才出校区，我这身体可吃不消。” “吃不消啥啊，你才28，别说我们思维组了，整个校区你都算年轻老师的。” 对吼，他才28，甚至没到而立之年。 那他为啥总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啊。 “不过早点回去休息也好，你不是H市人，好不容易呢高考考到Z大，这才留在这里工作。大城市啊机会多，但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已经在集团里崭露头角的年轻人可不多啊。” “小钱，出来一下。”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钱砚舟看过去，是H市的分管主管温言。 这位上司平时可不容易被惊动。 “啥事啊钱老师。”程青南想从他这里套出一点八卦，钱砚舟没理睬他，跟着温言出去了。 两个人找了一间空的一对一教室，相对坐下。 “小钱，你是我很看好的我们市的新秀老师，假以时日多干两年，你完全可以升教研组长的位置的。”温言手里拿着几张纸，“是你当时写了推荐信，我才愿意给陈语安一个面试的机会。” “但她表现得……” “没错，她表现得很出色，甚至集团里很多干了几年的老师都不一定有她的水平。”温言把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到他面前，“但毕竟年轻，年轻人在这一行里是不被看好的。” 纸的顶端印着四个大字：对赌协议。 钱砚舟瞬间警惕：“为什么要签这个协议。” “今天在你们校区闹事的那个家长向总部投诉了你们两个，并且在网上闹得很大。总部给出了这个应急公关方案。你不签，那么在这一期课程结束后，陈语安的offer会被收回，她将被强制送去师训中心再经历一年的培训，能不能过就看她的造化；而你的上班绩效和奖金将扣除百分之五十。但如果你签了……”她的手指在协议条款上敲了敲，“我们这里有她接手前这个班级所有学生的成绩，只要有三个在学期末的统测里能够有出色到‘可以发朋友圈宣传’的成绩，那么无事发生。但如果没有……你就会强制被送离H市，集团会给你违约金，但是从此以后你在集团将再无姓名。” 钱砚舟正色道：“那是那个家长的错，为什么最后所有的压力都到了我和语安身上。” 温言毫不遮掩直截了当地说了：“小钱，没有人会跟财富过不去的。” 集团的最大的营业额来自家长给孩子报班交的学费，所以家长就是集团的上帝。 “我签，但别告诉她。” 钱砚舟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另外，我要你做担保，如果最后是第二种结局，给我编造一个合理的离职理由。” “这个你可以相信总部。” 钱砚舟站起来打开门：“到了那时候再编吧，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温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你就这么相信她？不惜拿你的前程去赌？” “没错。” 说得很肯定。 他走出一对一房间回到办公室，程青南八卦得很问他领导找他什么事。 “续班率不好，被约谈了。” 他随便扯了个幌子，把签了对赌协议的事情遮掩了过去。 温言找他聊的话依旧在脑海里回荡。 新秀老师？ 真有意思，如果当年恰巧搭班搭到的不是陈语安，他还真不一定能有这个等级的赞扬。 课堂上，陈语安还在稳步推进着教学计划。 “其实啊，写人和画人物肖像是一样的，不讲究笔墨有多华丽，重点就是一个形象！”她拿起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了两个字“形象”，“抓住人物最重要的特点来写。” 底下有个孩子应和地举起了手：“我知道！就和安冉写的那些小说一样！” “安冉？”陈语安顿了一下，“你这个年纪就看她写的文了？” “安冉这么火，谁不看她写的文？” 陈语安快速把课堂拉回重点：“好了不说安冉了，今天回去的作业是写一篇六百字的写人作文，上传链接，我会一一批改。” 手机里传来新消息的震动，陈语安低头看了一眼，是周柠禾发给她的，想一会儿在附近的店里吃顿饭。 “好了我看呢今天提前一点下课，各位同学下周见！” 孩子们齐刷刷地开始收拾书包往外走，陈语安坐在讲台上也开始收拾自己的电脑包。 真不错，第一天的课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第5章 还记得当年的帅哥老师吗 陈语安收拾好很快就打了卡离开了校区。 距离商场不远处有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也不知道周柠禾哪里来的消息。 “呀呀呀久等了久等了。” 陈语安小跑着进到包厢，放下包坐下：“周总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吃饭啊。” 周柠禾的手覆上了她拿筷子的手：“还周总嘞，今天还好吧，我看到网上的话了，这些家长真是搞不灵清，不过你放心，好多现场人员在替你声援呢。” “我今天忙疯了都还没看网上的话。”陈语安说着打开手机就要看，周柠禾一把按了下去，“听你这么说，我最近要少刷点帖子了，那就暂时不宠幸社交软件了吧。” “你不知道最好。”周柠禾端起一旁的盘子把毛肚下到火锅里，“呐，今天第一天上班，小陈老师感觉如何？” “孩子们很可爱很有趣，同事前辈很和善，挺好的。”陈语安夹了一筷子放进自己面前的油碟里，“课程走得很顺利。” 周柠禾一脸贼兮兮的笑：“还有呢？” “还有啥？”陈语安不解。 “不知道是谁前几年兼职过后就下定决心要当老师啊～当时说的‘我要努力和帅哥老师当同事’怎么不记得了？” 陈语安摆摆手：“我还以为啥呢，早就实现了啊。我大三那年就考出了教资，现在更是拿到了大厂offer，说出去我这份工作虽然比不上正经的公立学校的老师，但也有好多人羡慕呢。”