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莫比乌斯之环》 第1章 第一章 恍惚中，他的耳边传来有些不同寻常的声音，就像是水滴在地板上，如同自己久居的这座城市常年所下的雨。 科尔温从黑暗中清醒过来，无力感侵袭了他的全身，庞大的重量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眼看刚醒来就要横遭不测，关键时刻，科尔温忍着痛控制住了身体，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身侧凸出的尖角，这才没有造成刚醒来便后脑勺着地的惨剧。 他捂住头，一阵阵头痛袭来，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清晰，科尔温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他站在一处封闭的房间内，这里隐约亮着黄色的烛光，足够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他非常明显地被眼前地景象所冲击，一时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地。 良久，他才从这种冲击中冷静下来，左右环顾，不确定地判断自己现在正在一间封闭的书房内。 书房，提到这两个字，人们脑海里便自然而然想到很多东西，比如温暖的，摆满了书的房间，偶尔被厚重的窗帘隔绝，间或阳光洒落在厚厚的书籍上……或许是些不成影像，带有个人偏好的幻想，又或许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某个地方。 而现在在科尔温面前的景象却是如此混沌，像是无数颜料混在一起，扭曲凝固成为一幅类似涂鸦的东西。 我确实在梦里见过它，托科尔温那直觉般的既视感，他终于带着一些犹疑确定了这件事。 怎么回事，难道我熬夜写论文终于被制裁了？ 科尔温记得，自己醒来前确实也在书房，但并不是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 这样想着，他的视线扫过四周。 无数只蜡烛在烛台上静静地燃烧，明黄色的光打在那些无数摞起来或者是放在书架上的典籍上，也照亮了正中间的那张宽广的书桌，上面正叠放着很多草纸，草纸中央则是一份醒目的文件，科尔温一眼望去，看到上面正是自己那令人熟悉的字迹。 “有关哥谭市下水道改建的调查。” 一份科尔温很熟悉的文件，它就那么摆在桌子中央，明晃晃地让人无法无视，仿佛它的主人在上一刻仍旧坐在那里，握着笔写些什么。 怒火猛地从心底涌出，科尔温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过了许久才草草把视线从那里挪开，他终于低下头，顺着手中粘稠的血液一路向下，眼前竟是一条长长的血迹，于是他看到，一具尸体正横亘在他与房间唯一的那把椅子中央。 那是一具怪异的尸体，它穿着神似猫头鹰的制服，躺在地上，科尔温一眼就知道对方死于贯穿，一柄长剑给他的喉咙开了一个洞，此时鲜血仍旧在汩汩流出。 科尔温凝视着尸体的装扮，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尸体，他本会大喊大叫，像个普通人，但他只是冷冷地盯着，一言不发。 只因他记得有这类打扮的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利爪。 这些杀手，科尔温记得他们来自一个叫猫头鹰法庭的组织，一个哥谭的古老组织，行事如所有古老的组织一样隐秘而又危险，为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增添了许多毒瘤。 只不过，他垂眸思索，这个组织本应该已经被蝙蝠侠捣破，再也不复存在了，剩下的人也如鸟兽散去，惶惶不可终日。 那么这具尸体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呢，换句话说，这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随着疑问，这间房间曾经发生过的事如同水中的气泡一样涌了上来，科尔温仿佛看到，在自己睁开眼前的一刹那，还未死去的利爪正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那股疼痛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散。 如今自己的身体正忍不住颤抖，剧痛后知后觉地缠上他，一点点蚕食着自己的意志，慢慢地勒紧他，压榨所生存的最后一点空间。 可想而知，那时求生的本能令他做出了何种反应。 那时的他低下头，瞄准，瞬间抽出对方腰间别着的剑，速度快到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然后，用某种熟稔的技巧轻轻将这把剑送进对方的腹中。 这是在场谁也没有料到的事，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快，于是直到他从身体窒息的濒死中清醒过来后，科尔温才看到自己做了什么。 利爪刺客被一柄剑洞穿，这把剑现在正如勇者的宝剑一般插在地板上，正中红心。 就在他愣神之际，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有人破开了书房的门，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大喊。 “不许动！” 众人将枪口对准了书房中唯一站着的科尔温。 此时在众人眼前，这个叫科尔温·韦恩的年轻人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质，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浑身上下写满了戒备，唯一显示他斯文面貌的白衬衫溅上了鲜艳的红色，在众人的注视中，他微微偏头，视线上移，注视着里面打头的警探。 他认识对方，哈维·布洛克，哥谭警局的探员之一，科尔温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他的身影。 更不用说，科尔温本人也曾经和他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同样是因为猫头鹰法庭。 但是他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科尔温觉得自己现在的疑惑几乎要溢出大脑，这里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而眼前的这些人看着也不像是与自己一个时代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的服饰与手中所持的左轮，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困惑。 于是眼前的警探便发现他们的目标表情变换许久，最后在一片沉默中先开口道：“你们来晚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平静，几乎吓了所有人一跳，就连科尔温本人其实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现在的声音竟然如此糟糕。 看来疼痛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判断力，科尔温揣度着自己现在的处境，明明心底惊涛骇浪，却表现得意外镇定，令所有在听他说话的人都安静下来，这个自以为狼狈的人在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气势。 而在这些人里面，布洛克警官的目光则落到他的脖颈上，那上面有着恐怖的淤青。 科尔温·韦恩。哈维·布洛克并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当他看到现场那具尸体，还有如今对方面不改色的态度时，和无数罪犯打过交道的警探总会抱有一两分不安。 没有哪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能从一起凶手在逃的连环刺杀案下逃出升天，也没有哪一个普通人能够在被掐到窒息的情况下反过来将刺客斩于马下，更没有哪个人能够在意外杀人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么冷静的话。 哈维·布洛克想到此前他在线人处听到的一些流言，或许科尔温确实是个危险的人物。 但是，不管怎样，他心中还是有一丝轻松，至少这一次不是以受害者的死亡收场。 “韦恩先生，我们接到报案，您的房间有凶杀案发生，请您跟我们走一遭。”最终，哈维·布洛克下了决定，他让手下收起枪，同时也决定最近仔仔细细一步不离地盯着科尔温，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科尔温没有反对，他打量了这些警官们几秒，确认他们确实是想这么做，而不是决定采取更物理的方式对待自己，于是终于，他收回目光，所有人顿觉身体一轻。 等到哈维·布洛克勘察完现场，来到外面，便看到科尔温换掉衬衫，披了一件外套，撇过头不住地捂着嘴咳嗽。 他们临时叫得医生已经帮对方做过处理，现在科尔温正坐在马车上，脖子被绷带轻微包扎，身上沾着浓重的药味，听说对方还要求医生冷敷，现在头靠在马车上闭着眼休息。 布洛克尽量轻手轻脚地上了车。 但科尔温其实并没有在休息，他听到了哈维·布洛克制造的声音，不过没有理会，此时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思考起现在的现状。 看起来如今哈维·布洛克探长并不熟悉他，也并不认识他，科尔温·韦恩这个人物好像一下子成了社会边缘人物，这不合常理。 但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不了解的哥谭似乎更不合常理。 马车……还有那些奇怪的设施，都在告诉科尔温这里的不同寻常，就好像马克吐温小说里那个穿越的角色。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世界竟然也存在科尔温·韦恩这个人吗。 现在他与哈维·布洛克对坐，被雪白的绷带缠了几圈的脖子让他无端增添了几分病弱感，这其中未必没有科尔温刻意示弱的心思在，但似乎收效甚微。 科尔温微微摇了摇头，他最后还是坐上了这辆开往警局的马车，只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抱有怀疑，他觉得相比较于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存在科尔温的世界，倒不如认为自己被卷进了某个反派的阴谋中更加合理。 细想之下，科尔温认为哥谭还是有很多反派能做到这一点的。 但是，这个猜想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世界太过真实了。 科尔温坐在马车上，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他微微侧头，望向窗外，也是整理着自己的脑子里的思绪。 窗边闪过一幕幕的魔幻而又真实，不似作假。 这里仍旧是哥谭，科尔温实在无法否认这一点，哥谭是科尔温的家，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他很熟悉这些，但是这里又有很不一样的地方，阴沉的天空被清澈的天空所替代，这仿佛被蜡笔涂抹过的天空放着怪异的光，街边的人们带着礼帽，走在哥特式建筑的阴影下，马车走过，卷起无数泥泞。 没有超级英雄，只有千篇一律的古怪风景，这里的一切让科尔温想到幼孩梦境里会有的天真色彩，但某些人类生活过的真实痕迹，又让他怀疑自己其实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像是他了解的平行世界理论里的某一种可能。 只不过人却还是那些人，这多少让科尔温安定了一些，就比如科尔温所熟悉的哈维·布洛克，这位探长在对待科尔温时还是用着熟悉的老一套威慑恫吓的态度，那本应该是对陌生人的警惕，但在科尔温看来并不具有威慑力。 但同时，这也让科尔温产生了一种隐秘的，并不强烈的错位感，一种细思极恐的凉意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后背。 上次科尔温见到布洛克探长这样的态度，还是对着猫头鹰法庭一案的嫌疑人，那个时候科尔温是以受害者的身份看着他与戈登局长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被安慰的自己站在一边看热闹，怎料风水轮流转，现在被审问的是科尔温自己。 对此科尔温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忧的，看他们的态度自己也不像是会被拿下的样子。 只不过，在这个荒诞的场景里，竟然还有熟悉的猫头鹰法庭…… 科尔温轻咳几下，在百思无果后，他终于吸引了哈维·布洛克的注意力然后开口：“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警局？” 布洛克警官本来正皱着眉，他很想抽一两支烟，但是当他扭头，看到正在咳嗽的科尔温，暗叹一声，无奈地忍住自己的烟瘾，不太高兴地说：“很快。” 科尔温一边咳嗽一边问：“很快？” “是的。” 科尔温慢慢压下肺部的抗议，想了想沉声说：“那你就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哈维·布洛克立时提起警惕。 假如这里的反派与自己所了解的并无区别，科尔温看了他一眼，道：“刺杀。” 刺杀……哈维·布洛克想到这些没头没尾的案子，所幸科尔温没有吊对方的胃口，他从不会这么做：“刺杀我的这个组织是个很小气的组织。” 小气？哈维·布洛克还从没见过这么形容一个反派组织的，等等，所以犯下这些案子的是一个组织吗，他还想问什么，只听科尔温继续说：“他们已经犯了不少案子，但你们并没有抓到过它，这不是因为你们太弱，而是因为他们太强。” 科尔温很了解哥谭警局。 他们其实比《福尔摩斯探案集》中常常被骂愚蠢的苏格兰场要聪明得多，只是他们的敌人比他们想的更加精明。 好消息是一物降一物，有更强大的角色在守护这座城市，但坏消息是这个角色不是哥谭警局。 而科尔温，在休息的那段时间，他从其他人口中套出不少话，其中就有近段时间接连不断发生的凶杀案。 顺便一提。“你可以抽烟，我不介意。” 哈维·布洛克深深看了科尔温一眼，低下头，还是点了一支烟，只长长吸了一口，随后迅速掐灭：“你继续说。” “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童谣，”科尔温复述自己记得的资料，“当心猫头鹰法庭，时刻监视你出行。暗处窥望哥谭市，藏于矮墙阁楼间。居于家中他同在，卧及床间他亦存。万莫提及他名号，利爪将你头寻来。” 他将这桩隐秘娓娓道来，说的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这首童谣从哥谭建立的时候就存在了。而这正是哥谭真实传说的其中之一。” “你的意思是，这个组织从哥谭建立的时候就存在了？这是什么都市传说！”哈维·布洛克瞬间领会到科尔温的意思，他有点坐不住了，虽然没有怀疑科尔温的想法，但他依旧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抖了抖嘴角，“上帝，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科尔温却没有再说话，在哈维·布洛克的眼中，这个知道很多隐秘的男人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仿佛只是为了提醒他们一句。 哈维·布洛克观察着科尔温。他面无表情，这仿佛一直戴着面具的人现在套着黑色的大衣，他有一双锐利的黑色眼睛，体型瘦削，紧抿着嘴，一看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很难把这样的人当做单纯的受害者或嫌犯对待，布洛克心想。 他不由得联想到布鲁斯·韦恩，科尔温虽然也姓韦恩，还是这个知名花花公子的儿子，但是两个人长得并不相似。 哈维·布洛克是见过科尔温的父亲，布鲁斯·韦恩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而科尔温·韦恩却是黑色的，布鲁斯·韦恩的眼里盛满了虚浮的繁华，而科尔温的这双眼却异常的锐利，锐利的有点让人心惊了。 但有一点是相似的，大概就在嘴唇了，当它抿起来时，它们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这大概也是科尔温不怎么受上层欢迎的原因，大多数人总是喜欢和不那么锐利的人相处，这不能让他们从中得到虚荣感，科尔温看起来就太过清醒，与他交谈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放纵，总像是在被教导主任一样的角色注视。 但也只有这样的人能从这可怕的凶手之下活下来吧，于是哈维·布洛克叹了口气，也沉默下来，等着到警局再讨论这件事。 全文大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哥谭一向是一座久负盛名的城市。 这种盛名并不是褒义，这座城市汇集了无数糟糕的东西，糟糕的人，糟糕的现实，以至于就连科尔温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不是很喜欢这座城市，因为它带给无数人太多的苦难，科尔温并不喜欢这座充满邪门的城市。 而不可言说的另一件事是，他的父亲布鲁斯·韦恩也是这邪门的其中一员，科尔温清楚对方还有个叫做蝙蝠侠的身份，一个长期在哥谭天空上伫立的都市传说，也是这座城市的超级英雄。 早在科尔温两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了哥谭的常驻传说，一面不倒的旗帜。 而科尔温，他很早就清楚他的父亲的秘密身份，也清楚这秘密的背后是一个带有蝙蝠前缀的故事，但是这件事就像他父亲的秘密身份一样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也从未将这件事告诉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并不是每个真相都有重见天日的时候，至少科尔温在来到这个古怪的地方之前从没想过唐突地坦白这个秘密，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对所有人来说。 科尔温生性淡薄，对于拯救世界一类的事全然无感，更别说来到韦恩庄园的时候已经十六岁，已经有成型的观念，他的父亲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从未将他的秘密身份告诉科尔温，哪怕二人曾一同身处险境，九死一生。 科尔温清楚对方的顾虑，毕竟兹事体大，而且就连科尔温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一定能保守住这个秘密，于是这件事便一直拖延到他成年之后。 然而，此时的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意外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心中那点人类的退缩又让他思考有没有办法找到蝙蝠侠，向他求助，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不确定这个世界的情况下，贸然向一个陌生人求助，风险未免太大。 正在他思考自己的处境时，熟悉的窃窃私语又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韦恩……？是哥谭的那个韦恩吗？” 好吧，看起来哪怕是在这个哥谭，韦恩家族依旧是这么有名，这倒是一件好事。 科尔温并不像其他几个孩子那样，他自认为没有悲苦的身世，不会被一腔正义所驱使，亦或者是为了更接近父亲而说要继承他的“事业”。 一个普通人，这是科尔温对自己的评价，毕竟他既没有蝙蝠侠那样能一口气在二十几年读出十几个博士学位的毅力，也没有足够多的，对普罗大众的同情心去改变自己。 超级英雄是一份苦工作，就如同科尔温所亲眼见到的那样，更别说他们是在哥谭干这项苦差事，有很多人倒在这座罪恶之都。 而知道这份秘密与坦白知道这份秘密，也是不一样的重量，承担蝙蝠侠是他的父亲这件事便耗尽了科尔温这辈子所有的勇气，他实在想象不到假如有一天秘密被暴露在家人面前，又会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马车一阵摇晃，科尔温被哈维·布洛克带下车，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科尔温能叫出或者不能叫出，只是混了个脸熟的人都在此列。 仿佛什么都没变，但是看着几个世纪前的装修风格，还有这些人手中拿着的左轮，那种毛骨悚然的错位感又再次袭来。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几个小时前，他就是用这只手，将那个利爪像插串一样插在地板上的。 “我们知道你是为了自我防卫做出这件事的，也知道你是此案的受害者，但还是要问你一些细节。” “……” “你觉得他说得有几成真？”哈维·布洛克问站在一旁的詹姆斯·戈登，目前哥谭警局的局长。 “我并不认为他会撒谎，因为他是个受害者。”他隔着玻璃，看着科尔温平静地坐在那里，认真地回答每一个问题，时不时咳嗽几声，“但是听你的口气，你觉得他正在撒谎？” 如果从感性的角度，看到这么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削的高个年轻人安静又礼貌地微蜷在椅子里，任谁第一眼都不会对这个面相温和的人说些什么重话，就连问话的警察都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他的语调平稳，说话略微吞音，拜他受伤的喉咙所赐。 猫头鹰法庭的刺客对科尔温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不过很显然他不是最糟糕的受害者，这不是唯一一场刺杀，一个星期以来，案件频频发生，这就像是一场对哥谭的震慑，哥谭的警探只能在现场找到掉落的猫头鹰羽毛，而科尔温是这场连环谋杀案唯一的幸存者。 这听起来很是糟糕，科尔温又咳嗽了两声。 猫头鹰法庭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他们为了某种利益而联系起来，现在也绝不会因为科尔温杀死了某只利爪而停息。 在玻璃外盯着科尔温的两人看着科尔温比警员们还要冷静的态度，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从理性的角度来看，科尔温当然不会撒谎。他是此案的受害者，虽然杀了人，但这是出于正当防卫，更何况现在这个组织正在追杀他，他当然要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隐瞒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但是哈维·布洛克与科尔温私下交流过，他说他知道自己在面对的是个什么怪物似的组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的却是冷漠。 哪怕被追杀，从始至终，科尔温的表现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假如一个人在说谎的时候与说真话的时候都一样，那么怎么能知道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呢。 所以哈维·布洛克也只是说：“一种感觉。” 科尔温刚到这个世界时，唯一清楚的事就是他自己被猫头鹰法庭的利爪谋杀，现在，他通过这些问询他的警员知道了猫头鹰法庭为什么会追杀他，还有自己目前的身份等等很多事。 现在看来其实很多事都没有变，比如说他还被称为科尔温·韦恩，比如说他之前所在的地方其实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旧宅，又比如猫头鹰法庭为什么会追杀他。 那栋宅邸完全变了一个模样，科尔温没有认出来。 突然来到另一个世界，很多细节科尔温没来得及思考，现在科尔温才回想起来许多问题，就比如为什么警察会这么早赶到现场。 而现在科尔温得到了答案，那就是这个警似乎是科尔温·韦恩自己报的。 这实在荒谬，从科尔温的角度来看，那就是他在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的情况下还被人袭击了。 这件事充满了蹊跷。 科尔温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只会报警的傻孩子，那太蠢了，在哥谭是活不下去的。 既然他能想到报警，那自然不只会做报警这一件事，他想到自己从醒来时就被迫反击的场景，他又产生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一想法在他走出审讯室的大门后达到了顶峰，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高礼帽，华服，手中还打着一把伞，科尔温的视线落到这个很明显刚刚到达这里的家伙身上，重点在他的单片眼镜和像鸟类的喙的鼻梁上停了些许，最后与那双精明的眼睛对视，科尔温认得他，奥斯瓦尔德·科波特。 或者在科尔温所在地的那个世界，他有另一个外号，企鹅人。 一个罪犯。 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科尔温，从科尔温走出审讯室的那一刻起他便看着他，科尔温感觉这股鹰鹫般视线落在自己被包扎过的脖子上，又缓缓与科尔温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然后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他慢条斯理地说：“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看来你过得不太好。” 看来科尔温确实在做一个不着边际的，却又癫狂的梦境。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有雨滴打在雨伞上，科尔温看了一眼布洛克的反应，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一种烦躁与厌恶的感情，某种猜测心领神会地贯通科尔温的大脑。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的不妥，尤其是在一个观察着自己人面前，他不能暴露。 但是想要从企鹅人的表情中推断自己应该怎么做，这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科尔温不得不先将话题引向自己更熟悉的地方，拖延一点时间给自己飞速思考，他彬彬有礼地问布洛克探长：“询问已经结束了吗？” 布洛克在听到科尔温的问句后显出略微犹豫的态度，似乎在判断接下来是否还需要科尔温，然后一只手拍了拍哈维的肩。 科尔温看到一个他更熟悉的人从布洛克探长的身后走了出来，哥谭警局的局长，也是蝙蝠侠合作的对象，詹姆斯·戈登，他就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却没有现实那么沧桑。 “局长。”布洛克喊道。 戈登局长却对站在门口的奥斯瓦尔德微微点头，好吧，看来还是有什么不太一样的，科尔温隐秘的目光投在对方身上，而他竟然看到科波特也点了点头回应局长。 随后戈登用对普通人的态度对科尔温说：“审问已经结束了，真是辛苦你了。” 于是哈维深深松了一口气，附和：“快点带着你的朋友走吧，我们哥谭警局可不需要这么一根柱子。” 科尔温在这个时候适时地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奥斯瓦尔德，他也听到了这句话，平静的笑了一下。 于是科尔温明白了他的立场，不再犹豫，跟着奥斯瓦尔德上了马车。 这辆车又与科尔温之前和警官待在一起时的普通马车截然不同，它豪华，宽大，而且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它一定有隔音的功能。 科尔温坐在自己一眼相中的地方，奥斯瓦尔德坐在他的对面，二人沉默不语，科尔温在等待对方说些什么，而直到马车行驶一段距离之后，奥斯瓦尔德才开口，他问科尔温：“出了这种事，你怎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 科尔温已经明确对方与警局没有明显的矛盾，但他还不确定二人关系到底有多么亲近，此刻听到奥斯瓦尔德语气中的埋怨，科尔温反问对方：“你什么时候派人看着警局这边？” 然后他就见证了奥斯瓦尔德噎过去的表情。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奥斯瓦尔德便冷笑两声：“我不是派人看着警局，我是派人看着你，科尔温！” 科尔温没说话，他被对方话中透露出来的熟稔击破了，一时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态度。 按理来说，这件事完全侵犯了他的**，但是奥斯瓦尔德如此坦然，不由得让科尔温做出一个更加大胆的假设，那就是这件事自己是默许的。 这件事越想越让人汗流浃背，科尔温不得不转移话题，问：“我们要去哪里？” 奥斯瓦尔德冷着脸，但他又不能不回答，毕竟你的朋友是个心里装着许多事的大闷葫芦，如果你不多说一点的话，那他们二人都不得不陷入致死量的沉默了：“这取决于你，但是现在，我们是在往冰山餐厅的方向前进。” “好吧。”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科尔温略有放松，他嘴角下撇，却被对面的人误以为不情愿。 奥斯瓦尔德冷笑一声：“怎么了，不愿意和你的老朋友去吃顿饭？” 科尔温看着窗外，假装他没有被嘲讽，一言不发。 他还是不适应自己有一个新朋友这件事，当然更不适应随着奥斯瓦尔德话语逐渐浮现水面的另一个自己。 成为了灰色人士，并且和企鹅人称兄道弟，而他也了解到自己已经完成了升职之路，早早地成了大学教授，他这是拿了莫里亚蒂的剧本吗。 这可真是了不得。 只是科尔温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现实感。 几个小时前，他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刚得到新工作的图书馆管理员，不久前才搬回韦恩庄园，结果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世界在他眼前骤变成了奇怪的模样。 “……所以没有什么人来把我抓回去吗，比如说飞天大蝙蝠什么的。”他不抱什么希望的自嘲。 然而当科尔温转过头，却看到科波特皱了皱眉：“你又在用什么奇怪的典故，什么蝙蝠？” 于是此时，科尔温才发现一件对这个世界来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那就是这里并不存在蝙蝠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当科尔温在内心拒绝向蝙蝠侠寻求帮助时，未免存在矫枉过正的态度，他试图尽量不去触碰这些消息，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也让科尔温没有拒绝奥斯瓦尔德的提议，他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现在的他非常需要了解这个荒诞的世界，老实说，他本该在听到蝙蝠侠不存在这件事之后像个普通哥谭人一样尖叫，否认，但是他没有，既然他没有这么做，那么科尔温也只好详细了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就顺理成章的被带到了冰山餐厅。 真是稀奇，科尔温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这里比科尔温在电视上看到的豪华餐厅看起来简陋不少，那些华丽的装饰和闪亮亮的雕塑因为某些时代的局限没有出现在这里，但这家餐厅仍十分的具有企鹅人风格，比如那尊巨大的企鹅雕像。 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曾经的科尔温家教严苛，很难有机会踏足这种半灰色地带，他的家人希望他往一位绅士的方向发展，而他的父亲，布鲁斯·韦恩对科尔温的期望则更简单，一生平安顺遂，无波无澜。 但很显然，在此时此地，布鲁斯的愿望已经有一半不妙，科尔温和奥斯瓦尔德对坐，像是一个烛光晚餐的前兆，不过二人都知道，这顿饭可能会不是那么顺心顺意地发展下去。 “你应该早点来找我，”奥斯瓦尔德说，“不管你想对付谁，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科尔温控制住自己愈发僵硬的表情，他垂眸，慢慢摇了摇头：“不。” 然后科尔温便瞥到奥斯瓦尔德什么都没说，嘴角却拉了下去。 奥斯瓦尔德的整张脸皱了起来，他在反复深呼吸后再次恢复平静：“那么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做的？” 此时他又恢复了在普通人面前的那种彬彬有礼，现在正在给自己的面包涂抹鱼子酱。 科尔温他低头盯着桌面上不断被端上来的一道道菜品。沉默。 他从没有见过企鹅人，但他却从能了解的途径了解过这些人，这些阿卡姆的，或者是黑门监狱的人，他们行事或疯疯癫癫，或异想天开，但终究摆脱不了罪大恶极这一条，企鹅人只是其中之一，甚至他比起其他人来说更加理性，但细究其内核，也已经被哥谭腐坏，从根子里烂掉了。 如今，这种腐烂的内核仍存在，但却在被他的主人尽力遮盖。 奥斯瓦尔德在科尔温面前表现得那么平静，是因为他愿意为科尔温做这些，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呢。 但科尔温更清楚比这更加重要的是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现在自己能够驱使对方是事实。 企鹅人，依着科尔温记忆里的了解，是一个性情古怪的黑邦老大，出身于四大家族之一的科波特家族，他比其他常进阿卡姆的疯子正常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科尔温隐晦地瞥了一眼他那不离手的雨伞，恐怕这个世界的他也经历过那些悲惨的过去。 然而在这里，当这个人面对科尔温的时候，他好像真的收敛了自己的爪牙，哪怕科尔温拒绝了他，也只是短暂地不高兴了那么一下。 对方的病态和偏执仿佛在自己面前消失无踪。 科尔温思考片刻，终于没有再说不：“或许你可以帮我探查一下最近一段时间，哥谭是否出现了什么异常。” 奥斯瓦尔德问：“什么异常？” “什么都行。” 和猫头鹰法庭无关，纯粹是科尔温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科尔温觉得所有一切都值得关注，他迫切需要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他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谁料，等科尔温说完，一抬头，他便对上了奥斯瓦尔德诡异的眼神。 “怎么了？”科尔温的心脏跳空了一拍，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难道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唔，现在的哥谭其实很风平浪静，”奥斯瓦尔德突然说起无关紧要的事，惹得科尔温直皱眉，奥斯瓦尔德看上去活像是被骤然降临的风雪淋了满头的猫，“我觉得，比从前安逸了许多。” 哥谭，风平浪静，科尔温不知道这两个词是怎么连在一起的，他内心警惕起来，不明白为什么企鹅人在这上面推三阻四，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以前的哥谭也不是这样的，”奥斯瓦尔德抬头看几眼科尔温，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你不会要再重演一次从前发生的事吧？” 科尔温陡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重演？重演什么？但是看到奥斯瓦尔德看他那有点鬼祟不安的眼神，科尔温一瞬间了悟了什么。 他慢慢地斟酌着说：“我在以前的哥谭可不会被刺杀。” 然后他就看到奥斯瓦尔德的表情变得很平静，那种平静是麻木，麻木于科尔温坚定的态度。 “是啊，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敢这么对你，”他难得没有用自己那扭捏的腔调，平直的说，“一举铲除掉大部分□□势力，成为扎根于这座城市的黑暗帝王，谁敢刺杀这么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科尔温被这个消息冲击沉默了许久。 他陷入了沉思。 这倒是可能解释了为什么这座城市在蝙蝠侠的情况下没有彻底烂到底。 虽然这里并不像是正常世界，更像是一个古怪的梦，虽然那些人看上去很正常，但这更令科尔温警惕。 现在看上去倒是有了解释，但是科尔温知道自己只是在给把生活过成这个样子的自己找借口罢了，说到底，这座城市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完全是自己一意孤行的结果。 当然了，他关注的重点也截然不同，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倘若科尔温·韦恩，他是说另一个自己，有那个能力解决掉大部分，那为什么不一口气做到底呢。 科尔温顺着奥斯瓦尔德的思路想下去，如果倘若做这件事的是其他人，或许科尔温不会这么代入，但假设是他自己，那么科尔温就要好好思索一件事，那就是假如他有能力做到这个地步，又为什么要剩下这一点点，就像眼前的这座冰山餐厅，又比如说他自己。 科尔温自认不是喜欢手下留情的性格。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奥斯瓦尔德，被他的盯着的奥斯瓦尔德忍不住抖了抖，科尔温的眼神很熟悉，每当他心中有什么决策的时候他都会露出这种神情。 哪怕如今科尔温能在冰山餐厅和奥斯瓦尔德心平气和地聊天，完全是因为科尔温在虚与委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是唯一一个跳出来说是朋友的人。 但当二者深入交流之后，科尔温发现对方远远称不上是自己的朋友，哪有朋友会忌惮朋友的。 而在奥斯瓦尔德看来，他不恨科尔温。 相反，他很感谢科尔温，作为亲眼看着法尔科内覆灭，见识过对方手段的人，他清楚科尔温不在乎什么人情世故，社会道德，但是他留了自己一命，这其中或许有自己识相的因素在，但更多的原因是科尔温愿意放他一马。 为什么要放他一马，科尔温没有给出回答。 法尔科内覆灭的那一日，科尔温·韦恩面无表情站在废墟前……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奥斯瓦尔德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但也仅知道，科尔温心中没有覆灭了一整个家族的遗憾，没有对将哥谭搅个天翻地覆的纠结，他就像是在欣赏风景，目光深远，眼神平静，沉默了许久，然后扭头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种人仿佛永远也不会堕入地狱，他生来就在地狱。 眼前的科尔温相比起那个过去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标致的绅士，如同他在宴会上见过的大多数人一样，西装领带，动作带着说不清的优雅。 但在奥斯瓦尔德看来，他仍旧有着过去的影子，那些阴霾依旧笼罩在他身上，只是藏得更深了。 奥斯瓦尔德听着眼前的绅士这样说：“那么，看来哥谭的风平浪静结束了。” 不，什么藏得够深，他从来没有藏过，只是在法尔科内之后，没有什么事能够激起他的动作罢了。 而现在这件事来了。 “不必这么紧张，”科尔温甚至还在安慰奥斯瓦尔德，他看出对方不在状态，“这不是我掀起的风浪。” 这就更糟了，哥谭这座城市何德何能承受两方的风暴，奥斯瓦尔德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你什么时候认为这场风浪从前就不存在的，难道你在你的餐厅待久了，对外面的事也不敏感了？”然而科尔温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以为你至少了解过这些刺客，只是这次他们终于发现我正在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了，所以他们开始有动作了。” “我当然知道那些刺客，只是据我所知，与他们相比，你最近似乎没有什么动作？”奥斯瓦尔德忍不住插话。 “不是只有黑暗里的那些的事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科尔温平静地说，“而我其实也更喜欢我那个大学教授的身份。”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奥斯瓦尔德哦了一声，缓缓缩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不出他到底信没信这一番说辞。 奥斯瓦尔德到底是不信的，毕竟若说科尔温最近没有做什么，又有谁会信呢，除去被刺杀的那些高官政要，也只有科尔温这个大学教授遭受到这一番刺杀，不过奥斯瓦尔德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这时忤逆他的朋友为妙。 “你还有什么疑惑？” “没，我只有一个疑问，”奥斯瓦尔德实话实说，“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什么都没有做，那它们又怎么会找上你。” “我想，我已经提示得很明显了，”科尔温轻笑了一声，他能感受到奥斯瓦尔德不太舒服地动了动，“你瞧，在哥谭，就算是当大学教授也会遇见这样的事。” 也只有你这样吧，奥斯瓦尔德暗自嘀咕，但话是这样说，他也严肃起来，虽然他也知道这完全不是科尔温能控制的才对，不是他找事，就是事情会来找他，想这件事时，他带着一种哥谭人的直觉，心态犹如千年老松般沉着。 “那么那个组织又是何方神圣？” 科尔温不知道奥斯瓦尔德在心底的评价，他没有看奥斯瓦尔德，只是再次向这个什么也不了解的人介绍着这个深埋地底多年的组织，与对哈维·布洛克所说相仿，只不过更改了很多来源。 “……你说，这个猫头鹰法庭是从哥谭建立之处就存在的组织？”奥斯瓦尔德听完科尔温说的话，露出牙痛的表情，“说真的，要不是这话是你说的，我还真觉得这是什么神话传说——哥谭限定版的。” 科尔温不做评价，毕竟他所经历过要比神话传说更加糟糕的。 现实的哥谭可不只有阿卡姆疯人院，还有外星人，魔法等等。 而猫头鹰法庭，在科尔温看来只不过是一群古老被人抛弃的糟粕，他们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一个个的充斥着腐朽的味道，却被不识货的人当做黄金，一群可悲的家伙。 “你不清楚这件事吗？”科尔温反而有点质疑对方的情报网，他不认为他们不会关注这件事。 “哦，事实上，我们事先是有关注这件事的，但是他们的能量看起来比我想的要大很多，以至于我的手段起不到多少作用。”奥斯瓦尔德表现得很犹豫，科尔温·韦恩一向不喜欢参与进这件事里面，但是事实证明，总会有麻烦追着他，“直到我们收到消息，发现那群人惹到了你的身上。” 科尔温能有什么打算，他没什么打算，醒来时，他没有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处境，现在也只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 他将自己曾经对猫头鹰法庭了解的那部分给奥斯瓦尔德透了个底，也告诉了布洛克探长这些事，但相比较他们，科尔温其实更信任自己。 他相信自己有办法能对付他们。 奥斯瓦尔德知道科尔温不喜欢遮遮掩掩，而且从没有人因为说错话而被科尔温埋进土里，果然，科尔温在得到消息之后没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奥斯瓦尔德如此表态，他总是很有分寸，能够在不同身份中变换地很顺畅，他也清楚科尔温·韦恩和他之间一直隔着一层厚障壁，他不懂科尔温时常在想的事，但是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科尔温抬眼，放下手中的水杯，平静地点了点头说：“是的，但不是现在。” 依旧与以往一样，或许，奥斯瓦尔德想，他实在不应该期待科尔温·韦恩能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 想当年，他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小人物，妄图打破法尔科内一家独大的局面，然后他的野心和逐渐扭曲的心理就被科尔温·韦恩的一把大火烧成了灰。 而他自己，其实那个时候正在被始作俑者威胁。 作为亲眼见证了那场大火的证人之一，他最先听到这个消息，然后正好遇上了站在大火前的科尔温·韦恩。 “我记得你，你是法尔科内的手下。”科尔温·韦恩平静地说，“你是来报仇的吗？” 那个时候，年轻人站在火前，他的身影被烧的通亮，这场大乱的结束以眼前这个青年的胜利告终，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但奥斯瓦尔德亲眼所见，他在火还没熄灭时赶到这里，看到了这个并不高兴的人，他看上去……有点难过。 只有一点，就连奥斯瓦尔德也不确定是不是那时候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因为科尔温·韦恩在发现有人到来之后，便转过了头，直视奥斯瓦尔德，他黑色的眼睛中闪烁着那团滔天大火。 科尔温·韦恩问出这句话，但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奥斯瓦尔德却被他身上在历经一切之后所凝聚的气势吓到了，人总会对生死有所反应，不一样的是，奥斯瓦尔德迅速冷静了下来，或者说，看似镇定下来。 “当然不是，我只是一个野心家，想要分一杯羹。”这就是那个时候的奥斯瓦尔德的原话，他汗流浃背，丝毫没有未来黑邦头子的风范。 “我只是来看看谁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元凶。” 实在愚蠢，奥斯瓦尔德事后心想，他清楚假如科尔温真的想要对付什么人，那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和他说什么完全没关系。 然而那个时候，在奥斯瓦尔德眼中，科尔温·韦恩被他说的胡话逗笑了。 “元凶？”他听了奥斯瓦尔德的话，然后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越笑越大，在火中回荡，最后，科尔温·韦恩却没有动手，只是捂住了脸。 “你叫什么？”那个时候的科尔温·韦恩笑问瑟瑟发抖的奥斯瓦尔德。 时至今日，已经成为科尔温·韦恩朋友的奥斯瓦尔德仍然不知道科尔温·韦恩在那时到底想到了些什么，但他知道一件事，科尔温就是一个隐藏在人群当中的疯子。 这件事在他真正体会到科尔温百无禁忌的手段之后更加确信，当问过他叫什么的科尔温·韦恩再次坐在他面前，摆出一副优雅从容的样子时，奥斯瓦尔德只觉得心跳到嗓子眼里去。 而科尔温·韦恩看着他闻风丧胆的模样，也没有再唬他，而是笑道：“我记得你，你不是想要分一杯羹嘛，现在机会来了。” 奥斯瓦尔德至今仍记得科尔温·韦恩脸上那微妙的笑意，他笃定奥斯瓦尔德不会拒绝，事实也正是如此。 也不知道科尔温·韦恩是怎么这么清楚地把握每一个人的心思，并把他们握在手中当做筹码一一卖出的，但奥斯瓦尔德本人是不想体会这一遭的，只看着科尔温在这里准备磨刀霍霍向那些刺客动手。 而科尔温并不明白这些，他只觉得对方比自己还要心事重重，他实在不明白对方的心理活动，只是笑道：“我想，我需要你做一些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这是一个古怪，充满了地狱笑话的城市。 人们安居乐业，没有被生活逼疯的罪犯，阿卡姆疯人院濒临倒闭，黑门监狱只进不出，但法尔科内之流依旧能屹立于哥谭之上。 这是科尔温在了解过这座城市之后得到的结果，他的父亲仍旧经历了犯罪巷的经历，但他没有成为蝙蝠侠，也没有收养他的兄弟姐妹，于是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科尔温一个人。 那么对科尔温来说，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他尽量不带主观情绪地看待这件事，然而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个对科尔温·韦恩充满恶意的世界。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种迟滞，这点科尔温不确定是否因为自己这个现代人的视角，所以对这里带了一些偏见。 在这个迟滞的世界里，这座城市永远黑暗，沉入深不见底的沼泽，科尔温·韦恩却表现出了异常的活跃。 只是这个自己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或许是生存环境的差异，他狠辣，聪颖，无往不利，在对手的眼中则是邪门，在他们眼中，很少有科尔温做不到的事。 在十八岁那年，科尔温·韦恩办了件大事——他干掉了盘踞在哥谭长达几十年的法尔科内家族，成为了地下声名煊赫的大人物，然后他又表现得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似的，把这些权势都推给奥斯瓦尔德，只让他所在的冰山餐厅壮大。 那之后他就仿佛清心寡欲起来，不在过问地底下这些事，而哥谭也迎来了它短暂的安静，直到现在。 只不过科尔温越了解表情越古怪。 听起来不像我，倒像是什么圣人或者恶魔。 他可不是一点也不在乎权势，地位，但这个故事里的自己表现却如此肆意，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诱惑他，可科尔温确信自己现在仍旧是个俗人。 而在科尔温试探地问起他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的时候，奥斯瓦尔德也没有确切的答案。 这又是一个留待科尔温探查的秘密，至此，科尔温·韦恩本人已经成了和这座城市相同的古怪谜题。 在科尔温的记忆里，十六年前，他一直与他的母亲生活在城市的一个角落，直到十六岁之后，他才来到韦恩庄园，见到他的父亲，这二十年的生活对他来说显得平静而又淡然，对于一个生活在哥谭的人来说是如此。 科尔温现在又回到了旧宅，他打量着这里的装潢，只觉得有些陌生。 看起来自己并没有和他的父亲住在一起，难道他害怕他的父亲知道自己做了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么科尔温不由得在心里思索，布鲁斯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孩子在做什么？ 如果是蝙蝠侠，科尔温可以确信他一定会清楚，但是布鲁斯，或者说只是花花公子的布鲁西，科尔温觉得暂时不去接触他才是一件好事。 与曾经的家不同的别墅没有引起他的触景生情，科尔温只是在原身的基础上保持一定的尊重。 他走进破破烂烂被猫头鹰洗劫过的书房，利爪的尸体已经被警署的人带走，在仔仔细细地检查完这栋房子之后，科尔温又回到了书房。 在此期间，科尔温无数次感到那种毛骨悚然的相似感，他们的习惯一样，科尔温无法忽略这点，他们会把无数黑色的衣服放在主卧的大衣橱里面，也会把自己最重视的东西放在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然而当科尔温拉开它的时候，只发现了一把擦拭干净的左轮。 这里本该放着他们最珍视重要的东西，科尔温在那里面存满了和家人的相册，但是这里却空无一物。 科尔温沉默地看着这把左轮，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嘲讽什么，毕竟把伤口当做珍宝的人可不是什么心灵健康的人。 但最后，科尔温还是把好像连他父亲也一起骂的话咽了下去。 他端起这把枪，拿枪的姿势很标准，枪口没有朝向自己，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中的这把左轮。 里面没有子弹。科尔温把弹巢甩出来，看来只是一件“装饰品”，但他又不是蝙蝠侠，哪里会需要一把枪作为装饰品？ 所以他做了一个不太尊重自己的决定，科尔温慢慢将家中找到的子弹一颗颗压进里面，随后把枪塞进一个空的枪套里面，熟练的动作好像在屠宰场杀了多年的猪，心中毫无波动。 科尔温对枪械略有精通，这技术是阿尔弗雷德教他的，但看起来原身比他要更加懂一点，科尔温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有预感自己会用上这东西，科尔温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凡事都要以防万一。 科尔温再次想到他的父亲，科尔温·韦恩似乎与这里的布鲁斯·韦恩的关系很疏远，那么他的枪法又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呢。 他又为什么要游走在灰黑色的地带，又为什么最后抛下一切成为大学教授呢。 还有科尔温的那些兄弟，那些吵吵闹闹会关心他也令他关心的人，不知为何与那些阿卡姆疯人院的疯子一起不见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科尔温委托了奥斯瓦尔德调查这些事，他不知道对方能否找到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但是总要一试，为了隐藏自己的目的，他还将这些名字混在他认识的阿卡姆罪犯里，毕竟他不愿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万一这个世界就是小丑的游戏呢。 还有自己，科尔温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又什么都记得，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能回到自己所生活的世界。 现实中，哪怕他只是默默无闻的韦恩家二子，有点孤僻的肄业大学生，才得到一份工作的普通图书管理员……综上，只是个家教还不错的普通人。 而现在，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会给这座城市造成影响，这是多么有吸引力的想法。 更不用说现在这副身体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很厉害，甚至一剑就能把自己曾经的敌人插进地板里面。 这不是属于他的力量，而应该属于原身才对，他能够以一己之力掀翻这座城市的底气。 也是科尔温能够不借助奥斯瓦尔德势力的底气。 他不知道这是否属于命运馈赠的一部分，但是他别无选择。 现在他站在这场戏下，眼神扫过墙上那些不知所谓的涂画般的装饰品，总感觉到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或许不是错觉，科尔温知道自己总忍不住疑神疑鬼，他猜过自己被算计了，或许这里压根不是过去，而是一个囚笼，一个阿卡姆罪犯之类的人设计的地狱，而他不知为何在去往大都会的路上被困在这里。 而这也是有依据的，科尔温大学研究的是历史，历史是有脉络的，就像人类采掘火种，构筑家园，为了生存，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然而这里并没有所谓的有关“衣食住行”的愿望，人们在此也不是为了生存，科尔温了解过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就像蝙蝠侠曾经为了了解哥谭所做的一样，只不过蝙蝠侠把这件事当成责任，而科尔温则纯粹出于兴趣。 而现在，科尔温总觉得建立这座城市的存在正在挑战他的底线。 这是一座孤城，外面没有任何东西，只有空茫茫的迷雾，科尔温问过奥斯瓦尔德有关哥谭的事，他们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吃穿住行都没有缺过，哥谭人好像靠海就能吃饱饭，但是这样的社会背景，真的能供得起一个繁华的都市这么做吗。 他并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个似真似假，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地方，毕竟梦境没有那么现实，而现实又没有这么模糊。 科尔温离开冰山餐厅之后，从城市的一角回到自己的家，从无数人嘴中得知他们了解哥谭的对岸有个叫大都会的城市，然而却从没人想过，去另一个城市生活的可能。 他们说，另一座城市要更加糟糕。 这就像是一种思想烙印，科尔温不明白，到底是谁做了这件事，让这座城市成为一座孤城，让生活在这座在城市的人无法离开这里，同时，也断绝了科尔温向外求救的想法。 他的父亲常对科尔温耳提面授，告诉他面临危险时最好的选择是求助本城市的超级英雄。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科尔温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那么科尔温又能做到什么呢。 科尔温不知道。 他心底有诸多猜测，但这并不能让他确定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的，于是思绪在这一路变幻万千，终于在回到书房，见到一地狼藉的时候落定。 猫头鹰法庭。这个组织虽说神秘，但那也只是旧日的余烬，哪怕现在它在这个哥谭死灰复燃，但再经历一段相似的事，科尔温心底是没有太大波澜的。 但是他们成功激起了科尔温的怒火，让他决心先将怒火集中在这些人身上，这些吃里扒外的小人掌控的组织，这个由吸血虫组成的该死的法庭。 科尔温既然手握利器，便不会叫这些人好过，这不仅是为了那些过去，也是为了自己。 他将自己在醒来时见到的文件移到眼前，那由自己亲笔写下的，熟稔得他甚至能默背出来的信，这让他忍不住加重了手下的力道，但随后他便感觉不妙地移开手。 在苏醒时，科尔温便一剑将利爪插进了地板，现在这股力量仍旧在身体中，科尔温甚至觉得，有这种力量，自己能徒手掰断钢筋，他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这种世界尽在掌握之中的滋味，这让他想到能力拔千钧的超人，但科尔温不是超人，他连这种力量也会失控。 他移开视线，决心先让自己冷静片刻再说。 站在这个事发突然的现场，他就是在这里被“召唤”，成为这个剧场的一个角色的。 然后他便发现此时正在被猫头鹰法庭的利爪所袭击，那个时候这力量就涌动在身体当中，科尔温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科尔温一直在克制，他从城市的另一头走到自己的家中是克制，没有第一时间拿起这份文件看下去是克制，没有问自己父亲的详情也是克制，科尔温知道自己在忍耐，。 循序渐进，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想到猫头鹰法庭的利爪，这个目前唯一能被科尔温认定为反派的角色，也是目前唯一出现在科尔温面前的线索。 他们的攻击性与这个迟滞的城市大相径庭，他们也有问题。 科尔温摸了摸缠上绷带的脖子，忍不住皱眉。 他又重新回想起自己与利爪见面的那短短一瞬间，在那极短的时间里，无数线索涌上心头。 这个利爪与科尔温曾经见过的利爪有着些许差别，装备，行动模式，大概这里的一切都与历史有趋向性，科尔温所见到的利爪，他们换上了更不方便的盔甲，护目镜也随之消失，所以科尔温能记得清晰地那双眼睛。 那似乎是一双蓝颜色的眼睛。 科尔温突然顿住，他在大脑中重新构建起整个现场，他再次看清了那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地，那确实是一双稀有的蓝色眼睛，就像是清澈的天空。 科尔温顿住，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记忆里真实的画面，亦或是自己的臆想，他没有捡尸的癖好，也不在乎要杀死自己的利爪会是谁，但是那点意外足够让他心惊肉跳。 毕竟蓝色是很稀有的眼睛颜色，不过这稀有并不包括韦恩家，所以科尔温很熟悉它，而现在，这双眼睛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熟人。 科尔温生活在哥谭，哥谭是个无底洞，它总是喜欢展现人类最恶的那一面，而科尔温也不惮于往这方面思考，现在这双眼睛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就足够让科尔温站在原地长出一口气。 他想到自己在醒时插进利爪胸口的那把剑，忍不住攥紧拳头。 不管怎么样，科尔温再次冷静了下来，撇开那些糟糕的，没有什么实证的猜想，猫头鹰法庭都是他的目标之一，他要弄清楚在疯子与英雄都神隐的情况，为什么他们还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科尔温不得不先提防他们再来想之后的事。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慢慢移动，落到桌子上整理好的文件。 “哥谭市下水道改建的调查”，他拿起这份文件，就好像拿起一面镜子，照出现在与过去一般无二的脸。 这只是一份普通的文件，但某种客观程度上来说，它对科尔温接触到猫头鹰法庭有着历史意义的起源。 科尔温为什么不惊讶猫头鹰法庭会对他他下手，这就是答案。 它像是猫头鹰法庭吸引器，科尔温过去因此受到猫头鹰法庭的袭击，现在猫头鹰法庭也会因此而来。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还会发生同样的事。科尔温记得很清楚，这项计划，是从他的一位朋友，威廉姆斯·福林教授的手中接过的。 或许在这个世界他们也是朋友，不过科尔温不确定这对这里的自己是否是一件好事，毕竟，科尔温·韦恩看起来拥有的比自己少很多，却比自己失去的更多。 而现在，科尔温又一次拿起这份文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由此陷入了沉思。 哥谭警局的验尸房内。 利爪突然睁开了双眼，他本该作为尸体被这里的法医解剖，但是奇迹让他重临这世间。 那双蓝色的眼睛先是呆滞，然后逐渐灵动起来。 他清醒过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一片安静。 这个还没有被切开研究的尸体迅速坐起来，他的装备还没有被扒掉，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盔甲的裂痕，这是科尔温用他的长刀造成的结果，他记得那把长刀贯穿了他的胸口，但是现在他胸口却变得完好无损，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哥谭警局的人没有想过他们对付的是什么怪物，利爪是一种有着超强自愈能力的刺客，只要不是对大脑造成致命伤害，他们受过的伤都会缓慢地修复。 科尔温的这一刀对能死而复生的人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利爪经受过猫头鹰法庭的改造，体内的流淌的血液充满了自愈的功能，只是他自己不清楚，也从来没有什么人让他受过伤。 而现在，眼前这个利爪在看到完好无缺的皮肤时陷入了短暂的，深刻的迷茫，但随后他便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久留。 利爪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他本应该去刺杀科尔温，这是他的任务。 但是这个任务他失败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而他失败了，现在这个消息一定随着他的“尸体”被送到哥谭警局而被猫头鹰法庭所知晓。 他的心中会有慌张吗，利爪知道假如自己回去找猫头鹰法庭，那等待他的很可能是报废或者冷藏处理。 但是他的心中一片空茫。 那再去找科尔温完成这项任务，将功赎罪？ 利爪想到教导他的利爪，那个叫威廉科布的人的饱含恶趣味的折磨，还有临死前，他内心被斩于刀下时，浮现的破碎的情绪。 这是一个年轻的利爪。 猫头鹰法庭所需要的是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杀手，但显然他的年轻让他还没有完全出师，换句话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工具，他身上还有人的痕迹。 他在执行命令与微妙的逃避之间左右摇摆，而这个选择令他无比痛苦。 最终，利爪还是再次抛出钩爪，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是他必须出发了。 他离开了哥谭警局，浑然不知自己的逃离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震撼，他爬上了哥谭的高处，而他下意识前进的方向，正是科尔温住宅所在的地方。 或许科尔温会惊诧于利爪的再次出现，他的脸上会露出意外的表情……不得不说，利爪竟有些期待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第5章 第五章 在舞台中心的另一边，真正的光芒找不到的地方，真正的阴暗之处，那里，一个真正摸不着头脑的人正站在滴水的下水道内。 这个只记得自己叫蝙蝠侠的人脚边躺着一具尸体。 不要误会，这并不是说这件事就是蝙蝠侠本人做的，相信在这两人中，尸体自杀的可能性都比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黑漆漆的怪物下手的可能性要高。 但是蝙蝠侠本人，他自己并不清楚这件事，他在刚醒来的一时间就想找地方打量自己的这身装束，借着水中的倒影，他便见到自己身着着一身黑色战甲，头上顶着两个尖尖角。 像一只蝙蝠。 于是那个名字被打包丢进他的脑海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人靠衣装的缘故，穿着这件紧身衣，他感觉捉摸不定的同时也变得寡言了起来。 他失忆了，他想。 顺着一开始向前回溯，水滴打在水泥上的声音唤醒了他，他睁开眼睛，于是发现自己正身处黑暗当中—— 令人心安。 这种状态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绝对不正常，蝙蝠侠知道。 他的状况比科尔温还要差上几分，假如科尔温还能依靠记忆推断那些琐碎的过去的话，那蝙蝠侠便确信自己的记忆被什么人细细切成了几块，在苏醒时他只抓住了些许的黑沙。 那些黑沙掺杂着血与愤怒的滋味。 这是他醒来时第一次感受到的滋味。 蝙蝠侠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假如说科尔温的记忆让他成为了一座理智的机械，那么蝙蝠侠的那些，在他醒来时出现在他脑海当中的画面，那些只言片语便令他头疼欲裂。 他忍耐着痛苦接受这一切，他似乎对此驾轻就熟，很快从虚无中挣脱，然后瞳孔聚焦，眼中有了真实的景色。 黑色。 他习惯性拢了拢披风，然后往后微微扯了一步，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 但随后他发现这动作并无必要，眼前的景色再次清晰起来，他适应了无光的环境，相当迅速，他的身体像是一具能够活动的机器，在此时终于被调试好，妥帖地令人不安。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尚未清晰，他就发现，自己的脚下躺着一具尸体。 蝙蝠侠：“……” 面对此种类似栽赃陷害的场景，蝙蝠侠发现自己并不感到惊讶，他隐约有意识到，自己醒来一定是要面临一个大麻烦的。 但这具尸体，蝙蝠侠打赌，这绝对是故意被丢在他脚边的，或者也有可能是他被丢过来到对方脚边的。 他很冷静地思考着这件事，与科尔温那起伏不定却又强作镇定的态度相比，他现在的心态简直稳定，这是许多大事件培养出来的素质。 总而言之，他比科尔温更快地适应了现状，面对这具尸体，他首先做的不是检查他，而是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再醒来前，他听到明显的滴水声，而他现在清晰地看到，自己正处在下水道中。 他的靴子踩在污水上，特质的衣服材料令他感受不到阻碍，透过水面的倒影，蝙蝠侠更清晰地看见一个恐惧的影子。 那正是自己。 他身着黑甲，还披着长长的披风，就像是从地狱里跋涉而出的魔鬼，身上唯一一点亮色便是自己腰间的腰带，唯一露出的下巴带着些许苍白，头盔带着两个尖尖的角，看起来像是一个阴影中的怪物，一只蝙蝠。 很酷。 这就是他叫自己蝙蝠侠的原因吗？ 蝙蝠侠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自己那具有威慑力的外貌，他想摘下面具看看自己的真面目，但随后他从这种出神的状态中清醒，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并不安全。 最后，他面不改色地站在那具尸体面前。 他半蹲下来，试探性地向那具尸体伸出手，没有陷阱存在，那抓住蝙蝠侠的套索似乎并不存在，好像这尸体就是随意丢在他的脚边，但蝙蝠侠并不相信事实是如此。 他把那具尸体翻过来，那尸体戴着一张令人熟悉的面具，蝙蝠侠对这面具产生了很深的既视感，这个词语就停在他的嘴边。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周遭的平静中，他听到了一点掀起波澜的声音。 这声音科尔温听到过，现在蝙蝠侠也听到了。 那是一种鸟类的声音，是猫头鹰在空中展翅的声音。 于是，蝙蝠侠想起来他们的名字。 利爪。 —— 一份有关哥谭城市下水道计划的改进方案。 这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你的村民给你提供了一份可控核聚变技术的荒唐，但这其实只是一份简简单单的报告，某代想做实事的政府告诉普罗大众，哥谭这座城市随着日新月异的发展，也应该更新一下下水道系统了。 但是就是这么一份简单的计划，在哥谭却寸步难行，哪怕这个计划比某任市长的阿卡姆大厦靠谱多了。 在熬过杀手鳄之类一系列对这份计划不满的家伙之后，猫头鹰法庭盯上了撰写这份档案的相关人士，他们的大本营之一就在哥谭的地底，这秘密是科尔温事后才知道的。 所以这个计划很好，但毫无疑问撅了这个组织的根。 他们就盯上了威廉姆斯·福林，这位生物学方面的教授，也是提出这个方案的主持人，利爪从黑暗中探出头，随着血染红了胸口，教授的手也一点点垂下，这份文件被无力的手慢慢松开，然后被科尔温接住。 科尔温显然不是生物方面的专家，他那时只是一个该死的历史专业的大学生，但是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要科尔温了解了他们。 那段日子里科尔温甚至自学了建筑方面的知识，就为了为自己的朋友报仇。 “吧嗒。” 利爪轻飘飘地落在屋檐上，他蹲下身，观察着房间里的人。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坐在书桌前的男人，那正是他的目标，黑发黑眼青年仍没有入睡，他披着一件大衣，正皱着眉坐在桌前翻着一份文件看。 烛火照得他有些清瘦，但利爪知道他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文弱，这个叫科尔温的人最后亮着的眼睛直到现在依然在他脑海中打转，与利剑刺穿腹腔的力道一起，令他难以忘怀。 他慢慢抽出从警局重新偷回来的长刀，忍不住磨起了牙。 他低头看着科尔温熬夜，站在房檐上一动不动，现在夜已过半，底下那个人看上去只是神色淡了些，没有一点熄灯睡觉的想法。 自上一次被科尔温反杀之后，他也算是总结了一些经验，疼痛是最好的老师，不过这样的错误可能不会再有下一次。 倘若再次失败，那结果显而易见，而成功……利爪虽是精贵一点的武器，但说到底还是武器，武器假如失败，那一定是不顺手，武器主人只会想换一把新的。 他失败的消息必定已经传到了猫头鹰法庭那里，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他只能将功赎罪。 他这样想着，琢磨起了如何下手。 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他的老师用来折磨他的那一套不能再次拿出来，而眼前的这个目标，利爪确定他在直面危机时异常冷静。 他的目光落在科尔温身上，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他坐在光下，利爪只能看到他那只学者的手，细长白皙，一看就是很少拿起武器的手。 但他还记得对方把利刃推进他胸腔时那平稳的姿态。 索性此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者，他可能冷静了一些，力气大了一点，但他显然不能抵挡来自暗处的偷袭，只需要一击致命，利爪根据之前的经验心想。 终于，科尔温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了书，他站起身，顺手拿起烛台，把手中的书放回架子上，紧接着，在利爪的注视下，他慢腾腾地踱步到书桌前将烛台放回原处，利爪的视线盯紧那张脸，那张显出一点懒散与疲惫的脸，唯独没有戒备。 就是现在！利爪抓住他低头吹灭烛台的间隙，飞一般地冲下去，露出带着干枯血迹的短剑，对准目标被绷带缠住的脖颈。 这一击只能一击即中。 在短暂的黑暗中，闪着光的只有突然出现的短剑……不，还有一样，夜视能力极好的利爪看到处在黑暗中的那人转过身来，看向他，他那双墨色的眼睛在此刻带上了光，而那坦然的光中恰好映照出他的身影。 文弱的学者只是笑着，然后掏出了枪。 利爪立刻意识到，科尔温看到了他，但他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科尔温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砰！” 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房间再次灯光大亮。 利爪用自己嘶哑的嗓音开口：“你知道我会来？” 科尔温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虽然在复盘时突然想到，利爪似乎是不死之身，但他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再碰见这位刺客。 这次他信心满满地来，却依旧大败而归。 “所以还是你，”科尔温想了想说，“猫头鹰法庭没有别的人了吗？” 利爪微微侧头，感受到金属贴近额头凉呼呼的感觉，枪口露出浓重的硝烟味，科尔温另一只手把枪顶在他脑门上，不说话。 利爪是不死的。 想到这件事的时候科尔温正坐在书房，此时，他心中反而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了，他坐在座位上，怀着一种古怪的心情想，复活就复活吧。 而现在这个利爪出现在他面前，这种既视感更加浓重了，科尔温慢慢腾出一只手，冰冷的手摸到他的后脑勺，摩挲着揭下他的面具，利爪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利爪只感受到一阵颤栗，科尔温那只斩杀了他的手擦过他的脸颊，他仿佛对这面具很熟悉的样子，轻而易举地摘下了它。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有一阵子科尔温几乎天天见到他，一张长相英俊帅气，能惹得大多数男女心动不已的脸。 然而谁又知道科尔温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理查德·格雷森。 他名义上的养兄，曾经的罗宾，布鲁德海文的夜翼。 果然。 他就说那双眼睛很熟悉。 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科尔温忍不住想要时间回到他没有看到利爪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将心底那一盆沸腾冒泡的水强行抑制下来，于是利爪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理查德·格雷森。”他念出这个名字，是试探，也是咬牙切齿。 利爪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是一个经过无数训练的刺客会听错吗？ 科尔温的眼神相当锐利，他俯视着利爪，就像是在打量着什么物件。 利爪看起来相当糟糕，一开始，他甚至对这个名字没有多少反应，而后才恍然顿悟这是在喊自己，他到底被洗脑了多久？他还知道这是他的名字吗？在被洗脑之前，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你知道我是谁？”就在科尔温沉思的时候，他听到了对方的怒吼，“你知道？你知道对不对！” “当然。”科尔温制止了利爪的暴动，他按住利爪的脑袋，来了一个急刹车，收走对方藏起来的暗器，“不过你自己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 他再次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对方。 第6章 第六章 理查德·格雷森，科尔温的兄长。 第一次见面，二人的态度都颇为冷淡，彼时迪克正处于和布鲁斯·韦恩的冷战阶段，而科尔温还不清楚他们的另一份工作，迪克表现得很是冷淡，还有疏远，科尔温自然更不会对如此对待自己的人有什么好态度。 不过这件事在科尔温知晓蝙蝠侠身世之后有所好转，科尔温知道他是因为与布鲁斯·韦恩的关系而迁怒自己，倒也没有太过在意，二人之间略有缓和，勉强到了能寒暄的陌生人的地步，究其原因，还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短。 十六岁那年，科尔温搬进韦恩庄园，那时候迪克与布鲁斯大吵一架，离开哥谭去往布鲁德海文，而等到科尔温习惯了生活在这里的生活，他们之间才真正好起来。 只是颇具有哥谭风格的笑话是，两个人真正关系好起来，是在杰森死后，愧疚成为了两个人沟通之间的桥梁。 在杰森死后，布鲁斯·韦恩变得极端起来，不止是在夜晚下手狠厉，在白天，作为布鲁斯·韦恩来说，他也显得不近人情起来，迪克冲回韦恩庄园的时候，他已经失去理智地禁足了科尔温一段时间。 迪克拽着科尔温离开了韦恩庄园。 科尔温能感觉到一股视线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渐行渐远，迪克没有回头看，科尔温倒是回头想看看，但是没有看到他的父亲。 这样明显的视线，科尔温相信迪克绝对不会毫无察觉，只是他不愿意回应，科尔温很清楚这对于一个刚得知自己兄弟死讯的人来说还是太艰难了。 两个人坐进车里，迪克只在警服外面套了一件夹克，他是匆匆从布鲁德海文赶到哥谭，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科尔温相当平静，平静得让人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起伏，而迪克，他的脸色糟糕得吓人。 迪克喘着粗气，像一只野兽，声音大到这个小空间里面的所有人都清晰可见听见。 在漫长的沉默中，在看到他慢慢冷静下来（至少表面如此）之后，科尔温终于先开口。 “你还好吗？” 迪克转过头来，科尔温却没有与他对视，继续说：“我很抱歉。” 他这么说。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迪克如此道。 但是科尔温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我想我还需要对你说一声抱歉，虽然你帮了我，但是我想我们不能丢下布鲁斯不管。” “怎么，你想继续被他禁足？”迪克知道自己完全是出于怒火而发出的质问。 “不，谁会喜欢被无缘无故的限制自由呢，所以我很感谢你，哥哥，”科尔温并没有生气，他不知道自己的称呼给迪克带来了多大的惊涛骇浪，“只是我觉得这么做会让他安心一点，他最近一段时间很糟糕，所以或许顺从他会令他心情好一点。” 科尔温的态度很明显，假如在自己的人身自由和他的父亲之间做出一个抉择的话，那科尔温当然会选择后者：“但是我想我的办法失败了，我忽略了其他关心我的人的态度。” 就比如说迪克，还有对带他走这件事保持默许的阿尔弗雷德的态度，科尔温的手微微一动，但面上依旧毫无波澜。 迪克抓紧方向盘，这话也有人跟他说过，是一个小孩子，他发现了蝙蝠侠和罗宾的真实身份，然后来找他，希望他做回那个罗宾。 科尔温从没有跟他说过这么多话，他此刻还在继续说道：“或许此刻唯一有用的，便是时间了，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所以，正如你在现在回到韦恩庄园一般，我也想试着尽自己力帮助他，兄长。” 但是和那个不了解他和布鲁斯过往的孩子相比，他的语言与科尔温现在所说的话相比，科尔温这番没有任何修饰的话显得更加有说服力。 原因无他，作为亲历者的科尔温当然能理解所有人，只不过他与真实的家人仍旧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其实……”他想说些什么。 但是有什么突然发出强烈的动静，打断了他的坦白。 那声音他很熟悉，是蝙蝠侠的窃听器。 “该死！”迪克骂了一声，他就知道布鲁斯不会罢休，但是当他再次看向科尔温，想说些什么，却已经没有了勇气。 于是迪克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说得对，科尔温。我这段时间会看好布鲁斯的，”他用前所未有的温和的语气对科尔温说，他把一只手搭上科尔温的肩，“一切都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 两个人沉默许久，迪克说：“布鲁斯真是个糟糕的大人，是不是？” 而科尔温没有否认，他清楚对方只是一时气话，所以他只是叹了口气。 —— 回到现在，科尔温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而后他说：“你真糟糕，我想，假如你的父母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们一定不会为你自豪的。” 这对于迪克来说，毫无疑问是引发怒火的前兆，但是理查德的愤怒却在此刻凝固了：“你认识他们？” 所以他也不记得那些过去了，科尔温“唔”了一声，他又一次望向窗外，没有提当年马戏团的格雷森，这件事对现在的利爪来说太超前了，但科尔温也算是变相回答了他，是的，我认识你的父母。 他慢悠悠地说：“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呢，毕竟你想要杀我，还是两次，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好心会告诉自己敌人的傻子吗？” 科尔温的话里充满了诱惑：“想要获得什么，必定要付出些什么才对。” 他想要什么，无非是情报，谁才是这起案件的罪魁祸首，谁命令利爪暗杀这些政要，猫头鹰法庭现在的情况又如何。 而理查德听了科尔温这话，很明显得，他开始权衡，而权衡就是退步的开始，最终，科尔温见到他内心的犹豫终于败给**。 他咬着牙问：“……你想要什么？” 科尔温则终于笑了起来，他知道对方在犹豫的那一瞬间便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 我是利爪吗？ 现在，蝙蝠侠在思考这个人生中极其重要的问题。 你看，他们都是鸟类，额，蝙蝠大概也算是吧，毕竟它能飞。他们还都戴着面具，还都在这个阴暗的下水道里，最主要的是，在和他撞上的这个利爪对了几招之后，两个人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相似的路数让两个人都有一种在对着镜子挥拳的错觉，在最后，两个人的动作都慢慢缓了下来，从一开始的狠绝慢慢变成两只小鸡对着啄米的架势。 “你是利爪？”利爪犹犹豫豫地，最后竟然吐露了这么一句话。 蝙蝠侠：“……” 不，我是蝙蝠侠。 蝙蝠侠咽下反射性跟台词一样的记忆，就如同他不知道什么是利爪一样，其实他也不清楚过去的自己为什么执着地把这句话刻在记忆深处。 但是他想，一个人的身份显然不是能够被几句话所束缚的，不管是利爪还是蝙蝠侠，这听起来都只是一个代号，而不是他的名字。 利爪，这个年轻的刺客坦白，他与面前的这具尸体有着不错的关系——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紧紧皱起了眉头。 尸体的名字叫威廉科布，死状并不凄惨，手段干净利落，凶器是一把长剑，这在这里大概很常见，不一般的反而是凶手的力气，他的手劲应该只比穿着盔甲的蝙蝠侠小上那么一点，在二人遭遇的时候对方一刀便捅进他的肾脏，最后一击致命，被阻断神经。 而在蝙蝠侠表示自己不是凶手之后，对方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蝙蝠侠，面露难色道：“不太像。” 蝙蝠侠：…… 忽略对方这古怪阳光又对杀手来说有点话痨的性格，他出现在这里和眼前的尸体是否有着必然的联系？蝙蝠侠没有被无足轻重的话题带歪，反而冷静地思考起来。 不过众人确实也想象不到竟然真的会有人和刺客杀手一样，穿着不像人的戏服，扮演着动物。 蝙蝠侠心底突然冒出这句话，这好像不是他的心里话，而是某个和他很亲近的人的评价。 他拒绝承认他这身打扮是在模仿动物，这只是一种威慑。 但是他瞪向利爪。 “咳，抱歉，但是你真的不考虑多为我解释解释吗。” 而蝙蝠侠能说什么，他只能根据现有事实猜测：“教你体术的人与我有渊源。” 谁知利爪惊愕的说：“所以你也认识威廉科布。” 蝙蝠侠的视线随着利爪的视线一起慢慢投射到脚底的这具身体上。 “……” 这让蝙蝠侠暗自皱了皱眉。 联想到之前利爪所说，眼前这具尸体，很明显他们是导师与学生的关系，这不知为何让蝙蝠侠有些不适，但是，是猫头鹰法庭都用这一套招数，还是只有他们了解这些呢。 这个问题对蝙蝠侠来说很重要。 利爪在旁边蹲着看这只蝙蝠在尸体旁忙来忙去，他将蝙蝠侠的行为当作肯定，真心实意地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比你早。” 哪怕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一个死人的性格爱好，蝙蝠侠只好摆明自己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沉默敷衍过去。 “这好像是一句废话。”利爪咕哝了一声，难不成威廉科布还能在训练自己的时候抽空结交亲友？这听起来就太不利爪了点，他这算是初次体会到废话文学了。 不过这倒是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利爪心想。 利爪收敛起自己的小心思，看着忙个不停的蝙蝠侠，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笑道：“所以我应该叫你‘前辈’喽。” 这一声“前辈”可真是被他喊得荡气回肠，带着一种阳光开朗的调笑，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蝙蝠侠顿了顿，这一回他终于切切实实与利爪对视，明面上，他对这话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目光落在利爪身上，恍惚中，利爪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这是试探，蝙蝠侠看出对方在试探自己。 良久，蝙蝠侠才低下头，平平地表示：“所以你在一开始还认为我是凶手。” “哦，”利爪说，那种与不可名状对视的错觉转瞬即逝，他却还没回神，“我可没这么说过。” 蝙蝠侠好像要将他们从刚才的氛围中带回来一样：“我本来应该只是个过路人。” 利爪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语言。 但是忍无可忍之后他终于吐槽：“所以，你在掀翻我的时候那根用来捆住我的绳子也是路过要用的喽，还有那些现在你正在掏出来的奇妙小装备。” 蝙蝠侠又不理他了。 于是利爪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刚刚短暂的感觉好像不存在一般，只是现在他却比刚才表现得更加热切了一些，话题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刺客这些年一直在接受一个刺客该会的东西，而交流并不能算其中之一，但打开了话茬的他却展现出自己这方面的天赋，令人不反感又一点点接受自己的存在。 蝙蝠侠一直在检查尸体。 下手的人相当利落，他瞄准了两处，第一下让对方无法行动，第二下阻断了对方思考的能力，下手狠厉，清楚怎么样才能置人于死地，但是为什么要再补上一刀呢。 蝙蝠侠不认为这是出于恨意，从动手的痕迹来说。下手的人一直很冷静，冷静的有点残酷了。 旁边的利爪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你介不介意多一个搭档，我看你现在挺缺的，考虑考虑我吧，我什么都可以干的，老兄。”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就是真相了。他，那个凶手认为，只有这么做才能彻底杀死利爪。 看着蝙蝠侠没说话，利爪本来以为是自己惹人厌烦了，他有点失落。 “你还有什么任务吗？” 突然，蝙蝠侠站起来，悄无声息地说。 “任务？”利爪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没有啊？怎么了？” 蝙蝠侠抖了抖披风，道：“杀死威廉科布的人对利爪很是了解，这具尸体是第二现场，他将尸体挪到这里，就是确定有人能够发现它。” “额……所以？” “但是百密一疏，他暴露了自己，”蝙蝠侠说，“这里收录了大部分案件的地方是哪里？” “额，只有哥谭警局吧？” “那下一个目标就是那里。”他这么说着，忽略这个让他微微颤抖的地点，眼睛却看着抖擞起来的利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利爪不明所以地看着蝙蝠侠，突然迅速地反应过来，像只小鸟一样小声试探：“我们一起？” 蝙蝠侠“嗯”了一声，抖了抖披风，没有拒绝。 在某一个瞬间，蝙蝠侠体会到一种顺理成章的直觉，仿佛他这么做是理所应当，但很快，强烈的自厌就席卷了自己，他在质问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一方面，他告诉自己目前是失忆状态，不管做出什么都是有理可据的，但另一方面，他内心某个声音在说，你真的对自己是谁一无所知吗，那种灼烧着你愤怒现在不是依旧还在吗。 “哎呀，我就知道你会同意我的建议！你会需要帮助的。”利爪将蝙蝠侠从怒火中短暂的拯救了出来，他毫不掩藏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就大胆说出来，在这点上的坦诚让他的交际水平直超哥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他很高兴面前这位看起来就很独的家伙的坦诚，然后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好的老大，不过我还以为你不会接受这个想法呢，毕竟我总觉得你固执的要命……” “……”蝙蝠侠抿了抿嘴，他固执吗，蝙蝠侠有点执拗的反思了几秒，没有吧。 所以他又把目光对准了说出这话的利爪，眼神凉飕飕的。 利爪在比冰块还要冷的注视中慢慢地闭紧了嘴。 忍了又忍，他还是笑着补充了一句话：“咳，没有真的说你固执的意思，老大。” 好样的，还不如不补充呢，利爪。 第7章 第七章 哥谭警局的人第二次来到这座旧宅的时间并不妥当，此时正值夜半三更，只不过既然房屋的主人没有拒绝的态度，那么他们便也不存在什么打扰的想法。 科尔温坐在书房那间被打破的窗户前，吹着冷风，拿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表情算不上好看。 哈维·布洛克第二次见到科尔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这次两个人都没有寒暄的打算，开门见山的说：“我们听说你又遇到了危险。” 科尔温嗯了一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不说话。 哈维说：“我们的人听到了枪声。” 他们听到了枪声才来到这里，只不过他没有告诉科尔温的是，他们的人早就在这附近埋伏，但是什么也没发现。他心情沉重地点了一只烟，弄得整个房间烟雾缭绕。 他没想到的还有很多，就比如正在警局的人接到报告，说是尸体消失了。 现在科尔温这里又遭到袭击，想来凶手是谁已经不需要调查。 只是谁都没想到凶手竟然是个死人，还是上一案已死的凶手。 “刺客死而复生……”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对这件事的震惊，科尔温估计他现在才正视科尔温给他讲述的都市传说。 科尔温没有隐瞒这种事，这对于还在调查谋杀案的哥谭警局来说是必要的消息，告诉他们在面对这种不似人的怪物时赶快逃跑才是正道。 如果是在蝙蝠侠还在的哥谭，或许他们还有另一条路，但是现在还是不要正面对抗为妙。 科尔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透着辛辣的液体：“这次还要做笔录吗。” 哈维·布洛克算是发现了，科尔温就是块烫手山芋，他肯定知道很多事，你问他他也会说，但那个问题又来了，你能承担起知道一切的代价吗？ 布洛克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件事他干不了，这个童谣里的那个什么组织一听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连高官政要都敢招惹，还杀得悄无声息，做成无头悬案，自己这几两肉恐怕还不够他们剁的。 但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那些东西绝对不会是人。” 哈维·布洛克知道利爪尸体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亲眼看过，那个时候他还在暗中嘀咕过科尔温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死者死状竟如此凄惨，但现在看来他只觉得科尔温还不够狠，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被拆开能不能活…… 科尔温不知道哈维·布洛克在心里嘟囔什么，假如知道的话一定要嘲笑他们哥谭警局没蝙蝠侠之后连世面都见得少了，就拿阿卡姆疯人院的那些疯子来说，他们的高智商与强迫症相结合，无数犯罪现场都表现得惨不忍睹。 “目前为止，你们的人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哈维·布洛克干脆利落地说，“我们本来想从尸体上下手，但谁知他死而复生，长出两只脚自己又跑回你那里去了。” 科尔温不带任何嘲讽地笑了一声。 他的思绪慢慢游离，这也是他没有去寻求警局保护的缘故，凡人又如何抗衡这些怪物呢。 现实的GCPD在布鲁斯·韦恩的资助下不断更新设备，才能在疯子，怪物与外星人之间占据了一席之地。 科尔温生活在哥谭，而哥谭，总是能给他整出些新活来刷新三观，上一次毒藤女把哥谭变成了森林，还记得又一次谜语人将整座城市涂上了绿色，他们会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没有蝙蝠侠并不会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科尔温知道这件事，生活在哥谭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 企鹅人和猫头鹰法庭的出现就是证明，他们就像是死水上偶尔浮出的烂泥，你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只是手一伸进去，就被拖进了沼泽里。 科尔温看着杯中慢慢变得毫无波澜的液体。 而他现在就行走在这一片沼泽之上。 而现在问题来了，你要怎么在不陷进沼泽的情况下看透沼泽底部到底是什么，又如何去证明自己的想法呢。 科尔温抬起头，此刻哈维·布洛克问了他一个科尔温不得不说假话的问题。 “话说，我还以为这次也会在现场看到利爪的尸体呢，”哈维·布洛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就像上次一样。” 看科尔温依旧没有说话，他补充道：“我猜你不是失手放走了他吧，毕竟就连第一次刺杀你都躲了过去，而且你看起来不是很惊讶他会出现。” 科尔温能说什么呢。 他轻飘飘地跳过了这个问题，只说：“太麻烦了。”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哈维·布洛克自动把他的话翻译成了留在手里也是个麻烦的态度，这样一想确实。 科尔温看着对方一副理解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 只是在敷衍的科尔温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毕竟在别人看来，放走自己的大敌这件事听起来实在像是没有脑子的人会干出的事情。 科尔温总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是故意这么做的，并且向对方保证那只利爪并不会再刺杀什么人，他只是坚持，既然自己认出利爪的真实身份，那么这么重要的角色，当然不能死，要让他发挥最大的作用才对。 这种飘忽不定的心态是科尔温无法成为英雄的原因之一，科尔温自己也很清楚，不管是面对一个对自己毫无记忆的熟人，还是一个亲切称呼他为“老友”的阿卡姆疯子，他做不到为了理想干掉自己的熟人，哪怕明知道他们走上错路。 科尔温岔开话题，问：“你们的局长呢？这次怎么没看见他？” 被这一问，哈维·布洛克的表情就有些不太自然了，他支支吾吾，突然把目光转向了科尔温，只见他眼前一亮，对科尔温说：“你是不是姓韦恩来着。” 看到科尔温没说话，他咳嗽两声：“是这样的，你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个晚宴。” “晚宴？”科尔温稍稍抬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为什么是我？” “是这样的，我们的局长现在正在招待哈维，不是指我，是我们亲爱的市长，而他正缺人替他参加那该死的宴会，你有没有兴趣。” 布洛克探长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对了，我记得你的父亲也会出席，布鲁斯·韦恩，你不想见见他吗？” 布鲁斯·韦恩。 听到这个名字，科尔温先想到的是自己醒来前他与对方最后一通电话，那时科尔温正在去往大都会的无轨列车上，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斥着疲惫，科尔温看到新闻，阿卡姆又发生了一次规模不小的越狱。 而现在，科尔温在权衡。 科尔温总是在理性与感性之间权衡，而现实可没有那么多筹码让他后悔，假如见到对方是会让自己后悔的，那科尔温倒不如不去。 毕竟这个世界可不像科尔温前二十多年的生活那样仁慈。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也只有猫头鹰法庭的追杀能让他感觉到一丝熟悉的风格，只是这种令人憎恶的亲切感在再次见到利爪时荡然无存。 哪怕早在与奥斯瓦尔德交谈的时候，科尔温就知道了自己父亲的现状，但是他仍存有疑虑。 哪怕奥斯瓦尔德告诉自己他依旧在做自己的花花公子，无忧无虑，但是科尔温不确定在他同样经历过犯罪巷中的一切之后，是什么让他放下了这一切。 更不用说，科尔温其实是有些害怕见到他的。 布鲁斯·韦恩是个复杂的人，是他的父亲，也是这座城市的超级英雄，他用了很多年来摸索如何与对方相处，但这些经验都是对蝙蝠侠的，那时他面对的是一个有着双重身份的布鲁斯，而不是现在这个听起来耽于玩乐的少爷。 这两者完全不同。 科尔温和他父亲那时有时无的奇思妙想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早就习惯被需要时出去顶包还有相互糊弄了，这就和布鲁斯做的饭是一样的道理，他不是不会做饭，只是总喜欢在这做饭的过程中加一点奇思妙想，最后弄出什么都是个未知数。 结果现在布鲁斯·韦恩似乎一朝变成一个没有麻烦的，理想中的父亲，科尔温还真没有面对这样的父亲的经验。 但是想到猫头鹰法庭，科尔温又决定去见对方一面。 猫头鹰法庭曾经就很想置韦恩于死地，现在仍然像下水沟里的臭虫一样恶心，令科尔温不得不佩服。 科尔温与猫头鹰法庭的渊源由来已久，他们之间的宿怨也不是一两句能够讲清的事情，这些年在蝙蝠侠的追缴下，这个组织已经逐渐凋敝，不过科尔温仍在暗自追踪这个组织，这也是为什么他先把目标放在他们身上的缘故，他非常了解自己的敌人。 很多年前，科尔温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他有一个名叫威廉姆斯·福林的好朋友，就是那个计划着要改建哥谭下水道的老教授，而他的计划正是猫头鹰法庭杀死他的原因。 也是猫头鹰法庭决定杀死科尔温的原因。 在一片雪白的猫头鹰迷宫当中，被逼入死路的科尔温遭遇了深入险境的蝙蝠侠，两个人最终逃离了这座类似古罗马斗兽场的地方，但是这件事也给科尔温的心上蒙了一层阴影。 