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陈语安打开来看了一眼，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周大总裁，今天安冉的热度怎么样？” “今天新收到了五百多个币，折合成钱大概两百多。不是我说，大作家，你这实力真的可以啊。” 当下最红的青年作家安冉，笔下的故事带着少年气和残酷现实社会的交织，受众极其广泛。 这个号是陈语安大二的时候创建的，沉寂了好一阵子后在她大四那年突然爆火，一下子把她推上了新晋榜首位。 后来毕业后她忙着找工作，把号留给了闺蜜周柠禾运营。 “今天一个孩子居然也在看我的小说。我当时都惊呆了。” 周柠禾倒是没多惊讶：“你的文本身就覆盖各个年龄段啊，这很正常。说不定你的那些同事啊下班回到家其实都在偷偷看你的文哦～” 陈语安夹了片肥牛到周柠禾碗里：“不过你说奇不奇怪，这就是背靠大公司的好处吗，今天这件事如果按照你说的在网上掀起了那么大的舆论，公司居然一点都没来找我诶。” 周柠禾夹起来正准备塞到嘴里，顿了一下了然一笑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继续吃：“那你那个帅哥老师那边呢？” “不能吧，只找他？” 周柠禾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你别说，你一会儿回机构去问问他看。” 陈语安半信半疑：“我知道了，一会儿回校区一趟。” 两个人又聊起旧事，一顿饭不知不觉也吃了一个多小时。 “我跟你说别偷懒回去问问他，好啦我先走啦。”周柠禾和她到了楼下商场门口还在叮嘱她，“千万别忘啦。” “哎呀知道啦。”陈语安上了电梯，重新进入校区。 三点多的课还没结束，秦枫在前台装订资料，前台的学管老师溜达来溜达去在和负责人聊天，完全没注意到这边。 “陈老师。” 秦枫朝她打招呼：“中午的事我都听说了，陈老师你很优秀的，这样的家长别放在心上。” 陈语安随口应道：“嗯，我没事的。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以前也来过这里当助教，当时的活比你们少一点，每天都还忙得焦头烂额。” “哎呀我也是做多了，知道很多环节是可以省掉的了。”秦枫笑嘻嘻地说，“不过说真的，助教还是主要看主讲老师有没有安排很多任务，陈老师你就很好啊没给我安排什么另外的工作。” “明天你有进门测要批改了。”陈语安沉思了一会儿，“应该是古诗默写和词语听写，应该批起来很简单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这个点钱砚舟在上课，她不好去打扰他。 时间逼近下课点，陆续有几个早放的班级的学生鱼贯而出，秦枫和陈语安有一言没一语地搭着话，偶尔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两个人都说说笑笑。 前台和最靠内侧的十号教室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门已经完全敞开了，钱砚舟在里面收拾东西。 陈语安打算在人少一点的时候再问他，这种事情若是让太多人知道了对钱砚舟的续班率不好。 她先回到人文教师休息区收了一点要带回家备课的东西放进包里，等人走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出来，刚好和钱砚舟碰上。 心思细腻的小姑娘能感觉到他身上莫名的低气压。 “怎么了舟哥？发生什么事了？看你心情不好。”陈语安愈发肯定了周柠禾说的话，“是不是领导找你了？他们扣你工资了吗？” 钱砚舟的语气很平静，和以往并无区别：“没什么，刚刚被一个学生气到了而已。那个班学生太皮了。” 陈语安刚想开口说啥，钱砚舟打断了她说话的打算：“怎么回来了？不是没课了吗，我以为你已经离开校区了。” 陈语安总不能真跟人家说：我闺蜜觉得你受委屈了让我回来安慰你。随便编了个理由：“呃……来拿备课的资料，刚和朋友去吃饭忘记了。” 钱砚舟点点头：“早点回去吧，今天第一天来上班，你爸爸妈妈肯定很担心你的情况。” 陈语安心里偷偷吐槽了一下周柠禾瞎猜测，人家新秀教师不是挺好的吗，估计就是集团公关能力强大事化小了，面上不显：“嗯嗯，那我先走了舟哥。” “嗯，回家注意安全。” 陈语安抱着东西往电梯口跑，钱砚舟抬眸，秦枫正在打卡机边上调软件准备下班。 “真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第6章 漫长的加班时间 回到家里吃好饭，陈语安拿出手机准备做一对一的课后反馈。 企业微信里几百个联系人，她第一天上班名字和脸还对不太上，只能按照点名册一个一个发官方统一的话术，再加上一句对于古诗词语等基础模块的重要性的强调，如果家长有什么想私聊的再一一回复。 忙完后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爸爸妈妈在管她那个上初中的弟弟写作业：“你姐当年那么优秀，怎么到了你这里连个地图的三要素都用不会。” 陈语安笑，弟弟肯定是又偷懒没背书了。 微信聊天框里静悄悄的，没人给她发消息。 陈语安随意翻着，下意识点开和钱砚舟的聊天框：“睡了吗舟哥？” 对面很快回复过来了：“什么事？” 陈语安突然不知道聊什么了，但是毕竟话题开了头，也不好就这么戛然而止。 “我记得……集团每年会有一次旅游，有消息说今年会去哪里吗？” 钱砚舟三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等了一分多钟，他的消息才回过来：“不知道聊什么其实可以不用思前想后的，跟我明说就可以了。” 心思被戳穿，陈语安有些不好意思：“那多不好，这样会显得很没有礼貌。” 钱砚舟坐在校区的办公椅上，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当我是你加班时候的情绪价值吧。” 