他们牢牢吸引住了科尔温的仇恨，布鲁斯·韦恩曾经在危险之后特意找科尔温谈过，但是躺在病床上的科尔温没有让他看出一点端倪——科尔温还在追查猫头鹰法庭，这件事一直被当做秘密隐藏到了现在，直到如今。 现在正是把它拿出来的好时候，科尔温不吝于分享此时，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只不过多亏了猫头鹰法庭惹出来的事，那也是科尔温第一次在事件中离蝙蝠侠那么近，他第一次见到穿着战甲的布鲁斯·韦恩，不过幸运的是，科尔温和对方的状态都相当糟糕，这才不至于被隐隐试探到底知不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比纯粹的布鲁斯·韦恩更可怕的是在你面前装都不装了的蝙蝠侠本尊，科尔温一点也不愿意原本披着花花公子外壳的甜心爹露出那种不可名状的蝙蝠侠馅，然后对科尔温说“我们需要谈谈”，还是让两个人的关系维持在普通的有点别扭的父子比较好。 这样想想，或许单纯面对布鲁斯·韦恩也不怎么让人害怕了。 科尔温在反复斟酌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但是他看着布洛克探长的神情吗，忍不住道：“得了吧，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事，我已经很久没有回韦恩庄园了，倒不如坦诚一点告诉我，这个宴会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好吧，”他听到哈维·布洛克这么说，“我是说……” 第8章 第八章 威廉姆斯·福林并不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他只是在自己的专业上相当精通而已，这项计划虽然是他来打头，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是项目的发起人。 在科尔温的记忆中，曾经的发起人是布鲁斯·韦恩，而在这里，他是哥谭市的市长，他的名字叫哈维·丹特。 科尔温要参加的宴会并不是他筹办的，但这场宴会他却会参与。 科尔温拿着宴会的邀请函看了几遍，仔仔细细检查过，才决定来这里一趟。 此时的城东依旧灯火通明，而在远离城东的地方，这里是一片住宅区，蝙蝠侠落在二楼阳台外，安静地观察着这栋宅邸。 在经过并不算漫长的调查之后，蝙蝠侠与利爪来到了这里。 利爪在准备回到猫头鹰法庭总部的时候撞上这桩凶杀案，原本他应该表现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情感并不是刺客需要的东西，但是他看到了尸体的那张脸。 他认得那是训练自己成为一个合格利爪的导师，威廉·科布，在确认这一点的时候，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涌上他的心头，但是理查德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大部分时候，他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猫头鹰法庭把他养成了一只野兽，淡薄的人性被求生欲压下，但偶尔，那种源自过去的灵光一现也会冲出这颗不怎么精明的脑袋。 而现在，世俗屡次给予利爪的打击都让他一点点进步，至少让这头野兽现在开始思考。 所以他压制住自己的愤怒，哪怕他一开始想要置那个站在尸体面前的人于死地。 而如今，他不得不接受威廉科布已死的事实。 他对威廉科布的心情很复杂，他是自己的引路人，让年轻的刺客吃了很多苦头，但是他也教会了刺客很多东西，陪伴了自己很长的一段时间，猫头鹰法庭在洗脑之后把他派到威廉科布手下做事，那时在他身后传来一阵阵笑声，利爪实在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笑。 威廉科布不同于他这个利爪，对方是纯粹的杀人机器，没有自己的想法，行事作风颇为残忍，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教孩子，利爪在他手下吃尽了苦头。 而蝙蝠则是另一类动物，在一开始和他打斗的时候，利爪恍惚间像是遇上了一个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在和他组成暂时的搭档之后，那种不可名状感也随之消失，但利爪能感受到，他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而在利爪看向蝙蝠侠的时候，那种注视感却消失了。 其实利爪想说，想看可以随便看的。 在蝙蝠侠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利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然而这个笑却像是太阳一样令蝙蝠侠滚烫地移开了双眼。 接下来利爪再也没有感受到那种注视。 蝙蝠侠并不清楚猫头鹰法庭曾经做过什么，但他知道有个地方记录了一切，作为一个一听就没有进行过官方报备的哥谭社团群体，这些人聚在一起总不可能只是打打桥牌。 而蝙蝠侠最擅长的就是从中抽丝剥茧，找到真相。 只是他所面对的不止如此，当二人从封闭的下水道中走出，见到这美丽的，破败的，罪恶的都市时，蝙蝠侠抬起头，四周仿佛都暗了下来，他若有所觉地抬头，阴雨密布的城市，只见天际突然出现了一道亮眼的标志，那标志和自己胸口那不知名材质做成的图标一模一样。 是蝙蝠灯。 他眼前一阵恍惚。 这是一场梦，还是曾存在的现实。 雨滴滴落，蝙蝠侠眨了眨眼，没有雨，没有灯光，只有一个好像刚从雨林走出的原始人。 这座哥谭已经很久没有雨了。 不仅没有雨，还变得像是无数融化又凝固的蜡笔一样，格外的扭曲。 他看向利爪，他表现得很平静，没有察觉自己的出神，就好像这一切是正常的。 他本该警惕他，以防被对方发现自己对这座城市的震惊。 本该。 但是……命令似的话快要脱口而出，他就骤然惊醒，他想起自己到现在也没有问起利爪的姓名，而利爪也并不了解他。 但是内心有个声音在说，你本该认识他。 仿佛随着他慢慢回归这座城市，一切都在慢慢复苏，他的记忆，那些技巧，还有曾经的理想，它们就好像在随着蝙蝠侠眼中所见的哥谭而渐渐复苏。 然后蝙蝠侠抬头望向了天空。 天上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没有云，没有雾，没有雨，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罩子笼罩住整片天空，那是科尔温醒来所看到的天空。 而它现在就这么完整的出现在蝙蝠侠面前，提醒他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但是利爪似乎对此视若无睹，假如一个人一出生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色，那这样的天空对他来说就是正常的。 被钩抓枪带动的身体轻轻松松地飞了出去，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 理查德跟着蝙蝠侠，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在空中跳下，游刃有余地追上他。 利爪不知道蝙蝠侠是怎么锁定这里的，他们从警局出来，蝙蝠侠似乎很清晰地就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们找到了猫头鹰法庭的目标，利爪不清楚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他显得如此游刃有余，令人钦佩。 从地下出来之后，他好像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或许是蝙蝠的本性？ 二人荡着绳索穿行在这座城市，风猎猎的穿行过耳边，利爪几乎要喜欢上这种感觉了，但随后他想到自己所经受的训练，那种快乐又荡然无存了。 在余光中，他低头，飞过高高的哥特式建筑，来到低矮的居民区，他们慢慢朝低空坠去。 利爪低头，余光中，似乎瞥见穿了件黑色的大衣的熟悉的身影晃过，衣角像是子弹一样划过他的视网膜，他没有再关注下面的人群。 蝙蝠侠再一次提速，利爪抬起头，飞快地跟上前面的蝙蝠侠，两个人来到了威廉姆斯的住宅。 两个人落地时都像鸟一样轻盈。 —— 科尔温来到了宴会。 无数叽叽喳喳的人组成的热闹场面，一向是科尔温所不习惯的东西，但是作为韦恩家的人，这些又是他不得不经常经历的。 宴会上，众人觥筹交错，科尔温一如习惯地让自己的出现无声无息，但雁过也是有声的，一个一直在注视他的人在科尔温进门后立刻迎了上来。 哈维·丹特，哥谭市长。 科尔温早有耳闻，但此刻才亲眼得见。 没有成为双面人的哈维·丹特在科尔温看来正常又别扭，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装，看起来意气风发，在见到科尔温之后，他朝自己走来。 真是光怪陆离的世界。科尔温回想着阿卡姆疯人院的那些疯子，在奥斯瓦尔德还有其他人的讲述下，他们大多数都成为了各行各业的翘楚。 而其中最优秀的几位，比如说，哈维·布洛克口中的另一位哈维，指的就是他了，双面人先生，听说他手中还有一枚硬币，科尔温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反正在哈维·丹特朝科尔温走过来的时候，科尔温近乎是冷漠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位父亲的熟人反而露出笑容，朝科尔温举了举杯。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这么说，“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与其说是百闻不如一见，倒不如说是早有预谋吧。 科尔温听到如此别致的开场白，只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科尔温·韦恩从前没有见过这位市长的，威廉姆斯·福林死后，哪怕科尔温·韦恩在帮助推进计划的实施，他也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并不信任哈维·丹特。 “早在几年前我就在想您是什么样的人，只不过看起来我的想象和真人看上去天差地远。”哈维看起来完全不在乎科尔温的沉默，自顾自地说着。 科尔温此时终于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的直白不足以劝退这位市长先生，对方顿了顿，反而换了套话术：“好吧，看来您不喜欢绕弯子，那我就直白的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 “我过去一直很想找您聊一聊，直到今天才终于见到您，只不过，你看起来与我想象的差别很大。” 几年前，那就不止是哥谭重建计划这件事了，科尔温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话里存着仔细斟酌的态度，忍不住皱眉。 “只是您做到了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我想从这一点来看，怀抱有多大的尊重都不为过。” 市长观察着科尔温，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一座岩石构筑的雕像，对这称呼没有任何反应，或许就像大多数谣言所说，科尔温的思维混沌黑暗，是其他人看不清的秘密。 但总有人会惹上他。这一次是连环谋杀案的凶手，科尔温解决他之后，只是对奥斯瓦尔德说了几句话，哥谭的局势又变得风起云涌起来。 而上一次，上一次是法尔科内。 哈维·丹特心想，能让奥斯瓦尔德言听计从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人总是容易因为第一印象而决定一个人，有时候哈维·丹特也不例外，而科尔温·韦恩却似乎不是一个能以常理判断的人，他……太过年轻，年轻的让哈维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否有些老了。 虽然知道他是布鲁斯·韦恩的儿子，而且年纪也是白纸黑字写在记录上的，但初次见面仍是容易产生怀疑的感情。 他真的是那个掀翻法尔科内家族的狠人吗？ 又或者，某种隐秘的恐惧产生在大多数人心底，在那个年纪能做出这种事，那么现在他又能做什么？ 他就站在这里，低垂着眼睛，在哈维·丹特叫住他前就发现了对方，于是那双平静的眼睛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对方，隐约间，哈维·丹特有一种此行的一切都被看透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科尔温其实有很久没有参加宴会了，他不明白，现在的人难道都喜欢在说话的时候止又欲言，欲言又止的吗。 那么科尔温就要可怜一下他的父亲了，因为一般来说，参加宴会这项差事都是他父亲来办的。 在两个人沉默之间，科尔温的目光顺势就望向二楼的露台，他早在进场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布鲁斯·韦恩的身边围着许多美人，科尔温用一种审慎的目光盯着那里，确定他只是在单纯的享乐，科尔温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九章 哈维·丹特终于发现了科尔温目光尽头的身影。 “布鲁斯·韦恩。”他说，科尔温闻言望向他，这目光并没有警惕，却似乎蕴含了一丝兴味，仿佛是渴望他说出什么真知灼见。 这怎么可能，哈维心想，他不想参与这家父子之间的问题，他只是认识布鲁斯罢了。 但是科尔温却感兴趣地开口：“我听说你们是同学。” “是的，似乎，”哈维想了想，心想好像有这件事，“不过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聊过了。” “很久？” “我不太记得了。”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他们听到远处，布鲁斯·韦恩在不断和美人调笑，站在楼下的二人都有一种自己仿佛在另一个世界的感觉，突然，哈维·丹特说：“其实我今天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见你一面，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毕竟我们也算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同努力过。” 但是这话不应该对我说，科尔温心底清楚，哈维·丹特的这些话可以对曾经哥谭的铁三角说，也可以对原身说，但唯独自己是不能做出什么反应的。 科尔温只是沉默，索性对方也不期待科尔温做出什么反应。 他继续对科尔温絮絮叨叨，更像是在自述过去：“在法尔科内统治哥谭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检察官，在那时，我几乎看不到这座城市的任何希望。” “后来，法尔科内倒台，哥谭又回到了人们手中，而我也趁机成为了市长，继续自己的改革，哥谭正在不断变好，不是吗？” 他近乎是在直言说：“我希望你也一样。” 但是对于这句话，科尔温却莫名感同身受了起来，他动了动嘴唇，想冷笑，想说这可不一定，但是他又记起来死去的威廉姆斯，决定不泼冷水，为他的好朋友积点阴德，于是他变得更加沉默起来。 很显然，哈维·丹特这话连他自己都不太信，他露出那种常露的假笑，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这种笑容的。 于是直到哈维·丹特离开时，科尔温才对着他的背影问他：“你又是在执政期间到底对这座城市失望过多少次，才会说出这种干巴巴的话呢。” —— 威廉姆斯·福林是哥谭大学的老教授，已经在哥谭工作了十几年，堪称历经风雨，特别是这个五十来岁圆墩墩的老人还是个好人，这就显得他的人生更加难得。 在科尔温任职图书馆管理员时，威廉姆斯发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低着头看书的年轻人记得所有书的位置，两人迅速成为了朋友，那时候为了工作，科尔温搬到旧宅，两个人天天去对方家中做客，讨论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这对于两人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朋友。 一个热爱知识的，三观相契合的朋友，不管在哪里都是难得的。 正因如此，他们一见如故，经常为了一个观点争论不休，却不觉得疲惫。 这份关系维持到科尔温突然听闻对方的噩耗。 对于交际圈匮乏的可怜的科尔温来说，威廉姆斯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在不断地交流中了解他本性的人之一。 他也会说：“你这个犹豫的性子，可是比你在学术上钻研的能力差得多喽。” 那时暖和的柴火映在科尔温眼前，他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态度平和：“毕竟真理有对错，而现实里的选择很多没有。” “至少我心比较狠，不算善良，不像你。” —— 当科尔温走上二楼时，远处的沸腾尚未烟消云散。 虽然科尔温早就知道他的父亲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但是布鲁斯其实从未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展露这方面的态度。 这也让科尔温站在远处旁观了一阵，就像是威廉姆斯说的，犹豫不决。 直到人一个不剩之后，科尔温才走上前去。 布鲁斯·韦恩毫无疑问是宴会的宠儿，在众多女人心中以富有哥谭的神秘忧郁的甜心而闻名，有许多儿子一点也不耽误他和绯闻女友的八卦新闻，不过科尔温很少见到这样的布鲁西，他也不知道该和这位父亲说些什么。 在收养好几个孩子之后，布鲁斯·韦恩的名声并没有什么好转，科尔温知道他一是要与蝙蝠侠这个身份做分割，第二就是他真的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很多荒唐事。 这种荒唐的态度不会在科尔温面前表现出来，但是呢，凡是做过，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八卦小报，娱乐新闻，在科尔温猛然得知自己的父亲是布鲁斯·韦恩之后，这些小道消息宛若泥头车一样将科尔温半拉半扯到另一个世界。 而在他发现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之后，这些新闻又通通变成了蛛丝马迹，它们在告诉科尔温他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生都在希望哥谭变好，只不过哥谭总是给予他恶意大过善意，有时候他在宴会上拉拢到的一个个对象，最后都会变成一把捅向他的匕首。 这就像是西西弗斯的命运。 哥谭的大多数人都很明白一件事，在哥谭，当你要开始做好事时，就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 就像威廉姆斯·福林，该死的老朋友，那个中道崩阻的圣人。 宴会是个并不适合说太多真心话的地方，科尔温不知道布鲁斯·韦恩每每出现在宴会到底意欲为何，但现在看来，大概他还真是来享受的。 科尔温记得原身已经有两年没见他的这位父亲，并且搬出了韦恩庄园，但是他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说不定布鲁斯·韦恩知道答案呢，这样想着，科尔温走上前去。 好消息，布鲁斯·韦恩没有用哥谭甜心的态度对科尔温，坏消息，他朝科尔温露出了极力平静但依旧略显阴郁的表情。 “你喝酒了。”这句话打破了科尔温在脑海里罗列的破冰话题，布鲁斯盯着他手里的酒杯，极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阴沉。 科尔温没有回话，他谨慎地坐在离他不远的一张沙发上，观察着对方，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布鲁斯顿了顿：“你还没到喝酒的年龄。” 曾经的布鲁斯总是在愤怒，那怒火简直要把整座城市都燃烧殆尽，但是现在他那么生气，反而没有曾经那么又压迫感。 科尔温把酒杯放在面前的桌上，他不清楚这个自己是怎么和布鲁斯·韦恩相处的，但是假如说是自己的话，那么科尔温只会以做学术的角度认认真真地回答这些问题。 人总是要在自己不懂的领域摔几个跟头，但是科尔温不清楚在面对如今眼前的布鲁斯的时候，第几个跟头会令他万劫不复。 他和真正的花花公子对坐，看到对方懒洋洋的坐在那里：“所以，你是为了我才来这里的吗？” 然后他就听到眼前的布鲁斯发出一声嗤笑：“你在想些什么，难道这几年的生活你就学会了揣测这些？” 科尔温嘴角下撇，他委屈地说：“难道我不能这么问你吗？” 于是科尔温便看到眼前半醉的家伙僵住了，看起来像一只窝窝囊囊的章鱼，蜷缩起自己的手脚。 哦，这里的布鲁斯确实只是一个花花公子，他热爱且享受生活，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穿哪件衣服出席晚宴，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什么重话，这样看来，科尔温倒像是来克他的。 对他来说，家庭教育并不是属于自己的问题，一切问题丢给阿尔弗雷德，更不用说科尔温出现时已经十六岁，他自己就能养好自己。 总之，布鲁斯窝窝囊囊地说：“当然了，反正我也管不住你。” 一切变故发生在两年前。 科尔温·韦恩再也没有与布鲁斯·韦恩联系过。 再次见面就是在这场宴会之上，布鲁斯想到过去所发生的种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现在的科尔温。 然而科尔温的眼神却很奇怪，他没有了愤怒，却也没有了困惑，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是笑着的，却显得虚假而又敷衍，恍惚间，布鲁斯觉得自己在照镜子。 然而科尔温跟他交流时那熟悉的，没什么变化的神态却让布鲁斯感觉什么都没有变。 布鲁斯的心情不是很好，他的大脑虽然被酒精麻醉，但是那种隐隐的压迫感却不会错，这让他感觉自己在被进攻，当即色厉内荏起来：“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终于愿意见你的父亲了？” “或许是吧。”其实科尔温不想说的是，在他心底最阴暗的那个角落，他有一瞬间想刺激面前这个熟悉却陌生的亲人，让他变成计划的一部分，自己所熟悉的样子，这样自己又能龟缩在熟悉的地方，过着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 毕竟自己又不是什么好人，哪怕面前的人看起来再怎么像自己的父亲，但他并不是他。 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还在科尔温利用的范围内。 他已经利用了利爪，不在乎再加一个人。 他这样想着，但对于一个行事果决的人来说犹豫了颇长的时间。 哪怕完全是花花公子的布鲁斯·韦恩看起来没有被温柔乡迷倒了神志。科尔温觉得自己像是在给一台机器测试一样，只不过布鲁斯看起来太过肤浅，让与蝙蝠侠打过交道的科尔温一下子看穿了背后的色厉内荏。 但是此时的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不是那个会关心他的父亲，而只是布鲁斯·韦恩。 一个走出那条小巷的，慢慢长大成人的八岁男孩。 科尔温承认自己总忍不住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而鉴于墨菲定律，更鉴于他是在哥谭，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完全合理，但此刻，他平静地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什么眼前的布鲁斯在对自己伪装，什么这又是某人的一个阴谋，这些念头在科尔温脑海中通通不存在，他只知道一件事。 这对布鲁斯·韦恩来说是一件好事。 也或许，科尔温大可以用那来自过往的心理阴影试探一下对方，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底色，但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停滞了几秒。 这次，科尔温没有犹豫，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心软，而这令他沉默。 在布鲁斯·韦恩眼中，科尔温只是突然眨了眨眼，然后在这近乎诡谲的氛围便烟消云散。 现在看来，曾经与威廉姆斯的那场交谈也未必没有错处。 科尔温的心还是不够狠，直到现在，韦恩庄园的生活还是能是留有痕迹的。 他并不是绝对理性的生物。 而布鲁斯只是觉得，科尔温在某一个瞬间，看他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他的那些锋芒一瞬间收敛起来，语气软了下来，却又疏离了很多。他说：“我只是来见市长的。” 然而布鲁斯不知道为什么科尔温突然转变了态度：“所以你还在做那些事，和黑邦交易，生活在惶恐中，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现在你还认为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吗。” 科尔温的态度是默认，他皱起眉，老天，他看上去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成熟：“这里也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世界。”他说。 然而这话却令布鲁斯·韦恩一下子失控，他绷紧面庞：“你是说，你被暗杀也与我无关了。” 啊，原来是这件事，科尔温太过繁忙的一天让他没有去关注那些流言蜚语，哪怕奥斯瓦尔德帮他压下去一些，但仍有些真相飞入了他的父亲的耳朵里。 “我还以为你是来找你可怜的父亲解释这一切的，”布鲁斯面无表情，“结果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个蚌壳坚守自己的秘密。” 和以前一样……科尔温敏锐地捕捉到了话里的隐秘。 科尔温依旧无动于衷，但布鲁斯明显急躁起来，这下他反而更像是一个只为自己孩子着想的老父亲了：“你怎么就不懂呢？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呢，你离开韦恩庄园时阿尔弗雷德伤透了心，你说你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把布蒙在自己眼睛上的生活，现在看看你都经历了什么。” 科尔温静静地听着这些话，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镇定变得有些动摇，他的眉这下更紧促了。 “我很抱歉。”他说。 “只喊抱歉，但是死性不改。”布鲁斯几乎是在叹气了，他是真心希望科尔温能够远离危险。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想我现在还不算后悔。” 其实选择权压根不在自己的手中，科尔温想，他只是想回去，回到那个记忆中的时间点，但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科尔温其实心中已经有不太好的预感了。 而在此时，他听到布鲁斯说：“哪怕我死？”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都迟滞住了。 “……这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也不像是蝙蝠侠会说出的话，科尔温心想。 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这句话，他的心脏确实产生了一瞬间的寒冷。 “我只是好奇，”布鲁斯的表情切换地很迅速，一瞬间，他又变得若无其事，“到底是什么驱使着你这么做，难道你那些朋友的下场还不足以证明在哥谭做好事的代价吗？” 他急切的话语影响着科尔温，让他的心情也变得烦躁起来。 “是你。” 科尔温注视着布鲁斯·韦恩，尽量平静地说：“是你，父亲。” 第10章 第十章 提摩西·德雷克被他的父母带到这场宴会上来，他对此兴致缺缺，却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扫了父母的面子，于是他极力装出乖巧的样子，努力的敷衍着宴会上靠近他的宾客，也敷衍着自己。 提摩西如今才八岁，但是在某些事的看法上已经远超大人，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带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见见世面，不过在他看来，世上大多数事都是如此寻常，很难激起他的兴趣。 这个小小的孩子今天也很小大人似的在心里叹着气，他的眼珠乱转，打量着毫无新意的一幕，回味着自己今早做的梦。 梦里他追随着什么，世界在他脚下，那是一个非常累的梦，但也充满激情，不过假如他告诉自己的父母，他们一定要笑话自己，毕竟这件事听上去就充斥着一个孩子的幻想，怎么可能是现实呢。 但是今天似乎又不一样了，这场乏善可陈的宴会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这位特殊的客人让提摩西嗅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他的到来让整个会场的人们紧张起来，他们窃窃私语，低下头凑在一起说着提摩西不懂的话。 他把脑袋靠近他的父母，他们两个也有点紧张，但只是被其他人感染的情绪，此刻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的人正在对他们解释。 提摩西想要不着痕迹地挤进几个人之间，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这一行动却被他的父母发现，他的父亲把他往身后拽了拽，提摩西只听到了一些尾音。 那是一个危险的人。 众人的目光虽然隐晦，但确实在观察着那个黑发黑眼的青年，他身上的气势比一些年近古稀老人家都要重，看上去就是那种做过很多赫赫有名的大事的人物，他一开始走进大厅时就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他马上就要给在场某人开一个洞然后宣布这里归属于自己一样。 提摩西观察着这个奇特的人物，他穿着英式的大衣呢子，里面套着西装三件套，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让人感觉好像在什么寒冬腊月里一样，但现在不过入秋。 青年行为举止比在场大多数人都古板，受过贵族礼仪熏陶严重。 真是奇怪，他以前怎么从没在宴会上见过他，提摩西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宴会，数次他看到的场景都令他厌烦。 他偷听到这个青年的名字，科尔温·韦恩。 科尔温·韦恩丝毫不在意那些关注他的人，先是与市长哈维·丹特谈完之后，接着直直走向宴会焦点布鲁斯·韦恩，坐在对方的对面。 提摩西不经意地路过，就听到两个人冷静的争执。 原来二人是父子关系，提摩西非常自然地路过这番波涛汹涌的对话当中，他听到两个人聊起过去，在此时，科尔温似乎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提摩西连忙溜走。 两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提摩西回想着过去，两年前似乎是哥谭最乱的时候，那段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随后，他看见布鲁斯·韦恩发怒的表情，那表情把他吓了一跳，他从没有看见这个名震哥谭的花花公子露出这种表情过。 每个夜晚人们都能看到布鲁斯·韦恩出现，他的脸上总是带笑，敷衍的，沉醉的，像是蜜蜂所采的蜂蜜，带着香甜而又诱人的美好，点缀在这腐烂的城邦上，但是从没人见他露出过这种怒火冲天的神情。 有一瞬间，提摩西以为自己见到了另一个人。 科尔温却好像很熟悉布鲁斯的这番表现一样，他无动于衷到令人佩服。 相比起他时常出现在聚会上的父亲，科尔温确实是个富有神秘色彩的人。 这些神秘色彩多来源于人们口口相传的秘密，是小孩子不应该知道的睡前秘密，科尔温就像是凡所言必被知的怪物，直到今天他出现在会场上，提摩西才发现原来大人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有名的人物。 他们用一种带着恶意的嘲讽讨论着这号人物，提摩西听到这些话直皱眉头。 他们说科尔温是那种会在暗中盯着你的犯罪预备役，社会边缘人士，能为了一美金出卖灵魂的恶魔。 然而所有人口中的恶魔看起来只是一个年轻的青年，说话带着一种文质彬彬的态度，固然，这样的人身上带着些秘密，但怎么看也不至于到被人防备的态度吧。 而且……提摩西感觉到很奇怪，为什么科尔温在说某些话的时候喜欢用第三人称？ 在他讲故事时，带着一种游离于过往的旁观者的心态。 布鲁斯·韦恩却没有发现这一点，事实上，他三番两次被科尔温的话堵住，曾经糊弄老父亲的话术被用在只是花花公子的布鲁斯·韦恩身上，只不过更加轻松了。 而很快，众人便看到布鲁斯·韦恩在宴会上匆匆离席。 布鲁斯·韦恩的慌张离席并没有令科尔温气馁，对方的突然动作虽然为他引来了很多关注，然而本人却一点也不在意周围的那些视线。 科尔温走到露台，短暂的脱离了繁杂的视线，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更像是冲动之下的暴论。 或许也有别的意味，科尔温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在见到布鲁斯的时候，自己的这具身体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令人生怖的东西，科尔温真是用上了十成的力量来克制住自己。 他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布鲁斯是如何与科尔温相处的，但他能确定对方有问题。 科尔温想到自己过去与对方的某几次私人谈话，他总是极尽敷衍，显得自己从未变过，但哪怕只是几个小时都能改变一个人，更不用说生活在韦恩庄园多年的科尔温自己，那改变细水流长，却确确实实发生过。 他不想让布鲁斯知道这件事，因为这如同在光天化日之下□□，告诉对方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只是这几年的生活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守规矩的人。 而现在这个恶劣的环境正在逼迫科尔温改变自己。 就像科尔温点了一根烟。当他不自觉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又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人，于是又掐断了这根烟，烦躁的思绪并没有随之消失，科尔温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过去从未抽过烟。 但这不是目前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他将目光聚焦在角落里的那颗盆栽，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在他的注视下，那盆栽动了动，随后一个脑袋从那后面探了出来。 “唔，如果我是说我在望风……” 科尔温没说话，他将头扭回来，看向窗外的风景，任凭风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角。 提摩西看科尔温竟然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大着胆子走上前仔细观察对方，科尔温不在乎这样的目光，但是他突然问他：“你带了你的家长来吗？” 提摩西没反应过来：“什么？” “家长，”科尔温竟然耐心地复述了一遍，“比你年长的亲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提摩西很警惕，他甚至思考这是不是什么灭口的问话。 科尔温脸上流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你看着不像是偷溜进来的，一般这样的宴会也不会主动邀请小孩子。” 于是提摩西意识到对方只是在很随意的问了一个问题，他甚至彬彬有礼到不像是在问一个孩子，而像是在问一个和自己平等的人。 他在犹豫过后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毕竟这不是什么秘密：“我的父母也在。” 顺着对方的目光，科尔温也看向了人群，他看到了对方所指的父母：“……那就好。”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科尔温看着黑色的，看不见一点光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提摩西也没有走，竟然就这么站在这里。 这个小孩子突然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问什么？” “问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科尔温将视线放在眼前的孩子身上，回答：“我想这不是否定的答案，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提摩西犹豫着，但最终，在科尔温平静的眼神中，表达欲战胜了他疑神疑鬼的想法：“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提摩西一边说这话一边观察着科尔温的表情，谨慎地说：“你们互相之间都不是很熟的样子，我和我的家人就不这样。”与其说是不熟，倒不如说陌生，两个人寒暄起来甚至没有他的父母与合作伙伴亲切。 科尔温没有生气，他眨了眨眼。 “那位韦恩先生，”提摩西咽了咽口水，他觉得一直盯着他看的科尔温有些可怕，“也和我的父亲不太一样……” “我觉得他还是很为他的儿子着想的，”科尔温想了想，“他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出没于每晚的宴会，但如此否认他身为父亲这方面的职责，是否有些偏颇呢。” 提摩西认真地说：“不对。” “嗯？” “我每晚在宴会上时，都能看到他出现，”提摩西毫不掩饰自己把宴会上的所有人当做观察对象的做法，“有时候我靠近他，发现他并不真的耽于玩乐，而是……” “而是？”科尔温眯起眼，他心中有了想法，但他却没有打扰提摩西的思路。 提摩西憋了半天，才说：“而是好像在把这件事当做一项课后作业去完成。” 这听起来实在荒诞，而且看样子，布鲁斯·韦恩本人对此并不知情。 科尔温今天的到来让提摩西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能让他把这些结论说出来。 提摩西对此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丝忧虑，他隐约觉得这件事背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然而有问题的并不只有布鲁斯·韦恩一个人，他的目光上移，看向手肘撑在栏杆上的科尔温。 还有科尔温，这位神秘人物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呢。 从提摩西在他与布鲁斯·韦恩的交流上明显看出的事是，科尔温对所有事都保持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 那种态度，就好像在告知外人，自己并不是科尔温·韦恩一样。 科尔温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窗外，并没有在关注提摩西。 顺着科尔温的视线看去，提摩西看到了巨大的天穹，那深色的，有着巨大圆弧的夜晚纯粹得一如既往，没有星星，没有云，没有任何光亮，仿佛某只巨大的手笼罩住了这座罪恶的城市。 提摩西悚然打了个哆嗦，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灵光一现是否准确，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撞上了某种庞然大物似的东西，那是某种混沌的，人类所不能解释的真实。 不能细想，提摩西告诉自己，人类短暂升起的好奇心瞬间消失殆尽，这个聪明的孩子在某种力量的敦促下又变回了原本沉寂的样子。 但是突然，科尔温低下头，他说：“课后作业？这个形容可真不错。” 他黑色的瞳孔不比这黑色的天空浅上多少，此时他盯着提摩西，语调轻快地说：“不过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 科尔温看着提摩西：“当然了，我只是个发问者，并没有问题的答案。” “人总是有无穷无尽的问题，但有些问题能够帮助我们解答这个世界的疑惑，从而进一步掌握世界，”科尔温问，“但我想问的问题很简单，那就是你有和宴会上的其他人聊过这些吗，你观察了那么久的韦恩先生，为什么只告诉我这件事呢。” 当然是因为你问了这个问题。 不，不对，提摩西立刻意识到科尔温所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科尔温固然坦诚，让他有一种将所有事都说出来的冲动，但他们二人真的熟悉吗，那些道听途说难道要比每晚所见到的真人要真实得多吗。 为什么提摩西没有对其他人坦诚过这些事？ 因为科尔温足够坦诚？不，科尔温真的真诚吗，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熟稔？ 怀疑一旦开始，对这个荒诞世界的无数问题便已出现，诚如科尔温所说，在宴会上见过无数次的布鲁斯·韦恩难道不比只出现了一次的科尔温可靠？ 但是提摩西就是在科尔温这里吐露了这些。 此刻，他已经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之中。 科尔温没有再说话，他离开露台，望向下方的人群。 提姆，他了解他，他从不是个听话懂事的性格，在科尔温被对方反复试探的一段时间里，科尔温就知道布鲁斯带回来的孩子没一个简单的。 假如说科尔温为了瞒住自己的秘密藏了九个心眼，那么提姆日常生活中毫无疑问留有十个心眼，他很机灵，比科尔温要机灵的多，若是有人敢算计他，那算计他的人必定会品尝到千百倍的代价。 本来科尔温也做好了付出一点代价的滋味。 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所发现的问题要比他所想的要大，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荒诞但又真实的世界里，到底是有着另一个世界记忆的科尔温问题要大一些，还是对这个世界开始产生疑惑，但此前浑然不觉的提摩西问题更大一些呢。 又或者……科尔温将视线下移，落在提摩西之前提到的父母身上，久久凝视。 还是曾经记忆中已死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震撼比较大。 第11章 第十一章 威廉姆斯·福林的住宅里。 这里此时住着一位妇人和她那早已成年的儿子，在那件事发生后，他的儿子从大都会回到哥谭，现在他回到他儿时的房间里，那里的一切都保存的很好。 威廉姆斯·福林作为这所有一系列案件的导火索，就像一盏聚光灯，将所有黑暗的虫豸吸引了过来，利爪曾经不止一次的落在他们的窗沿上，窥探着来到这里的访客的秘密，而现在，蝙蝠侠也来到了这里。 与那些利爪不同，他翻进书房，轻声踩在地毯上，视线在房间内部移动，它不像是科尔温醒来时所看到的那间书房一样扭曲，而是有棱有角，充斥着一种生活的气息。 他的视线落在那盖着一层防尘布的大箱子上。 蝙蝠侠走到箱子前，黑色的爪子轻轻掀起防尘布，他拿起放在最顶上的物品，那是一幅相框，转过来后，正是这一家三口的照片。 照片中三张微笑的脸叫蝙蝠侠沉默，他盯着那上面的笑脸，又轻轻地把它放了回去。 与那似有若无的熟悉感相比，还是恼火与无力更能印证他当下的心情。 他循着线索而来，但是假如一切像他想的那样……蝙蝠侠继续翻找起这些旧物，死去的利爪，死去的教授，这一桩桩案件之间绝对存在联系，而这些案件与自己之间也必定存在联系，但哥谭藏匿了它们。 这座熟悉的城市让他的直觉陷入混乱，所有的一切都在阻碍他，阻碍他找到那个造成一切的源头。 蝙蝠侠并没有泄气，他清楚谜底一定存在，开始翻找那些没有写在警局里的信息。 杀害利爪的元凶可能不是重点，蝙蝠侠心想，在走出那条漫长的下水道之后，在看到这座城市之后，他就隐约清楚自己正身处乱象当中，与其说自己正在调查这起案件，不如说他在试图找到这团乱象的源头。 这团乱象，正是一头雾水的自己，还有这座令人感到违和的城市。 而眼前的一切，都藏匿在错综复杂的利益纠缠面前，一定有那么一个关键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威廉姆斯的书充满了学术名词，没有学习过专业知识的人看只会一头雾水，但蝙蝠侠了解这些东西，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回忆。 人的记忆就像是一座天然的宝库，里面放满了无数珍宝。蝙蝠侠记得有人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他发现这都是一些建筑有关的书籍，再加上蝙蝠侠在警局调查到他本身的职业，对方想要做的事一定与下水道系统有关。 那正是自己当初醒来时所在的地方。 那里一定存在着一个秘密，或许，不，一定不止一个，蝙蝠侠的目光向外移，他清楚利爪此刻应该在盯着他，他在监视自己，或许他本人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蝙蝠侠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迷茫，这让他想到那具尸体，那具从自己醒来就在自己眼前的尸体。 或许只有死亡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 目前为止，对方没有任何动作，蝙蝠侠其实隐隐清楚他是为了自己而来，但他又有什么吸引对方的呢？ 蝙蝠侠低头，他翻到了哥谭市长哈维·丹特的批注，他同样在支持这项计划，并为它赢得了许多支持，看起来在这件事发生前，他们对这项计划还是看好的。 蝙蝠侠同样把这个熟悉的名字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面，就在他记下上面所有的内容时，他的身侧突然传出咔嚓的声音。 是枪栓的声音。 他收好这些资料，看向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他身前的人。 “利爪？”来人一见面就错认了蝙蝠侠的身份，他的语气中充斥着一股无所谓的味道。 他长得与照片中的人相似却又不同，蝙蝠侠一眼认出他是谁：“你是威廉姆斯的儿子。” 罗伯特·福林拿着猎枪，冷峻地指着他：“从这里滚出去。怎么，你们真觉得我们一家都很好欺负吗？” 蝙蝠侠无动于衷：“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是利爪的话，那么在刚才，你就应该开枪了。” 但是对方没有，这说明他知道面前的人不是利爪，当然了，这也意味着他真的见过真正的利爪长什么样。 杀害利爪的真正凶手近在眼前，蝙蝠侠清楚这一点，在蝙蝠侠发现对方来到哥谭的时间与尸体死亡时间存在重合之后，他就知道是谁干掉的利爪了。 而他杀死的利爪出现在什么都不清楚的蝙蝠侠面前，这也是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杀死了利爪。” “什么？”这是发现情况，从窗口荡进来的利爪。 蝙蝠侠继续说：“你杀死了利爪，把它丢在下水道。” 罗伯特面无表情，他没有否认：“当然了，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不是非常简单的道理嘛。” “怎么，你们想替他报仇？”罗伯特这话听起来很像是挑衅，他竟然就这么坦然地说出了这话，视线移到蝙蝠侠身边的利爪身上，“本来以为你是个别的势力的奇装异服，说不定我们还能做笔交易。但是现在看来……反正我打不过你们，之前也是靠偷袭成功的，既然如此，那就杀死我好了。” 他极尽轻描淡写的描述自己这条命， “不。”蝙蝠侠冷冷地说，一只手止住激动的利爪，“……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似乎笃定自己不会这么做。 “我怎么会知道呢，毕竟我也没想到你会和利爪在一起，”罗伯特抬了抬眉梢，“你看，那只利爪的手上一定沾了血才对吧，他看我的样子像是在想要怎么杀了我。” “你杀了威廉科布？”利爪沉声问。 “威廉科布？”罗伯特咕哝着，似乎是在脑子里找些什么，随后哂笑，“你会记住杀人时的名字吗，反正利爪在我看来都长着一个样，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 “所以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的父亲下手，”他表现得很平静，这种平静在在场所有人看起来太奇怪了，明明在说着这么狠戾的话，但是他看起来，听起来却没有那么愤怒，“你们似乎很好奇我是怎么杀掉他们，很简单，他们太高傲了，在老巢里，他们一点也没有发现我就在站在他们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蝙蝠侠以为罗伯特·福林会朝他们进攻，他已经预备好在那时躲开，但是对方没有，这个年轻人克制住自己的动作，蝙蝠侠意识到对方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这一会儿的接触已经让蝙蝠侠了解罗伯特的小动作，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紧张，这在一个侦探的面前无所遁形。 这实在是一个有些古怪的场面，要蝙蝠侠说，他从没见过准备好一切，守株待兔的猎人会步步退缩，就好像伪装成老虎的兔子，现在这只兔子正在观察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真正掌握大局的人，虽然这是事实。 “利爪，”蝙蝠侠试探地想要掌控局面，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成功了，两个人都看着他，罗伯特的眼神告诉蝙蝠侠他仍在戒备，但是他并没有阻止两个人交流，“先出去。” 这是一个命令。 利爪没有遵守，他看着蝙蝠侠，对方紧抿着嘴，没有解释，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行动了。 利爪从大开的窗口离开了，随后，房间只剩下了罗伯特与蝙蝠侠二人。 “你似乎认识我，确定我不会杀你。”蝙蝠侠谨慎地问。 罗伯特没什么表情，在房间里只剩下二人之后，蝙蝠侠发现，对方似乎变得更警惕了，他发出含糊不清的鼻音，似乎觉得蝙蝠侠说的这话很可笑，但很快他就肯定：“你这话是从我身上推断出来的。” 这不是一个反问句，蝙蝠侠意识到：“你很熟悉我。” 罗伯特那双黑棕色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他似乎听到了什么颇为滑稽的事，冷笑了几声，那声音让蝙蝠侠想到了一些糟糕的事，他抿了抿嘴。 罗伯特咳嗽了两声，他在这时放下枪，他其实知道枪这种武器对眼前的人没用，甚至还可能激怒对方，但是他别无选择，毕竟他不是这些疯子，能够赤手空拳上阵。 想到这里，他又咳嗽两声：“我不熟悉你，蝙蝠侠。” 他有烟瘾，但是罗伯特在克制自己，就如同克制着自己想要说什么的态度。 但是那涌动着**还是在鼓动他说些什么，于是在蝙蝠侠对对方喊出自己名字诧异，他慢慢开口：“我只知道你们的本职工作做得挺差劲的。” “你们？” 罗伯特低头，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一只胳膊夹住□□，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 “是啊，你和那个该死的……” 就在这时，罗伯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 “嘭！” 然而，这却不是打火机发出的声响。 火光点亮了罗伯特·福林脸上的表情，他看到蝙蝠侠朝他扑了过来，也感觉到自己在向后仰去，房间内发出响亮的声音，而他平静地做出一个口型。 在一地的残骸中，姗姗来迟的利爪看到被枪击中的罗伯特·福林的尸体，还有面色沉沉，手中紧攥着杀害罗伯特·福林的凶器的蝙蝠侠。 利爪不由得后退一步，因为那柄枪被活生生拧弯成水管一样的东西，而当蝙蝠侠转过头来时，他问出了一个在场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超人是谁？” 第12章 第十二章 冰山餐厅。 科尔温翻书的动作一顿。 房间里很安静，原本只有科尔温的翻书声作响，然后，等到科尔温看完这些报告，他放下书，问了奥斯瓦尔德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和哈维·丹特有合作。” “你怎么知道？”奥斯瓦尔德先是发出大多数人都会有的疑问，随后他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常人，这说的不是他本人有什么问题，而是总会有麻烦找上他，“好吧，看来他来找你了，这家伙。” 他嘟囔了一会儿，随后才正面回答科尔温的问题：“是的，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科尔温不说话，他能有什么意见，只是他找到了 哈维·丹特背后是谁的这个答案，科尔温觉得自己应该找奥斯瓦尔德核对一番罢了。 因为到目前为止，哈维·丹特的背后没有任何人支持，科尔温想不到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市长有能够稳坐钓鱼台，出台利好哥谭政策的能力。 挑挑拣拣，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了，科尔温想到哈维·布洛克对哈维·丹特的态度，很理智的排除掉了哥谭警局的势力。 原身在这方面还是很明智的，拘束着奥斯瓦尔德，和他约法三章，没有动哥谭警局。 因为这约法三章，现在企鹅人在哥谭的名声还好了起来，实在是为这件事增添了一点啼笑皆非的观感。 反而是奥斯瓦尔德心虚地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来聊聊猫头鹰法庭吧。” 科尔温对猫头鹰法庭倒是兴趣不大，在看完这些汇报之后，他对此已经有了几分成算，所以此刻听奥斯瓦尔德提起猫头鹰法庭的动向，面色更多是平静。 自从科尔温放走了利爪之后，他的生活又陷入了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好吧，也不是那么平静，但总归没有刺杀了，或许这一点也有奥斯瓦尔德的帮助，对方现在可比自己要开心，看他的样子，猫头鹰法庭在某些地方恐怕留下了一笔不错的遗产。 追杀科尔温的人恐怕也想不到，如今的科尔温已经不是过去的科尔温·韦恩，他手中握着的把柄可比还在追查案件的原身多得多。 想必刺杀主使现在正在慌忙逃窜。 这一切不过都是科尔温·韦恩在这里留下的资本与他本人所拥有的情报所驱使的一句话：“我不想听到他们现在过得很好的消息。” 奥斯瓦尔德说道：“他现在在的地方还和你有关系。” “我们的人追到了哥谭大学，发现他最后留下的踪迹就在那里。” 科尔温听到这个地方，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好吧，真令人遗憾。” 他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让我亲自去会会他吧。” “你要亲自去？”奥斯瓦尔德很惊讶，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在拥有权势和地位之后还要亲自动手。 科尔温没有解释，他一向如此沉默，但最终事实总会证明他选择的明智。 偶尔，就连奥斯瓦尔德也会怀疑自己，科尔温难道就不会错吗，然而科尔温·韦恩本人好像从没有担心过这件事一样。 科尔温总是令人安心的，这件事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刻进奥斯瓦尔德的脑海中。 经过长久的交流，他清楚科尔温对这世上大多数事物都保持着平淡的态度，他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水面，就算是拥有财富与地位，他也没有主动利用他们做出什么。 这在哥谭也算是怪人的一种吧，不过哥谭的怪人不缺科尔温这一个。 于是奥斯瓦尔德叹了口气：“好吧，我的朋友，我只是希望结果不会在令你失望。” 只能说哈维·丹特和奥斯瓦尔德不愧是朋友，科尔温现在真的怀疑有些话是两个人串通过的，不然他们怎么都会这么小心翼翼地希望科尔温变得更温和一点呢。 不过他们这么小心也是情有可原，科尔温了解过了布鲁斯·韦恩视角下两年前的科尔温·韦恩，觉得他们这么小心也未必没有道理。 就像现在他这么腹诽也有过去与自己无关的原因在。 科尔温·韦恩，他在心底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却好像在谈及另一个人，两个人相似却又不同，不同的是科尔温被他的家人保护的很好，而科尔温·韦恩与哥谭的前路却要更加坎坷。 几年前，哥谭甚至仍在法尔科内的统治之下。 没有蝙蝠侠，整个哥谭就像是一片泥沼。 本来这件事和科尔温·韦恩没什么关系，毕竟韦恩家族本身就已经在哥谭这个金字塔的塔顶，但科尔温·韦恩应该意识到，哪怕是处在金字塔的塔顶，只要这片泥沼依旧存在，那他就总会有一天被拖下泥潭。 他就是这样走上了一条更加荆棘丛生的路。 被一个姓法尔科内的青年。 科尔温的朋友并不多，除去那些泛泛之交，能真正了解他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属于通讯录都不用记两笔的存在，而安德鲁·法尔科内或许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个。 安德鲁·法尔科内，因为他的姓氏而闻名，又因他的姓氏而死。 死在对方的亲生父亲阿尔贝托·法尔科内手中。 科尔温的朋友并不多，所以每一个他都极其了解，正如他知道威廉姆斯喜欢他的工作，还有一个在大都会的儿子一样，安德鲁·法尔科内其实很早就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他的父亲杀死。 只是或许科尔温·韦恩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突然，而科尔温自己，他只知道，假如自己与法尔科内作对，那安德鲁一定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哪怕安德鲁·法尔科内对于整个帮派来说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哪怕在科尔温的记忆中，那位大名鼎鼎的罗马人，也即是对方的祖父曾经见过科尔温，对他说过一些话，科尔温清楚那时的他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只不过对于科尔温来说，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相信科尔温·韦恩也一样，不是因为法尔科内科尔温才会选择对方，就像当初，对方也不是因为韦恩才和科尔温成为这么多年的朋友。 故而科尔温其实是怀着一种批判的心情看待这段过去的，科尔温·韦恩让整个哥谭大乱，毁掉了法尔科内这么些年的积蓄，也难怪奥斯瓦尔德和市长在面对自己时都如此如临大敌，科尔温既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动力，假如他真的疯掉，那么恐怕没人能拦住他。 但若是自己呢，假如是他自己的朋友死去……科尔温会不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这个想法在科尔温脑海中出现了一秒，然而他没有对此作出自己的判断，只是问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奥斯瓦尔德：“你在看什么？” 奥斯瓦尔德目光落在科尔温腿边，说：“你那把的伞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科尔温顺着对方的视线移到那把伞上：“……” 奥斯瓦尔德看着科尔温不太好意思地咳嗽一声：“这是你的伞，我借用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奥斯瓦尔德面无表情，好嘛，他怎么没发现对方竟然还有这种顺手的习惯。 “我只是看到它在伞架里孤零零地待着，更别说，”科尔温不走心地为自己争辩，“谁会拒绝一个多功能雨伞呢。” 其实科尔温只是确实缺一把武器，除去那把左轮之外，科尔温没有在那里发现任何冷兵器，他也没有收缴利爪的兵器，而恰在此时，有那么一把朴实无华的，修长的黑色雨伞伫立在伞架里，还是内藏利刃的好剑，相信任谁都没有办法不心动。 最终，科尔温还是带着那把雨伞走出了冰山餐厅。 哥谭今日仍旧无雨。 既然说好要去见猫头鹰法庭的人，那么自然越早越好，科尔温步态轻松地来到自己目前工作的大学，哥谭大学。 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这里。 这里的科尔温·韦恩显而易见是个比他本人还要疯狂的加班狂，能够以一己之力卷到哥谭州立大学的教授职业，真是不可思议。 或许是这个世界也没怎么建立起一套完整的评职系统，科尔温就像是一个过分纠结游戏逻辑的玩家，斤斤计较着这件事。 但是一想到他本人目前与教授这个职位相去甚远，这时候的斤斤计较也有了理由。 哥谭大学也是才人辈出，号称人手一个博士学位的阿卡姆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除此之外还有无数黑门监狱的罪犯，科尔温有时候会猜测这座城市是不是曾经被诅咒过。 他走过令人熟悉的小路，来到自己陌生的办公室前。 科尔温打开门，不怎么惊讶地看到乔纳森·克莱恩正在处理一份份文件。 听到开门声，乔纳森·克莱恩好像吓了一跳，从凳子上蹦了一下：“谁？！” 他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曾经研发出恐惧毒气的稻草人了，科尔温克制住打量打眼神，他早就知道曾经的无数疯子在这里教学的事了，毕竟就像他说的，这里就是阿卡姆大学。 “是我。”科尔温把门关上，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给自己。 “科尔温·韦恩？”乔纳森反而有些惊讶，他说，“你不是请假了吗？” 科尔温·韦恩确实请假了，科尔温知道这件事，为了处理威廉姆斯·福林的事：“我确实很忙，不过还是有时间回来一趟的。” 乔纳森敏锐地问：“你回来干什么？” 科尔温没再说什么有关自己的事，反而问对方：你怎么这么紧张？“ “唉，”一说起这件事，乔纳森就有点发苦，“我在看这些学生的心理档案。” 科尔温看着他手里拿密密麻麻的文件：“怎么了，难道还有人逼着你交作业吗？” “你说对了，”乔纳森说，“都是雨果·斯特兰奇那个该死的家伙……” 雨果·斯特兰奇，在科尔温的世界，他也是个有名的人物，现在他正是阿卡姆疯人院……不是，哥谭大学的校长，混的风生水起，他与乔纳森两个人都是心理学家出身，互相之间看不过眼非常正常。 而在乔纳森这里，他则毫不忌讳地对科尔温大倒苦水，他与雨果·斯特兰奇的恩怨众人皆知，两个人都是恨不得咬下血肉的交情。 科尔温不太清楚前因后果，但是他发现对方在观察自己，看到科尔温露出往常平静的倾听姿态之后表情变得满意至极。 于是科尔温清楚他只想要一个倾听者，一个能够坦然接受这些好与不好的，把秘密吞进肚子里的人。 大部分时间里，科尔温似乎都在成为这个角色，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只不过令科尔温更没想到的是，他的这门技术现在竟然也得到疯子们的青睐。 这真令人意外。 科尔温这样想着，却没有多少讶异的心情，毕竟人总是一种社交动物，就连他自己回忆，竟然也跟威廉姆斯抱怨，跟安德鲁抱怨过，喋喋不休，循环往复。 现在，科尔温听完两个曾经的阿卡姆疯子在这里斗智斗勇的故事，表示：“或许我可以建议雨果·斯特兰奇少给你布置些任务。” 他语调温和地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我正要去找他呢。” 乔纳森眯了眯眼。 “看你的样子可不只是简单说点什么啊。”乔纳森与科尔温对视，饱含深意。 当然了，这恩怨当然也不会是简单的，人际往来的那点小事，毕竟在这个泥沼里，一所人才辈出的大学会变成什么样呢，科尔温想到自己了解到的那些阴暗的事实，并不吃惊，很显然他会这样横插一嘴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这并不令人意外。 科尔温·韦恩并不是个喜欢坐办公室的人，他除去在这里放的几本书之外再无它物，乔纳森·克莱恩知道他最近在忙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猜科尔温在百忙之中回到哥谭大学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而科尔温看着他陡然兴奋起来，很显然他明白了这件事和雨果·斯特兰奇有关。 科尔温只是说：“我要和他谈一谈有关威廉姆斯的事。” “是嘛，我想他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3章 第十三章 雨果·斯特兰奇并没有感激涕零。 他在害怕，瑟瑟发抖，但与此同时一种无与伦比的渴望涌上心头，科尔温将沉重锋利的伞尖压在他的脖子上，弯下腰看着逃跑未遂被掀翻在地的校长，彬彬有礼地问：“您好，校长先生，你一定知道猫头鹰法庭的成员在哪里吧。” 雨果·斯特兰奇涨红了脸。 科尔温从奥斯瓦尔德那里得到的名字就是他们亲爱的校长，听说他最近正在为了一些非法实验在和陌生人合作，没想到竟然找上了猫头鹰法庭。 科尔温已经见过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有名的，无名的，这些人都与科尔温原本记忆中的面貌别无二致，就算是性格也没有太大的偏差，就像是奥斯瓦尔德仍旧在哥谭的地下做着老本行，乔纳森·克莱恩仍然喜欢研究恐惧这一情感，他们或多或少在违法犯罪的边缘徘徊。 比如说雨果·斯特兰奇，他对完美的人类非常着迷，可惜这里没有蝙蝠侠，所以他的事业还仍在起步。 也幸亏他的事业仍在起步，科尔温听说那些真正的，把自己陷入麻烦之中的疯子在疯狂中被送进了监狱，那听起来像是个垃圾回收站的地方，然后再也没有出来，科尔温猜他们都物理意义的死亡了，又或者真的陷入沉眠中一睡不起。 在这里，阿卡姆疯人院就像是个禁词，是不存在的东西，科尔温查不到任何与此相关的事，也就找不到突破口，他去不到那边，那边不属于哥谭。 哪怕这些疯子仍有一天会走上老路。 人性是一件很难改变的事，科尔温心知肚明，只是他很好奇，这个诡异地方的缔造者，他到底想做什么？ 雨果·斯特兰奇在科尔温的压迫下就像是一条不断在岸边扑腾的鱼：“我说！我说！” 于是科尔温收起伞与自己的沉思，礼貌地说：“请。” 雨果·斯特兰奇长出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完好无损，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他在这间办公室的地下。” 他，科尔温注意到这个单指的称呼，只有一个人吗？ “那就请你指路了。” 毫不拖沓，他拽起雨果·斯特兰奇的领子，按照他说的话打开暗道，拖着他走进了里面。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往下，雨果·斯特兰奇显然来过这里，甚至他现在还在娴熟地为科尔温指引着道路，终于在道路的尽头，科尔温看到了一道光。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老鼠的声音。 “什——？” “嘭！”比老鼠更快的，是科尔温的枪。 他放下硝烟弥漫的枪，子弹一下点亮了这黝黑的洞穴，科尔温很确定自己击中了对方的腿，他那学自阿尔弗雷德的枪法精准地命中了那个想要逃跑的，戴着白色猫头鹰面具的男人。 科尔温走出黑暗，那并不和蔼的光芒照在他脸上，瞳孔微缩，转瞬间他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切都是白色的。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是一座迷宫，白色的迷宫，无穷无尽，让人想到希腊神话中弥诺陶洛斯的迷宫。 只是科尔温凝视着这座迷宫，他想起来，他曾经被困在此地。 那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这里是猫头鹰法庭的大本营，也是他们的迷宫，那些疯子将忤逆他们的人关在这座迷宫中，这里就像一座斗兽场，他们把人放在斗兽场上，看着他们与利爪或者其他什么受害者厮杀搏斗，最后被杀死。 “嘭！”科尔温虽然因为这里的环境略有失神，但要是想把他当傻子糊弄，那这实在是自讨苦吃。 科尔温打断了对方的另一条腿，这个戴着白色猫头鹰面具的人还想趁着科尔温看向迷宫的时候逃跑。 “是时候谈一谈了，面具人，”科尔温记得对方的名字，但是他懒得念出来，更不用说这个白色的面具那么容易吸引科尔温的仇恨，“谈谈你自己吧，我觉得你不是能在折磨下坚持的人，早点说出来对我们都好。” 他慢吞吞走到对方面前，在对方挪动着身体想要离开的时候，一用力把雨伞尖戳进他的伤口里面。 戴着面具的男人痛苦地哀嚎，捂住自己的两条腿，他大声咒骂着科尔温，科尔温本人并不是很在意对方的嚎叫，他本来以为会遇到利爪，不过现在看起来自己的那些预案暂时没有启动的必要。 在他骂骂咧咧的叫喊中，科尔温了解了对方既不清楚科尔温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科尔温是谁。 雨果·斯特兰奇的表情变得很怪，在他和这个人谈交易的时候对方可是洋洋得意，他展示着他的那些猫头鹰战士们，雨果·斯特兰奇充满钦羡地看着那些完美的人类。 现在这幅场景让他的情绪一下从天堂跌倒地狱，这个懦弱的家伙让雨果完全没了胃口。 他看向科尔温，他的职员此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四平八稳地又给对方补了一枪，打断了对方的手，雨果看到在这种情况下，那个不识抬举的家伙竟然还想掏枪。 “你还有一条胳膊，不过我们一般不是这么计数的，所以请快说。” 于是雨果·斯特兰奇看到此人近乎呻吟道：“我说！我说！” 科尔温的审讯很是粗暴，他就好像一个反派，不过奇怪的是雨果·斯特兰奇反而觉得他的态度有点软弱。 假如是我的话，绝对不会一开始就展露出自己的意图，而是先表现出我的实力，已然往违法犯罪方向发展的哥谭大学校长如此想到。 他老神在在，此刻反而像是不认识他的赞助人一样在一旁观望。 倒是对方主动提起了他，哀嚎着问：“你为什么只是看着，斯特兰奇！” 瞧瞧，有些人总是把自己的无能放在别人身上。 雨果·斯特兰奇一直关注着科尔温，看他没说什么，主动慢腾腾凑上前来，踹了自己的投资人一脚。 科尔温拄着伞，他没有在意这两个人的争执，伞尖向下滴着血，假如叫奥斯瓦尔德看到一定会大加责骂科尔温这种败家行为，毕竟他可是把伞看得比自己还要重。 这个戴着白色猫头鹰面具的家伙和科尔温曾经见过的人一样故作神秘，来自没吃过苦的精英阶层，科尔温问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结果却不怎么尽如人意。 据他所言，他是被猫头鹰法庭主动找上门的，准确来说是被猫头鹰法庭的利爪，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将被洗脑的利爪当成一种资源。 这与科尔温所想的截然不同，除去他在自己面前是个软弱无能的废物这件事。 科尔温听着他的陈述，慢慢用雨伞尖戳着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有人蒙蔽了他的思想，让他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王，但是他只是一个被推上台前的傀儡。 而站在雨果·斯特兰奇的角度就很令人窒息了，他看着科尔温，好悬才没有把骂人的话喊出喉咙，所以他的投资人就是这么一个蠢货？！ “他们说，他们是我祖上留下来的遗产。” 猫头鹰法庭的现任掌舵人竟然并不清楚他手中的利爪，科尔温慢慢问：“所以他们没有告诉你，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得到肯定的回答，科尔温“哈”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我在笑，一个人忽视了眼前最明显的线索。” 为什么他们会成为不死不老的兵器，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恶贼，哪怕失去记忆，也只会躲在面具之后猩猩狂吠。 “与其说是祖上留下来的遗产，倒不如说是祖上所有人留下来的罪孽。” 科尔温揭开了真相：“因为你本来就是他们的主人。” 很显然，蒙蔽了他的正是利爪本身。 那人脸色反而变得惨白：“不，这不可能。” 他想到过去他指挥这些利爪，如臂指使的模样，还有他们生不生死不死的状态，他们有自己的情感吗，从他们的语气中，他听出来是有的，那么他们会怎么看待把自己变成这样的猫头鹰法庭成员呢。 科尔温自言自语般道：“既然他们能找上你，说明他们心知肚明，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为什么他们会知道，你是猫头鹰法庭的主人呢？” 既然问题不是出自这里，那一定是武器本身有问题。 这听起来可真像是一个鬼故事了，不过科尔温很幸运的等到了知晓整个故事的人。 一道白光闪过，刚刚还在哀嚎的人失去了生命，血痕出现在他的脖子上，标志着来者的出现。 科尔温抬起眼眸，望向熟悉的利爪，而雨果·斯特兰奇，他呆呆地看着那些可以被他定义为完美的人。 利爪们不知何时围住了科尔温。 科尔温对这场会面早有预料，他仍然在敲着地板，有一种把这里当成舞台的自在感。 “科尔温·韦恩，”利爪发出嘲讽地笑，“又一个韦恩，不过倒是和布鲁斯·韦恩那样的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样的品种。” 科尔温对于他这种打量猪狗的态度不起波澜，他早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样的家伙：“所以这个倒霉的家伙是你们挑出来的替罪羊。” “当然了，你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确实缺一个掌权人，所以我们也不介意利用他做挡箭牌，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这次竟然会追查到这里，不过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傻乎乎地一个人来到这里。” “你知道吗，”他颇为兴奋地说，“我们杀了你很多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韦恩庄园。 在一切纷扰都无法干涉到的地方，布鲁斯重新回到了家。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从前一样，奢华，美丽，却充斥着极端的寂静，当诺大的房间只住着两个人的时候就会这样。 布鲁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弗雷德不请佣人来打扫这里，但当他自己兴起这个念头时，一种触电的战栗会让他收束起来。 一家三口的画挂在显眼的位置，布鲁斯看着那副画，然后像是被灼烧一般，很快移开了双眼。 他想起在科尔温到这个家的第一天时，自己在心里默默发过的誓。 他要科尔温安安全全长大的孩子，不必在痛苦中挣扎，不必为人生中的失去而后悔。 可是布鲁斯还是失败了，科尔温选择了一条充满血的路，他的一生都要与黑暗作伴，在痛苦中煎熬。 这是我的失败，布鲁斯这样想。 这失败不足以压垮布鲁斯，却令他心头的阴霾更加深重，疑神疑鬼。 但是现在布鲁斯只想拍着自己的脸，问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竟然就这么被科尔温几句话给打得大败而归。 “布鲁斯老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阿尔弗雷德唤回了布鲁斯的神志，他的目光从远方落到近在咫尺的老管家身上，他看上去有些鬼祟，在这片暗到发昏的地方，他手中的烛台将他的脸映出一片阴影，然后他打量着一塌糊涂的布鲁斯，露出一个典型的，不赞同的表情。 “假如您是在缅怀托马斯老爷和玛莎夫人的话，还是不要让他们看到现在这副样子为妙。” 那种源自过去的痛苦被轻易的抹消了，布鲁斯看着不高兴的老管家，感受到了久违的心虚感。 他现在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妙，西装皱巴巴的黏在身上，阿尔弗雷德或许会很高兴布鲁斯没有从事更加危险的极限运动，但对于面前这个完全把礼仪教学忘在十万八千里的韦恩，他也不会很高兴就是了。 “布鲁斯少爷，看来我得考虑重新教导您礼仪课了。” “阿弗……”在一连串的暴击下，布鲁斯一下子萎靡不振了，他唯唯诺诺地喊着他老管家的名字，然后突然问起阿尔弗雷德一个问题，“你了解科尔温吗？” 而阿尔弗雷德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其中的信息：“科尔温少爷？布鲁斯老爷，您见到他了？” “哦，是的，”布鲁斯尽量让这件事表现得不像是一桩乱七八糟的毛线团，“我们见了一面。” 然后他看着阿尔弗雷德缓缓挑起了眉毛。 “看起来你们的最终交流结果不怎么好，不然我现在就能在这里见到科尔温少爷了。” 有时候布鲁斯希望阿尔弗雷德不要这么直白，他也知道阿尔弗雷德在挖苦自己糟糕的处理家庭关系能力，他的表情变化多次，嘴角终于瘪了下来，像个孩子一样。 “他说他坚持做那些事是因为我的教导，阿尔弗雷德，”布鲁斯嘟囔着，“他怎么能这么说？” “哦，是的，当然是因为您，不然又是谁呢，”阿尔弗雷德轻描淡写地说，“韦恩老爷，您只是在生气他用能打倒你的事实来搪塞你罢了。” 现在两个人谈话的地点转移到了客厅，布鲁斯一点也不高兴地扔下一团糟的衣服，穿上居家服，但是明明看起来更放松了，为什么布鲁斯觉得自己正在把脖子放在绞刑架上呢。 阿尔弗雷德用一种我早就知道的语气说：“很多年前，您决定接科尔温少爷回家的那一天，我就说过，您不能再依凭着的喜好做事了，照顾一个孩子并不如您想的那般轻松。” “但是他现在已经二十岁了！” “恕我直言，您二十岁的时候比科尔温少爷还不如，”阿尔弗雷德顿了顿，“更何况养一个孩子不是看着他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您早知道了。” 布鲁斯哽住了，他想到什么，低下头，然后使劲甩了甩自己的头，像是要把一些东西抛出自己的脑袋。 阿尔弗雷德给布鲁斯倒了醒酒汤，布鲁斯嘟嘟囔囔地捧着汤：“可是看看他在做的事吧，哪怕只是登报的那些都让人担心。” “但是和曾经的您比起来，他还是很有分寸的，”他说，“我相信科尔温少爷有自己的想法。” 布鲁斯沉浸在这样暖烘烘的气氛里面，没有说话，他抱着热汤，低着头看着波澜不惊的水面。 他想到很久之前，科尔温刚来到家中时，那个孩子表面不显，但当他跟在布鲁斯身后时，他犹豫地开口了，他问自己：“韦恩先生，您为什么要收养我。” 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你是我的孩子。”仿佛这就能解释一切。 但是科尔温十六岁了，已经有足够的思考是非的能力：“血缘不能说明一切，韦恩先生，不然您也不会收养其他孩子了。” 其实这句话多少有些冒昧，科尔温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不语。 然后他说，他说…… 突然，他问阿尔弗雷德：“你是想要我不要管这件事，阿弗？” 但是等他抬起头来，阿尔弗雷德早已不见身影。 一种彻骨的寒冷突然席卷了他。 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布鲁斯突然迫不及待想回到宴会上去，那场永不停歇的宴会，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那种古怪的冲动，那种想去做什么的想法。 —— 在蝙蝠侠找到罗伯特·福林之前，某个时刻，威廉姆斯的住宅里。 罗伯特·福林坐在他父亲最喜欢的座椅上，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大箱子，他从那个箱子中拿出很多东西，都是过去的旧物。 罗伯特记得这些都是过去在哥谭居住时留下的纪念，翻着翻着，他就看到一张粘贴画，他把这张纸拿出来，看到那上面贴满了与蝙蝠侠有关的报道。 他看着这份纪念品，心头五味杂陈，他想起来这是过去的自己的作品，那时候的自己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若不是这东西，他都忘记过去自己竟然还那么喜欢蝙蝠侠。 现在……他摸了摸衣兜，想抽一支烟，但是当他的余光看到在整理父亲遗物的母亲，又收回了这个想法。 在这之前，他问过他的母亲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然后不出意料的，他被丢了出来，就像每一个觉得自己孩子在添乱的家长，但是罗伯特已经三十多岁了。 他想着这件事，又默默地想点一支烟，然后他就听到他的母亲问他：“罗伯？你刚刚说我们搬去哪儿，我记得你是在大都会工作，对吧？” “纽约，”罗伯特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纽约，不是大都会。” “纽约？”他听见自己母亲大惊小怪的声音，似乎在疑惑纽约是个什么样的城市，罗伯特说自己也不清楚，又说他换了一份更自由的工作，新任老板决定把公司开到那里，反正不会是什么穷乡僻壤。 然后他就听到伊丽莎白夫人的嘟囔，大致意思就是说自己这孩子是不是太大意了，竟然什么都不了解就跟着去。 就在这闲聊之间，他听到了敲门声。 文雅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罗伯特打量着对方，而对方表现得彬彬有礼，仿佛从教科书中走出来的年轻绅士，曾经是罗伯特最讨厌的那一挂，他听见对方伸出手，说：“您好，我是科尔温·韦恩。” 罗伯特一言不发，或许是他的表现太不友好，也或许是他待在门口的时间太长，他的母亲也出现在二人面前。 “好久不见，夫人。”科尔温笑了笑，显然他对罗伯特自己的母亲比对自己要熟的很多。 而伊丽莎白夫人看到科尔温也比看到罗伯特回来时热情得多：“哦，亲爱的，我没想到……” 他看着这两人寒暄，觉得自己才像是个外来者。 直到他的母亲为科尔温准备点心之后，罗伯特与科尔温两个人又陷入了那种互相打量的地步。 “我好像没见过你。”科尔温说。 “是吗，”罗伯特·福林这么对科尔温说，他终于眨了眨眼，“我等你很久了。” 他看到科尔温陷入了沉思，和他想的怀疑，威胁，审问不一样，科尔温只是又笑了笑：“原来如此，我虽然没见过你，但我也认识你很久了，福林先生。” “威廉姆斯向我提起过你，”科尔温对着沉默的罗伯特说道，“他说你现在在大都会工作。” 罗伯特没说什么，他相信科尔温一定看到了他的手上有着厚厚的茧，行为动作之间带着一种不符合他慵懒表象的训练有素，那一定不是普通的工作能够解释的现象。 科尔温的话总是能令罗伯特沉默，而沉默之下是惊涛骇浪，现在，他只是干巴巴地说：“不是大都会，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科尔温与罗伯特现在会坐在壁炉前，就像是过去威廉姆斯与科尔温·韦恩谈话的场景一样，罗伯特身上的攻击性罕见地消失了，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在科尔温面前仿佛都不是什么大事。 哪怕他一开始就说：“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它……”是梦境。 科尔温也只是摆出了一个“嘘”的手势，对他说：“我知道，但是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消失了，据我所知，他们是去往了精神病院。” “阿卡姆疯人院，”罗伯特一下就猜到是哪家精神病院，他表情阴沉，“但是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不去做点什么。” “我并不知道，”科尔温看了他两眼，解释道，“我只是知道这里很不正常而已，这里是一座监狱，而我亦是其中的囚犯。” 科尔温暗了暗目光：“我只是曾经想过，或许会有人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这些话，但最终这些话还是由我自己说出了口。” 他沉默一阵，继续说：“至于阿卡姆疯人院，我调查过，它似乎不存在在这个维度上，去到那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在见到罗伯特的时候，科尔温没有过多纠结便决定听一听对方的话。 只要是有利于自己的，不管出现怎样离奇的事，科尔温都愿意去接受，或者说他只能接受，就像他现在坐在这里一样。 罗伯特一时语塞，明明是没有那些过去记忆的人，为什么还是能做出这种出人意料的事，做完之后还能如此平静，他们两个到底谁才是有着过去那些记忆的人。 科尔温到底是否了解他的来历，又是否知道到底该去做什么，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看起来就连在路上突然遇到一个说着我认识你的陌生人都能平静地听他说这些话，罗伯特半信半疑他是没有那些记忆的，只因为他见过的那位科尔温，从来不会笑，也不会露出那种有点奇妙的表情。 罗伯特深吸一口气：“好吧，我应该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先知，你总是未卜先知，也总是像现在这样对所有事都表现得毫无恐惧，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有什么能令你害怕。” “但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吧，”罗伯特面无表情，就好像他只是大型的语音助手，“不管如何，我来履行你下达的命令，就如当时你一字不落的话‘你会见到我的，只需等待，他会亲自来找你，只需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让哥谭回到现实的世界，我会知道该怎么做的’这就是他的原话。” “听起来，我是个暴君。”科尔温若有所思。 “你是，”罗伯特毫不否认，“但我们也是你最忠诚的仆从。” “那么我们为了什么而战？”科尔温问。 “让这个狗屎的世界回归正轨。”罗伯特如此道。 科尔温笑了起来：“这肯定不是‘我’的原话。” 就在这时，伊丽莎白夫人端来了一小盘茶点，两个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等到伊丽莎白夫人走后，科尔温突然说：“我明白了。” “我一直生活在虚假中，”科尔温喃喃自语，“但是一个生活在虚假中的人要如何判断自己所在一切的本质为何呢，哪怕他早就知道这个事实的答案。” “我要谢谢你，罗伯特，”罗伯特听到面前的人如此说，“你帮了我大忙。” “当然了，也要谢谢我自己。” 他放下手中的茶点，那是与自己记忆中不一样的味道。 在一个由庞大的梦境构筑的现实当中，一个人要如何分辨真实与虚假呢，这个答案当然就是加入另一个坐标系了，一个新加入梦境中的人，一个与众不同的锚点，只要存在，那他就会不自觉地影响着周围所有的一切。 因为，这也是他的梦境，在罗伯特·福林的记忆中，伊丽莎白夫人，他的母亲做的点心是另一种味道，一种截然不同的，科尔温慢慢把它塞进嘴里，只觉得生涩又古怪。 与自己曾经过去所尝的味道完全不同，他也可以猜测，在现实中，这个家里会做饭的大概只有威廉姆斯与罗伯特父子俩。 在彼时彼刻，生活在梦境中的科尔温·韦恩如此想。 第15章 第十五章 冰山餐厅。 奥斯瓦尔德坐在办公桌后，听着他的下属做着报告。 又是一个哥谭平静的夜晚，他这样想着，以前的自己并不会觉得这样的夜晚与以往的每一个夜晚有什么区别，他总是很忙碌，忙着工作，忙着享受，忙着算计一些事，只有极偶尔的时候他会想起一些令自己毛骨悚然的阴影，恐惧像蚂蚁一样爬上后背，带来痛苦与折磨。 而现在他开始珍惜这样忙碌的时候，因为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或许是上位者的箴言，又或者是奥斯瓦尔德天生就有的直觉，他觉得这样安稳的日子将要一去不复返了。 他抚摸着手中的长伞，不自觉地就想到科尔温。 在长久的相处中，奥斯瓦尔德早就摸透了科尔温，但是最近的一系列表现却让奥斯瓦尔德开始重新了解起科尔温。 人的本性与他们所能做出的事往往大相径庭，有的人怀着拯救世界的决心却毁灭了世界，有的人心存死志却不得不一次次活下去。 在奥斯瓦尔德看来，科尔温所拥有的聪明才智，对局面的那份洞悉都是他平生所见的完美，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成为了一个口耳相传的恐惧，有时候命运还真是这么无情。 奥斯瓦尔德本人并不恨科尔温·韦恩，他对他更多的是感激，不知道多久才能完成的野望因为科尔温·韦恩而实现，更感激的是，对方没有横加干涉自己的选择，这对于一个掌控欲强烈的人来说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更别说奥斯瓦尔德感觉到，科尔温·韦恩的背后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追赶，越是靠近他，那种感觉便越是强烈吗，仿佛随时会被吞噬，在这样的压力下，科尔温·韦恩仍旧把法尔科内帮派倒塌之后的余波处理得干干净净。 而现在，奥斯瓦尔德从科尔温的态度中嗅到了一丝风吹草动，似乎有什么事要被改变了。 “人都处理了？”奥斯瓦尔德问，那些被派去调查猫头鹰法庭的人手不能留。 科尔温一定不会喜欢他这样的处理方案，不过他们是共犯。 “已经都处理干净了。” “很好。”奥斯瓦尔德说，挥退下属，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是这愉悦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安静的密闭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当奥斯瓦尔德抬头看去，那声音却又消失了，一瞬间，奥斯瓦尔德警惕起来，他不相信什么风吹草动，因为他所在这间奢华的办公室处在冰山餐厅的正下方，这里只留了通风管道，绝对有什么东西闯了进来。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猫头鹰法庭的利爪，奥斯瓦尔德紧紧握住伞柄，站起来警备，但紧接着，桌面上的烛光便在晃动中突然熄灭。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奥斯瓦尔德心中一惊，他左右环顾，警惕着可能会出现的人影，但在他的视线中，这间熟悉的房间里并没有多出来什么奇怪的黑影。 有那么一瞬间，奥斯瓦尔德放下心来，但随后，身后一道非人的声音便响起来。 “奥斯瓦尔德。” 那黑色的身影从天而落，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他携着恐惧与哥谭的气息而来，就好像他就是黑暗本身。 “砰！”奥斯瓦尔德立刻转身，开枪，但是意外的是，他落空了，身后空无一物。 奥斯瓦尔德此时陷入了极端的惊恐中，同时，一种熟悉的感觉令他强作镇定，他不明白对方在哪里，但是他清楚对方在这里，这间他最熟悉的房间现在变成了他的牢笼。 直到“嘭”的一声，几乎没有任何抵抗，或者说人类的抵抗对于这种怪物来说太微弱了，奥斯瓦尔德只感受到强烈的重击，就连他自己也飞了出去，撞在墙上，五脏六腑都经受了强烈的冲击。 这间房间回归短暂的安宁，这间房间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奥斯瓦尔德。” 头疼令他产生了短暂的麻木，但很快，他清醒过来，慌张地后退：“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别装傻，”蝙蝠侠慢慢逼近对方，仿佛一团阴影慢慢笼罩在他身上，“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我要那个名字。” 他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对自己下手似的，有一种在枪林弹雨中散步的放松感。 而他的悠然自得也给了奥斯瓦尔德足够的威慑力，让他在废墟中一动不动。 “老大！” 他忠心的手下闯了进来，看着眼前一团乱麻的场景，奥斯瓦尔德还是捡回了自己那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心怀愤怒，此时脑海中唯一的想法是：“给我上！杀了他！” 他大喊大叫，但是事实是他的那些手下败倒的速度要比他还要迅速，在短短一刻之后，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下来，而他甚至看不清事情是怎么结束的。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奥斯瓦尔德心里闪过很多想法。 而表面上，他面露阴郁：“你是谁，一个蝙蝠怪物？” 然而蝙蝠侠没有说话，他拽起企鹅人的衣领，把他单手拽离地面，那一瞬间，奥斯瓦尔德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疼痛，仿佛他一瞬间回到了过去那段身不由己的日子。 而蝙蝠侠只是说：“你在调查猫头鹰法庭，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 奥斯瓦尔德大喊：“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说！” 但是紧接着，他的腹部又挨了几拳，这个时候装傻就没什么意义了，奥斯瓦尔德看着对方，身上火辣辣的疼，脸上却表现出全然的警惕：“你又到底是谁？猫头鹰法庭的人？” 但听起来不像，奥斯瓦尔德心想，对方看起来更关注的是科尔温·韦恩。 蝙蝠侠只是用那种阴沉沉的声音说：“你一直在为那个人打掩护，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话真熟悉。蝙蝠侠觉得自己曾经肯定没少说这话。 蝙蝠侠在奥斯瓦尔德不知道的地方打量着对方，他对对方很熟悉，但是却没有那种亲切感。 对企鹅人，蝙蝠侠完全没有对罗伯特那么和谐了，他低吼：“不要耍花招，告诉我，谁指使你对猫头鹰法庭下手？是谁！” 他不想在这个□□头领前浪费太多时间，就像科尔温曾经所想的，就算他们在科尔温手中会柔和许多，但是□□就是□□，非法组织的存在就是为了牟取暴利，科尔温知晓这是一条不归路，蝙蝠侠比科尔温更加清楚。 在蝙蝠侠闯进这里前，他花了半天的时间里简单调查了对方，然后发现了科尔温的踪迹，奥斯瓦尔德本人一直在为科尔温扫尾，降低科尔温的影响，这其中一部分有科尔温的默许，一部分有奥斯瓦尔德本人的小心思在，但是蝙蝠侠就是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问题。 一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这让蝙蝠侠回忆起自己过去看过的一本有关魔法的童话书，什么人会跟一个童话故事的魔王有着相同的待遇。 他会有与神秘人一样的罪孽吗？ 他们还在说冰山餐厅的背后有着那个神秘人的控制，奥斯瓦尔德只不过是个代理人。 蝙蝠侠确定这个谣言是有一定真实性的，因为他发现冰山餐厅的有些行径非常反常识，却在某些方面很利好普通人，这显然不是企鹅人能做出来的决定。 现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奥斯瓦尔德很明显被说中了，眼神有一瞬游离，看来他背后确实又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是谁？ 奥斯瓦尔德粗暴地回答：“没有谁！” “……” 蝙蝠侠又把他往上拎了拎。 “别说谎。” “咳咳……”奥斯瓦尔德咬着牙努力憋气，但最终还是在即将踏入地狱的关头终于被恐惧所打倒，“科尔温！” 他大喊：“科尔温·韦恩！是科尔温·韦恩！” 科尔温·韦恩。 蝙蝠侠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他松开对奥斯瓦尔德的钳制，对方跌落在地，止不住的咳嗽，颤抖。 一个在威廉姆斯档案中出现过的人，一个在企鹅人这种□□老大的口中出现的人。 蝙蝠侠确定自己熟悉他，他认识此人，而对方显然对他也至关重要。 但是，但是，似乎不该是这样的，科尔温·韦恩这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形象。 蝙蝠侠陡然陷入了印象的颠覆当中，他后退一步，在那之前，他听到科尔温·韦恩这个名字时只有亲切感和一种迟钝的痛苦，科尔温·韦恩在自己的第一印象里只是一个性格温和的……孩子。 而现在这个孩子撕下了他的伪装，科尔温·韦恩的名字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蝙蝠侠的面前，却是在他的对面，这就像一柄手术刀锋利而又直白地划开一切。 命运在嘲弄他，而科尔温·韦恩在他脑海中的印象也深刻起来。 他好像看见了科尔温在黑暗中一步步走远，而后光芒大放，但却不是救赎，一片毁灭的废墟出现在他的眼前，科尔温站在废墟之上，像是毁天灭地的魔王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曾经的城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你到底是谁？” 利爪这样问科尔温。 “你绝对不是科尔温·韦恩，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 科尔温冷漠地看着他，没有解释的想法。 “滴答。” “滴答。” 剑尖朝下滴着血。 科尔温甩了甩手中能当做利刃来用的伞。 奥斯瓦尔德出品的伞具果然很优秀，砍了这么久也没有卷刃。 白色的迷宫的地面已经变成了更喜庆的红色。 这场面实在不太好看，但是科尔温觉得它比之前的迷宫顺眼很多。 现在，科尔温又可以慢吞吞地敲着伞了。 他走过一具具已经废掉的利爪，现在在场仍旧在喘气的人只有两人。 他来到那个领头的利爪面前，看着他拼命地往后退去，对方显然已经被科尔温的手段吓得魂飞魄散了，科尔温不紧不慢地向前。 “我不喜欢废话，”他看着对方脸上惊恐的表情，很是平和地说，“所以现在……” “你可以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杀了我很多次’吗？” 这不是利爪第一次见到科尔温·韦恩，但是，这不应该，科尔温·韦恩固然会对他们的行动造成阻碍，但是他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 不管过去有什么荣耀，在纯粹的力量面前，人也只是无力的生物罢了。 一剑就能被斩断的虫子，怎么能体会到利爪的强大呢。 科尔温踩在他的伤口上，看着利爪露出痛苦的表情：“看来你们这种生物的自愈能力也不过如此。” 他用一种点评动物世界的语气说道：“痛苦的时候会喊痛，受伤的时候会流血，既然如此，面临死亡的时候也会害怕吧。” “你不能杀我！”利爪尖叫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吗？！” 科尔温闻言微笑了一下：“看来就算是利爪，面临死亡的时候也是会害怕的。” 利爪惊惶地看着科尔温，这近乎于一场屠杀，这个恶魔相当从容地挥舞着从雨伞中拔出来的长剑，那种轻描淡写的眼神惹怒了在场的所有人。 但是只在银光闪过之后，这种怒火又变成了惊恐，对方就像是一个杀人机器一样，比利爪还要理智的动作，精准到毫米的招式，还有穿梭在包围当中超脱常人的速度，他们不像是在和一个人战斗，反而更像是在和一个随时衡量数值的智能机械战斗。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动作，只需要大力的挥砍，科尔温落地，轻描淡写的取走了几只利爪的性命。 固然当时在场有数十人，但科尔温在看到他们的数量之后便在不动声色地计算，不管是位置还是动作，而在科尔温知道来者不善的情况下，他内心却有某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只是这些人而已，除掉他们，轻而易举。 科尔温选择了相信自己内心的声音。 假如有什么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想，那就是科尔温的战斗力了。 就连科尔温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易如反掌的解决掉眼前的敌人，在动手时，他的心中如风轻轻划过水面，冲刺，劈砍，躲闪，仿佛都是本能，科尔温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把一切都交托给本能就好，这是他的大脑自然而然发出的指令。 事实证明，他的大脑没有坏，没有游移不定的思绪干扰，这身体反而动的更快，从伞中抽出的冷刃一口气洞穿两人，随后抽出，挡下另一人的攻击。 而这些敌人的血甚至没有粘上科尔温大衣的一点衣角。 