忙碌的一天，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晚上，寂静无声的微信里有人愿意回应你。 “舟哥你也刚加班完？” 钱砚舟看了一眼面前电脑上的题库：“嗯，刚加班完，马上出校区。” 陈语安紧接着回了过来：“那注意安全啊都这么晚了。” “没事的，小陈老师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早八吧。” “嗯嗯。” 陈语安把手机随意往床上一扔，抱着衣服洗澡去了。 钱砚舟把手机熄屏，继续埋头算题。 Z大毕业的高材生做这些并不困难，但主要是要做出多种解法，再总结出最简单的那一个。 在他离开校区打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手机系统推送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钱砚舟粗略翻阅着，在最底下看到了自己订阅的小说的作者安冉更新的消息。 更新了两千多字，在安冉以前的更新数据里算少的。 直接拉到底，作者的话里打了几个字“今天我第一天上班好累，先少更新一点，等后续放假了再恢复正常节奏。” “看来跟语安差不多年纪。”钱砚舟边走边看全文，依旧那么精彩。他熟门熟路地点开打赏页面，送了二十个币。 自己的笔名位列作者安冉的读者榜首，又多点亮了一颗“支持力”的星星。 一天一颗，他的星星已经满屏。 安冉的文字对他来说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在上班期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之后，安冉笔下的世界给他一种虎豹豺狼环伺的森林里仍有鲜花盛开的平静。 挺好的，这个安冉大概率是一个长到如今年岁吃的最大的苦就是高考的孩子。 刚退出小说软件，父母的慰问短信发了过来。 “小舟？最近怎么样啊，身体还好吗？” 钱砚舟自然地回复道：“好着呢爸妈，有空出去旅游玩玩，别老惦记我。” 走出商场，只有一弯月亮陪着他。 走到半路，手机忽然传来震动，他打开来一看，是学生找他答疑的消息。 简单看了两眼就得出了问题所在，钱砚舟打开语音细致地给她讲做题方法以及认识的误区。 几条语音过去对面很快就理解了，回复了个谢谢。 钱砚舟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五十。 真是个用功的孩子。 被加浓美式吊着的紧绷的神经此刻思维格外活跃，一堆琐事和温言让他签的对赌协议一起塞满了他的脑海。 统测时间往往会安排在六月底，这意味着陈语安只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给这些孩子提成绩——而据他了解，她手上的孩子的成绩远远不到可以发朋友圈宣传的地步。 但只要她做到了，陈语安就足以证明自己的实力，未来会有更多机遇等着她。 月亮温柔地挂在高空，陪伴着钱砚舟回到他的房子的路。 年轻人睡得晚，陈语安晚上十二点多还没睡，想着这个点了手机应该都自动启动免打扰模式，给钱砚舟发了条消息——是她妈妈考虑了一阵子的事，打算暑假给她弟弟扔到她工作的机构去多安排几节课，也好过在家里玩手机。 “舟哥我弟暑假打算来上思维课，你班里还有空位吗？” 她完全没想到钱砚舟回复得很快：“可别，我给你弟弟介绍最好的老师。” 陈语安发了个偷笑的表情包：“但是在我心里舟哥你就是机构思维组最好的老师啊。” 他回了个抱拳的表情：“不敢当不敢当，郑老师就挺好，我明天问问她。” “不对哦是今天了。” “哦，今天上班。对啊都今天了小陈老师怎么还不睡觉，明天要是起不来不吃早饭可没人给你送糖。” “马上睡马上睡。” 放下手机，陈语安翻了个身，半拉的窗户映出皎洁明月。 “希望今天上班是个好天气。”她闭上眼睛轻轻许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7章 受人欢迎的小陈老师 次日的上班时间很快就到了。 陈语安七点四十到达校区，打完卡后手机快速切换页面，往打印机发送了入门测题目。 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提前放在她桌上的一小碗还冒着热气的泡好的麦片。 碗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碗是新的你拿着用，记得吃早饭昂小陈老师——钱砚舟。 他写的练笔字带着几分锐意，相当漂亮，很符合陈语安对于好看的字的刻板印象。 嗯，字如其人。 陈语安等待着打印机打印她的资料，坐在位置上打量了一下放她桌上的那个新碗——一看就是用心挑过的。 上课还有一些时间，她埋头喝完，到一旁的水池里洗了一下。 趁着人少，陈语安偷偷跑到思维组办公室，里面只有钱砚舟一个人：“麦片很好吃，谢谢舟哥啦。” “没事。” 很快的一次交流，陈语安大致地扫过钱砚舟的桌面，除了必备的电子设备和教材等工位必需品以外，她只看到了一杯咖啡柠檬茶。 不爱喝水啊，老喝咖啡可不行。 她回到自己办公室，在手机上挑选了一款简约大方适合男生的陶瓷杯子下了次日送达的单。 估摸了一下价格，和这两天的早饭差不多。 得意地把链接甩给周柠禾向她炫耀一下自己眼光多好，对面很快回复过来了：“咋了，给你的帅哥老师买礼物？” “回礼而已回礼，他都给我买了两天早饭了。” “听我的，再加一个简单的手工，你只送他这个杯子他可能会以为你是网上随便找了一个，但是加了手工就不一样了。” 哦？ 有道理哈。 陈语安觉得这句话是正理：“那我再加一个杯垫，我回家去织。” “这就对啦。” 决定好要送什么礼物后，陈语安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眼看时间将近，拿了入门测资料就去班里上课了。 陈语安刚走进教室就留意了一眼昨天低血糖昏倒的女孩，今天精神状态不错，看起来是吃过早饭的。 