只是过度使用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招数之后，科尔温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冰封起来，变得冷漠无情，就好像自己是在隔着一层玻璃望着眼前虚假的世界，心中不存有一丝感情，只剩下算计与成败。 这真的是自己第一次杀人吗。 和曾经被困在猫头鹰迷宫的自己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这样想着，他的思绪竟然飘忽的回到了过去曾在猫头鹰迷宫中的那段记忆。 科尔温要说，在猫头鹰迷宫里遇见蝙蝠侠纯属意外。 他们二人都颇为狼狈，科尔温倚在墙边，鲜血顺着他的衣袖粘在雪白光滑的墙壁上，而蝙蝠侠浑身破破烂烂，胡茬长满了下巴，一看便是经受过折磨，总之，当时的场景或许比大多数人能想象到的还要尴尬。 蝙蝠侠以一种警惕的态度望向科尔温，他看上去比科尔温还要惨一些，或许一些都是在抬举他，科尔温在被猫头鹰追杀的过程中没有空闲了解外界的新闻，所以他并不知道在外界，蝙蝠侠已经比自己早失踪多天的消息。 蝙蝠侠只穿着破破烂烂的蝙蝠装，他的身上都是利爪增添的伤口，而看样子他的腰带也被夺走，不知道在这个迷宫中待了多少天，他无数次见到幻境中的利爪，也不知道多少次被利爪袭击。 而现在他听到了脚步声，那脚步声中透着熟悉，窸窸窣窣地向蝙蝠侠的方向而来。 又是幻觉吗？ 蝙蝠侠已经在无穷无尽的幻觉中见到他的父母，他不确定这又是否是一场猫头鹰的游戏。 但是他看到了什么？ 警惕疲惫的科尔温，还有他身上醒目的，现在正在往下淌的血液。 就算是最真实的梦境也不会有这样的景象吧。 他唯一没有参与到家庭事业中的孩子，出现在穿着蝙蝠装的自己面前，身上鲜血淋漓，眼中满是警惕，像一只在森林中奔逃的小动物。 蝙蝠侠骤然清醒，科尔温的出现仿佛一柄重锤，将自己砸醒。 而科尔温，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强撑着站起身：“蝙蝠侠？” 他偏头看向迷宫之上，就像他一开始醒来时所看到的，他猜测现在这里也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在注视着自己与蝙蝠侠，就像古罗马斗兽场里的观众。 科尔温并不认识自己。蝙蝠侠的大脑立刻清醒起来，因为这里有人需要自己，他清楚，因为布鲁斯对蝙蝠侠反复莫测的态度，导致科尔温对蝙蝠侠之类的超级英雄的态度是一贯的谨慎。 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科尔温，在韦恩庄园度过的漫长时光里，他的孩子一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从没有让这孩子受过一点伤，而如今他伤痕累累，这不是一个普通人会遇到的事。 他想要上前，却在对方的眼神中停步，他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一个父亲，而是蝙蝠侠，这里也不是什么调解家庭矛盾的好地方。 科尔温却在此时低声问蝙蝠侠：“你看起来不怎么好，你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吗？”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啊，哈哈，”迷宫中缓慢生效的精神毒气所产生的幻象说，“你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清醒，或许你以为他会被吓破胆，哭着喊爸爸？” 蝙蝠侠听到这话，第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怒火，对利爪。 科尔温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利爪对他下手了吗，他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你受伤了。”蝙蝠侠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科尔温受伤的那只手臂，而科尔温似乎被他的态度动摇了，停在原地不动。 但是突然，科尔温瞳孔骤缩，他一把将蝙蝠侠向后推去。 破空声传来，一柄武器扎在蝙蝠侠刚刚走过的路途上，而蝙蝠侠竟然没有发现利爪丢来的暗器。 “你的情况很糟糕。”蝙蝠侠摇了摇头，才发现这话不是幻象，而是科尔温所说。 突然，蝙蝠侠感觉到有什么碰到了自己的胳膊，他下意识地反手一抓，却突然松开，科尔温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科尔温是在害怕吗，是的，蝙蝠侠心想，他应该害怕，被关在这个迷宫上演生死存亡，遇到了自己，然而自己的境地却更加糟糕，与一个陌生的，不知深浅的家伙待在一起，他应该害怕才是。 在谵妄中，他后知后觉听到了科尔温的话。 “你还好吗，你还能回答我的问题吗？”科尔温的手摸上了他的脉搏，“别担心，我们会出去的。” “别担心，”他的语调中充斥着担心，紧张，却唯独没有恐惧，重复着道，“我们会出去的。” “别担心，”科尔温抽出长剑，这把剑刚刚洞穿了利爪的喉咙，他轻描淡写地说，“今天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第17章 第十七章 利爪一开始并不认为科尔温有多强。 在不知道为何世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后，他们被从冰冷的深渊中苏醒过来，彼时，他们以为自己还是被需要的。 直到他们爬出这个白色的迷宫，才发现整个世界已经大变样。 世界只剩下哥谭这一座城市，而所有人浑然不觉，利爪可以说是最先了解这一切的人，他们面对着这个新生的世界，只有疑惑。 人们的记忆被模糊，被篡改，他们找到了猫头鹰的法庭的成员，就像是一条狗找到他们忠心耿耿的主人，但是他们的主人却并不认识他们，他们害怕利爪，这些穿着奇特的怪物。 于是在漫长的寻找后，他们终于疲倦，有一些利爪慢慢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为什么我们不能做这个新世界的主人呢。 他们的想法的产生并非没有缘由，在这个所有人都是普通人的乐土，只有利爪仍旧保有过人的力量与不可思议的永生，他们为什么不能做自己的主人？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便像洪水一样源源不绝，于是利爪开始了他们的实验。 财富，权力，这些能带给普通人快乐的东西也能带给他们快乐，而利爪取得这些的途径又要比普通人快得多。 但谁知，还没等他们的计划完全成功，这个世界便在他们的眼前崩塌。 等到他们再次清醒，从迷宫中爬出来的利爪面面相觑。 他们发现这个世界是破碎的，岌岌可危的，随时有可能重启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被逃过了重置的这个过程，就像，就像他们被世界所抛弃了一样，每次他们都会回到一开始那冰冷的巢穴，一切在时间面前都是空虚。 利爪不清楚这是否就是事实，但当他们再次回到地面上时，他们多次重启之后才发现，这场有关这座城市的重启，似乎是有条件的。 每次重启似乎都在一个固定的时间点，然而每次结束却并不一定，最短的一次是一个月，而最长的一次却是四年，久到他们都以为不会再发生重启。 这背后一定有个原因。 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导致的利爪决定采取最简单直白的措施。 他们一边在暗中满足自己的**，一边尽量小的减少自己的存在，在这不知道多少次地观察中，有那么些事是固定的，必然会发生的，比如说当选市长的哈维·丹特，再比如说……解决掉法尔科内的科尔温·韦恩。 而有些事，却不一定会发生。 比如说发现他们存在的科尔温·韦恩。 黏在他们身后，在几个轮回中死咬着不放的科尔温·韦恩。 对方在他们放松警惕时出现，在他们有一丝一毫漏洞的时候发现他们，当然也不仅是他，比如说进行着非法实验的雨果·斯特兰奇，还有他们每次来到哥谭时为自己挑选的“主人”。 但科尔温·韦恩绝对可以归类为烦人这一类当中。 他厌恶他们，就像他们厌恶他一样，不接受合作，不接受说服，不接受压迫，只想看他们暴露在阳光之下，若不是每次都是被动发现，利爪早已认为他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家伙。 他们杀死了他很多次。 事实证明，世界并不会因为科尔温·韦恩的死而停下脚步。 科尔温·韦恩死后，世界照样运转，利爪仍旧不知道是什么促成了这里的产生和毁灭，而他们又为什么会被排除在外。 直到此时，直到此刻。 科尔温以雷霆手段，打碎了他们的美梦。 利爪断断续续说出来的真相被科尔温拼拼凑凑，组成了这么一段故事，他低头，莫测地看了一眼假如在青少年频道必被屏蔽成马赛克的利爪：“真是一段传奇经历。” 他平静地嘲讽。 利爪这些普遍只习得杀人之术的刺客，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时间已经随着他们的死亡而静止了，或许他们会为了**而选择背离他们的主人，但是那颗被暂停发育的大脑恐怕将他们的所有选择都局限在了**之中。 不过也幸亏如此，他们才没能对这座城市造成更大的伤害。 科尔温没有愤怒，利爪的心路历程与行为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许多年前，他被这些敌人逼入迷宫，许多年后，他又遇上利爪的刺杀，这些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事到如今，仍对自己做过的事避而不谈，”科尔温想到理查德·格雷森的现状，便不难想象他们做过什么，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之后，他终于不再折磨对方，“真是无可救药。” 他的剑尖慢慢往向下，最后一击。 鲜血终于溅上科尔温的靴子。 他慢慢将冷刃收回伞中，现在这片迷宫已经没有生人，他站在这个一览无余的视角，像是要把这个曾经的噩梦抛在脑后，在记住这尸横遍野的场景之后，他终于提起伞，像刚开始来时一样，往回走去，雨果·斯特兰奇早在危险来临时便逃跑了，他倒是早早预感到危险，跑得比在场所有人快。 科尔温记得他是往来时的路逃走了，但是他没有在此刻紧张起来，而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打开暗门，地上的自然光和那个诡异的迷宫比起来，还是自然让人感觉无比的亲切。 “你怎么才回来。” 乔纳森·克莱恩倚在门边，科尔温一点也不惊讶他的出现：“所以，我们的校长……” “解决了。” 乔纳森只笑着说了这三个字，科尔温点了点头，没有去问解决是哪个解决，雨果·斯特兰奇的下场又如何，既然在这里没有看到雨果·斯特兰奇，那他必然在乔纳森手中。 “嘿，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竟然一点也不感谢我。” 科尔温接过乔纳森递给他的手帕，擦起了长伞：“谢谢。” “……你这家伙。” 科尔温轻轻擦掉上面的血迹，与那它挥砍显然是两种态度：“不要告诉我你不高兴，雨果·斯特兰奇不会再阻挠你，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乔纳森哼哼了两声，很轻易地就哄好了自己，毕竟他的心腹大患已经解决了。 更不用说，他打量着正在清理那把伞的科尔温，他现在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例子，这个人满是谜题，却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眼前，他刚刚去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会搞成这样，这个问题痒得他抓心挠肝。 而对于科尔温来说，他并不担心乔纳森·克莱恩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在面对利爪确定了自己的实力之后，科尔温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只要与自己无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别说，或许科尔温接下来要做的事，或许与对方有那么一部分关系。 在了解到利爪眼中的世界之后，科尔温意识到，对方眼中的世界应该与自己所见的是同一片景色，哪怕他并未经历过循环，但他们都意识到这里是存在问题的。 答案来的如此突然，却令眼前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科尔温不明白，这个世界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他已经很清楚，这绝不是什么平行世界之类的东西。 那么创造它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自己……科尔温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只有自己和利爪一样会有那些记忆。 在没有更多讯息的情况下，科尔温不愿多想。 只是在这许许多多的谜题中，只有一件科尔温还找不到一点线索，旧的疑问被解决，新的疑问又涌了上来。 在猫头鹰法庭的供述中，科尔温的剑术，体魄，并不是原身，也就是曾经的科尔温·韦恩所有的能力，假如当初的科尔温·韦恩这么强悍的话，那么猫头鹰法庭早就消失在过去。 他没有想到的是，科尔温·韦恩竟然无数次发现过猫头鹰法庭的踪迹，并且试图追杀他们。 并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 这听起来既不像是自己会做的事，也不像是自己会关注的事。 如今科尔温·韦恩在科尔温的心中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 科尔温不是现在才担心这份力量的来源，但是从醒来时他就在使用这份力量，假如这份力量是和恶魔交易得来的产物，那么科尔温已经无法回头了。 更不用说，科尔温早就在心底有所觉悟，他清楚，知道一些秘密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座城市的谜团还有很多，不断的轮回，永远的上个世纪风情，还有不做蝙蝠侠的布鲁斯·韦恩……但是独属于科尔温的只有这一个。 记忆，力量，科尔温有一种预感，这些秘密，会在自己揭示一切结束后得到答案。 真是的，明明在醒来之前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啊。 科尔温叹了口气。 “对了，”这样想着，他叫住将要离开的乔纳森，“我知道你……” “我知道你，”鲜血从蝙蝠衣上渗了出来，科尔温神情专注，充耳不闻，而蝙蝠侠，或者说他的这幅躯壳仍旧在垂死挣扎，“你是我的儿子。” “但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父亲。”在漫长的，谋杀蝙蝠侠的过程中，科尔温终于低声开口，他的声音中充斥着平静，他抬起头，与对方对视。 那透明的玻璃珠中倒映出蝙蝠侠紫色的，无机质的眼眸。 死亡总是最令人刻骨铭心的，蝙蝠侠回忆起了这件事，他记起，自己是被科尔温所杀，而科尔温，科尔温是他的孩子。 这是蝙蝠侠的第一次死亡。 而现在，他还活着。 在听到科尔温·韦恩这个名字时，蝙蝠侠便立刻回忆起了许多事，他想起了自己最后没有活下来，但现在，他还在这里。 那么科尔温呢。 他不明白，陡然恢复的记忆令他的思维罕见地陷入了混乱，记忆将他所有想要隐藏的拖后的事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他不得不去思考这些。 蝙蝠侠是一个侦探，他总是会调查所有案件的真相，这是所有侦探的共性，但是他并不只是一个侦探。 早在走出那条昏暗的隧道之后，蝙蝠侠了解这座城市，甚至比保有记忆科尔温还要迅速，也因此，他很快就意识到布鲁斯·韦恩与自己的联系。 但是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就好像这件事并不重要一样，因为，因为假如他的猜想，他的直觉是真实的话，那这个世界，就有着两个布鲁斯·韦恩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毕竟他已经见过了罗伯特·福林那违反物理准则的结局，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恐怕没有什么比莫名其妙的死亡更恐怖的了。 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不正常，但他的潜意识在阻止他发现这个真相，蝙蝠侠并不惧怕这个事实，他处理过很多比这更加危急的情况，但是他想，假如那个布鲁斯·韦恩是真的呢。 这个想法不知为何令他沉默，就好像去找到对方就是在杀死对方一样。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找到对方，意味着一个结束。 什么样的结束，蝙蝠侠不清楚，但是他的潜意识在抗拒，而现在科尔温从记忆的深处走了出来，他还好吗，蝙蝠侠下意识地问这个问题。 而奥斯瓦尔德的回答则充斥着令人担忧的意味。 科尔温·韦恩在两三天前已经失踪，了无音讯。 这让蝙蝠侠内心生起不安。 与调查那个冰山餐厅的幕后神秘人相比，调查科尔温·韦恩反而很容易，准确来说是轻而易举，假如他在一开始就关注有关自己的那些事，那么他大概会更早的注意到科尔温，但是没有如果。 科尔温·韦恩，是自己另一个身份的亲生儿子，目前正在哥谭大学当教授。 而现在，在蝙蝠侠准备找科尔温问个明白的时候，他却发现对方失踪了。 奥斯瓦尔德说，最后一次见到对方是在他自己那栋常住的独立别墅，而那是三天前的事了。 “只是一条附加消息。”对方当时是这么说的，“反正我的人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假如你有这个能力的话，不妨去试一试。” 而蝙蝠侠看着对方许久，突然问：“你是故意的？” 奥斯瓦尔德则露出一副完全没理解他的表情：“你在说什么鬼话？” 是啊，蝙蝠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突然有了这个念头，他感觉奥斯瓦尔德在阻止他去往韦恩庄园，但是这怎么可能。 不要想这件事了，蝙蝠侠缓缓吐了一口气，主动放空了自己的大脑，不管如何，蝙蝠侠还是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科尔温·韦恩的住宅并没有多少人气，蝙蝠侠扫视四周，他对这里很陌生，这栋房子住五六个人绰绰有余，但是对科尔温一个人来说就显得有些太大了。 很多东西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蝙蝠侠在无数个房间穿梭，他看到盖着黑布的钢琴，看到了许多模糊的照片，也看到一间很明显是女性使用过的卧室，但是现在它们都仿佛在时光的冲刷下泛黄到接近枯萎。 直到他走进那一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书房。 忽略那些被袭击的破损——蝙蝠侠断定它们发生在科尔温被刺杀的那一天，他走到书桌前。 这是所有房间唯一有生活痕迹的地方，蝙蝠侠好像看到了科尔温披着一件外套，皱着眉头看着什么东西。 一个问题现在或许有了答案，科尔温的失踪是对方早有预料的吗？蝙蝠侠在心底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打了个是的标签。 而且他还是在自己清醒之后消失的，蝙蝠侠摸了摸蜡烛，对方一定是为了避开什么，会是自己吗？ 他一定是想做什么，或者已经开始做什么了。 科尔温晃着瓶子里的绿色气体，真情实感地问乔纳森：“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配方可是保密资料，”乔纳森打了个哈欠，为了向科尔温展示他的试验品，他可是一整晚没睡。 科尔温也不再纠结，他只坚定了阿卡姆的疯子会被关在里面必定有其道理的想法，紧接他继续观察着里面的气体：“它真能如你所说，产生恐惧的情绪？” “事实上，”乔纳森有些犹豫地说，“还有些不稳定，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配比没有问题。” “你做过试验？” “嗯哼。” 看在这东西还有作用的情况下，科尔温也不纠结他用来实验的是什么东西，他只是说：“好吧，就让我来试一试。” “你认真的？”乔纳森没想到科尔温真的要亲自试一试，他对科尔温还是有一点欣赏的，“你要知道，这东西一旦发作，只会给人带来灭顶的恐惧。” 科尔温轻轻地说：“我知道，我只是有个猜测。” “假如这个猜测正确的话，那你的试剂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就有了答案。” 见科尔温如此坚定，乔纳森也不再阻拦，他不会说他被科尔温口中的答案所吸引住了。 而科尔温，他盯着这团气体，他想到自己的猜测，利爪与自己的记忆，不断循环往复的记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猫头鹰迷宫…… 科尔温仰头将药剂一饮而尽。 第18章 第十八章 “我本以为，哪怕是在哥谭，只要我克制住自己，便不会变成我父亲那样的人。” 在一片昏暗，狭小的地下室内，科尔温·韦恩昏昏欲睡地坐在一个单人软沙发上，一只手支着脸颊，听着安德鲁·法尔科内的话。 安德鲁继续说：“我还想过，或许有一天这座城市会物极必反，出现一个英雄来拯救一切。” “这听起来不像是你会说的话。”科尔温·韦恩含糊地说，“而且我认为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太过糟糕，不管是对自己还是那个人。” 科尔温·韦恩刚结束了一场追杀，那个疯子想要把他的身体大卸八块，这对科尔温·韦恩来说算是家常便饭，但是与安德鲁·法尔科内的会面却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 作为安德鲁·法尔科内为数不多的朋友，他知道安德鲁是个什么性子，阴暗，冷漠，典型的哥谭人，但是正如科尔温·韦恩从未在他面前遮掩过什么，对方也没有掩盖自己本性。 科尔温·韦恩其实还有些心虚，因为科尔温·韦恩在找安德鲁之前，做了很多在别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他实在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安德鲁说：“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科尔温·韦恩的声音更加轻柔，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因为什么？” 安德鲁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科尔温·韦恩，打量着他，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但科尔温没有对此说什么，而是任他打量。 “你呢，”安德鲁突然生硬地换了个话题，“难道你没有一刻觉得累吗？” 科尔温·韦恩当然觉得累，但他暂时还没有除生理上的累之外的想法，有时候，他觉得这些疯子挺有计划的，占据了科尔温每一天的时间，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 “或许你没有意识到，”安德鲁突然说，“在我注视着你的时候，你在不自觉地紧张，你能察觉到我的眼神，你的肌肉紧绷，假如我猛然出手，恐怕不到一招就会落败。” 安德鲁一针见血：“你只是没有意识到，不代表这种生活没有改变你。” 科尔温·韦恩仍然一动不动，而安德鲁继续说：“那些阿卡姆的疯子妄想通过你改变这个梦境，但可笑的是，他们都知道谁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有那么一瞬间，科尔温确实想暴起，就像是安德鲁所言把他的嘴堵上，或者让他安静下来，但是这场景竟在此刻令人如此相识，令科尔温发现，原来这不是第一次他提及这件事。 所以他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你知道阿卡姆，也知道那些疯子，你知道说出这些来意味着什么。” 现在科尔温·韦恩已经彻底清醒了，他站了起来，与安德鲁那双阴郁的眼睛对视。 科尔温·韦恩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舞台上演戏的木偶，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却令他无法动弹，只得麻木地对着台词。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冷森地问，会记得这些的只有疯子，普通人不会清楚这些事，那么安德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而重要的，科尔温·韦恩的身体在告诉自己，这件事曾经发生过许多次。 安德鲁不知道他经历过多少遍这样的事，或许他说过无数次同样的话，为什么过去的自己不阻止安德鲁说出这些话，“通常来说，只有我的敌人知道这件事。” 科尔温·韦恩用千百次试错，从无数人临死前的疯话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在梦境中不断求索，在此刻被安德鲁一语道破。 但此时的科尔温·韦恩并不想知道安德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只是想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不知道什么是阿卡姆疯人院，他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但是他知道那里是一切的终结，这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一个终点，他只知道，答案无法在终点中找寻。 然而现在，他所剩不多的朋友，在这场战争中告诉自己，他也想起来了很多事，他的眼神里充斥着科尔温不想明白的情绪，看待他如同那些疯子看待自己时一样……怜悯。 科尔温·韦恩的手颤抖着，但已经摸上了腰间的武器：“你想杀了我吗？” 而安德鲁却问科尔温·韦恩：“你做错了什么，我又为什么要杀了你呢？” 科尔温·韦恩低声说：“有些疯子在说这句话之前，我也以为他们是想好好和我聊聊。” 在一开始，他本以为除自己之外，也有人清楚那些过去，但随后现实便给了他重击。 在无数次辗转反侧之后，他终于意识到，那些疯子是因为他们所共同拥有的，关于那个光怪陆离的时代所袭击自己，他们相信自己是一切的关键。 但科尔温·韦恩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记忆，他只发现自己正在不断地在这个自己出生又长大的地方死去活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事，安德鲁，”科尔温·韦恩慢吞吞地说，“既然你不是想要杀了我，那就告诉我，你到底想说什么吧。” 安德鲁那种眼中的怜悯更加深了，但是他还是开口了：“在发现你渐渐变了之后，我调查了你这段日子发生的事。” “然后我记起来了一些事。” 科尔温·韦恩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累了：“什么事，是科尔温毁灭了世界这件事，还是我并不是你记忆中的科尔温这件事。” 安德鲁愣住了。 科尔温·韦恩平静地继续说：“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我只知道我出生于这个梦境中，在我有印象后我便一直活在这里，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另一个‘我’毁灭了曾经的世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我知道我为什么依旧坚持活下去。” “不是因为那些过往，只是因为我自己。”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这个世界其实在科尔温·韦恩的眼中很简单，一个能被认知改造的物质世界，一片梦境，关押着疯子，科尔温，还有其他人。 科尔温·韦恩所求的也很简单，他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将矛头对准自己，为什么只有自己记得无数次轮回中发生的事，为什么不能……不能就这么好好活下去。 第一个问题科尔温·韦恩早就得到了答案，一个名叫疯帽匠的疯子给他讲了一个小故事，从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中，科尔温·韦恩意识到，他们认为科尔温·韦恩是这个世界的塑造者，他们从科尔温·韦恩那熟悉地应对作态中确定了这一点。 而科尔温·韦恩不想反驳，他结束了对方的性命。 空气中传来一股难闻的，令人生理性反胃的气息，科尔温·韦恩站起来，揉了揉发青的手腕，疯帽匠在抓住科尔温·韦恩前，先玩了一出爱丽丝梦游记的把戏。 与普通人。 这不是科尔温·韦恩第一次看到尸体，但是他仍旧会愤怒，愤怒于这些疯子的所作所为，所以他绝不会与这些该死的疯子狼狈为奸。 而第二个问题，科尔温·韦恩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猜想，这大概与创造这个斗兽场的主人有关。 不过现在的科尔温·韦恩暂时不准备思考这些事，他发现了另一股势力正在蠢蠢欲动。 在来到安德鲁这里前，科尔温·韦恩已经与他们打过一次交道，他远远地发现了这个名叫猫头鹰法庭的组织出没的痕迹，那种深入灵魂的熟悉感让科尔温·韦恩意识到，这又是自己的一个敌人。 哥谭的疯子真的有点超标了。 哪怕只是被追着杀，也足够令科尔温·韦恩头疼，很难想象在他们的记忆中，哥谭是否会成为一个游乐场。 安德鲁的态度告诉了科尔温·韦恩答案，那个哥谭，并没有科尔温·韦恩所想的那样糟糕。 说实在的，科尔温·韦恩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提一口气。 松的这一口气自然是为了哥谭而松的，但提的这一口气心情就复杂多了，科尔温·韦恩不太能想象假如这座无药可救的城市真的有一个英雄会变成什么样。 安德鲁闭了闭眼，他向科尔温·韦恩道歉：“我很抱歉，我只是很难接受，因为对我来说，最开始令我改变的只有过去的科尔温。” 但在说出这句话之时，安德鲁却想，眼前的人又与自己所认识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当然没有，但是安德鲁看着科尔温·韦恩的背影，却低声问道：“所以你知道这是谁的梦境？” 科尔温·韦恩没有回答，他只是停下脚步，微微偏了偏头。 于是安德鲁知道了答案。 他苦笑了一声：“好吧，再见……我的意思是永别。” 第19章 第十九章 科尔温睁开眼。 光从教堂的彩色玻璃中透出，撒在他那双睁开的眼睛上，隐约带来一点浅灰色，微不可查，却给他带来一点神性的温和。 这里是一座位于老城区的教堂，从远处看，它被层层破旧楼房包裹起来，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黑色的尖尖角，而当你走近时，你会发现这里是这片城区最高的建筑，而现在科尔温就坐在这些有些年头的木椅的其中之一上面。 科尔温以前只来过几次这种地方，教堂向来欢迎愿意聆听的人们，只可惜科尔温从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荣幸，大概算是家学渊源，反正他的母亲就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她告诉科尔温，说是觉得反正现在再信有些晚了，这个拖延症患者就这么得过且过的，直到最后的葬礼她才真正算得上踏足教堂。 那也是科尔温第一次踏足教堂，时隔多年，科尔温仍不会愿意回忆那段记忆。 而现在他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出于什么心血来潮，就像他来到这里做的一切，他总是有目的的去做什么事，有目的的到什么地方，有目的的说什么话，哪怕是现在也是。 于是科尔温抬起头，目光落在放在他身上很长一段时间的神父，又微微偏过头去，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人。 “你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来找我？” 理查德说：“我有些事想问你。” “你想问什么？” “话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理查德谨慎地坐在科尔温一旁，“而且在这里聊天真的不会透露什么情报吗？” 刺客一贯的隐秘性让他很不适应公共场合，特别是这种看起来光辉照耀的地方。 而且他也觉得科尔温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他更像是会坐在阴暗角落里俯瞰全场的角色。 他在科尔温的招手下不太适应地坐在他旁边隔一个位置的地方：“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什么原因，我看到了你说的那个人。” 科尔温并不意外，他回答了对方的第一个问题：“我来这里看看风景，至于情报，现在它对我无关紧要了。” “真的吗？”理查德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但是还是接受了科尔温的说法，他的心思现在正放在科尔温交代给他的事情上，“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看到他的时候会觉得那么……”古怪？ 说是古怪，其实更像是亲切，那种亲切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理查德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疑心对方可能也有这种感觉，他对科尔温讲了自己所经历的事，然后问科尔温：“你让我假意在那里等着他，但是你却没告诉我要做什么，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做个实验。”科尔温眼神放空，仿佛能看到他们二人相处时的场景。 理查德顿了顿：“实验？” “是啊，”科尔温温和地说，“但看起来结果不太理想，不过我也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科尔温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假如能拖延对方一时片刻，将他的心思转到别的事上也是一件不错的成果。” “……我怎么看不出来对方有什么动摇，”理查德嘀嘀咕咕，“他看上去一直在怀疑我。” 科尔温看上去在很认真地听理查德的话，但仔细看，他的视线并没有聚焦，只是在对方抱怨完之后才说：“你担心你被怀疑了？听你对你出场的描述，引起怀疑才是正常的吧，。” 不过他表现很好奇，问：“既然你对他感觉这么亲近，那么为什么不去跟着他呢。” 理查德沉思了一会儿：“这太奇怪了，我从没有感觉到这种好像不是自己的感觉，远离对方之后，理智告诉我清醒一些。” 只是他觉得科尔温能给出解释，所以他马不停蹄地来找科尔温了。 科尔温只是哼笑：“那么你就信任我，相信我能给出答案？” 理查德想了想，说：“你看起来对我有问必答。” 科尔温只觉得有种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他告诉对方：“说不定对方比我更值得你信任。” “我只是觉得，”理查德慢慢道，很明显看出他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与他亲近，然而越是靠近，那种恐惧感便好像越盛，就好像本来摸一只满是毛的动物，却发现它是一只刺猬。” 科尔温捂住额头，嘴唇微动，似乎暗骂了什么。 再放下手，理查德看到科尔温还是原来那么平静，只不过多了一种不耐烦。 “不，”科尔温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理查德眼神中透着疑惑。 然而科尔温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揉着额头，似乎这是什么很难以言喻的话题。 自从他知道这里是梦境之后，科尔温的话便少了很多，说出口之前总忍不住斟酌再三。 但似乎他本来就很少说话…… “因为我了解他，”科尔温一锤定音，“而你……” “或许你并不知道，”科尔温看着理查德那双熟悉的眼睛，就好像透过它看到了另一个人，终于说了一点实话，“来找我这件事并不是你本身的想法，而是另一个人下意识的念头。” “……什么意思？”理查德没有听懂科尔温的话，只是突兀地有些紧张，抿着唇，“你的意思是，是那个人暗示我来找你的？” “差不多吧。”科尔温转过头，他没有看向对方，也没有再解释。 “你不用担心，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科尔温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 他们两个安静地坐了一会。 理查德不清楚科尔温的心结，他的思绪仍落在那个叫蝙蝠侠的人身上，他不觉得自己有受到对方的暗示，哪怕科尔温这么说，理查德也不太相信。 不过理查德也知道自己的直觉最近屡屡不准。 或许他的直觉曾经帮助他脱离险境，但是这样的直觉在科尔温这样的人面前似乎并不灵光。 科尔温并不是一个能以常理推断的人，他说的话也是一样。 而这时，科尔温开口：“接下来该聊聊你自己了。” “我自己？” 科尔温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忘了你为什么会同意我的要求了？” 理查德这才想起来他似乎是为了自己的身世才同意科尔温的要求的。 不知道为什么，理查德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明明这才过了几天。 他表情不太自然地说：“那就告诉我吧，科尔温。” 科尔温看似一无所觉地开口：“十几年前，哥谭曾出现过一家著名的马戏团，该马戏团以空中飞人家族，‘飞翔的格雷森’著名，你就是这个家族的一员。” 然后，在一次意外中，他的父母被杀害，自那之后他被布鲁斯·韦恩收养，最后成为了罗宾。 科尔温是从期刊室里那些陈旧的老报纸上看到那则新闻的，事实上，他从没有去看过马戏团，这些信息都是他为了调查布鲁斯·韦恩而找到的。 十几年前，哥谭发生的糟糕事多得数不胜数。 假如一个人的出现伴随着犯罪率的衰减，那他是不是蝙蝠侠呢，而假如一个人在蝙蝠侠的收养之后伴随着罗宾的登场，那他到底是不是罗宾呢？ 科尔温觉得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了。 而那时的科尔温没有解开一个谜团的欣喜，或许有吧，但那抵不上他发现自己因此多了很多不该说的责任时的沉重。 而现在，这份责任变成了科尔温不得不做的事，在这个古怪的哥谭，似乎只有科尔温一个清醒的人，科尔温本应该笼络所有人来增加自己的胜率，本该。 但现在他却一反常态，放弃了这项计划，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理查德在听到科尔温给出的答案时，轻轻眨了一下眼，就像是雪轻轻落在枝杈上面，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没有实感。 “你说，假如我没有成为猫头鹰法庭的一员，我会变成什么样？” 你会被布鲁斯·韦恩收养，而后因为复仇机缘巧合走上罗宾的道路，最后成为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 科尔温只是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这几乎是他最后的温柔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科尔温是个无神论者。 理查德说他与这座教堂气质不搭确实是事实，科尔温对这种金碧辉鸿的地方总是习惯性敬而远之，除去对宗教信仰的尊重，也带了一点家传影响。 他的母亲曾经告诉他，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神明，但是科尔温也清楚，他的母亲其实并不明白说出这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如同科尔温从来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为什么能一边把日子过得糊里糊涂，一边在偶尔说出这种带着哲理的话，好像她只是个偶然了解到某种真相的糊涂鬼，因为愚昧逃过了发现真相会带给人的痛苦。 但是科尔温有时却很羡慕他的母亲，因为他实在做不到这么坦然，她坦然的糊涂，坦然的诉说着这些话。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神明，只有确定的命运，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命运，这二字对科尔温来说就像是水中幻影，他看不到它，也不了解它，在科尔温不知道这番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生活了很久，而现在知道了这件事似乎也对他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将自己送回他的父亲身边是为了所谓的命运，她自己的死亡也是因为所谓的命运，但这真的是必然吗，所谓的命运到底是什么呢，科尔温还是不明白。 而现在，科尔温·韦恩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母亲逝去时举办葬礼的那个教堂，他坐在这里，坐在教堂的忏悔室里，问神父第一个问题：“这世上真的有神存在吗？”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处理了安德鲁的后事，对方死在他父亲阿尔贝托·法尔科内的手上，而科尔温处理了这个疯子，又在下水道中四处辗转，调查那些猫头鹰法庭的痕迹。 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似乎怎么抓不住他们的马脚。 就在他披着夜色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时，他被路边的神父叫住了。 神父是来传道的，鬼使神差下，科尔温跟着对方走入了忏悔室中。 或许对方会后悔这个举动。 科尔温·韦恩想到利爪那恐怖到不似人的体质，又想到那些疯子，没等神父回答，继续问：“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总有人特殊一点？” 在无数次轮回中，他见到了很多人，但是新鲜感过去之后，他却发现这些人近乎于一成不变，在这个科学尚且有些蒙昧的时代，或许只有神可以回答为何世界如此运作。 但是假如真的有神存在，假如在祂眼里，每个人的灵魂都拥有不可剥夺的尊严，那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个样子。 而当科尔温·韦恩在把话说口的那一个瞬间，他便清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神，只存在一个懦弱的，渴望解脱的凡人。 假如真的有神，科尔温·韦恩当然可以将自己所有一切都抛给祂，那些情绪，那些憎恨，痛苦都有了来源，他也有了目标，但是科尔温·韦恩比神明还要清楚，这是自己的软弱。 假如真的有神明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话，那自己现在一定跪地求饶了吧。 科尔温·韦恩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终于忍不住低下头，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生活在这里的科尔温·韦恩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可笑至极。 “您还好吗？”他听到神父这么说，而自己沉默许久，科尔温·韦恩花了好一阵才说服自己回应对面的人。 “不，我没事。”科尔温·韦恩极力压下自己那不对劲的情绪，他清楚自己在崩溃，就像他不自觉走到这座教堂里，他明白自己不应该来到这里，但他还是出现在这间小房间内。 而他又能说什么？ 他不知道是否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命运，他也不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特殊的能力，既死得不痛快，又活得不痛快，他只是想摆脱这无尽的循环。 现在他一面冷静地对可能认为自己是疯子的神父说“我没事，神父”，一面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我一定吓到他了，科尔温·韦恩想，想到这件事，他又忍不住想笑起来，但转瞬间，他又觉得这无趣极了，无数情绪堆积在他的脑海中，科尔温听到了神父的回答。 “我不这么认为，孩子，”他低声道，“神从来不存在，存在的只有命运，相信自己即是神，而特殊，每个人都有其特殊之处，只不过你的视线局限在这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神父顿了顿：“也看不到你自己。” 梦境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他启示，加速科尔温·韦恩了解真相的过程，科尔温·韦恩是脆弱的，他很容易就被杀死，但是科尔温·韦恩又是强大的，他比大多数人看到了太多，而这足够他以脆弱的凡人之躯了解到这个世界真实的那一部分。 于是在科尔温·韦恩不断靠近真相，不断在一次次打击中看到这个世界的本质，也看到自己无路可走的境地。 一个巨大的梦境，在这个梦境，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存在的。 天空会被人类的潜意识改变，建筑会被人类的潜意识改变，科尔温会被无数次轮回中自己的想法改变……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在科尔温·韦恩一开始拿起刀反抗之后，他从未与那些疯子站在一起。 他只是，只是想活下去。 为此，科尔温·韦恩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挣扎下去。 直到罗伯特·福林的出现。 罗伯特·福林，这场轮回中唯一的变数，科尔温·韦恩熟悉他的名字，却对他的样貌性格陌生至极，他告诉疲惫的，筋疲力尽的科尔温·韦恩，他有了一个新的机会。 但前提是，他要赌一把。 用自己的命。 理查德其实发现科尔温总是很放松。 他的身体总是靠在倚在椅背上，哪怕是处在这种环境，似乎也不能让他警惕起来，但理查德想了想对方对自己时的态度，又觉得自己太过在意这些细节。 而事实是，科尔温在有意顺应着这具身体的反应，一呼一吸之间好像老僧入定，这又与他刚醒来时有意地克制相反。 他在恐惧毒气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理查德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就在理查德想问些什么的时候，教堂外突然传来大喊声：“着火了！” 理查德连忙蹦起来，冲到门口，他看到了远处燃烧着熊熊的烈火，而他却没有看到在身后，科尔温那有些惊讶，随后带着些许了然的眼神。 “怎么回事？！着火了？” 在理查德眼中，那橙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半个哥谭市，然而在教堂中的他竟然没有听到一点风声，直到这片火焰来到他们面前竟然才发现。 面对大火，理查德心里是没想着什么的，他只是觉得这火来得格外诡异，就好像有人拿着蜡笔在天上随意填图，但是，这确实是真实的，带着温度的火焰。 得快点离开这里，理查德心里想。 而他转过头，却大吃一惊。 科尔温此刻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雨伞，恰好挡在门前，表情平静中带着一丝肃穆。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我要对你说一声抱歉，”他侧头看着这几乎要烧灼掉这片天地的火光，叹息道，“我不能让你为这个局面再添乱了。” 科尔温来到这座教堂，本是为了其他事，但现在计划出现了变故，他不得不结束这次探望。 计划出了错漏，但仍在进行，那么科尔温最好的办法就是消除任何会造成意外的人。 他斜斜握紧了雨伞的伞柄。 随后理查德就看到科尔温向自己攻来，他竟然是来真的！ 眼见科尔温竟然真的动手，一切心思都只得暂且撂下，毕竟那伞尖可是直直得往自己的眼睛而来，理查德往后一跳，本以为他会顺势攻来，双臂做出了格挡的架势，谁料科尔温微微一笑，手臂一挥，那伞便像一根棍子扫向了他。 他的伞骨重重地打在理查德的腰腹，只听“咔”一声脆响，理查德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砸到身后的长椅上，其力度之大令人咂舌。 这一次，理查德又迅速地败下阵来，他没有想到科尔温手中的雨伞竟然这么重，以至于在一开始他几乎没有将它当成一柄武器，直到科尔温从中拔出一柄长剑。 理查德被科尔温打晕了过去。 科尔温暂时没有杀死对方的意思，在揭开面具之后更不会这么做，他只是想要减少变量，造成这一切的乔纳森·克莱恩一定出了意外，他没有像科尔温与他商讨的一样实施他的计划，科尔温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那里看看。 看看到底是谁制止了他。 他走出教堂，见到了那橙红色的天空，那是乔纳森·克莱恩恐惧毒气的效果。 虽然科尔温心底已经有了定数，但他还是难免感受到一种紧迫感，他必须去那里，恐惧毒气在这里的效用一如既往，但这个世界的人却不同于正常的现实，假如要将这个怪诞的世界变回原样，这东西必不可少。 这东西还会出现在这里就几乎算是奇迹，科尔温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张底牌消失在自己手中，不仅如此，如非必要，他还要推进恐惧毒气发散。 似乎快要下雨了。抱着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科尔温走入了那一片沸腾着的雾气当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宴会，又是宴会。 这里的哥谭一天平均要办两场宴会，上层人士习惯沉溺于这种纸醉金迷的场合里面，对外界不闻不问，但是此时，却有一双眼睛摆脱了这种令人沉醉的氛围，看向了窗外，看向那深邃的黑暗中。 “……再来一杯，亲爱的，这杯算我的。” 