把东西堆在讲台上，陈语安打开投影幕布等准备上课，秦枫很懂规矩地上来拿进门测，一一发下去。 “怎么了？有问题吗？” 女孩突然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卷筒状东西，横着递到她手里：“小陈老师，这是我妈妈让我送给你的，说是感谢你昨天对我的帮助。” 陈语安一脸懵逼，脑子里闪过最近刷到的一万条家长在机构闹事的帖子，还是接了过去：“呀替小陈老师谢过你妈妈。”随手把卷筒放到一边。 监督着学生做完入门测，陈语安开始了新一天的授课。 钱砚舟确认陈语安吃好早饭后就开始准备忙他今天的任务，打开了一会儿要上课的教材。 “钱老师今天依旧来这么早啊。” 郑老师背着包匆匆跑进办公室：“年轻人别不在意自己睡眠啊。” “郑老师，呃……那个，我有一个朋友她弟弟打算暑假来机构补习，你的班里还有空位吗？” 郑老师略微思索了一下：“好像还有，你那个朋友弟弟多大了？” “初二。” “为啥不直接报你的班啊。”郑老师笑嘻嘻地调侃，“你那个朋友是谁啊？人文那边新来的小陈老师？” …… “啊……呃……对，她弟弟。”心思被戳穿，钱砚舟有些不好意思，“郑老师你的名气全H市都知道，我的水平哪能比得上你啊。” 郑老师放下包，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听我一句劝，小钱，如果你想名正言顺地多见她几次多和她聊天，那就把那孩子安排到你班上。” “但是……” “陈老师很优秀，她的亲弟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我和她不熟，陈老师一定更乐意和你打交道……再说了，你的解题思路很好，至于听不听话，她亲自在机构盯着呢。” 钱砚舟被说动了。 他没有再和郑老师说什么，只跟了一句：“那……谢谢了。” “不客气，早日如愿啊小钱。” 他坐回自己的工位，面前的题目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看了一眼自己暑假班的名额，还有空缺。 快下课了，钱砚舟提前背上电脑包去教室，隔着一扇门清晰可闻陈语安讲课的声音。 “所以诗歌的知识就差不多是这些内容了……同学们记得好好复习笔记和古诗字词，明天入门测听写。好，下课吧。” 门里传来一阵欢呼声，钱砚舟把电脑包放在教室外面的吧台上，打开了门。 大多数学生在整理东西，两三个围在她身边问问题。“真是受欢迎的小陈老师啊。”等学生下去收拾东西，他才打趣着进来，“那边那个是啥。” “哦一个孩子送的，也不知道是啥，说是感谢我昨天帮她的事。” 钱砚舟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打开看看呗。”在她点头后拿过讲台上的小刀，割开了表面纸板。 一面红色绒布金色丝线的锦旗露了出来。 “可以啊小陈老师，才上课两天锦旗都有了。”钱砚舟帮她拿了出来，“你把这个挂到你办公桌边上的墙上吧，别忘了哦。” 锦旗上名字写得很清楚，不需要多加什么暗示了——“这是你的荣誉。” “嗯嗯我知道的。”陈语安接了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东西呢，都不敢开。” 钱砚舟把刀推回去放在讲台上，弯下腰小声跟她耳语：“下次有什么不放心的学生给的拿过来给我就行。” 这次是锦旗，如果下次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第8章 挺身而出 陈语安顺着钱砚舟说的，把锦旗拿回了办公室，找了个钩子挂了起来。 刚把东西放下，她的手机又传来震动，是助教秦枫给她发来的消息。 有个家长私信助教，要他给自己孩子换座位——助教没有这样的权限，再加上机构的座位一直是先来后到，秦枫就没有正面回复。 “你跟他说找我，我亲自跟他聊。” 对面很快回过来了个“OK”。 企微里很快有了新消息提醒，陈语安点进去：“机构的座位一直是孩子们先来后到的，不知道家长所谓的‘换座位’具体是什么要求呢？” “我家孩子要坐第一排的。” “可以的，第一排还有空位。”陈语安思考了一下教室的座位排布，直接同意了。 简单看了两眼学生的进门测数据，陈语安满意地点点头，孩子们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很认真，这种基础的东西都可以做到全对。 把数据拟成一个表格发给秦枫让他公布数据，早八课的任务总算是告一段落。 忙完已经是课间，好动的孩子们跑出来玩，陈语安打开外卖软件想点杯喝的，被高昂的起送费吓了一跳。 “拼单吗舟哥？” 钱砚舟估计是课间正在看手机：“喝啥。” “鹿门。” 紧接着一个三十的红包发了过来。 “你看着点就行，多的收着自己留着花，断然没有让你倒贴上班的道理。” 陈语安开始怀疑自己和人事聊薪资时听到的数据准不准了——还没到暑假热期，春秋季集团授课老师的薪资一个月也才一万出头的价格，就算钱砚舟有名校毕业的补贴，这么花也太豪气了。 她收了红包，给钱砚舟点了一杯鹿门店里最贵的咖啡，价格是她买的那杯的一倍多。 这世上可没有拿好同事的钱给自己做嫁衣的道理。 下午的班是讲解议论文，据说是一群极其富有文学素养和功底的孩子，进来的时候分班测验都名列前茅才留在了这个班型里。陈语安就计划了半节课写作文半节课面批，等待外卖的时候就在电脑上整理了方便携带背诵的议论文素材，排布到位后发到了打印机等待打印。 “小陈在理素材？”窦唯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瞥到了一眼她的电脑，“下午是打算作文课吗？” “嗯。” 窦唯跟母亲叮嘱女儿一样地拍了拍陈语安的肩膀：“无论是面批还是写评语，都要尽量夸着写，文章不好的地方用最委婉的语气写。” 陈语安不理解：“但是面批作文这种事情，不是要越一针见血越好吗？太委婉了有的孩子根本不会改。” 窦唯没直接回答，只是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加重了语气：“经验之谈。” 手表提示有新来电，陈语安知道是外卖来了：“我知道了窦老师，多谢。”然后起身去拿外卖，仔细确认了一下之后把钱砚舟的那一杯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饮品送到啦。” 她拍了一张咖啡在钱砚舟桌上的照片：“咖啡安然无恙！” 带了些孩子气的语调，陈语安打出这些字的时候都没感觉有任何不妥。 中午简单吃了外卖，陈语安先学生一步到达下午上课的教室提前准备。 学霸班级别的班型，学生人数自然不多，空荡荡的教室里散落地坐了六个学生。 把作文纸发了下去，陈语安点开了电脑上的计时软件，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到她就会收卷。 “咖啡合你口味吗舟哥？” “挺好的，是SOE，没想到你会专门买这个。” 他在她兼职的时候提过一嘴而已，考虑到当时大学生的经济状况所以当时没买这种。 “对昂我还记得的舟哥你喜欢喝。” 女孩子心思细腻些这一点钱砚舟很早就知道，但没想到这么久了她还记得这些往事。 甚至他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今天要加班吗？” “可能要，我要给他们作文详细分析写出来。” “我陪你。” 陈语安看到这条消息顿了顿：“那……好的吖。” 手机跟发烫一样被她随意扔在讲台上，陈语安捂住脸，是空调温度太高了吗？ “陈老师我写好了！” “我也写好了！” “我也是。” …… 陈语安看了一眼表，她预留的时间是一个小时，这些孩子四十分钟就写完了，而且速度并无太大分别，能力差不多统一。 难怪能到这个班型。 “那我们先下课十分钟，下节课我们来讲议论文的经典素材。”她给孩子们下了课，“出去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翻看了一下他们的作业，陈语安轻轻皱眉，有几个孩子写的勉强入的了她的眼，只是逻辑用语上还需要拔高的修改，另外几个……啧，如果单纯的事例列举也可以变成议论文的话，她抓个小学生来也可以了。 把作文纸放好，她打开课件，打算等学生到齐后开始授课。 “你们两个围在那里看什么呢？” 走廊尽头，陈语安看见两个孩子在人群里围观着什么，但是距离不近她听不清吵嚷声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对夫妻堵在思维组办公室门口，叫嚣着要里面的老师出来——丈夫手里还拽着不知道哪个老师的胳膊，狠狠一甩把他拽着的那个人甩到一边。 看清那个倒霉的老师是谁后，陈语安的动作比她的思维更快，拿上手机就冲了过去，挡在了钱砚舟面前。 “你干什么！你这是故意伤人！我报警了！”她比那个丈夫矮十公分，甚至要仰视着看他，“在这里推挤动手，你等着去和警察说去吧！” “等等，小丫头片子，你还敢报警，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同事干嘛了他大半夜给我老婆发消息，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钱砚舟身上，但独独陈语安没有回头，他被同事扶起来掏出了手机解释：“我可以给你们看聊天记录，那只是正常的针对于孩子的课堂反馈，而且没有多晚，九点多。” 聊天记录赫然就是最好的证据。 陈语安伸手把他护在自己身后：“行了你也看到了，你还有什么疑问你去跟警察说去吧！” 她把手机举起来，110已经拨通，刚才的一切都已经被警察听到。 悠扬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夫妻二人被逼到无路可走，妻子从包里拿出一个装了透明液体的塑料瓶打开来泼向陈语安——钱砚舟反应极其迅速调转体位护她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迎接下了那些液体。 “诶不对，这不是……” “闹事前做足功课吧家长，硫酸是不可能装在塑料瓶里的，这个道理初中生都知道。你们哪里买的找他退钱吧。”钱砚舟拉着被吓坏了的陈语安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摸了下背后的液体，“白醋，这两个蠢货闻着是酸的就以为是硫酸。” 这句话逗笑了陈语安：“你没事就好，刚刚可把我吓坏了。” “我就是有把握才敢护上去，如果是硫酸，我会选择直接把你拉开。” 反正不会伤到你就是了。 第10章 安冉的亲签 时隔一周，钱砚舟走进办公室的第一眼，就被放在他桌上的那个新杯子吸引了目光。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同事的桌子，然后走近桌子才看见杯子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 “老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哦，舟哥还是要多喝白开水。” 字条没署名，但是这个杯子是谁送的一目了然。 钱砚舟放下手里的咖啡，端起杯子看了看，满意地把它挪到了自己惯用手一侧。“呀还送了个杯垫。”他拿起刚刚压在了杯子下面非常平整的杯垫，“怎么见人就送钩织。这姑娘，真有意思。” 把杯垫收进自己电脑包，钱砚舟拎起刚刚随手放在桌上的环保袋，里面放着陈语安上周日披在他身上的那件薄外套。 “小陈老师，你的衣服。”他到人文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等陈语安靠近他时才耳语道谢，“谢谢你的衣服和杯子。” “嗯。没事。”陈语安接过袋子，“刚好今天有点冷，机构里开了空调我就打算披件衣服。” 墙上的时钟来到了七点五十五。 “那我先去上课啦舟哥。” “嗯。” 