提摩西找到布鲁斯·韦恩的时候，他正在和别人一起喝酒，他看起来对最近发生的事全然不知，和来寻欢作乐的大部分人都一模一样。 或许并不是全然不知，提摩西看到对方的嘴角并没有像往日一般扬起。 提摩西拽了拽他的衣角：“韦恩先生，有人找您。” 只见布鲁斯·韦恩的表情一愣，低头认真地看着他，随后对着其他人说了一声，就这么跟着他来到角落。 就在提摩西认为他骗过对方的时候，布鲁斯却直挺挺开口问：“你想找我有什么事？” 因为喝了酒，他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微醺感，但话语的直白却令提摩西打了个寒颤。 他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布鲁斯就继续说：“我知道，压根就没有什么别人，只是你想找我，对吗？” “是的，”提摩西此时反倒有些紧张起来，原本他在打定主意和韦恩先生谈一谈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害怕，但是对方竟然没有提摩西想的那么迟钝，“其实那天我听到了您和科尔温的谈话。” 布鲁斯定定地看着他，提摩西回想起那时与科尔温的谈话。 科尔温和提摩西两个人都是能在最糟糕的时候保持最低理智的人，但是科尔温知道，提姆有一点是要远远超过自己的。 那就是勇气。 蝙蝠侠也知道这一点，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对方长大，所以他也会在这时说出这些话。 而科尔温也很清楚提摩西的性格，他是唯一一个怀疑科尔温其实清楚他们秘密身份，却不作声的人，从这小子当年成为家人开始不断试探科尔温起，科尔温就知道对方比自己有意思多了。 也正是因此，二人一直保持着一种隐秘的，有些古怪的关系。 布鲁斯曾经觉得他们关系不好，但科尔温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想来提姆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不怪布鲁斯在那之后表情变得欲言又止。 从很久以前，提姆成为家庭中的一员时，科尔温就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选择。 而科尔温，他自认自己是个很卑鄙的人，所以他并没有阻止对方去做他想做的事，甚至将这个问题丢给了他。 就像现在。 他为他讲了外面发生的那些事，那些与华服盛宴完全不同的故事，它带着一点潮湿，一点阴暗，对在这里的提摩西而言相当于另一个世界。 却如此令对方着迷。 只是……不仅着迷，提摩西不知道为何感觉到一丝反胃感，他总觉得外面的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外面既不美好，也不令人向往。 这与他从他人口中得知的世界天差地别。 科尔温走进这场聚会的时候，提摩西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样，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好像在格格不入的人物。 他有问必答，却带来了另一个更为巨大的谜团：“你想知道答案，但这答案注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提摩西看着科尔温。 科尔温垂眸看向宴会舞台中的众人，怔怔出神：“我对此有心无力，只是或许你会做出另外的选择。” 现在的提摩西站在布鲁斯·韦恩面前，看着沉默的韦恩先生，他正了正神色，一字一顿地开口：“这场宴会该结束了，韦恩先生。” 提摩西嗅到不妙的气息，但是他没有退后，箭在弦上，他只是挺直腰板，说：“你一直在掌控着这一切，不是吗。” “掌控……什么？”布鲁斯只觉得心脏跳空了一拍，似乎有什么超出界限了。 提摩西不确定韦恩先生现在这个状态是否正常，但他还是站了出来，像是一个侦探指出真相。 他只知道，不能让这场宴会继续下去了。 他眼神清明地看着布鲁斯：“韦恩先生，我记得在几天前您离开过这里，你是唯一能离开这场聚会的人，虽然我不知道这场宴会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里举办，但是我知道它应该被结束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面对沉默不语的布鲁斯，他说：“是时候了。” 自提摩西开始思考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正站在宴会上，就如同这里的许多人一样，这场宴会无始无终，没有尽头，但却没有人感到不对劲，或许提摩西是第一个，或许不是，不管怎样，他们所有人都在这场宴会上像是提线木偶。 被迫挣扎的傀儡只会按照主人所想的那样挣扎，提摩西少有的清醒时间也是在宴会上，他看着面前的音乐，会产生一种微妙的既视感，这种情形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这种挣扎也只是一瞬间，侦探的理性大脑在处理那些虚幻的，如同魔法般感性的事务时只会被拖下这沼泽般的虚假当中。 当他看到舞台上耀眼的颜色时，他只会觉得那是自己在无数场宴会之后产生的错觉，而当他循着某条线头找到这漏洞百出的舞台时，某种规则又会令他忘掉这种灵光一现。 然而科尔温的一番言语却让他保持了自己的心志。 这就是他如今站在这里的缘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布鲁斯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但是提摩西却对布鲁斯说：“韦恩先生，你需要帮助，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需要帮助，如此熟悉的话。 某种激烈的鼓声在布鲁斯的耳畔越来越响，然后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心跳。 科尔温在见到布鲁斯的第一刻就知道他是这个梦境最关键的一环。 他的身体在恐惧面前的人，哪怕布鲁斯·韦恩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打听到，他的父亲总是会出现在晚宴上。 但是科尔温很清楚，他的父亲并不喜欢参加晚宴，这只是他改善哥谭计划的一小部分。 那么他为什么会参加晚宴？ 科尔温踏入宴会的大门，在哈维·登特走上前来迎接自己时，他抬头向上望去。 他看到他的父亲正坐在二楼的阳台上，随后他低头看向了科尔温，而当科尔温站在那里，低头注视着装饰豪华的大厅时，他将一切，那些参与宴会的所有人都尽收眼底。 疯子，贵族，上流人士……唯一的共性在于，他们都是哥谭的管理者， 于是他突然想到……科尔温认为自己早就应该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阿卡姆大厦的旧址。 阿卡姆大厦原本是哥谭某任市长的设计，用来关住这些疯子，但或许是这个名字本身带有诅咒，又或许是阿卡姆人才辈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它就被废弃了。 科尔温只在建筑图上瞥过一眼。 而现在，布鲁斯的理智仍在负隅顽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事，什么能改变意识……” 但他的情感却在反驳自己，只是有什么东西仿佛在他的耳边吼叫，告诉他一切都要结束了，一种隐秘的变换在他的身上浮现，痛苦随之充斥了他的大脑。 他的头抽痛起来。 在提摩西的注视下，他抬起头，表情却变得奇怪与扭曲。 他为什么会痛苦，提摩西意识到对方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你还好吗？” 他看着布鲁斯捂住自己的头，想伸出手去，但这时他注意到有什么发生了。 时间，被停止了。 周围的所有一切都静止了，倒到一半的酒水，旋转的舞步，人们的表情都终止在此刻，他震惊的后退两步，看着周围所有的景象，水滴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五彩斑斓的颜色，音乐停在一个小节，发出单调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这是绝对不会发生在现实世界的事。 布鲁斯捂住仿佛快要裂开的头，他慢慢开口：“这话是科尔温告诉你的。” “我……”他回想起了很多事，“我记起来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提摩西瞪大了双眼，他看到了自己正在融化。 “不，不行！” 布鲁斯捂住脑袋，在提摩西提到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对劲的时候，他的脑袋就在发胀，一切被封锁的回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扭曲。 这里是依着自己意志铸就的疯人院，关住罪犯的囚笼。 当然，也是为了关住自己。 但不是为了让哥谭变成现在这样！ 布鲁斯想要救面前的孩子，但他一时竟无能为力。 也就是这个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落。 那个巨大的影子打破了玻璃，打破了僵局，也打破了安静的会场，提摩西看到对方压在布鲁斯的身上，攥住了对方的手臂，他抓住了布鲁斯，又令他短暂的恢复了凡人的姿态。 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蝙蝠侠。 那正是自己所缺失的那一部分，布鲁斯曾坐在扶手椅上所见到的，那只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奔向他的蝙蝠。 他看着韦恩先生捂住脑袋，他压根没注意到是谁抓住了自己，只是在忍受那超越常人的头疼，手指再次想要微弯。 而蝙蝠侠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仿佛能看出对方在经受什么，他慢慢稳住对方，然后在空闲中看了提摩西一眼。 这一眼，让提摩西意外领会到什么，他扭头就跑，蝙蝠侠低下头，将目光重新对准布鲁斯。 在蝙蝠侠制服布鲁斯后，那些静止的，不变的，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会场现在简直是一团糟，那些刚才被静止的人群发现了这个突然闯进的怪物，惊声尖叫。 然而没人记住曾经被停滞的几分钟，舞步跳错了位置，倒进酒杯的酒水被洒了出来，音乐错乱了节拍，这些就好像无关紧要一般。 但是没有人发现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除了提摩西。 在众人的叫喊声中，他像一个幽灵一样穿梭其中，在乱糟糟的环境里，唯独提摩西不语，他听见自己的父母在喊自己的名字。 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某些真相。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等布鲁斯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地上。 地面潮湿土地的味道给了他些许刺激，他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指尖一动不动，在画面的最后，他记得自己被带出了那栋用来举办宴会的别墅，而那个带走他的人，布鲁斯很熟悉，或者说，有点太过熟悉了。 “我知道你醒了。” 极度熟悉的音调，极度熟悉的态度，但是在自己听过来却显得分外古怪。 布鲁斯慢慢呻吟一声，装作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穿着蝙蝠装的自己。 “你是谁？”他听见自己战战兢兢地开口问，“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然而对方却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蝙蝠侠一动不动，布鲁斯捂着脑袋，装作醉醺醺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 然后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韦恩庄园。 布鲁斯并不意外，他只是嘀咕着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不把自己放进房子里面。 最好放在那张大床上。 布鲁斯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挪动着脚步，往韦恩庄园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我是谁。”蝙蝠侠的声音却在此刻从头顶上传来，带着一丝笃定。 而布鲁斯对此的反应则是：“你是在审问我吗，你明知道这一套不会成功？” 他嘀嘀咕咕，绕过对方，冲着房子走去。 蝙蝠侠就这么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房子，也不阻拦，然后他看到对方开始大喊：“阿弗！阿弗？！” 蝙蝠侠：“……” 然而阿尔弗雷德没有出现，蝙蝠侠静静地看着布鲁斯做这些举动，或许他也像找一个能解释现状的人，或许他回忆起了阿尔弗雷德。 只是布鲁斯的喊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阿尔弗雷德也没有出现。 布鲁斯终于没有力气，头疼已经带走了他大部分力气，最后他只是气喘吁吁地支着身体，眼神变得茫然。 蝙蝠侠还在说着他不想听的事：“这座庄园已经荒废了。” 他没有说的是，他本来第一时间来到的是这里，但找了很久，最终只找到了三座墓碑。 他站在墓碑前，终于决定来找那个自己。 布鲁斯·韦恩，蝙蝠侠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名，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种直觉令自己谨慎地与另一个自己保持距离。 布鲁斯钢蓝色的眼睛慢慢失去了他原本的温度，他变得正经起来，不像是在宴会上遇见的那副随时随地都在微笑的样子，他咳嗽两声，最终话语中充斥着尖锐的冰冷：“你还看到了什么？” 蝙蝠侠沉声：“墓碑。” “什么？” 布鲁斯看着蝙蝠侠，而蝙蝠侠慢慢说：“三座墓碑，其中一座墓碑上面写着阿尔弗雷德·潘尼沃兹。” 蝙蝠侠没有说的是，另外两座墓碑，他们都很熟悉。 布鲁斯不想相信，但是记忆后知后觉涌了上来，就像是他今晚喝的酒一样从胃部涌了上来，于是布鲁斯恍然记起，自己在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或者更早，他不愿去想。 某种情绪促使他此刻做出了选择，于是他对蝙蝠侠说：“跟我来。” 布鲁斯的记忆无比臃肿，那迄今为止的记忆就像一座层叠的山峦，压的他喘不过气，他只能尽力挣扎，从那些堆压的情绪里抽出一缕来解决面前的问题。 在无数记忆面前，有着神力的凡人也会无能为力，他只记得刚才和许久之前的事，能记起这一切事物的关键，这实在多亏了他的毅力。 当提摩西提醒他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像是触及关键词才清醒的电脑，只不过经年累月的数据使他臃肿不堪，头昏脑涨。 在看到蝙蝠侠的时候，堆积如山的数据却向外涌去，此时布鲁斯才清醒一些，却立马控制着自己不这么做，于是他不出所料地晕了过去。 来到书房时他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还是蝙蝠侠搀了他一把，但又被布鲁斯拒绝：“离我远点，我不能碰到你。” 每当对方靠近，布鲁斯都能感觉到平静，但是那只是记忆暂时涌向对方时所产生的错觉。 他带着蝙蝠侠来到一座挂钟面前，调整到那个永远不会忘记的时间，一扇暗门就在二人面前打开。 他解释道：“我封住了所有的通道，只留下了这一个。” “它通往哪里。” “一个……洞穴，”布鲁斯低声一笑，“你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对吧。” 他们在黑暗中跋涉。 两个人迅速地交换着二人所知的信息。 “你见过科尔温？” “没有，”蝙蝠侠顿了顿，“他在阻拦我。” “也只有他了，”布鲁斯大脑浑浑噩噩，但他却清晰地知道会做出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他打量了蝙蝠侠一眼，然后做出评价，“看来他很谨慎。” “他想做什么？” “或许是想离开，”布鲁斯很冷静地回答，“也或许是想杀了我们。” 蝙蝠侠平静地说：“我记得他是我们的孩子。” “所以？” 蝙蝠侠不说话了，因为他确实害怕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 谁知布鲁斯走了一会继续道：“好吧，但我想他很难原谅我了，因为我做了一件错事。” 他卡了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终于忍不住自暴自弃：“我塑造了这片梦境，但是它太糟糕了，哪怕我不得不这么做……现在科尔温几乎把它搞得稀巴烂，这是一件好事，我只是担心之后该怎么办，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这是我的错。” “你不想这个梦境破裂。”蝙蝠侠皱眉，他早就发现这里是梦境，但是他在一开始并不认为这是自己所导致的。 是什么让自己塑造了这个梦境？ 而此时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只能说，”布鲁斯看着另一个自己，目光郑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梦境有尽头。” 蝙蝠侠看着穿着西装的自己，他知道自己就是对方，哪怕他感觉脱下蝙蝠装的自己就像是一具空壳，那种寒冷他已经在摘下自己的面罩之后体验过了。 此刻，二人对视，隐隐地，蝙蝠侠感受到这话里面宿命的味道，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布鲁斯继续说：“我不能跟着你一起下去了，一个人不能既全知又全能，这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穿肠毒药，但是我保证你会想起你所应该知道的事。” “然后，找到科尔温，结束这一切。” 他看着蝙蝠侠消失在黑暗中，才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 那些记忆所带来的冲击力正在迅速地瓦解他的意志，那些混沌的思绪是人类无法承受的东西，布鲁斯很清楚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那种崩溃是不可逆转的。 正如创世纪中所说，天地空虚混沌，创世之神创造了光，分开了光暗，而他只不过是创造了这个梦境，布鲁斯并不是神，但他做了这件事，现在这个世界只是将一切都向他敞开了。 他能看到科尔温如何发现这一切的，能看到科尔温与无数疯子对峙，能看到科尔温在友人离去之后脸上不易察觉的落寞，能看到科尔温在朝着天空说些什么…… 他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能看到对方口中的声音。 不，不对，错了，有什么地方错了，布鲁斯猛地想要找到另一个自己，他伸出手去，但是为时已晚，恍惚间他似乎摸到了那片融化的天际，这一切却像是水月镜花一般随之无影无踪。 他似乎总是在最关键的地方行差踏错。 一步，便坠入地狱。 此时，蝙蝠侠正一步步地向下走去，这条路似乎出乎意料的长，而越是向下，他记起来的便越多。 漆黑深邃的通道蜿蜒向下，仿佛不见尽头，蝙蝠侠谨慎而迅速在无数阴影中穿梭，与此同时，他默数着自己走了多少步，整理着自己大脑中忽然多出来的零散记忆。 在一片充斥着毁灭的世界里，他答应了一个超凡的生物，或许称呼它为世界意志更为合适，他答应了世界意志重塑这个世界的请求。 科尔温·韦恩要找到答案必须穷尽这座城市的所有，而蝙蝠侠不需要，他只需要，接受自己，接受这一切。 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意志的延伸，这座仿佛回到上个世纪的城市，哥谭，如同傀儡的人类，还有……科尔温。 他脚步沉重，走下钢铁铸成的台阶，宛如骑士迎接自己的加冕，紧接着，他看到了伴随着自己许多年的洞穴。 蝙蝠侠走过那些巨大的钟乳石，走过那些恐龙标本，还有各色各样的纪念品，最后来到蒙着黑布的机器面前。 掀开黑布，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显示屏，它缓缓亮起，就像黑夜中唯一一束光一样。 一刹那，整个世界都映入他的脑海。 一切故事的前因后果都涌入蝙蝠侠的大脑，布鲁斯·韦恩在漫长的时间中不断将这一切裁剪整理，最后收束成适合人类了解的记忆放入蝙蝠电脑，最后在此刻，蝙蝠侠重新了解这一切。 他看到自己在死后重新站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之上，世界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他听到无数人在哀嚎。 此时一片狼藉的土地，只有自己一个人。 于是他不得不背负拯救的重任，他看到自己创造了这片梦境，一个哥谭，用来顶替这个荒芜的世界，让它勉强保有生机，在梦境中，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仿佛危机从未出现过。 科尔温·韦恩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正是毁灭了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 蝙蝠侠记起死前最后一刻所发生的事，科尔温将利刃捅进自己的腹部，没有流泪，没有低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小事。 直到最后，蝙蝠侠看到科尔温站在一座纯白色迷宫之上，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挪开挡住自己脸的雨伞，与蝙蝠侠对视。 而后，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去吧，这是决定这个世界结局的时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灾难又一次降临了哥谭。 这座彻底被抛弃的城市，被称为地狱的城市，不过这才是科尔温所熟悉的城市，充满了别样的，令人厌恶的生气。 不过科尔温不会为这件事感到高兴，他从来不喜欢自己所在的这座城市，越是生活在这里，越能感觉到它的好与坏。 哥谭人人都知道这不是一座好城市，但人人也知道这里有蝙蝠侠。 只是现在，他觉得，相比起那一潭死水的城市，还是恢复它的本色比较看的过眼。 过去，这座梦境是一座监狱，关押着科尔温还有那些疯子，而现在，为了自己的目的，科尔温解放了它，让它处在混乱之中，他不会为此感到骄傲。 科尔温不是疯子，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而现在，科尔温握紧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蝙蝠侠。 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在这场骚乱开始时。 恢复记忆的哈维·丹特认为自己也有话要说。 他看了看自己眼前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城市，脑海中不知何年何月的情绪堆积起来，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乱成一锅粥。 某种执念推着自己，让自己履行自己身为市长的义务，但是哈维·丹特想到自己作为牛马那辛辛苦苦的日子，又看到这个混乱的城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布鲁斯·韦恩……”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捂住自己另外半张脸，那里曾经狰狞不堪。 现在他当然知道这个人就是蝙蝠侠了，亏他前几天在办公室的时候还在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义警发愁，顿时，一种错付的复杂感情涌上心头。 他不清楚自己造了什么孽，被迫成为哥谭的市长，这该死的世道能不能就这么给他一个痛快！ 哈维·丹特还记得在这个诡异的哥谭醒来前发生的事，首先就是小丑又搞了大事，这个疯子用一枚核弹炸掉了大都会四百万人口，然后事情就从此时开始像脱缰野马开始狂奔。 他先是知道了蝙蝠侠的老姘头超人一气之下杀了小丑，顺理成章的黑化，招安了一群罪犯要来讨伐蝙蝠侠。 然后他们反目成仇，超人告知了全世界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自己的大学同学，不断想办法帮助自己恢复正常生活的漂亮蠢货布鲁西就是大名鼎鼎的蝙蝠侠本尊。 那时的双面人被愤怒冲昏头脑，得知这个消息的他怒极反笑，问哈维·丹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哈维·丹特一言不发。 回想起那时的记忆，双面人只想冷笑。 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夫，也正因如此，他一眼就知道现在的超人是个什么货色，他就像当初的自己，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了蝙蝠侠的头上，和他们这些罪犯已经别无二致。 只不过，我们的老伙计，这次你又能阻止几次这个人间之神呢。 正在所有人冷眼旁观之际，令所有人震惊的是，这件事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尾收场了。 并未如任何一人所愿，事情不会两次都是同一种发展。 谁都没有料到，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最终的主角不是这两位超级英雄中的任何一方，更不是那些卑鄙的政客。 而是一个将自己蒙在一身灰衣下的年轻人和他隐藏在暗中的组织。 谁能想到，那人竟然曾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 而哈维·丹特唯一一次同他接触，则是在风下，被他杀死的时候。 他露出自己那双闪烁着一片星芒的灰色眼睛，动作一击即中，是刺客最拿手的把戏。 科尔温动作流利，显然已经不知道重复这个动作多少遍，还深谙补刀技巧，看到双面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又多砍了几道，保证人一定会死，死得透彻，死得明白，死得不详。 真是的，我竟然是和正义联盟那些人一个待遇的。 双面人和哈维·丹特死前最后留下了这种想法。 又及，他终于明白对方死神这个名号是怎么传出来的了。 恢复记忆的哈维·丹特没想到自己还会和那个死神见面，而且是顺理成章的见面，对方的眼神看起来清澈了许多，但这依旧不妨碍人家依着自己的能力成为这座监狱的老大。 哈维·丹特很聪明，就像现在，他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类似监牢的城市是谁创造出来的，再一思索，他就明白自己是被谁叫醒的了。 他隐隐认识到这又是一场蝙蝠侠与他的专属罪犯的你追我逃的小游戏，而他们这些人只是被科尔温·韦恩间接放出来吸引注意力的鱼饵，就像当年的阿卡姆罪犯。 哈维·丹特在心底忍不住嘲笑起来，好一出父慈子孝。 他看向远方。 火光照亮了整座城市，在没有月光的世界，它就是唯一的光源，而现在他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哈维·丹特之前唯一没有参与这场反抗的原因就是他需要时间整理出自己脑袋里那些记忆。 他想，那些没有动静的其他人也在品味这份短暂却又漫长的平凡。 从这方面看，蝙蝠侠无疑是仁慈的，他给他们的这场梦是这么的安宁。 只不过，双面人想，他们这些人从来就不需要这个。 而现在他也确定了自己该去做什么。 他把抽屉里藏着的枪拿出来，别在自己的枪套里。 惹出这场的闹剧的科尔温固然令人生厌，但是创造这巨大监狱的蝙蝠侠才是罪魁祸首，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理由才这么做的，哈维·丹特和双面人都一致赞同给他们的老朋友找找麻烦。 他们没有抛硬币，这个动作在意见统一的情况下并没有必要。 在他们恢复记忆的时刻到来后，那枚硬币就那么落到了地上。 抱歉，布鲁斯，这次我还是不会站在你那边。 —— 乔纳森·克莱恩原本正在遵照着科尔温的指示，将恐惧毒气投放进哥谭下水管道的系统内。 这个名为最后一笑的系统原本是当年哥谭用来防范瘟疫与战争的一个装置，当它启动，整个哥谭都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但也会使它免疫外来入侵。 当然，这装置与猫头鹰法庭有关，许多年前科尔温发现了它，那是在蝙蝠侠已经打败猫头鹰法庭之后，他一直在研究这些，当科尔温来到这里，他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毁掉这个装置。 只不过一个利爪们记忆中的哥谭显然还是有这些的，他们那老旧的记忆帮了科尔温一把。 他们记得这里，所以由他们的意志塑造出的这些建筑重新回到了哥谭，就像是一块腐朽的疤痕，你很难说哥谭是否真的摆脱了这些。 哪怕蝙蝠侠是用所有人的梦构筑了这个世界，也总会有些不人不鬼的生物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块牛皮藓。 乔纳森不知道这些，他只是被科尔温说动，听他的帮了他一个小忙。 然而当他察觉到些许动静时，比记忆更快到来的却是重重一击。 蝙蝠侠出现在这里，悄无声息。 —— 冰山餐厅附近，在恐惧毒气的影响下，这里更是重灾区，很多人都被记忆中汹涌的情感所支配，乱局在不断扩大。 只是在这些人当中，也有少数能够清醒，他们忧心忡忡地问他们的老板：“老板！我们该怎么办？” 奥斯瓦尔德看着他手下不敢直视他的样子，冷笑了一声：“慌慌张张的，都给我冷静一点！” 他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比谁都淡定，这让他的手下都冷静了下来。 “那我们该怎么做，老大？” 这些罪犯也恢复了记忆，但是原本蠢蠢欲动的他们发现自己仍旧在企鹅人手下，而对方还在阴冷地盯着自己的时候，或许是谁都会踌躇。 企鹅人慢慢抽了一只雪茄，他似乎没有受记忆的影响，而是有条不紊的安排任务：“维持正常的运转，保持最低限度的秩序就行，不用去管那些人。” 他冷冷地道：“假如他们不长眼惹到我们，那也不用躲，让他们看看后果。” 他不高兴地坐在这里，没有去管浮动的人心，就好像外界影响不到他。 算上所有人，他大概是其中最镇定的一个了。 他并不是知道全部计划的人，但他是知道科尔温计划最多的事，现在他坐在这里，无动于衷，既没有像是外面的疯子一样，也没有像自己过去那样，他只是下达完命令之后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科尔温……”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蝙蝠侠见到科尔温的时候，他正半蹲在乔纳森·克莱恩面前。 蝙蝠侠来的悄无声息，但是科尔温还是察觉到了他，大幅度增加的身体素质不止增强了体力，还使他耳聪目明。 但科尔温并未转过身来，他摸了摸乔纳森的颈部，确认他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科尔温。” “所以，你只是打晕了他。” 他担心我杀人，蝙蝠侠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蝙蝠侠说：“你知道我是谁。” 而科尔温顿了顿，随后平静地回答：“是的，我知道。” 二人都是极度理智之人，科尔温与蝙蝠侠比起来更加克制，如今谈论起这件事更显得冷冰冰的：“而且，不是现在才知道。” 科尔温早在心底模拟了很多遍二人相见的场景，而现在他只感到一种顺其自然的坦然。 蝙蝠侠没有说话，于是科尔温继续说：“我也有话要问，那就是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对此，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科尔温不想在这时候提及二人的关系，蝙蝠侠不知道为何像个锯嘴葫芦一样只盯着自己看。 而他的眼神，科尔温很不喜欢。 “你还记得什么？”他终于开口，却是反问。 好吧，蝙蝠侠就是这个风格的，科尔温安慰自己，但是，当然了，他也只见过对方一面：“你又想做些什么呢？” 科尔温打量着对方：“创造这个梦境，将所有罪犯关进这个囚笼，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是由你的印象制造出来的守梦者……” 对方穿着相比较过去而言更加厚重的装甲，嘴角更加下垂，仿佛再也没什么值得他开心的事，科尔温不确定是自己真的惹到对方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的事：“我的记忆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于是他看到蝙蝠侠紧抿嘴唇，攥紧拳头，看起来科尔温的回答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世界被毁灭了。” “抱歉？”科尔温重复了一遍。 “哥谭……也毁灭了，”蝙蝠侠平静地叙述，“当我醒来，眼前是一片毫无生机的废墟。” 他一个人，孤独的在这片废墟里走了不知道多久，他没有找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当他回到哥谭，站在那一片废墟之上，蝙蝠侠扒开蝙蝠洞穴的障碍，那里已经被岁月侵蚀，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而就在那时，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一个声音告诉你，只要听它的，那么一切都会回来，这听起来像是骗小孩子的把戏，我猜你没有被蛊惑？”科尔温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蝙蝠侠看出科尔温正在思考，原本他的手一直紧紧握住伞柄，假如自己攻击，那他绝对会在瞬间抽出武器防身，但是因为他的话，现在手指慢慢摩挲着上面的突起，他在思考自己所说的话。 他看向科尔温，他没有看向自己，他听到对方的心跳镇定如常，科尔温想不到此时的蝙蝠侠准备做什么……梦境的主人对着这个世界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哪怕这里掺杂了许多的杂质，那些罪犯的，利爪的，科尔温的…… 在这里，谁的意志是至高无上的，谁就赢了。 将外面闹得一团乱麻，变相削减蝙蝠侠的力量，这确实成功了，但不足以让科尔温胜利。 而科尔温还在问蝙蝠侠：“那么我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身份呢。” 他本该在这时进攻，那个声音叫嚣着说，话虽如此，但蝙蝠侠忍不住想到过去那天崩地裂的一幕。 科尔温长衣的下摆上沾满了鲜血，他站在高处，脚下是崩裂的大地，在最后一块完整的土地上，他冷冷地，用一种至今未见的眼神俯视着奔逃的人群，看着他们被皲裂的大地一点点吞噬。 唯有他不曾消逝，永不消逝。 这是蝙蝠侠绝不会说出口这件事，他看到那累累的血痕在对方的脚下蜿蜒，这荒诞的过往展现在自己面前。 “你毁灭了它。” “……原来我扮演的是这样的角色。”科尔温歪过头去，他看上去有些沉重，仿佛他现在才发现这点，在蝙蝠侠的记忆中他与其作对，在现在他仍站在蝙蝠侠对面。 “所以你听从对方的指引重建了这个世界……或者说至少是一部分吧。” 科尔温握住伞柄的手微微一动，他开始像拄着拐杖一样拄着那把伞，慢慢说：“但是我以为，我才是正派呢，而你……” “你只不过是被控制了。” 科尔温还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一道银光闪过，只是刹那之间，蝙蝠侠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科尔温的身前，他没有掷出蝙蝠镖，而是用他惯用的，对付罪犯的手段，一拳揍了过来。 但是比那些先到的是科尔温的反击，在蝙蝠侠出招前的一秒，他便迅速后退，没有意外地，比对方还要快地抽出长剑，在漫长却又短暂的那一秒内，他握紧手中的剑，一剑，向对方刺去。 博弈只在短暂的一秒内便已结束。 那剑刺中了蝙蝠侠，科尔温下意识地不想伤害到对方，于是这一剑原本偏离了要害，但蝙蝠侠仿佛阴差阳错的一躲令这剑正好命中他装甲最薄弱的地方。 握住它的人此时在颤抖，科尔温没有杀死蝙蝠侠的意愿，蝙蝠侠却主动撞上了科尔温的武器，甚至主动靠近了科尔温一步，有那么一瞬，科尔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低下头看了看那把剑，血一点一点淌到他的手上，又一点点落在地上，像是谁的眼泪。 他意识到这是蝙蝠侠想要的结束，繁杂的思绪充斥了他的脑海，人总是会在至关重要的时候想到些无关紧要的事，而现在科尔温突然意识到蝙蝠侠并没有科尔温所想的那么愿意活下去。 不知为何，一瞬间产生的这个念头令他无比愤怒。 紧接着，在场的二人都听到了那一声痛苦的哀嚎在这个宽广的空间内响起，那不是人类会发出的声音，非要说的话，更像是某种庞大的，超脱于这个维度的意志。 幻象已经消失无影，科尔温双手握紧长剑，死死不让它下坠，头痛欲裂时，他的眼前仿佛也出现了许多幻觉一样的东西。 这一幕与蝙蝠侠记忆中的那一幕如此相似，只不过那时蝙蝠侠穿着紫色的，看上去极其不详的装甲。 他想起来，那时自己刚从一无所知的环境中睁开眼睛，便看到科尔温以一种与现在一般无二的姿势站在自己面前，他的表情如同现在一般难以言喻。 那绝不会是高兴。 “结束了。”蝙蝠侠的语气突然轻了些许。 蝙蝠侠以为这一次自己将会迎来所谓的终结。 从决定成为蝙蝠侠开始，从拯救哥谭再到拯救世界，最后在与超人为敌的十几年中挣扎……至少这个错误已经结束了，而他仍旧是作为蝙蝠侠死去的。 他想过自己结局，这样的结束对他而言反而是相当体面的那一款。 或许那个声音是这个世界的意识，或许它只是一个虚假的圈套，在蝙蝠侠最无能为力之际趁虚而入，直到科尔温的出现才揭开了对方隐藏的面纱。 蝙蝠侠不由想到，对方对科尔温似乎有着极深的仇恨，它拼了命地想要自己对他的孩子下手。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自己与无数人记忆构建而成的产物，按理来说他应该了解这一切，但他却看不透自己的孩子。 他已经看不透科尔温了，蝙蝠侠意识到。 然而，就在这时，对方突兀的动作却打断了他的思索。 “结束”这句话如同是一句咒语，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总会有什么人或者事来否认蝙蝠侠内心的想法， “这不是结束。” 蝙蝠侠猛地抬起头，科尔温原本小心翼翼的动作变得干脆利落，他后退一步，抽出武器，顺应着那些零碎地，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东西，科尔温否定了蝙蝠侠的想法。 而当蝙蝠侠抬头，注视着科尔温的时候，却不期然地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眼睛。 如果说之前，科尔温眼底还有未被掩藏好的疑惑与深思，那么现在，就连蝙蝠侠都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双灰色的眼睛如同薄雾，遮掩住了一切，那些不成熟，紧张，犹疑，此刻通通烟消云散。 他们冷静地对视了一会，蝙蝠侠意识到，眼前的科尔温记起了一切。 恢复记忆的科尔温看上去与过去并无不同，只是在说完这话之后冷酷地，平静地，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他没有犹豫，握剑的手有力中透着一股熟稔，仿佛他曾经无数次这样做。 在一呼一吸之间，那个颤抖着的孩子便没了踪影。 “这不是结束。”科尔温看着疲惫的，似乎很高兴能迎来一个结局的蝙蝠侠说道，带着一种残忍的意味，语气却静寂至极，“这只是一个梦。” 只不过真实了些，真实到，摸住剑柄的手微微一动，似乎想要支住快要无力倒地的蝙蝠侠，但须臾便克制住了自己。 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哥谭的梦，当蝙蝠侠醒来的那一刻，这一切都不会存在。 洁白的迷宫之上，首先消散的不是任何建筑，而是蝙蝠侠自己，他没有倒下，只是在无力阖眼后，消失在了科尔温面前。 人死后会如何？总不会是如萤火一般消散。 随着梦境主人的消散，这座迷宫终于开始摇摇欲坠，这座纯白色的，在数年前就该崩毁的建筑，伴随着无尽的罪孽，它不会有再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只不过他好像很了解蝙蝠侠会想些什么一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低自言自语：“我很抱歉。”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科尔温身后出现，攥住了他的心脏，随后瞬间捏爆了它。 科尔温愣了愣，他低头看了看被血弄脏的风衣：“……这可不是什么有礼节的做法。” 他慢吞吞地抹掉溅到脸上的血，转头看向突然偷袭他的人。 理查德·格雷森，不过这只是表面上如此，科尔温很清楚，或许应该用祂称呼才对，而对方适才在科尔温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突然来到他的身后，洞穿了他的心脏。 “科尔温，科尔温·韦恩，”对方咬牙切齿地叫着科尔温的名字，“该死，该死！” 祂就差对对方破口大骂了，显然科尔温令他深恶痛绝。 “不就是再次破坏了你的世界吗，”科尔温仿佛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伤一样，而是饶有兴致地蝙蝠侠死去之后逐渐崩溃的世界，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或许也不应该称作‘你的’？毕竟，你即是世界。” 这个梦境的一切都在坍塌，坍缩，或许蝙蝠侠有一点是错误的，他的认知几乎构建了一整个哥谭，如果没有它，这座梦境压根不可能成为现实，其他人的记忆对这个世界来说不过尘埃，不过是轻而易举就能被拂去的存在。 而对于蝙蝠侠的认知来说，总有些是他无法忘怀的，能留存的久一些的东西。 科尔温安静地站在原地，在他用剑定义蝙蝠侠的死亡之后，他便恢复了记忆，随后他便意识到了自己所做的这一系列事件中存在的疏漏。 他不应该对理查德·格雷森手下留情，也不应该对蝙蝠侠手下留情。 意志不存在实体，但却能影响实体，只不过一切已成定局，科尔温过去总是一时心软，有这样的结果科尔温也不感到奇怪，只不过用的是这种手段…… 但是“我还是赢了，”科尔温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着对方，“再一次。” 哪怕这个世界再如何愤怒，向他宣泄，科尔温还是永远的赢家，这个梦境今天之后便会不复存在，只不过他没想到，对方这次竟然做出了这么人性化的事。 而令科尔温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没有像过去一样无能狂怒。 “你确实赢了，科尔温，”祂哈哈大笑，“但是你也输得彻底，你过去多么心慈手软，哪怕意识到这里是梦境，你也不会下杀手，更是在蝙蝠侠面前下意识地留了余地！” 科尔温眼神冷漠地看着祂，听着对方继续说：“所以当聪明的蝙蝠侠意识到你是‘真实’的时候，你也成为了这个梦境中唯一真实的、活着的人！” 祂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所以你再一次死了！彻彻底底！” “还没有结束，科尔温！”科尔温看着对方如同这座迷宫一般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和对方都清楚这不是结束，祂没有随着这个梦境的消失而消逝，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在崩塌。 不论是人还是物，都在渐渐归于深渊一般的黑暗中，这个梦境的主人暂时死去，一切都在向下，不断地向下。 这是一个故事的终结。 在这片崩裂的时空里，只有科尔温一个人不受影响，他站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起初，科尔温一动不动，随后他适应了这种黑暗，开始向前走去。 奇妙的是，当他开始走动时，他的身下反而出现了色彩，那些白色的，像是一条条线一般的东西，当科尔温俯首望去，若有所觉，他伸出手，触摸了那些线。 随后，世界在他眼中充满了各种色彩。 他看到了，看到了恢复记忆的哈维·丹特，看到了坐在最后一笑系统旁的稻草人，当他走过这些人，他看到他们暗了下来，被黑暗彻底吞噬。 他看到了提摩西握住父母的手，他知晓了自己是梦境的产物，或许他明白了更多，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一场梦吗？ 他最终还是无助的握住了父母的手，陷入了黑暗。 万事万物都在崩塌，但是科尔温仍旧保持着原样，他走过一点一点慢慢褪色，塌败，腐朽的建筑，前方无路可走，脚下便筑起新的道路。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不，那不是自己，那是生活在梦境中的科尔温·韦恩。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而我也知道这是谁的梦。” 他仿佛与科尔温面对面：“而我只是一个虚假的，梦中的角色。”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创造这里，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顿了顿，“但我想活下去。” “哪怕或许我在这个日复一日的哥谭度过了几乎比凡人寿命还长一生，日复一日的被追杀。” 科尔温伸出手。 “既然你是我，那你一定能理解我，那我就这么赌一把，我的这具身体就交给你使用了。” “毕竟一成不变的世界，”他与科尔温对视，“对我而言，并不算是真正活着。” 科尔温看着他准备好了一切，这就是在科尔温醒来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在原地停滞几秒，直到这条漫长的，几乎没有尽头的长线从自己面前溜走。 最后，他来到奥斯瓦尔德面前。 奥斯瓦尔德没有说话，一开始，他在黑暗中静静地抽着雪茄，直到科尔温坐在他对面，黑暗中微微亮起一束光，是对方熟悉的办公室。 奥斯瓦尔德猜到这是科尔温的手笔，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终于，他问：“科尔温·韦恩得偿所愿了吗？” 他与科尔温对视，他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已然褪色，现在在灯光下照耀呈现灰色，一片雾蒙蒙的质感。 他没有对科尔温那双不一样的眼睛发表什么看法，也没有对科尔温来找自己表达什么疑惑，他只是问科尔温，科尔温·韦恩是否得偿所愿。 科尔温闻言，没有露出什么笑容，他只是平静地说：“我想，是的。” 过去，他想要这个无尽的轮回终止，想要悲剧不再发生，想要不会再有无穷无尽追杀的生活。 然后他提到：“你早就恢复了记忆，对吧。” 是在更早些的时候，只不过，他并没有和那些疯子一样选择与科尔温·韦恩作对，试图杀死他什么的，而是去帮助他。 奥斯瓦尔德没有否认，他只是沉沉地说：“是啊，谁让我早就认识了‘你’这个混蛋呢。” 那个时候，他看着科尔温·韦恩的身影，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倒霉透顶，他想看看对方能坚持到什么地步，或许，或许再加上一点小心翼翼。 不过，这或许也是他没有和其他疯子一样消失的缘故吧，蝙蝠有时候对他这种人格外的宽容。 只不过就连企鹅人也没想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他。 “你是他吗，不，你不是他，你比他恐怖多了。” 企鹅人先是提出这个疑问，但他又自己否定了它，科尔温没有说话，在对方整理好一系列思路后，对他说：“科尔温·韦恩诞生自梦境。” 奥斯瓦尔德慢慢吐出一口气，低下头，沉默的“啊”了一声。 “科尔温，我认识的那位科尔温，他固然是在利用我，可能也有些恨我，”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但他也是唯一一个能认真听我说完话的人，假如从这点上来看，你们确实很像。” 所以，奥斯瓦尔德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既然你说你不是他，那么他是谁呢，你又是谁呢。” 科尔温没有回答。 他只是想起来自己进入这个梦境前发生的事。 他早就知道这个梦境为什么会产生，科尔温需要打破这个梦境，但它尤为坚固，这也难怪，这几乎相当于一个世界了，而科尔温要做的却是将这个鸡蛋一般世界敲碎，也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科尔温·韦恩。 一开始，他几乎是感到愤怒，他冷冷地看着那个自己，看着他不断地在梦境里挣扎。 他知道，成为科尔温·韦恩从不是一件好事，科尔温·韦恩并不是科尔温，这意味着他注定会在这个梦境中被折磨，他永远找不到那个真正的答案，因为他所了解的真相都是这个世界想让他了解的。 这正是这个世界的恶意，祂开始了解科尔温，以这样的方式，他想找到科尔温的弱点，所以塑造出了科尔温·韦恩。 世界在他们这样强大的人看来，可以是一本书，可以是一个故事，也可以是一个气泡，哪怕是这样劣质的梦境舞台也不例外，科尔温本想直接撕碎它。 然而身后的人问自己：“但你还是去梦境之中，扮演了那个自己，为什么？” 科尔温只是回答：“世界意志观察了我那么久，但祂仍然不清楚我的弱点，甚至不惜允许自己的世界出现一个如我一般的角色……我又怎么能不去回应这份期待呢。” 他向前走去。 科尔温主动舍弃了记忆，走入舞台中央，既是为了这个世界，也是为了那个自己。 世界意志以为自己了解科尔温，实际上当蝙蝠侠承认了科尔温是科尔温·韦恩的那一刻，科尔温才接受了另一份记忆。 他见到了科尔温·韦恩。 科尔温·韦恩也是第一次见到科尔温，他看着对方，却像是注视着一堵坚不可摧的墙——他看不到科尔温内心在想些什么，而科尔温却对他一览无余。 他能感觉到，对方在浏览着自己，两人相对无言。 直到科尔温微微闭了闭眼：“你自由了。” 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着自己，科尔温·韦恩想，他看向科尔温，他的眼睛格外与众不同，在黑暗中闪着粼粼的灰色光芒。 