他目送她远去，亲眼见证她披上了那件用他常用的洗衣液浸泡过的薄外套。 工作群里温言转发了好几条链接，各区公布了统测时间，她作为领导不断压力底下的老师们加快授课进度。 六月二十五号统测，最快七月一号就可以知道成绩。 是走还是留，答案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可以揭晓。 陈语安走进教室的时候，学生们基本都到了。与以往偷偷玩手机不一样，这次每一个人都在认真地看她发的资料。 “哟，今天这么认真啊。学校老师说了统测时间了是吧。”陈语安打趣了一句，“来吧我们废话不多说，开始今天的课……” 她披着薄外套站在空调风的上风口，针对于教材上的知识点侃侃而谈，居高临下看讲台下学生们的小动作其实一清二楚——“第二列最后一排那个男孩，把你放在底下的小说拿出来。” “老师我没……” 陈语安一个眼神示意，秦枫心领神会过去把他的小说拿了过来交到她手上。 她翻过来看了一眼封面，作者名那一栏赫然印着两个大字：安冉。 怪尴尬的。 “课间你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陈语安把小说放在一边，“好我们继续……” 把安排的第一节课的东西讲了个七七八八，陈语安给他们安排了下课，男孩害怕地从最后一排挪动到讲台边上：“小陈老师你别告诉我妈妈……” 陈语安把小说还给了他：“我可以不说，但是我们要做一个约定。六月二十五号统测，你如果可以上100分，我就送你一本安冉的亲签，全网最独一无二的那种。但是如果你没上到100分，今天的事我会在沟通续费等情况的时候告诉你妈妈。” 男孩有些犹豫：“啊但是我现在才能刚刚及格…100分会不会太难了，九十好不好。” 陈语安摇了摇头：“我看过你妈妈发给我的你的考试卷子，主观性强的你其实回答得还可以，但是记记背背的你扣的太多了，而且每次作文都不能完篇。小陈老师相信你如果这些都能做好，一百分不是问题。” “真的嘛？” “真的。”陈语安许诺了下去，“哪怕你后面不续费我也会邮寄给你安冉的亲签。” 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好啊谢谢小陈老师，我一定会超级超级努力！” 哄好孩子，陈语安预览了一下下节课的课程内容：“老师，老师。” 第一排一个孩子悄悄地跟她说话，陈语安还以为他有什么问题要问，蹲下来平视他：“怎么了？” “你身上好香啊老师。” 他的同桌也凑了过来：“对啊对啊，超级好闻的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陈语安笑：“你们觉得好闻就好。”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嗯嗯。” 陈语安看了一眼时间，开始继续课堂——下半节课顺利多了，每一个孩子都很认真地完成了学习内容。 钱砚舟拿着教案进来，自然地跟她搭上了话：“七月一号集团聚餐，你收到消息了吗？” 陈语安一脸懵逼地打开手机，工作群里有好几条未读，拉到最上面就是说的聚餐的事。“嗯我知道了。”她点点头，“我的话于情于理都得去吧，毕竟资历在这里。” 钱砚舟安抚她：“说是聚餐，也有表彰大会的意思，没事的。” 陈语安听到这话才勉强放下心来，钱砚舟说没事，那应该就是真的没事吧。 “中午一起……吃个饭？” “好啊。” 陈语安欣然答应：“吃什么舟哥你来选就可以了，除了太辣的我都不挑。” 她收拾好东西，临走之时与略微弯下身的他耳语：“我在办公室等你。” 等陈语安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钱砚舟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教室里。 第一排的两个孩子站起来往前半倾身体，用只有他可以听见的声音抛出了一个疑问句：“钱老师，小陈老师身上的味道和你的味道是同一个吗？” 钱砚舟没有很惊讶：“你们问她了？” “没有，钱老师，你是不是喜欢小陈老师啊。” 钱砚舟拿红笔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成年人同事或许会察觉，这些孩子应该是看不出来的才对。 “因为我们经常看到你和小陈老师走得很近，你们一起吃饭一起干了很多事。”孩子的心思简单，“不是吗？” 钱砚舟觉得好笑：“就这样？你们还小不懂。” “安冉的小说里写的，喜欢一个人眼神是会不同的，是会下意识亲近信任对方。钱老师你和陈老师在一起的时候身上流露出来的和你与别的女老师在一起流露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而且我觉得小陈老师也喜欢你。” 另一个孩子语出惊人，钱砚舟被她这句话吓得红笔都掉了：“别乱说，你们小陈老师还年轻没谈过恋爱，说出去不好。” “哦，但我只是觉得现在只是小陈老师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已，钱老师你要点破她吖。” “有没有问题要问别聊这些了。” “哦。” 第11章 唯一的隐藏相册 陈语安回到办公室，登进了自己许久没登录的安冉的账号。 这个账号平日里是周柠禾在管理，每当她这边有完成的稿子了就先发给她看，确认没有因为手滑打错字的情况后就直接发上去。 读者贡献榜第一的，是一个实名认证后为男性的网友“舟自横”，自安冉在这个网站发布文章以来就一直追更，陪伴她走过了被编辑驳回申签的许多黯淡岁月。 安冉爆火前，他会在每一章的评论区底下给她留言交流，陈语安看到了也会耐心回复——不过爆火后他倒是很少出现，基本都只是隐匿在投币的书粉里，只留下一点点痕迹。 “你登了安冉的账号？”周柠禾那边收到消息来问了一嘴，“有新稿子了吗？” “没有，我只是看看那个叫舟自横的还在不在，之前和他聊了挺久的。”她的朋友圈里详细地记录了她的生活，只有这个账号一直是未曾告人的秘密，“除了你以外，难得碰到这么一个懂我的知己。” 