那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能将他整个人看穿。 “你生活在梦境，我可以将你送到过去，那里与你的生活环境相似，并且有你梦寐以求的自由，只是……你需要换一个名字。” 科尔温·韦恩漫不经心地问：“我自由了，那么我又为什么要换个名字呢，换句话说，这个名字，你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 “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科尔温，”科尔温顿了顿，“科尔温·韦恩，这个名字注定会招致不幸，就像是哥谭与阿卡姆。” 换一个名字，得到自由，这听上去充满了诱惑，正是科尔温·韦恩所期望的，但他却在此时罕见地产生了犹豫。 他停下了脚步。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科尔温·韦恩心想，他要的是一切如他所愿，他要的是玩弄他的该死的世界向他下跪，这才是自由。 他心底突然产生了些许不忿，他突然想到那无穷无尽的轮回，那一次又一次的逃亡，不断拯救，不断死亡，一种原本就在心底燃烧着的微小火苗突然一动，随着自由二字，有着愈演愈烈之势。 “我想或许还有第二条吧，”科尔温·韦恩用那双黑色的，镜子一般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另一个自己，“既然我们都叫科尔温·韦恩，既然你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科尔温，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是同一个人呢。” 他心中的复仇之火终于燃烧了整片大地，或许他在意识到科尔温这个转机的出现时就在想这件事了，他想要自由，但是复仇，他也想要。 他要有足够的力量，他要一拳砸在这个世界的脸上，而不是像科尔温所说的那样，找一个平凡的角落度过自己的一生。 他抓住了一直在沉默的科尔温的手，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甘心。” 在这一切没有结束前，科尔温·韦恩绝不会甘心。 所以，科尔温沉默片刻，告诉奥斯瓦尔德：“我只能告诉你，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科尔温。” 奥斯瓦尔德感觉自己有些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还是不明白，我记得在进入这个梦境前，你杀了我，或者说杀了我们所有人，这是明明白白的事，那么到底是哪个科尔温杀了人，又是哪个科尔温将我们从幻梦中叫醒呢。” 看科尔温一副不太想开口的样子，奥斯瓦尔德又转移了话题：“好吧，我是说，那么蝙蝠侠呢，那个比我们大多数人还要疯的家伙，把哥谭当做自己私有物的家伙，你的……” 他微妙地瞥了一眼科尔温，不说话，但谁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蝙蝠侠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你我都知道，当初小丑会成功偷取核弹，到底谁在其中出了一份力，”科尔温瞥了他一眼，“而我，我毁灭了世界。让世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这些被蝙蝠侠关在阿卡姆里的人可是功不可没。” “而蝙蝠侠，他只是无可奈何，当人的面前有且只有这么一个选项的时候，那么按下这个按钮就成为了必然。” 奥斯瓦尔德不得不承认，其实他就是嫉妒蝙蝠侠，甚至这嫉妒中还有自己做不到的敬佩，他没有想到蝙蝠侠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但是我们都了解蝙蝠侠，不是吗，他永远不会妥协，哪怕这个选项是必然，他也会找到新的可能。” 科尔温平静而又残忍地说：“不然，你们又怎么会有过去的记忆呢。” 科尔温·韦恩本也应该记起过去的事，但蝙蝠侠没有想到，怎么可能想到呢，他的孩子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也绝不会容许一个毁灭了它的人有自我意识。 他没有扯什么世界意志之类的事，那听起来既遥远，又不切实际。 科尔温只是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拆开这件事揉进对方脑海里面：“假如有人告诉他，能让一切悲剧不再发生，而它确实有做到这点的能力，那么我想谁都会试一试，区别只在于，有些人会欢欣鼓舞，而蝙蝠侠……” 他见过太多悲剧，事实证明他总是对的。 他成功了，科尔温想，如果不是科尔温·韦恩，他会采取一些更激进的手段。 “这么说，这还是一个正义的主角打败反派的故事喽。”奥斯瓦尔德不满，他当然不满，这一听就不是他的风格。 “恰恰相反。”科尔温说，“我才是反派，不是吗。” 奥斯瓦尔德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好吧，好吧，那么现在，梦境被你毁掉了，我是要消失了？”奥斯瓦尔德笑够了，终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看了看科尔温的脸色，“看来不会，不过既然其他人都消失了，那你找我有什么事？难不成你要亲手杀死我？我竟然和蝙蝠一个待遇？” 这未免有些惊悚了。 他习惯性地揣摩，科尔温现在的举动到底与过去关系，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才不过在死亡后在这个新世界度过了十几年，十几年前，科尔温要杀他们，现在，科尔温却救了他们，或许说拯救并不合适，但是他也确实对他们这些人表示了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就好像他们的命已经不值得大动干戈，而十几年前的天南海北的追杀不值一提一样。 至于科尔温自称反派，当个笑话听听就好，奥斯瓦尔德确定对方虽然做事狠心，不属于正派，但也不至于归类到反派当中，他似乎有自己的一条准绳，而且至今未偏离它。 在大都会事件后，他对超级英雄动手是如此，对反派动手也是如此。 而现在留下自己……他看着科尔温双手交叉，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开口。 “如果我现在放你回去，那么当你在现实中的哥谭醒来时，你会发现，这只不过是平常的一天，你依旧是冰山餐厅的老大，每天提心吊胆着蝙蝠侠是否的到来，当然了，你依然是个坏蛋，在这里的日子只不过是一场幻梦，你不会留下一点记忆。” 科尔温慢慢道，他的语言仿佛令奥斯瓦尔德回到了过去的那段日子：“但是……” “但是……？” 科尔温与对方对视：“你仍旧贪恋权势，渴望站在万人之上，是个恶棍，但是你想保留这份梦中的记忆吗？” 他等着奥斯瓦尔德思考，对方思考片刻，攥紧拳头，问：“这是一份邀请？” 科尔温的回答很有意思：“这是一份工作。” “那么，我接受这份邀请，”奥斯瓦尔德露出了一个不常见的笑容，“别那么惊讶，在这里的这十几年告诉我，你并不是一个不靠谱的合作伙伴，所以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 他看着起身的科尔温走远，他听到他说：“那么谢谢你，奥斯瓦尔德，谢谢你无数次地帮我。” ……帮谁？ 奥斯瓦尔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去，却只见到那人逐渐远去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今日的哥谭是个好天气。 “唰！” “唰！” 达米安正在花园中一如往常的晨练，所谓的晨练，便是练习他从刺客联盟中学习到的剑招。 这个时间点，这座庄园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有醒，但是达米安已经早早地开始了自己的练习，这是他在刺客联盟养成的习惯，只不过除去他，这个时间段还有另一个人早早醒来。 他抬起头，皱着眉看向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那道目光，他早就发现对方在望向自己，只是对方这次竟然盯了他这么久。 他当然知道对方是谁，科尔温·韦恩，他父亲的亲生儿子，也是他的哥哥。 但是达米安并不想承认这一点，科尔温并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天分，成为一个能令他祖父称赞的刺客，他就像是在这座都市丛林中生存的小蚂蚁，从未抬头看到那些广袤的景色，一直生活在他父亲的庇护之下。 既不强大，也不聪明，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会容忍他的这位兄弟。 在刺客联盟，这样的人连失败品都算不上，达米安则更没有心情去与这样的人比拼高下，他的弱小是显而易见的，达米安连话都不愿意与他说，只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那些在他与科尔温之间严防死守的家伙。 他才不会与蚂蚁起争执。 而科尔温，达米安并不在意对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对方似乎也是个很识相的人，并没有朝他打招呼，问一些愚蠢的问题，哪怕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活的像是家里没有对方一样。 而现在科尔温注视着自己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达米安索性没有看他，只是一心锻炼，然后在结束之后离开花园。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视线就消失了，达米安心想，今天的注视或许是个随机事件。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在餐厅里，他再次见到了科尔温，对方已经穿上了正装，白色的衬衫外套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领带被一条围巾所遮住，将他的整个脖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对方一向喜欢这么打扮，一看就知道他今天又要出门，此刻对方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坐在原位安静地敲着手机。 达米安瞥到对方敲手机的动作就能推断出对方在说什么。 “今日休假，有要事请致电……” 他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样子，似乎在和他的同事聊天。 与其他人不同，科尔温没有任何的秘密，在这个充斥着秘密的家里，他实在是很坦诚的一个人，这点达米安也不得不承认，他所喜欢的就是他所从事的工作，他对所有人的态度就是他的性格体现。 而这就显得这人很没有意思。 达米安只看了一眼科尔温的动作，就收回了目光，然而等他处理完自己的这份早餐，他便听到科尔温喊住了他。 “达米安，”他平静地说，“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 他说：“你忘了吗，你的老师前几天给布鲁斯打过电话。” 达米安记得这回事，他的目光移到科尔温脸上，就好像他要给自己开家长会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小问题。 科尔温坦坦荡荡地说：“阿尔弗雷德认为我去很合适。” 所以他对他同事说的有事要做，就是指这件事，达米安皱起眉。 他并不喜欢科尔温，但是他没有反驳对方的必要，相比较他的父亲或者是阿尔弗雷德来，确实无所事事的科尔温办这件事更好。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没有太大异议地达成了默契的约定，尽管目的各不相同。 两个人就这么平静地一起去往地下车库，达米安就读的城市还是在哥谭，他没有同一个年龄段的同伴，哪怕被蝙蝠侠勒令去上学，他也没有找到可以相交的朋友，在他看来，那些人一边讨好，一边嫉妒他的戏码非常可笑。 科尔温有驾照，他看着达米安，确定好对方系好安全带之后发动车辆。 两个人的相处要是叫其他人看到一定大跌眼镜，毕竟眼前的达米安与在蝙蝠洞时面对他时的攻击性完全不同。 而科尔温的这种态度实在耐人寻味，他似乎并没有以对待小孩子的态度那样对待达米安，但也没有以对待大人该有的态度对待他，然而达米安并没有去想科尔温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错过这偶然的灵光一现。 在到达学校之后，科尔温自然受到了老师的欢迎，达米安跟在两个人身后，无聊地听着两个人的交谈。 然而科尔温拍了拍达米安的肩。 “先去上课吧。”科尔温此时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达米安又皱了皱眉，他看了看科尔温那双灰色的眼睛，看不出对方有什么表情，于是“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身后还能听到他那个古板的老师在背后道：“这孩子真是……” 科尔温笑着打了个圆场：“我们在家不讲这些习惯，我当朋友一样对他……” 当朋友……也亏科尔温说得出口。 达米安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科尔温解决起来非常轻松，说到底，这只是布鲁斯希望两个人培养关系的一个借口，科尔温在交际上没有问题，只是并不喜欢热闹。 他花了一点时间便哄得这位达米安印象中古板的老师笑逐颜开，达米安的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翻过去。 等到放学的时候，达米安就看到科尔温站在学校门口，打着电话，表情仍旧是一贯的平静。 “并不是我有什么事……”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我记得你当时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但你看现在，哪一件事你办成了？” 这时，他注意到了达米安，于是转头说道：“……好了，就让我享受一会儿难得的假期吧。” 他挂断了电话，对达米安笑了笑说：“走吧。” 达米安注意到，今天的科尔温似乎特别忙，就在他挂断电话之后，他的手机又在震动，而科尔温只是看了一眼号码，就把它放在一边，不去管它了。 他发动车辆，还有心情开玩笑：“这个时间，布鲁斯应该已经醒了。” 达米安没有回答，他觉得今天的科尔温有些古怪。 当然不是说他平常就不古怪，而是说今天的他说话做事都显得格外自然，自然得非常科尔温。 于是他开了口：“你今天有些古怪。” “……？”科尔温露出一个很合适的表情，他想了想，发出了“额”的音节表达自己的困惑。 这很科尔温了。 达米安上下打量着对方，他没有再说什么，科尔温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科尔温将车稳稳地停入车库，走上客厅，正好见到已经坐在餐桌前的布鲁斯·韦恩。 达米安问了声好，科尔温掏出手机，点点头笑了一下，麻利地上了楼。 布鲁斯看起来和往常一般无二。 他带着放松地心情看着报纸，报纸上风平浪静，最近并不是多事之秋，看到达米安的时候，他对对方招了招手：“达米安。” 大概是想问一些有关对方生活上的问题。 等到科尔温下楼的时候，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科尔温照常对阿尔弗雷德说了声谢谢，然后他就听到阿尔弗雷德问自己：“科尔温少爷，您今天的这趟行程怎样？” 科尔温的回答一如既往平静，就好像敷衍达米安老师不是他一样：“达米安的老师很通情达理。” 然后他们都听见布鲁斯咳嗽两声，不过还没等布鲁斯说什么，科尔温就转移了话题：“对了，提姆呢。” 布鲁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抽搐着嘴角：“他今晚回家去了。” 其实是少年泰坦的事务，但是科尔温并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布鲁斯心想，对方还真是选了个好话题，是直觉吗？ 科尔温笑了一下，就好像他不是故意引开这个话题一样，“哦”了一声。 等他们迅速地处理完这些食物之后，科尔温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符合他过去的行程，有时候，就连科尔温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这么无聊至极的人。 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他会回到自己的房间随便做什么事，然后等到晚上差不多的时候，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关灯睡觉。 但是今天注定是不同的。 科尔温没有坐下，他径直来到阳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只手把玩着这对自己来说老旧的设备，随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坐在这里安静地欣赏起哥谭的夜晚起来。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蝙蝠侠照常进行着夜间活动。 他半蹲在高处，感受到冷风吹拂自己，这里是熟悉的哥谭，是自己的领地，他站在这里，能够一览无遗地看清楚脚下正在活动的人员。 最近几天的哥谭似乎异常的平静，阿卡姆风平浪静，□□照常活动，但都是些小打小闹，只是蝙蝠侠感受到了几分其中的暗流涌动。 “九头蛇……？”他脚下是几具和尸体差不多的家伙，将这些人交给GCPD之后，蝙蝠侠揣摩着这个从他们口中审问出来的名字。 这听起来就像是和刺客联盟一样糟糕的东西，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的蝙蝠侠决定回去将它加进自己的档案当中。 他们来到哥谭为了什么，蝙蝠侠不清楚，但是他清楚这样的偷偷摸摸进来的家伙必定有鬼。 他们会是新的风暴吗。 蝙蝠侠从没听过这个组织的消息，它看起来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对付过的那些组织的影子。 还有一件事，蝙蝠侠想到。 罗宾。 与达米安的配合仍旧有待增进，蝙蝠侠发现对方最近的招数又变得有些暴戾，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蝙蝠侠不知道是什么影响了对方，他决定回去后和对方谈一谈。 于是回到蝙蝠洞之后，罗宾就看到蝙蝠侠已经坐在大屏幕之前，调查着有关九头蛇这个组织的事情。 调查的结果显然不是很顺利，蝙蝠侠调查政府内部是否出现了这么一个计划，结果一无所获，阿曼达·沃勒并没有动静。 随后他喊住了正准备离开蝙蝠洞的罗宾：“达米安，我们谈谈。” 达米安摘下多米诺面具，就听到蝙蝠侠说：“我感觉你最近似乎有什么心事，是什么让你下手这么重？我看到你几乎要了那个抢劫犯的性命。” 达米安自己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问题呢，毫无疑问，是的，他发现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是吗，我不这么认为。” 他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当蝙蝠侠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种格外不情愿的心情，他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二者的谈话不欢而散。 第二天科尔温起床之后，就听到二人又一次争吵的尾音。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你们在聊什么？”科尔温一下楼，就听见他们在争吵。 布鲁斯不太自然地说：“电视新闻。” “九头蛇？”达米安看到科尔温被布鲁斯的话所吸引，目光转移到电视屏幕上，在看到九头蛇这这个组织的名称时，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嘴角却略微上扬，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一样，“这有什么好吵的？” “没什么，出门小心一些，”布鲁斯不想科尔温被卷进这些事当中，“最近不太安稳。” 布鲁斯很了解科尔温，他并不喜欢出门，换句话说，他是家里最宅的那个孩子，能在饭点之外走出房门，他一定是有事要做，这种习惯只要是在韦恩庄园待久了的人就会知道。 科尔温咳了两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解释道：“我的实习快要结束了，马上就要正式入职，只是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这些年一直待在哥谭这个城市，有些遗憾没有在其他城市逛过，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这是一件好事。”布鲁斯很安静地听着科尔温的心路历程，听着科尔温的计划，他微微翘起嘴角，他一直觉得科尔温很少出门虽然安全，但这样的性格也局限了他的视野，现在科尔温愿意主动走出家门，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那么你想去哪里？” 科尔温脸上流露出思考的表情，但话里却是已经确定下来的意思：“额……大都会？” “不行！” “不！” 上面的否定来自两个人，布鲁斯和达米安难得在这达成了没有商量的统一，他们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否定了科尔温的选择。 科尔温很平静地问，甚至有点平静过头了：“怎么了？” 他摆出不理解的表情，似乎不知道大都会这个城市为什么让这两个人这么排斥。 布鲁斯也不知道，他只是心中突然一跳，就好像让科尔温去那里会出什么事一样，于是话语先于情绪后知后觉地说出了声。 “……要不还是换一个吧，最近大都会似乎也不太太平。”他只知道不能让科尔温去那里，但是，这种不知道什么产生的情绪到底是为什么？ “大都会最近出什么事了？”科尔温问。 布鲁斯好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说：“不久前，布莱尼亚克入侵了大都会，虽然已经过去了有些时日，但想必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 布鲁斯和达米安坐在沙发上看着科尔温露出思考的神情，脸上是一模一样的凝重，只不过这凝重里面混杂了多少古怪的情绪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布鲁斯为科尔温的计划下了一个定论。 他不太想去看科尔温的表情，因为自己否定了对方，而这是对方为数不多兴致勃勃地提起自己的计划，上一次还是科尔温和自己商讨自己未来要去做什么，那还是大学选专业时。 然而科尔温却没有生气，他只是顿住，沉默了一小会，似乎是在纠结，随后他回答说：“好吧。” 他的语气里没有沮丧，这多少让布鲁斯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科尔温从来都很听话，也很听从其他人的建议，他知道科尔温是个很稳重的孩子，哪怕是这样有些无理取闹的话，只要布鲁斯说了，科尔温也会顺从。 科尔温来了，科尔温又走了，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刚刚像是在深水区投掷了一颗鱼雷，就这么轻飘飘地离开。 布鲁斯把新闻报道的音量调大，九头蛇的消息已经过时了，现在是财经新闻，上面大声地嚷嚷着一个叫莫比乌斯企业的后起之秀，但是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去看新闻。 达米安只觉得不对劲，在听到超人的大都会时，他还很正常，但是当科尔温和大都会这两个词链接在一起时，那种强烈的情绪就出现了。 这绝对不是大都会的问题。 但是当他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父亲时，布鲁斯却否定了他。 蝙蝠侠认为不是科尔温的问题。 “大都会有问题。”他似乎很确信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就是达米安与蝙蝠侠的第二个分歧。 达米安不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二者中必定会有一方出问题，那怎么看也是科尔温这个人问题更大吧，他想到对方和自己相处的细节，确定了这一点。 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蝙蝠洞。 既然他认为科尔温有问题，那他就不会无的放矢，他的直觉在警示自己，而直觉总不会出错。 决定跟踪科尔温并不是什么困难的选择，科尔温只在父亲的敦促下保持了一个正常人的体格，其他诸如潜行等技巧全无，看他那懒散的坐姿还有年度体检里微微变形的脊柱就能明白这一点。 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家里最健康的那一个。 有时候，假如没有科尔温，他们或许就忘了一个正常人的身体该是怎么样的。 阿尔弗雷德经常拿着科尔温的体检报告到蝙蝠洞，与其他几人放在一起对比，什么都不说，凸出自己的态度。 科尔温今天仍旧选择出门，达米安看着他还是戴着围巾，只不过换了一种颜色，他跟着对方，大概花了十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一家酒吧门口。 他看到对方走入那家酒吧。 这家酒吧不允许未成年进入，达米安注意到那牌子上面写着，在观察一会儿之后，他绕到巷后，那里是员工通道，他趁着没人溜了进去，迅速躲到装饰品之后，随后他看到科尔温已经坐在吧台前，这对于一个总是形单影只的人来说可是一件稀罕事。 “和以前一样。”科尔温咳了几下说，没想到他竟然是酒吧的常客。 酒吧老板问他：“你在咳嗽，是生病了吗？” 科尔温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还是给我点酒放松一下吧。” 于是酒吧老板就给他上了一杯浓度很高的酒。 看着科尔温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达米安不知道是科尔温往来这种场所令他诧异，还是科尔温能喝烈酒更令人新奇：“你的手艺下降了啊。” 酒吧老板的那双棕色眼眸紧紧地盯着他：“哼，明显是你很久没喝了，口味变了吧。” 科尔温想了想，承认了这一点：“是啊，真是抱歉，那再来一杯吧。” 两个人都在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科尔温好像来这里就是为了放松的，虽然从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来。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老板问科尔温。 “不好不坏，”科尔温想了想，“只是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回事？” “麻烦事，”科尔温用一种讲笑话的语气说着这件事，然而在达米安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却显得这不是什么轻松事“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厌麻烦，现在也亦如是，只不过这一次……” “别无选择？”老板下意识地接过话茬。 “不，我允许了。”科尔温慢慢地，坚定地说。 于是这次酒吧老板沉默了，两个人一个在那里喝酒，一个在那里擦拭着早就干干净净的杯子。 两个人的谈话云里雾里，达米安只知道科尔温答应了什么事，两个人似乎有着不一样的看法，两个人确实很熟，熟到只凭三言两语就能沟通顺畅。 达米安本来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科尔温，不仅是因为他心理学博士的学位，还是因为科尔温就是一个很容易懂的家伙。 他此生二十一年前别无所求。 而在科尔温坐在这个酒吧耗费掉大半个上午的时间之后，他看到酒吧老板说着“等我一下”，之后对方从后面拿出来了一捧白色的玫瑰。 科尔温接过这捧花，轻拂了一下花瓣：“这次还是玫瑰啊。” “毕竟是最浪漫的花，我想送这个总不会失礼。” “那我就替她谢谢你了。” 她？她是谁？ 达米安跟着科尔温离开酒吧，科尔温的表情又从轻松变成了平静，这次他坐上了出租车，达米安用了绳钩枪跟上去，他相信科尔温会露出马脚，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直到他跟着科尔温来到了一处墓园。 科尔温将这簇花放在一处墓碑面前。 “我来见你了，母亲。” 他半蹲下，表情没有多少悲伤，只是肃穆了些许：“好久不见。” 墓园静悄悄的，科尔温和墓园的管理员打过招呼，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他应该说些什么吗，讲述这些年他的经历吗，那太漫长了，还是说些其他的事，那似乎又没有什么好说的。 最终，他也只是在达米安已经离去之后开口：“时间太长，我已经有些忘记你的模样了。” 科尔温本以为这一遭之后自己还能再多休息几天，他站在墓前，脑海中多出的记忆将自己拉回过去，科尔温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想到这些事了，科尔温·韦恩这个名字也早已经被抛之脑后。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处的空洞提醒着自己今非昔比。 成为我，这不是科尔温给出的选择，而是科尔温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命运，在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科尔温·韦恩存在，他注定饱受折磨，也注定有一个相同的过去……他的母亲，他的童年……他的能力。 在两个人分享了属于各自记忆的那一刻，科尔温·韦恩就成为了科尔温。 科尔温·韦恩，这个世界意志塑造的傀儡，他没有过去，他的过去就是科尔温的过去，他的未来只能是科尔温的未来，他所拥有的只是在生死徘徊的无数个现在。 在无数年后，这份记忆又将科尔温带回了他二十一岁这一年，重新熟悉这个世界的同时，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达米安回到了韦恩庄园。 一进客厅，他就发现他的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似正在看报纸，实际上他正在等着自己。 “今天是科尔温母亲的忌日。”他知道这件事，所以在科尔温出门的时候他才没有问为什么，只叫他小心。 只是在对方出门不久之后他发现罗宾的装备不翼而飞，而今天本来应该是一个上学的好日子。 他也没有问达米安为什么要追踪科尔温，布鲁斯只是有些疲惫地告诉了达米安今天对于科尔温来说意味着什么。 达米安来到哥谭前或许做了种种调查，了解他的兄弟姐妹适合什么样的武器，战斗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各自最容易被激怒的缺陷又是如何，但他绝不会在质疑中发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这是他的失误，达米安不否认这一点。 “来吧，”布鲁斯安慰地拍了拍达米安的肩，“我们今天还有时间，我们来训练，试试调整一下你的动作。” 今日会是个和平的好日子。 没有阴谋，计划与痛苦。 直到今天为止。 科尔温走出墓园，放在兜中的手机发出了轻轻的震动。 角落里，有黑影在黑暗中浮现。 “我来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罗伯特·福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吧，第十三个，你的工牌和制服在第十三个柜子，记得接下来去人事部登记，他们会告诉你具体的工作。” “……就没有点别的想说的？” “什么？好吧，欢迎来到纽约。” —— 现场很干净，没有一点血迹，也没有什么人被利刃刺穿的痕迹，这里确实是科尔温最后出现的地方，但是现在他无影无踪，监控器没有拍到科尔温，一切迹象都表明他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被人绑架了。 达米安铁青着脸，看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现场。 这绝对是对他的挑衅，要跟踪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绑架走，哪怕只是在这么一个空挡，这也是对他的侮辱。 事先证明，达米安并不会因为昨天是科尔温母亲的忌日而放弃这个想法，他只会更慎重，调查出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觉得不对劲，只是计划显然没有变化快，还没等他发现什么，科尔温失踪的消息已经先他的计划一步发生了。 蝙蝠侠在收到罗宾的消息后立刻赶到了这里。 “他们绑走了他。”蝙蝠侠发现了些许痕迹，心下松了口气，“两个，经受过专业培训。” “或许我们可以等那些绑匪打电话过来，老爷。”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在耳麦里听来有些担忧，毕竟他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绑架科尔温这样一个寂寂无名的富二代。 “他们绝对有预谋。”达米安说，他认为对方能够挑这么一个时间点，一定有计划。 现在他们只能往科尔温是因为韦恩这个头衔才被绑架的这个思路去想。 毕竟科尔温确确实实没有做过什么事，只从谋财的角度看，谁都有可能是主谋，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就好像平地惊雷，如何都无法躲开。 “我去看监控。”不等蝙蝠侠说什么，达米安掏出钩爪枪，迅速飞离。 而现在科尔温在哪里呢。 眼睛被蒙上的他被带到一个房间，那些绑架他的人大概在惊诧为什么科尔温表现得那么平静，而随后他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叫你们把他请过来，你们知道什么是请吗！啊？” “局长，我们以为……” 随着一阵让科尔温发笑的交流，他们终于想起来先给自己解开束缚，待他们松开眼睛上的布后，科尔温便看到了熟悉的办公室。 他揉着手腕，像个普通人一样，咳嗽着对坐在办公桌另一边的尼克·弗瑞打了个招呼：“我记得我们不久前才见过面，局长。” 尼克·弗瑞才缓下来的脸色随着这句话又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但是他也没有再训斥他的那些表情也变得五颜六色的手下，他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于是房间内又只剩下两人。 “好久不见，科尔温，”他直入主题，“让你见笑了。” “我告诉过你，用训练特工的那套手段来训练新人并不合适，大多数人只会在这样的训练下成为普通的员工。” 弗瑞叹了口气：“但是你也清楚，他们不是我们这种能够在短短几年就速通武术殿堂最高成就的精英。” “这话可有些冒昧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普通的一员呢，”科尔温纠正了对方的说法，“而且我本来给了你很充足的时间。” 他显然很清楚尼克·弗瑞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和政府推诿的过程如何，是不是有一种回归老本行的痛苦。” 弗瑞没有笑，他只是抓住了科尔温话里的重点：“所以你知道我在为什么而烦恼。” “我该怎么回答你呢，又或者，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答案呢，”科尔温提不起神，支着脸，“假如一切都在我的授意下，我还会被你绑到这里吗？” 尼克·弗瑞反驳：“这可不一定，你我都知道，要不是你通知我的这些手下，他们早就被其他人一网打尽，怎么会这么顺利。” “那是因为我看你实在有些心焦，”科尔温直起身子，注视着尼克·弗瑞，“你还是不明白，弗瑞，所以我觉得我不得不再一次过来向你强调这件事，时间对我们而言不是最重要的事，在你遇到我之后，重要的只有我所告诉你的事实与我们所一同经历的过往。” “我与你合作也不是我需要，而是这个世界需要。”科尔温的声音中充斥着一种宏大的冷酷，“你我达成合作，要不遗余力地拯救这个被折腾到近乎散架的世界，而现在才刚开始，你便显得手忙脚乱，那我为什么需要你这个合作伙伴呢。” （其实漫威里的神盾局比DC里的政府烂多了，但是谁让这是不义联盟联盟里的政府和善恶轴心里一直在反抗的神盾局） 科尔温与尼克·弗瑞对视：“只不过在思考后，我认为你还是需要一个机会，所以我还是来了，来听你的解释。” 他看着尼克·弗瑞已经冷静下来，他明白过来：“所以，我不应该叫你过来。” “是的。” “而且我应该尽力延后这件事。” “不仅如此，你更应该做的是在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发展自己的势力。” “但是我做错了。”尼克·弗瑞后知后觉，他本以为当一切回归正轨，他所掌管的神盾局还是原来的发展模式。 “事实是，一场大战已经证明它是错误的了，”科尔温不是不明白对方对此的执着，他只是说，“我告诉过你，我希望看到有一支能在超级英雄身后为所有事收场的组织，你认为神盾局能做到这一点吗。” 神盾局做不到。 尼克·弗瑞心知肚明：“所以，接下来，我应该舍弃它。” “不是现在，”科尔温接下话茬，“既然你已经这么做了，那么不如将错就错下去，只不过不要把心力放在那上面了，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么不如把它当作一个开幕式。” 科尔温顿了顿：“神盾局已经吸引了蝙蝠侠的注意力。” “一个新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科尔温看到对面的尼克·弗瑞改变了自己的神情，显然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我们的世界想看到什么，一出英雄打败坏蛋的戏码。” 假如尼克·弗瑞晚一点联系科尔温，说不定他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发展的资源，但是现在没有如果了，这个草台班子不得不立刻走马上任。 尼克·弗瑞迅速弄明白了一切，他的脸上没有露出悔恨，这多少令科尔温遗憾：“但是你之前说过……” “一个故事不一定伴随着一个好的结局。”科尔温曾经这么说过，而这个世界以它的结局论证了科尔温的观点。 “所以我为你们争取了一个反派的角色，或许英雄会失败，或许英雄会绝望……但只要我们是反派，那么解释权就在我们手上。” 科尔温看着尼克·弗瑞：“你知道我们该怎么做。” 尼克·弗瑞沉默着点了点头。 “还有我，”科尔温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又在发痛，“我也会帮你们。” “你？” “我以为我过去的表现已经足够折服你了。” “只是太折服了一点。”尼克·弗瑞瞥了科尔温一眼，他清楚地记得科尔温做反派的下场，他赢了，而且赢得彻彻底底，但作陪的代价是整个世界。 随后尼克·弗瑞死了，但他又活了过来，与眼前这个人经过了磨合成为了合作伙伴，接手了大大小小的势力，现在他成了暗地里能量最大的那个人，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科尔温重塑了他的世界观，他告诉自己，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是一个故事，而且他还亲眼看到了事实。 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在故事书中出现的蝙蝠侠走下了故事，大都会，哥谭，甚至是自己所熟悉的世界，也变成了这种奇怪的样子。 奔波于拯救世界的徒劳中，尼克弗瑞从没想到有一天漫画竟然也能对此起到指导作用。 他靠着漫画里对角色的了解和政府周旋，解决这焦头烂额的局面，而眼前这个强大的家伙，竟然连通知都没有通知自己，只告诉自己等一会儿再说。 于是脑袋里始终绷着一根弦的尼克弗瑞终于忍不住了。 想想看，你信错了人，把毁灭世界的按钮交到了对方的手上，然后“嘭”，世界毁灭了，你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但随后你再次醒了过来，毁灭世界的元凶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你没有信错人，他们成功拯救了世界。 不管是谁，这时脑子或许都要转上好一会。 但尼克弗瑞信了，或许是那时候他的弦还没有绷断，或许是那个时候科尔温表现得还很靠谱，总之，他就像大多数人会犯的错误一样，他接受了科尔温的提议。 而后，而后世界就变成了这样乱七八糟的样子，你告诉自己要接受一切，你要扛起一切，因为只有你自己记得这件事，你要把所有的失败当作痛苦铭记，并决定永不再犯。 但是就在这时，你的上司，合作伙伴，突然告诉你，在这个紧要关头，在所有人都抽不开身的时候，等一会儿再说。 等一会儿？ 那时尼克弗瑞终于绷断了他的那根弦。 而科尔温看着眼前又开始焦躁的尼克弗瑞，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显然又想多了。 “我从不做多余的事，弗瑞局长，”仿佛毁灭世界不是自己一般，“我不是疯子，你应该清楚吧，还是说你把我当作什么一言不合就毁天灭地的人物，那么你又为什么相信我呢。” 科尔温重复了一遍：“局长，天是不会塌下来的，我也不是虚无主义者，我更相信人定胜天的道理，所以你大可以放松一点，现在的我们不是敌人，我们都是反派。” 他们两个人对视。 “你发誓？” “我什么时候撒过谎呢，”科尔温真得觉得有些累了，他用那双神秘莫测的灰色眼眸看着对方，“不过，算了，我向您发誓，天地必不会倒转，过往之事绝不重演。” 于是等对方终于调节好自己的状态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需要我来配合你的行动吗？” “只需要两只小队，”科尔温平静地说，他走到窗边，看向远处的风景，“不需要太多，你只需要尽力搅浑所有场面，再怎么混乱也不为过，蝙蝠侠会调查出所有真相，然后他们自然会把矛头对准我。” “然后……”他看向远处，“我会前往大都会。” “大都会？那里不是……” “超人所在的城市，”科尔温想到布鲁斯提到有关大都会的事，那里的情况比自己想的还要严峻一些，“正好一次性解决两个问题。” 尼克弗瑞想尽力跟上科尔温的思路：“所以，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你应该有在闲暇时补漫画，对吧，”科尔温说，“那你应该了解这其中有一部叫不义联盟的漫画，这正是这个世界所发生过的事。” 这个消息尼克·弗瑞早就知道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喉咙干涩：“所以我们要对付……超人？” 老天，第一个敌人就是超人是不是有些太超模了。 他拼命消化这番信息，无数计划涌上他的脑海：“所以你会成为那个……那个蝙蝠侠的儿子，也是因为这件事？” 科尔温抬眼看了看他，那眼神中蕴含的神色令尼克·弗瑞莫名。 “不。”他说。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他的儿子。” “咚！”这是局长椅子翻倒所发出的声音。 假如说尼克·弗瑞完全不了解漫画，那这才是辱没他特工之王的称号，但是假如说他真的深入了解这些消遣读物，那更显得太不了解他，他既没有时间读这些，也不会在闲暇时间看到有关超级英雄的事情。 现实世界的问题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消遣与工作重合之后，他更是没有兴趣去阅读他们。 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蝙蝠侠从没有一个叫科尔温的儿子。 更别说在那之前，他甚至想过科尔温是某种世界意志的化身，他从出生就是为了拯救世界，现在突然得知他是有父母的，也不知道这两件事哪件更让人惊讶。 而尼克·弗瑞此时最重要的问题却是：“另一个世界是你的原本的世界。” 他紧紧地盯着科尔温。 那么，假如这两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你会帮哪一个。 尼克·弗瑞是个冷酷的人，也正因如此，他能在过去的那场大乱中活下来，所以现在他在理智的揣摩着科尔温的坦白。 这就是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原因吗，尼克·弗瑞心想，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他的这位合作者，能够算计包括他本人在内的所有人，是一个有着强大心智的角色，这样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随意将两个世界糅杂在一起。 他站在这个窄小的办公室窗边，科尔温反而坐了下来：“我就知道家事和公事掺和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很包容地说。 老天啊，哪怕是尼克·弗瑞都觉得这件事麻烦又棘手，就好像一个还没有解开的毛线头缠上了另一个，而科尔温，他竟然在抛出这个毛线团之后还在若无其事地安慰自己。 恕尼克·弗瑞直言，这件事足以逼死任何一个心志坚定的成年人，而科尔温竟然只是皱了皱眉，就继续解释这件事。 “我知道，哪怕我没有说，你也猜到我并非凡人，只不过你大可放心，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两个世界的问题。” “这是一个世界的麻烦。” 科尔温很平静地讲述着这些疯话：“所以你的担忧毫无必要。” “我很难相信你。”尼克弗瑞知道自己甚至有一点无理取闹了，但他们既然是合作者，那么他就有权知道这些隐秘。 “那么我只需要说一件事，就足以证明我的坦诚。”科尔温甚至没有犹豫，他开口。 “说吧。” 科尔温宽容地开口：“我的这个世界也经历了与你们世界相同的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纽约。 这座闻名的大都市最近隐约有哥谭的风范，阴云一直笼罩在这座城市之上，行人也是匆匆而过，每个人仿佛都遇到了烦心事，匆匆而过。 而在这时，矗立在地狱厨房边界，高高耸立的那座建筑便显得尤为亮眼，它在夜里总是亮着亮灰色的光，仿佛某种深海鮟鱇，既让人安心的同时也让人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您好，您是默多克律师对吗，BOSS正在会客厅等着您，需要我们找人带您去吗。” “不用了，”马修·默多克理了理自己的西装，又扶了扶自己的墨镜，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吸引这位前台接待小姐这么盯着他看的，“只需要告诉我在几楼就好。” 他能听到对方的心脏比大多数人强劲，那声音像是某种隆隆鼓声，一旦活跃起来相必会更加响亮，看起来这家公司真是卧虎藏龙。 而一到会客厅外，他就听到这次邀请他的人正在与他的某位下属在谈话。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充斥着温和的意味。 温和，而且慢条斯理，他们正在谈有关这家公司的事：“……不必担心盈利问题，你应该了解我的风格，我从不让跟着我的人吃亏。” 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好人的发言。 在他对面的秘书却没有疑问，他只是说：“所以它不会发展成集团。” “是的，不会有董事会，至于是否上市，这需要另做打算，看你们的意愿。” 秘书的话语里充满了犹疑：“我们……” 而对方言语温和：“你知道我不热衷于此。” 随后他说：“先请默多克先生进来吧。这件事之后会再做打算，不必担忧。你也可以探一探其他人的口风，你们之后一定会一起共事，或许这能令你轻松一些。” 默多克走进这间会客厅，他能“看”到这间会客厅并不奢华，内外风格一致，都是走的简约风，颇有种性冷淡的意味，公司的主人正轻松地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饮。 他并不年轻，这是默多克的第一印象，对方年龄大概在三四十岁左右，眼神温和，就和声音一样，他看不到他的眼睛，头发颜色，但是他的心跳极其沉稳，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正处在深海中。 直到对方打断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听入了迷：“请坐。” “我听说过您，默多克律师，”姓氏为莫比乌斯的人语调冷静，“地狱厨房里为数不多还算干净的律师，这次请您来是想商量有关合作的事，我们的公司一直缺少一位法律顾问，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恕我冒昧，不知道你们公司具体负责什么项目……？” 莫比乌斯想了想：“目前一直是人工智能领域，最近我的一些技术人员希望开拓新领域，所以一些生物方面或许将来也会涉及。” 有这回事吗，马修·默多克仔细思考了片刻，这家公司好像确实在人工智能方面有过发展，莫比乌斯先生没说话，他只是喝了一口咖啡，等待着马修的回应。 “抱歉，”马修思考过后道，“但是您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大公司的那些文书工作。” 他听到对方的心跳仍旧没有变化，这听起来真的太令人安心了：“先不用急着拒绝，这份工作并不是要求你成为公司的私人顾问，准确来说，我想聘请你们整个律所的律师为我拟一些合同，你应该知道，我最近新招了一些员工，他们对公司的前景有些担忧，所以我想用这份合同让他们安心。” “这份合同一定要足够公正，所以我想到了你们。” 随后莫比乌斯的夸奖便像不要钱似地袭来：“我之前说过，我调查过这里的律师，只有你们是最令我满意的，在地狱厨房这个地方，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所以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最后被对方真挚夸奖迷得晕乎乎地默多克律师松了态度，迷迷糊糊地答应再考虑考虑，随后被莫比乌斯亲切地送出大门。 