周柠禾发了个偷笑的表情包：“我懂，像你这样的作家都难免感性。后面有机会我做桥梁约你们两个见一面呗。当个现实朋友也挺好的。” “不了，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安冉皮下是谁。” “行吧我尊重你。”周柠禾那边回过来很快，“退下来了告诉我一声，我再登上去。” “嗯。” 陈语安又刷了一堆粉丝给她的评论，大多是夸赞，有些会留下自己的感慨或者是一些与她的文章内容不太一样的见解——这些陈语安都选择默默地点了赞，以示鼓励。 “小陈老师？” 钱砚舟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待她抬起头：“看啥呢这么认真。吃饭去啦。” 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外学生的叫嚷声此起彼伏，正值学生出门拿外卖的饭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嗯好。”她随手把手机揣到兜里，在钱砚舟伸手护送之下半分没有被挤到地走进了消防楼梯。 “下个星期有什么计划？”钱砚舟找了个话题，“思维组下周要去隔壁S市教研开会，周四回来。” “巧了，我本科在S市读的，那边有几个好吃的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下。”她说起这些像被打开了话匣子，“不过女生都比较喜欢去逛商场啦，我和我闺蜜经常去吃那种精致的甜点，你们不一定喜欢。” 见她提起了兴趣，钱砚舟接住了话头：“没事啊甜点谁不喜欢，思维组也有年轻女老师的。而且像你刚刚说的商场里往往都会有另外的好吃的店。” 他们并肩走楼梯，陈语安脑子里想着好吃的店没留意钱砚舟的表情，犹豫许久他才斟酌着开了口：“下周统测，你觉得你的学生……” 陈语安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我也说不好……人文很吃临场发挥的…不过这几个孩子我最近抓得很紧，应该起码都能到**十吧。” **十啊，好像还远远不到对赌协议里的要求。 “如果我暑假班走了，你弟弟来报班就报郑老师的班吧，我跟她打过招呼了。” “走？”陈语安相当惊讶，“你要去哪儿？集团总部调任吗？” 钱砚舟犹豫半天：“嗯。不过也不一定。” “那到时候再说呗，我觉得还是把我弟弟放到你班上我比较放心。”陈语安一脸认真地掰着手指，“名校毕业，解题方法灵活，关心学生做题思路……嗯，批作业也挺踏实的，进门测切实反馈加上及时给学生补救练习……” 多年前那短短的十一天合作，陈语安就发现了钱砚舟这么多优点，听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行了，看来在你心里我挺完美的。” “对啊舟哥。” 陈语安毫不犹豫地给予了肯定：“你就是很棒的，相信自己。” 她跟着钱砚舟走进他事先定好的餐馆，韩式烤肉饭店，服务员已经按照预定时间提前把串烤起来了，孜然和酱油的气味一混合，开门扑鼻而来的都是香气。 “钱先生，已经按照您要的口味准备好了。”服务员帮他们把串拿下来，“调料自取就好。” 陈语安穿好围裙侧着脑袋看压在桌边的账单，都是她喜欢吃的烤串，相当贴合口味。 “舟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的？”她拿起几串牛肉，“真好吃，这个辣油好香。” 钱砚舟挑了几串拿到自己盘前：“你朋友圈里为数不多的和你闺蜜出去玩吃的都是烤肉或火锅，我差不多参考了一下。” “好细心啊舟哥，你未来的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陈语安随口提了一句，钱砚舟面色如常，只是笑了几下：“还有四十多分钟，不急，你慢着吃。”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着话，从大学四六级聊到就业选择，聊了两个人差不多大学生活的种种。 钱砚舟一直很温柔地注视着她，他毕业的那年她才高三，很不巧地错过了交叉线，即使后来的他可以通过她的朋友圈认识到她有多优秀，但那终归不是所有。 “好了我们回去吧。”陈语安擦干净嘴，“下午的课也快开始了。” 下午的课陈语安准备了统测突击，她毕业时间短，更容易从学生的角度去更好地准备统测复习的资料。 一个小时侃侃而谈下来，底下的学生收获不少。 课间十分钟，她拿起手机，闲来无事间开始翻看自己的相册，除了自己爱豆以外就是一些自拍照——拉到最底，一个隐藏相册露了出来。 她点进去看，是她曾经兼职期间作为助教拍的所有含钱砚舟上课片段的照片，多为侧脸照，显出他极其优越的手臂线条。 本科繁忙，陈语安很久没有时间好好看过自己的相册了，这个隐藏在自己手机相册最底下的隐藏相册更是一直没打开看过。 照片保存了那个时候陈语安最真挚的感情。 这节课下课后她没有在校区停留，打了卡就匆忙离开，生怕这个唯一的隐藏相册再一次扰乱她的心神。 夜晚，她破天荒地给周柠禾打了语音过去：“你说如果一个女的手机里全是一个异性的照片，会是怎么样啊。” 周柠禾笑嘻嘻地打趣：“你不追星嘛，这很正常啊。” 陈语安严肃地补充说：“就在我身边，现在经常性约我吃饭的异性！” 周柠禾那边停顿了一下：“小祖宗，你说的现在经常性约你吃饭的异性不会是你那个帅哥老师吧。” “对啊，不过我隔三差五也会给他发红包的啦，我们俩也没欠钱。” 周柠禾在那边快急死了：“你长没长情丝啊，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拿你那个老师当什么？” “好朋友好前辈啊。” “废了，废了废了。”周柠禾那边急得来回踱步，“等一下你们春季班居然还结课了，算了你后面有机会一定要问清楚，我感觉……” “等一下柠禾我这里有个电话。” 一个工作电话打了进来，打断了周柠禾的话语。 第9章 烛光晚餐 那场闹剧以警察来把闹事人带走收尾。 课程还得继续，不可能因为钱砚舟受的委屈让整个机构停摆。 陈语安回了教室，整理好状态带学生梳理了一遍议论文的写作素材，要求学生把大纲记住就不会出大差错。 分针走向下课的时间，对陈语安来说跟救赎没有区别。 她超级准时地下了课，收拾好东西把电脑包往办公桌上一扔就冲进思维组办公室：“舟哥你怎么样了？” 办公室里只有钱砚舟一个人，在用碘伏棉签消毒刚刚被甩开的时候撞伤的胳膊。 “你怎么来了，”他看到陈语安冲进来还挺惊讶，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哦下课了，我没啥事你回去忙自己的事吧。” 陈语安没有顺着他的话回去做自己的事，反而更进一步地到了钱砚舟身边，接过他手上的碘伏棉签，轻轻擦在他胳膊的红痕处。 “受伤了可以不用自己硬撑的，真的。”陈语安帮他消完毒，随手把棉签扔进了垃圾桶里，“舟哥，昨天你告诉我遇到家长的刁难要告诉你你来处理，为什么今天那样的情况你没有选择还手。” 钱砚舟愣住了，他没想到陈语安会快速地想到这件事。 “这个行业其实就是这样……没关系的，总会有很多无理取闹的家长。”他的脑子一瞬间待机了，只能说一些毫无逻辑的话语来试图说服陈语安，“你刚进入社会，我其实是怕你……” “怕我鲁莽地和家长对骂？还是怕我因为家长的攻击而被伤到？”陈语安赫然把选择题摆在了他的面前，“舟哥，你告诉我啊。” 钱砚舟很平静：“你应该比我更懂，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陈语安，我不忍打破你对于这个社会的理想主义者幻想，但是这个社会终究是残忍甚至是血腥的，那么这些……只能我来替你扛。” 他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陈语安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回应，愣在原地。 “去忙吧，但是我想你依旧要相信，温柔有礼貌的家长和活泼可爱的孩子才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主旋律。”钱砚舟放缓了语气，“去给他们的作文写评语吧，我的伤问题不大。” 陈语安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离开，直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钱砚舟的话还在她脑袋里回响“我不忍打破你对于这个社会的理想主义者幻想，但是这个社会终究是残忍甚至是血腥的，那么这些……只能我来替你扛。” 直到她提前预定的外卖的小哥打来了电话，陈语安才从这句话里缓过神来。 钱砚舟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吃了外卖，陈语安开始给作文写评语，试图用忙碌让自己忘掉钱砚舟今天跟她说的那些话。 “陈老师早点回家昂……” “陈老师那我先回去了昂……” …… 同事们慢慢都回家了，人文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陈语安一个人。 时间走向了晚上八点。 评语已经写好了，陈语安坐在座位上发完课后反馈，拿上自己随身的外套准备回家——临走之时，她没忘记去思维组办公室看一眼钱砚舟。 思维组办公室没开灯，只有钱砚舟面前打开的电脑是唯一的光源。吃了一些的外卖放在一边，钱砚舟大概是被今天的事情打扰得身心俱疲，摘了眼镜放在一边，趴在备了一半的课的教案上睡着了。 红痕依旧还在，今天那对夫妻下手很重。 机构夏天一直很舍得开冷空调，教师办公室也是如此。陈语安没叫醒他，随手拉开他对面的位置的办公椅坐下。 手机和电脑的光照射在他们面前，就像是一场小型的烛光晚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语安眼见快九点钱砚舟还没有要醒过来的打算，只能先行离开。 临走之时，她把自己包里保暖用的薄外套披在了钱砚舟身上，独自一人出了商场回家。 “诶安安，你爸今天拿了个快递，你怎么又买了个杯子。” 她到家已经快九点半，刚开门就听到她妈妈喊了一声。 陈语安随便扯了个谎敷衍：“买给我同事的，他看我是新人帮了我好多忙我要回人家点礼。” “哦那你记得要多谢谢人家哦。” 陈语安拿了杯子躲进自己房间，拿自己之前玩钩织剩下的一点蓝色毛线钩织杯垫。 很简单的圆形款杯垫，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难，比她之前钩织送给周柠禾的小娃娃要简单很多。 钩织完是晚上十点半，陈语安满心欢喜地把杯垫和杯子收进自己包里，把上班的闹钟调早了二十分钟，打算在钱砚舟到之前把东西放到他座位上。 躺下睡觉前，她给钱砚舟发了条消息：“到家了吗舟哥？” “嗯，谢谢你的衣服。我洗了还你。” 陈语安刚想婉拒说不用那么麻烦就是披了一下的事，哪料对方下一秒一张照片发了过来，她的那件薄外套已经晾在他家阳台上了：“我下周上班还给你。” 好吧，那算了。 陈语安只能删掉她打好的那些字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钱砚舟站在自家阳台上，收起手机，关了窗户后略闷的阳台上到处都是他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下周因为统测只有一天课，那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啊，小陈老师。 妹宝的对于社会的认知被对她很重要的长辈瞬间打破了，让我们给妹宝一点时间她会自己调整过来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烛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