直到对方走远后，一旁看着他们老大魅惑律师全过程的前台招待小姐才开口：“他是正义联盟的成员。” 莫比乌斯，不，科尔温倚在柜台边，耐心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不，但很接近了，你可以调查一下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看看哪个都市怪谈和他比较接近。” 一旁偶然路过的罗伯特·福林插话：“没听过的新品种，这是你的什么新的选优选育试验吗。” “他和蝙蝠侠有一战之力吗？”偶然路过的一大堆员工中有人插嘴。 科尔温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他们打起来的话，我会很头疼的。况且，我招聘的是律师，并不是超级英雄。” 最后他用老板的声调命令道：“都散了吧，罗伯特留下。” 于是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罗伯特·福林，还有本应该在这里工作的接待员小姐。 科尔温问罗伯特：“你收到生物科技项目的通知了吗。” “是的。”单独面对科尔温，这对于罗伯特反而是一项大挑战，他得集中精力应对对方的审视。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罗伯特垂下眼，“我这就去做。” “不必着急，这不是什么加班任务，”罗伯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的黑眼圈上逡巡，“你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压榨你们才决定建立这个公司。” 实际上，仅人工智能这一项技术便足够这家公司财源广进了，生物领域的项目是科尔温为了罗伯特·福林这些人单独划出的工作，对这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人来说，有一个目标总比没有好。 “与您无关，只是我有点患得患失了。”罗伯特矢口否认，随后他嘴唇抖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这几天他一直在做噩梦，梦到……过去的那些事。 在超人……那个独裁者的眼皮底下苟延残喘，逃离军队的追捕，神经无时无刻紧绷。 或许并不只有他，他能看出来，自己只不过是其中较为严重的那一类。 十几年痛苦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们，让他们会在人群拥挤的角落里警惕，在吵闹的环境中恐惧。 但当初科尔温询问他们是否要忘记那些记忆时，他们也只是咬着牙拒绝。 比起这些，遗忘才是最恐怖的。 罗伯特·福林最近其实并没有回家，他发现自己甚至在害怕看见自己的母亲，害怕他问起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唯有在公司里他才能获得些许冷静。 他们都是战友，是上司的左膀右臂，他们是真实存在着的。 罗伯特想问科尔温：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它们确实曾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吗。 但是最终，他紧闭自己的嘴，任由这些话滑到食管中去。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他们都是科尔温最忠诚的副手，像他的傀儡一般完成了许多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但他们都清楚，一旦掌控着傀儡的那只手有片刻松懈，就像现在，当科尔温不再发号施令，他们这些就真的变成了最无所适从的那类人。 科尔温仍在注视着他，罗伯特感觉到自己现下稍安，但他清楚这份恐惧只是稍稍延后，总有一天，绝望会彻底吞噬自己。 “罗伯特。” 猛然间，他听到科尔温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从思绪中惊醒，浑身冷汗。 “罗伯特，那不是你的幻想。”科尔温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风轻云淡，仿佛知道罗伯特想问什么一样，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的声音变得不容置喙，就好像过去一样，令罗伯特不由自主遵循他的指令去行事：“去找我的秘书吧，他现在就在我的办公室，你似乎有些问题想要解答。” 我刚刚说过这样的话吗，罗伯特想到，但是很快，罗伯特便再没有思考这件事，在科尔温的命令下，他下意识地离开了。 “他的心理状态需要重新评估。”接待员小姐这样对科尔温说，显然他们都看出来对方的心理问题很严重。 而科尔温此刻的眼神却是柔和且疲惫的，他回答：“公开的那份心理档案并不是真正的心理测评表。放心吧，我很清楚他们的状态，但我也必须承认，我在这件事上有时确实无能为力，想要治愈它，恐怕除去还需要时间。” 但他又在此时松了一口气：“放心吧，我的秘书也了解大概情况，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他和这些下属，他们之间也有问题，哪怕他们互相了解得很深，但其实他们并不适应科尔温凡人的一面。 他们习惯了科尔温毫无温度，绝对正确的命令，在他面前，只需要抛弃所有怀疑，听从所有命令就能达成任务，哪怕是弑神，或许，在他们的心里，科尔温就是等同于神一样的存在。 “但是您却对我说这些……”接待员小姐微微一笑，“想来在您的眼里，我不算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科尔温只是微微偏过头，挡住了自己的表情：“别打趣我，安娜，你明知道为什么。” 名为安娜·布朗的人，分明是曾经最了解科尔温的人，却认为：“我并不觉得他们对您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她那双湖绿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科尔温的翻版，哪怕在情绪变化下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两双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是科尔温甘拜下风。 “我只是希望他们不要这么看我。” 安娜说：“您有没有想过，或许也与您现在的样貌有关呢。” 他们都清楚科尔温是谁，也见过曾经科尔温的样貌，而现在他换了一副容貌出现在众人眼前。 安娜比科尔温所想的要更加敏锐：“几个小时前，福林先生还在哥谭见过您一面，为什么如今您再见到我们，却换了一副容貌。” 假如一切都已经结束，假如一切都已经回到了原点，那么为什么科尔温不一样。 科尔温明白自己其实算不上一个合格的领袖，他们现在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自己脱不了干系。 过去就像是一个漩涡，拖拽着他溺死在里面。 “但我仍然想试一试，安娜，”科尔温从喉咙里深出了一口气，“我们所有人会在一起并不只是为了获胜，不是吗，我们有些人想回到过去的生活，有些人想结束那个混乱、糟糕的时代，假如这就是你们的诉求的话，那它已经实现了，但现在你们仍旧选择跟在我身边。” 这个时候，哪怕他没有刻意表现出什么，但一股气势就是油然而生：“所以我想改变这一切。” 安娜眼神微微动摇，最终，她道：“假如这是您希望的话，我会帮您的。” 与此同时，达米安发现了些许端倪。 科尔温消失的地点附近存在警用监控，这里是治安良好的地区，这些监控也没有损坏的痕迹，但它们并没有拍下绑架科尔温的踪迹。 反而是民用的监控，达米安潜入附近的房屋，从那里面调取了车库外的监控，发现了一些端倪。 要绑架一个成年男子，即使对方毫无防备，最保险的方案还是多人作案，并且要快速转移，他们一定有交通工具。 达米安在监控的一角发现了车轮的一角。 由这张录像截图，他找到了那辆车。 它在驶出哥谭之后不见了踪迹，但没关系，有这些信息，达米安已经发现了他们最后的目的地。 纽约。 第30章 第三十章 尼克·弗瑞收到科尔温的消息时仍旧在办公室工作。 「准备好了吗？」 没等他回复什么，对方又发过来一条讯息。 「对了，你知道如何与自己的下属搞好关系吗？」 尼克·弗瑞：？ 科尔温想做什么？ 他知道对方有一个没有抛弃的身份，还有那家叫莫比乌斯的公司，在对方掌权之后，这家公司便颇有对方的那种一眼便能辨认出来的风格，这也是尼克·弗瑞能够认出科尔温的缘故，无关外貌，只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尼克·弗瑞便能认出他来。 但是很难想象科尔温会为了下属的事烦恼，他记得对方的秘书，那个看起来心眼比自己还多的人对他忠心耿耿，不像尼克·弗瑞，不管是神盾局还是九头蛇的人手安排都需要他多加思考。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认真回复了对方。 顺便，他还叫来了科尔森，在风暴到来之前，他们必须做足准备。 谁料在科尔森到来之后，他看到自己的上司正在拿着联络器皱眉。 「当前联系人不在服务区，暂时未接收，请稍后联络。」 “已经出发了吗……” 科尔温当然已经出发了，他很清楚做事要趁早的道理，在安顿好公司事务，确认一切安好之后便来到了大都会。 两个世界目前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但假如问哪个世界更麻烦一点，科尔温会毫不犹豫回答是自己这个，所以两相比较下科尔温更愿意待在纽约这边，你瞧，这就是尼克·弗瑞千方百计想知道的答案，科尔温不喜欢给自己添麻烦的任何事。 科尔温不怀疑大都会也有陷阱在等着自己，但科尔温在一开始先选择哥谭就是为了这一刻，假如他遇到的真是那个经历了一切的超人，那在自己无暇他顾的时候，蝙蝠侠就是最后一道屏障。 进入大都会的程序不像哥谭那样复杂，与梦境不同，科尔温一眼便看出这是这个世界曾经的一条时间线，没有任何屏障，仿佛就那样门户大开等着科尔温大驾光临。 从外面看，只能看到一条白色的支流，科尔温盯了这道门几秒，随后冷哼一声，踏入大都会内。 天翻地覆之后，科尔温听到了吵闹声，熟悉的吵闹声。 还没睁开眼，科尔温脑海中便闪过一道思绪：怎么又是他…… 科尔温睁开眼，一张熟悉的大脸占据了他百分之九十的视野。 “醒醒！科尔温！” 夜翼，幽灵状态的夜翼试图摇晃他的肩，但是无奈自己只是幽灵，手掌穿胸而过，科尔温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先观察了一下四周。 他现在正在一处小巷子内，巷口没有路人经过，当科尔温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倚坐在墙边，他握住带进来的伞，扶着墙站了起来。 全身并没有无力感，甚至很强壮，科尔温握紧手掌，他能感受到强烈的生机感在自己的身体内涌现，但很快，心脏处的空洞又在提醒自己这股力量的虚假，在它流动到心脏处时迅速转空。 “咳咳咳……”虚假的力量令这具身体极为不适。 又是一件超乎寻常的事，科尔温本来是把这具空心身体当作一次性道具使用的，怎么现在还有人往烂号里充钱的。 余光能看到夜翼，对方正焦急地想对他说些什么。 科尔温没有理他，而是先走出巷口。 正如他所想，这里正是大都会，但是，似乎到处都透着一种灰蒙蒙的感觉，不是哥谭的那种感觉，而是一种死寂。 科尔温撑开伞，遮住自己的脸，身后跟着一个幽灵，两个人出现在大街上。 他的目光扫过在天空中巡逻的飞行机器人，又落到某些特别的，脑袋上装着紫色装置的人身上。 熟悉的场景，科尔温毫无波澜地想。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忘掉了这一切，但当他走在这条街道上时，那些记忆朝他扑面而来，他才知道自己从未忘却这里发生的所有。 穿过这条街，左转，科尔温走进一条小巷内，他像是一个幽灵，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消失。 而夜翼看到他看起来比超人还要熟悉大都会的地形一样，左拐右拐来到一扇破破烂烂的防盗门前，用熟稔的方法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安全屋，夜翼不清楚科尔温是怎么建立它的，又是什么时候建立它的，他看到科尔温在某处按了按，随着一道清脆地咔哒声，这间破破烂烂的房屋便闪过高科技的扫描光。 随着身份验证，这间房子也大变样，科尔温没有理会，坐在一张沾满灰尘的椅子上，翻起找到的，写满了记录的纸张。 倒是夜翼蛮有兴趣地打量着这里，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兄弟竟然有一天也会做这种事。 等到科尔温看完这写着厚厚一打的记录，他终于开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夜翼被吓了一跳，他看向科尔温，发现科尔温那双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随着他左右飘荡而紧紧地锁定他。 所以他能看见自己，从一开始就能？ 夜翼很难想象自己是什么心情，科尔温在来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哪怕夜翼凑到他的眼前，他也连眉毛都不动，夜翼本以为对方看不见自己，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一样，但是现在科尔温却告诉他，他只是保持沉默而已。 夜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安全屋里响起了洪亮的疑问声。 “所以你能看到我？”夜翼一连串地问，“那为什么你在一开始不回答我？！我看到你突然出现，倒在路边，你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科尔温看着他，眼里充斥着让人不安的冷淡和疏离：“这与你无关。” 他顿了顿：“至于为什么不回答你，你应该不会忘记超人能够听到所有人的声音吧。” 只不过这座安全屋做过隔音处理，万无一失。 夜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超人确实可能还在听科尔温的声音，只不过他觉得这样的科尔温很陌生，他冷淡而又雷厉风行，颇具威严，就好像陌生人用熟悉的脸在说话。 “你不是科尔温，你是谁？”夜翼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后憋出来一句最掉好感的话。 科尔温不说话了，他将这些记录重新锁回保险箱，夜翼早已瞥过上面的内容，那是这几年发生的事。 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放在这里。 布莱尼亚克入侵，超人与蝙蝠侠合力打败布莱尼亚克，却在最后脑控了蝙蝠侠。 但是夜翼知道那后面还发生了什么，科尔温也知道。 夜翼紧紧地注视着科尔温，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但是科尔温只是皱着眉头，敲着资料，像是在思索什么。 最后，他站起身，握住伞柄，就像是即将上台的绅士。 “你要去哪里？”夜翼表情严肃，问科尔温。 “瞭望塔，”科尔温毫不掩饰，比起杀人更像是一时兴起，“我要杀了超人。” “你疯了。”夜翼的话当然没错，他注视着科尔温，他看着对方手中的伞柄，他能看出里面藏匿了一把利刃，似乎过去也有谁这么做，但是，“你疯了，科尔温，你要清楚，那是超人，不是什么能被普通武器杀死的凡人，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他说科尔温疯了，甚至觉得这就是事实，因为哪怕到了现在，科尔温死前所做的事还历历在目。 然而科尔温的回答却令夜翼困惑，他说：“我若是失败，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毫不留情地走出了门。 夜翼很困惑。 他当然很困惑，自从他死后，这情绪便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错过了太多事，蝙蝠侠与超人的反目为敌，许多人的死亡，战争的愈演愈烈，还有……还有……科尔温。 成为一个他人看不见的幽灵意味着你能看见更多人看不到的事，但做不到事却更多，他一开始关注着达米安，他不想这个孩子因为自己的缘故找不到前路，但他没有看到超人的蛊惑，错过了阿尔弗雷德的死亡。 那时的他还抱有一丝希望，那个明日之子仍旧是过去的那副模样，直到世事变迁，蝙蝠侠落败于人间之神的手中，达米安背叛了超人阵营。 那个时候，夜翼再一次见到了科尔温，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忘记了对方。 这是可以理解的，你无法想象一个凡人，一个被牵扯进这场混乱的战争中的弱者要如何在到处都是超人类的战场里活下去。 他能做的只是不去想他们，在死去的无数人里多想想明天。 所以在那时，当他见到科尔温时，他几乎没有认出来对方。 他包裹在白色的斗篷里，藏住自己的面庞，他突然出现在达米安藏匿的反抗军基地里，镇定自若。 达米安甚至一瞬间抽出了刀。 直到那个神秘人用一种熟悉的腔调发声：“我以为我们再次见面不会如此剑拔弩张呢。” 他放下自己的斗篷，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才认出对方是谁。 面对闪着寒光的刀剑，科尔温不慌不忙地开口：“我有一个不错的提议，要不要来听一听。” “你要做什么？”达米安问道，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他得到的是对方平静却蕴含庞大信息量的回答：“你以为为什么反抗军为什么会坚持到现在？” “在离开蝙蝠侠之后，不成气候的组织为什么能够屡次逃过围剿，”科尔温挖苦道，“总不会是过去反抗军的幽灵在作祟吧。” 顶着达米安的怒意，科尔温漫不经心，却突然降下声调：“那我真是谢天谢地了。” 有那么一瞬间，夜翼真以为二人会大打出手，谁料二人都不再是曾经的自己，或者，在长久的愤怒之后，达米安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力。 他将剑收回剑鞘，以一个陌生的合作者的态度问科尔温：“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而这正是另一桩悲剧的开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超人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过地上的声音了，我以为你清楚这件事。”夜翼试探着科尔温，对方看起来很清楚自己应该去往何方，此刻，对方就像一个出门上班的普通人一样，坐在电车上。 科尔温闭目养神，不言不语，于是夜翼继续嘀咕：“你到底要去做什么，我不明白，难道你还打算进行你那愚蠢的计划，你明知道我不会同意，说真的，杀死超人？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事。” 科尔温仍旧没有回答，不知何时，他来到了正义大厅的所在地。 “拜托了，科尔温，你不能，”夜翼的声音软了下来，“我知道你很愤怒，但你这样就是自寻死路，我们应该撤退，从长计议，伙计，你甚至不会飞，难道你要从正义联盟的大厅飞到瞭望塔吗。” “不，”此刻，科尔温终于停下脚步，他站在耸立的雕像面前，“我要他自己来找我。” 在他眼前，正义联盟众人的雕塑映入眼帘，科尔温站在仰头看着被灯光照耀的雕像。 夜翼惊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准备做什么？” 而科尔温抽出了长剑。 一阵地动山摇，他以最极端的方式告诉了这里的主人，自己的到来。 在来到大都会前，科尔温曾与安娜有一场交谈。 “以绝对的力量碾压对方，这听起来不像是您会有的作风。” 或者说，科尔温从来不是会仗着有强大力量便肆意妄为的人。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对于超人而言……或许有奇效。”安娜坦言，“在他的想法里，大概他从来没有真正被什么打败过。” 哪怕是蝙蝠侠，也只不过是把他关在笼子里，已经彻底无法回头的超人心底闪过这样的想法。 或许在布莱尼亚克到来，他的亲人与神奇女侠来到他面前时，他的心底还会有一抹窃喜，看看你，布鲁斯，我总会证明自己是对的。 “但在超人的观念里，他就是至高无上的，这也使他战无不胜，那您又该如何对付他呢。” “我不需要打败他，”科尔温与剑刃中反射的自己对视，他眼中仿佛闪烁着光，“我只要让他产生动摇就够了。” “安娜，不管到时候情况如何，我都会引起足够大的骚乱。” “我知道你在听，超人。”科尔温站在被他一剑劈开的雕像面前，语气平静，甚至没有很大声，“从我出现在这里的第一刻，你就发现我了。” “我在等你。” 超人，人间之神。 科尔温比大多数人要了解他，在过去，他们曾经是朋友，又渐行渐远，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可以说，科尔温能有今天，还要托了他的福。 眼前闪过一道风声，随着科尔温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还活着。” 超人飘在空中，脚不沾地，他低头俯视着死而复生的科尔温，面无表情，科尔温抬起头，对方逆光而立，将他背后的太阳完全遮蔽，但这不妨碍科尔温将他那身紫色的制服尽收眼底。 他一定在想自己死而复生的事。 科尔温很清楚他在想什么，当他看到对方的时候，某些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这使他露出了一个冷笑。 “我以为我已经留给你时间接受这件事了。”科尔温的话不可谓不高高在上，这令超人确信他有着能独面自己的底气，十几年前，被科尔温耍的团团转的过往依旧在他的脑海中，这又是时间留下的一道疤痕。 但是超人自认为今非昔比：“这么说，你也接受自己的失败了。” 夜翼和超人看到科尔温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就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科尔温，直到对方开口：“事到如今，真正沉溺于虚幻中的人到底是谁，就让我们看看吧。” 而此时他已经一跃而起，向对方攻来。 十数年前，科尔温的计划让整个超人政权动摇，他做出过比这还要疯癫的事，只不过他最后失败了，而他所属的组织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以本人的死亡为终。 超人没有将他的尸首示众，没有人在那时有这样的想法，因为科尔温并不是败于他手，科尔温是死于自取灭亡。 “我也是会犯错的。”正如科尔温对安娜坦诚的一样。 只不过超人没有想到，谁都没有想到，科尔温会做到，能做到这种地步，只差一步就可以拿下成果，所以功败垂成总是要印象深刻一点。 夜翼觉得科尔温是个疯子，因为当幸存的众人回望过去，他们会发现科尔温的计划充满了巧合，没有一个人会把一个严谨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放在摇摇欲坠的积木上。 但科尔温却将这个无法复刻的奇迹展现给了所有人。 他亲眼看着科尔温再次将剑刃对准了超人，随着他破开超人的超人用戒指塑造的能量之后，超人终于红了眼，物理意义上的。 他始终高高在上，对准了科尔温的手。 在超人心中，科尔温一定是有能有与他为敌的实力才会站在他面前，而正如他所想，科尔温确实有。 只见他抬手拿剑劈开热射线，嘲讽似地：“挠痒痒？” 他总是知道怎么最大限度挑拨人的情绪。 超人在空中的身影凝固一瞬，随后像是个炮弹一样冲了下来。 而另一边，尼克·弗瑞不断接受着下属传来的讯息。 罗宾正在不断突破他们基地防线的警报传来，弗瑞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拧紧了眉头，那里的地下基地曾经是一家废弃工厂，也是他曾经躲藏过的安全屋之一。 他很了解里面的构造，这让阻拦对方变得轻松。 但看着没有经过足够训练的士兵在不经意间被那个小个子偷袭，还是让他记下了加训的名单。 虽然他们的目标就是让对方进入基地核心，然后在那里发现他们准备的秘密，但这些人溃败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尼克·弗瑞不由得想到科尔温告诉他的那些话，不过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坚持下去了。 夜翼在科尔温耳边喋喋不休。 哪怕科尔温不理会，对方也没有停下他的嘴巴。 直到科尔温来到了瞭望塔，以落败者的身份。 这很正常，在唯心世界中，只要你觉得自己无敌于世间，那这件事就是真的，更不用说这世界的主人是超人，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上限。 哪怕这个世界不是梦境，它也是围着超人转着，物理意义上的。 科尔温的意外复活只是动摇了他对生死观的看法，或者说科尔温能与对方打得有来有回才出乎意料。 看来死而复生对超人的心造成的冲击可不小啊。 科尔温没有往他本人能对超人造成影响的方向去想，或者他不在乎，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当他被带到瞭望塔时，胜负已分。 科尔温讨厌暴力，拳脚相加不能给他带来刺激，但是在超人面前，他没有退缩，没有说什么，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这又和面对蝙蝠侠不一样。 一是科尔温不是曾经的科尔温·韦恩，二是，眼前这个超人确实欠揍。 科尔温的额角开始渗血，这是超人调整了他的印象，科尔温能感觉到自己这点，或许假如他突发奇想认为科尔温是自己的幻觉，那科尔温就会消失。 但他不敢如此，这个世界少有奇迹，坏事常常发生，而好事却不多，此刻科尔温的出现对他来说就像是攥着一把沙子，他既不敢过紧让沙子滑落手掌，也不敢松开手。 哪怕时隔多年，他依旧被困在整座城市的毁灭中。 超人想让机器人带着科尔温去审讯室，但是一旦他挪开科尔温身上重若千钧的力量，对方便试图站起来反抗。 最后他不得不亲自押着他来到瞭望塔。 也就是在这期间，夜翼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科尔温所说的话确实正在变成事实。 “你想做什么？”夜翼认为科尔温一定有谋划，事实上，就连超人也觉得科尔温有。 科尔温觉得有些痛，胸口有些闷，他忍住咳嗽，在这时候咳嗽被超人听到的话，无异于削弱自身。 “你想做什么？”超人问出了与夜翼一样的话。 科尔温一定是想做什么，超人透视了科尔温，随后他愣住了：“你……” 他想说什么，但某种还在坚持的，或许是维持表面功夫的良知让他把这些话吞了进去。 假惺惺的，科尔温被绑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暗中评价，而就在这时，瞭望塔警报响起。 那警报响得突兀，但结合科尔温的出现，倒像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超人却没有动。 “你还有后招，”他笃定，“你故意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达成了你的目的。” 假如我不看着他，那么对方又会在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在十几年的统治生涯中，他消灭了他的所有敌人，用布莱尼亚克控制了那些怀有异心的超能力者，几乎将所有东西掌控在手中，科尔温是唯一的那个意外。 他会怎么做？超人很了解他们这种人，正面迎敌从来不是他们的第一个选择，他们一定有后招，比如说……氪石。 就像是蝙蝠侠。 想到这个名字，超人不由得捏紧了科尔温的脖颈。 科尔温的脖子真是多灾多难。 “真聪明。”科尔温看着超人呼叫来他的手下，科尔温看着他的手下逐渐靠近超人，对他报告这次警报，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猜错了。” 话音刚落，安娜，超人的手下便眼疾手快地将由氪石制成的武器刺入超人的身体中。 “超人并不是不会产生动摇的人，”在进入大都会前，科尔温对安娜说，“事实上没有人不会产生动摇，这也是我们打破它的关键。” 英雄并不是不会产生动摇的人，更不用说，超人已经不算是英雄了。 他的心理问题在小丑事件之后已经足够糟糕，科尔温不是心理医生，但他很清楚哪怕情况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只要大都会被毁灭的过去仍旧埋在他的心底，他就会一直自己的实力存在疑虑。 “在这其中，我们能维持的仅有自身，”科尔温驾轻就熟地讲解道，“只要坚定己身，便不会超人的印象所影响，但我们所需要做的不止如此。” 他交给对方一把类似针管的武器：“这是氪石制成的暗器……只不过当我们进入世界的时候，或许它便不会在第一时间起作用，看到尾端的颜色了吗，只有当它是绿色的时候才有用，你的任务就是在合适的时候，用这柄武器刺入超人的身体。” “至于什么是合适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就是现在，在安娜进入其中之后，她首先发现自己在瞭望塔中，成为了超人的手下，手中的武器黯淡，故而她一直在等待时机，直到刚才，她来到超人身边，一道绿光亮起，就是现在。 在超人倒地后，安娜第一时间为科尔温解绑，而超人挣扎着发出质问：“你是大都会人。” 他记得对方。 大都会这个词仿佛就能解释一切，但安娜没有理会超人。 而科尔温站起身来，好心地回答了超人的疑问：“她还是安娜·布朗。” 他眯了眯眼，显然很骄傲：“十几年前就是我们的一员。” 安娜·布朗，只是一个普通人，大都会人，科尔温言尽于此，仿佛这就能解释她为什么站在自己这一边。 在看到现在这个雾蒙蒙的世界之后，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您没事吧。”安娜看着科尔温揉着手腕上出现的伤口，旁若无人地问。 科尔温摸了摸伤口，用轻快地口吻回答：“不是什么大问题。” 过了一会儿，伤口没有消下去，科尔温皱眉：“很碍眼吗。” 安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说：“您应该知道，正常人是先会感觉到疼痛的。” 科尔温的嘴比想法快得多：“抱歉。” 安娜更无奈了：“一般人也不会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道歉。” 科尔温笑着眨了眨眼，这次他是故意的：“抱歉。” 他看着倒在地上等死的超人，安娜这一下可精准的多，直接命中超人的腹部，现在对方比科尔温还要狼狈。 安娜不是压死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十几年前，这根稻草便已经压垮了对方。 安娜垂手在科尔温身后，手指蠢蠢欲动，其实她想补上一刀，干脆地了解对方的性命，但是看了一眼科尔温，她没有说话。 而科尔温只是端详了一会儿对方，随后便在对方的怒目而视中跨过对方，对安娜说：“先离开这里吧，我送你出去，我去启动瞭望塔自毁装置。” 此时，距离科尔温对夜翼说完那番话才过了不到几个小时。 而现在科尔温还有一件要事要做，他相信超人也听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对方的手指微微抽动，似乎是想站起来，但是他从来没有战胜过氪石，在统治世界之后的几年里又鲜少有敌手，怎么能一时半会培养出抗性呢。 所以他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而当他驾轻就熟地来到总控室，开启蝙蝠侠曾经设置在这里的某种后手时，却没有逃离这里。 正相反，他思虑许久，仿佛警报和倒计时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 这个世界的关键并不只是超人，科尔温想，哪怕这个世界是由超人一个人撑起来的。 有个名词怎么形容这种人来着，对，世界支柱，这种人不管在哪里都能够使一整个世界重焕生机，但这对科尔温这种习惯靠着摧毁来促使它改变的人来说，这使这份工作变得沉重起来，因为超人正在使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变成现实，甚至在将它变成未来。 梦醒了，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过去假如破裂，最好的结果就是功亏一篑。 世界意志大概也是抱有这样的心思，才让这段历史出现在科尔温眼前，而且不仅如此，科尔温感觉到这背后还有后招，毕竟对方手中可还有能改变世界的十分之一力量。 十分之一能做什么呢，不知道，至少科尔温用了十分之五才让这两个世界安安稳稳融合在一起，没出什么乱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蝙蝠侠看到了超人。 按理来说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假如照大多数人的计划那样，他本该忙于追查科尔温的踪迹，就像达米安一样疲于奔命，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或许他意识到对方的想法是令自己无暇他顾，或许他灵光一现撕开了科尔温的剧本，总之，现在，他登上了瞭望塔。 发现超人就是在他顺着空无一人的通道向前走之后的事，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往常人满为患的地方空无一人，他摸出武器，谨慎而迅速地行进。 通道的灯光忽明忽暗，在寂静的情况下，蝙蝠侠的脚步声竟然也几不可闻。 他一边警惕，一边思索，这是不是又是一场来自什么反派，亦或者外星人的入侵，这些事在正义联盟成立后屡见不鲜，甚至他都有些习惯这样的情况了。 同时，他的心底又隐隐有对科尔温的担忧。原本他来到瞭望塔就是为了借用卫星找到科尔温，但现在更紧急的情况却发生了，这让他产生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他救下超人，并在中控室看到科尔温时应验。 相比较于蝙蝠侠，科尔温倒是不意外在这里看到蝙蝠侠，在过去的无数次经验中，他已经很了解蝙蝠侠总是会如此，在阴影中冷不丁一剑封喉，阻碍他计划的人，他的视线反而转到了超人身上。 没死吗，科尔温想，那看来是天意了。 超人奄奄一息地被蝙蝠侠搀扶着来到这里，他的表情在阴影下看不清晰，只在科尔温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微微抬了抬头。 而他说的话也很有意思。 他问科尔温：“你做了什么？” 科尔温没回答，此时的瞭望塔已经摇摇欲坠，蝙蝠侠的出现就好像那根引线，瞬间点燃了这个局面，他当然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但是科尔温并不想告诉对方答案，这才是对对方最好的折磨。 超人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虚弱的时候，过去哪怕蝙蝠侠将他关进红太阳监狱时，他也从没有这么接近死亡，如此痛苦，几乎将他半辈子的痛苦回忆都想起来。 他想到了被毁灭的大都会，奇怪的是，哪怕这是十几年后他第一次被迫回忆到那段过去，超人也本该清清楚楚地记得一切。 但是当他在极端的痛苦中回看这一切时，他却发现他已经不记得很多事了，那些过往，失去爱人与城市的痛苦，在长久的争执中自己只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却忘记了当时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些过往，他唯一能留住的东西，如今竟然也在慢慢被遗忘，蝙蝠侠死去之后，他最后的朋友与敌人也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了。 接着过了多少年呢，超人不清楚，但当在昏沉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忍不住开口。 “我这是要死了吗？” 那身影闻言靠近他的动作顿了顿，超人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 想来也是。“你应该很恨我。”超人自言自语，“你怎么能不恨我呢。” 恨到想要带他走才对。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强烈的痛苦从他的伤口处传来，激得他瞬间清醒。 人死才不会痛呢，嗷！ 蝙蝠侠蹲在他身前，将伤口里的氪石去除，他看到超人吃痛的表情，一言不发，却好像说尽了所有事，随后低下头，继续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场小手术。 超人才发现眼前的蝙蝠侠不是幻象或者死神，他是真实存在的，活着的。 而他现在正在救自己。 超人觉得现在还不如幻象更现实，但这件事确实他发生了，就如同科尔温·韦恩一样，他死而复生。 对了，科尔温！ “瞭望塔的自毁程序被启动了。” 听闻此话，蝙蝠侠抬起头，超人忍不住嘲讽：“哈，是的，就是你安装的那个程序，现在它又落在想要毁灭它的人手里了。” 过去两人闹翻脸的时候，蝙蝠侠就启动了这个程序，只不过他的计划失败了，如今瞭望塔的存在证明了这一点。 只是出于某种心理，超人保留了这道程序。蝙蝠侠当时在瞭望塔内存留这道程序时大概也没有想到，这本该是为瞭望塔被占领时做的预案竟然被首先用在自己人身上。 那时，超人留下这项程序，也有与蝙蝠侠一样的考量，从结果上来看却是照猫画虎，被敌人启动不说，还被拿来对付自己。 蝙蝠侠没说话，但是超人却发现了不对劲：“不对，你不是我认识的蝙蝠侠，你到底是谁？” 或许该说，不是经历过那些事的蝙蝠侠才对，超人很清楚，假如是经历了一切的蝙蝠侠，他一定二话不说，先冲上来给自己一拳。 他们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蝙蝠侠反而问：“你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用反问来回答问题，果然是蝙蝠侠的一贯的作风，蝙蝠侠将氪石溶液装进空试管中，随后他将这东西放进铅制的腰带中，超人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忍不住嘲讽道：“你知道我想杀你，你是没时间拿出来氪石的。” 蝙蝠侠看着对方，不知道想了什么，随后他挑了挑眉。 哪怕他戴着面罩，超人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那种质疑，带着略微讽刺的态度。 随后他听到蝙蝠侠说：“你需要我现在试一试吗？” 蝙蝠侠当然知道超人很不对劲，一开始，他只以为对方被什么所控制，又或者单纯的心情不好，什么恨与不恨都是濒死的胡话。 但是当他提及到瞭望塔的自毁程序时，蝙蝠侠确定了对方一定有问题。 他不说话，超人就像个漏勺一样不断地自爆，他看上去极度的情绪化，但似乎还知道现阶段最要紧的事是什么，于是蝙蝠侠看着对方在自己的嘲讽之下将所有的怒气停滞起来。 这看起来像是一种解离状态，怒气在爆发前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超人告诉自己，就好像他一下子恢复了正常：“我们该走了。” 蝙蝠侠见过很多，很多罪犯，他们有些也有着这样的状态，疯狂，濒临崩溃的疯狂，歇斯底里，而现在蝙蝠侠竟然在超人的身上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蝙蝠侠确确实实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意，他与自己对视，而对方就像是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 而当两个人一起走向中控室时，或许是因为这意外沉默的氛围，或许是即将见到始作俑者的心理，超人在蝙蝠侠的搀扶下突然开口。 “这让我想到从前。” 但是从前是什么，超人却没有说。 所以在他的想法里，我是那个来自从前的人，蝙蝠侠并不愚蠢，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神经错乱的人说出来的话。 但蝙蝠侠陷入了沉思。 “你是从未来而来。”蝙蝠侠试探道，但他听到超人冷笑了一声，真奇怪啊，蝙蝠侠心想，对方顶着克拉克的脸，做着不像克拉克的事，但他那种理直气壮的态度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确信感。 但他不是从未来来的，难不成还是自己从过去而来？ 蝙蝠侠想到自己是怎么找到超人的，在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脑海突然一阵晕眩，紧接着他清醒过来，眼前出现了标记着向前的箭头。 仿佛有人在为他指路一样，蝙蝠侠时而清醒，时而迷茫，有人占据了他的躯壳，来为他指路，这让他想到波士顿*。 在找到超人前，蝙蝠侠已经用卫星接通过蝙蝠洞的设备，虽然其他人仍旧联络不上，但是这已经证明他没有突然转换时空，但对方的态度，还有这座瞭望塔所发生的事却令人捉摸不定。 又是谁想要毁掉瞭望塔呢。 超人的态度告诉蝙蝠侠，那是一个他们二人都很熟悉的人。 但蝙蝠侠没有想到，他看到的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看起来很熟悉，蝙蝠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熟悉，他站在二人面前，就好像等待他们许久，对方的待客之礼显然周到万分，看见二人，甚至点了点头。 但这不妨碍他的古怪，还有他那张熟悉至极的脸。 蝙蝠侠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科尔温·韦恩，他最不起眼的那个孩子，竟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瞭望塔上，竟然还是要毁灭这座愚人船的元凶，大概这世间最怪诞的梦也不过如此了。 科尔温本人没有说话，蝙蝠侠也没有说话，只有超人开口。 科尔温本可以做一番伪装，就像很久之前一样，保证就连蝙蝠侠也看不出来他是谁，但他不愿躲躲藏藏，更不喜欢将自己的脸遮住，所以干脆以真面目示人。 再说假如不是这个身份，这幅样貌有用，他又为什么用这具疲弱的身体。 只是哪怕他不说，蝙蝠侠也迟早会知道，但科尔温本想这一天来得晚一些，最好永远也不会出现。 “科尔温？罗宾……？”当蝙蝠侠从冲击中恢复理智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仍在追查科尔温失踪的达米安。 既然科尔温出现在这里，那么达米安…… “大概在和我的朋友玩过家家吧。”科尔温的语调轻描淡写，他没有回答超人的问题，反而回答了蝙蝠侠的，虽然这不算什么答案。 “而你要炸毁整座瞭望塔。”为什么？ 蝙蝠侠只觉得这一切荒诞至极，没有一点实感，科尔温出现在这里比超人突然变了一个人，瞭望塔即将坠毁更加荒诞，在他的印象里，对方只是个普通人。 或者更详细一点，一个无心于英雄事业的普通人。 “很显然，我是疯了。”科尔温挑了挑眉，紧接着，下一秒，他便叹了口气。 “嗷！” “引开我的注意力，趁机控制我是不错的计划，但是前提是被控制的那个人不是‘我’。”科尔温抬起头，对漂浮在空中的幽灵道。 与其纠结夜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科尔温倒是想通了另一件事。 “你与蝙蝠侠早有串通。” “嘿，串通这个词可不太妙！” 正是他带着蝙蝠侠来到了这里，在所有人中，他是唯一的幽灵，而一个灵体自然能带着“他的”躯体穿梭现实与梦境。 一个巧妙的把戏。 但想通这点对现在的科尔温用处不大。 他看到蝙蝠侠已经攥住了蝙蝠镖，局面蓄势待发，科尔温要迎战吗，说实话，他心底倒是没有那么大战意的。 而事情常常不会有第二次相同的发展。 巨大的激光从空中落下，像是切奶油一样将中控室凭空切成两半，强烈的光芒与巨大的轰鸣声在所有人耳畔响起，待轰鸣声消散后，一道巨大的裂痕昭示的它的出现。 众人抬头，只见在开裂的瞭望塔之上，赫然耸立着一座奇异的，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巨大建筑，那好像是……一座城市！ 熟悉的建筑……科尔温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 “看来这件事已经有结果了。”此时的瞭望塔已经不再需要自毁程序了，它已经被刚才的激光毁成两半，恐怕不久就要摇摇欲坠。 既然目标已经达成，科尔温也不愿意逗留，他握住伞，朝着想要留住自己的几人露出一个微笑，竟朝着如深渊一般的太空毫不在乎地坠去。 蝙蝠侠射出钩锁，他想抓住科尔温，但那道身影却犹如飞蛾扑火一般，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该死！”夜翼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收场，他向下飘去，想要抓住科尔温。 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科尔温。 瞭望塔正在向下坠，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蝙蝠侠也无法阻止它变成一堆废铁掉向地球。 “让我来吧。”这道激光劈开了瞭望塔，也露出了太阳的一角，之前蝙蝠侠已经用小型太阳灯为超人充过一次能，而现在积攒的力气足够他将蝙蝠侠带回地球。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急速坠落的瞭望塔，超人依旧虚弱，但他知道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了。 正当他想勉力支撑起来时，依旧在向下坠的瞭望塔突然停滞了下来，流星一般壮观的景色消失不见，随后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这颗星星慢慢落在二人的面前。 “呃，这是你们的东西吗？” 一道声音从巨大的，报废的瞭望塔的声音下传来，与此已经变成破铜废铁相对的，是对方那崭新的，明显带有科技感的盔甲。 钢铁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从太空飘回去？科尔温觉得这不是个好建议。 但他还是从瞭望塔一坠而下，因为比起与他们生死与共，谈论为什么做这样的话题，还不如从太空飘回去。 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呼吸紧迫，这听起来很奇怪，但超人还活着，他的规则便在依旧制约着科尔温，很难想象为什么超人会觉得一个能和他作对的人竟然没法在太空呼吸。 而紧接着，他听到了夜翼的声音。 阴魂不散，科尔温在太空轻车熟路地翻了个圈。 要不不呼吸了吧，科尔温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听到了夜翼发出的疑问：“为什么？” 他看上去颇为疑惑，而且穷追不舍，超级英雄总是这么难缠。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他又到底想知道什么呢，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还是为什么我会做出这些疯子一般的把戏，又或者为什么被我杀死的人重新活了过来。 科尔温觉得这一切不值得自己解释，但他实在不喜欢对方不依不饶的样子，所以他反问对方：“这个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理查德，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有苦衷才做出这些事的？还是说你觉得只要坦诚一切，你就可以原谅我？” 科尔温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锐利：“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原谅，也不需要认同。” “别无私心。” 又或者全是私心。 他看着对方睁大眼睛。 下一刻，一道金色的圆圈便在脚下出现，科尔温落入传送门中，他再一次站在土地上。 科尔温第一时间不是看向施法者，而是看向远处，与理查德的那一番话迅速被抛之脑后。 远处的天际，那座高耸的云端城市正屹立在那里，刚刚的激光也是它所发出的。 它代替了原本瞭望塔的位置出现在那里，周身闪烁着着金黄色的光芒，然而在常人眼中神圣的光芒，在了解它的人眼中却是天崩地裂的象征，哪怕这座城市看上去是那么的恢弘。 哪怕刚刚就是它突兀出现，又莫名在合适的时机替科尔温解了围。 “你也能看到，对吧。” “是的，那也是‘时间’的痕迹。” 离开了梦境，衣兜中，通讯器开始响个不停，科尔温仿佛此刻才如梦初醒一般，道：“感谢您的帮助，古一法师，但是救了我，你也会被卷进超人的影响中。” 英雄有时就像太阳，会吸引着人一步步踏入那灼热的危险的境地。 “不用担心，”古一法师对此态度很平静，“我想你的那位朋友并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似乎并不了解魔法。” 科尔温低下头捣鼓着联络器：“我知道，但还是需要小心，现实已经够乱了，假如混沌的魔法再从中插一脚，我真的会累死的。” 他想了想，又说：“而且超人并不是我的朋友。” “我想，我和他的关系，就与您和其他英雄一般。” 他叹了口气：“还是让我看看我们的合作伙伴给我发来了什么消息吧。” 就在这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意外的消息，皱紧了眉头。 尼克·弗瑞也看到了空中的场景，他发来消息询问科尔温，科尔温告诉他。 【那是时空流，是另一道分支，另一种可能。】 尼克·弗瑞抬头看了一眼那代表着光辉的城市，低下头回复。 【不，我问的是那个带着火的，被托尼·斯塔克接住的玩意。】 尼克·弗瑞记得很清楚，一天前科尔温还曾经在办公室与他经历过一番谈话。 然后一天过后，大乱便爆发了，尼克·弗瑞遍寻不到的钢铁侠便突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让他想到刚和科尔温成为合作伙伴的那一天，他已经努力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件事。 “还有什么是我能知道的？” 于是科尔温，随意地，像是变魔法一样从空气中拿出一本书，像是讲课一样丢给了他：“我告诉过你，世界都是由故事组成的。” 随着他的讲解，书在尼克·弗瑞的手中一下子分成了两半：“但是我现在将它们融合起来，能做到这点的原因，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难道是前途同样黯淡无光吗。”尼克·弗瑞看着手中的书，忍不住来了一点冷幽默。 这两本书不断合为一本，又不断分开：“他们都是英雄的故事。” 英雄，这个宏大的词，尼克·弗瑞一时语塞，科尔温的语气没有嘲讽的意思，他告诉弗瑞：“包括你，还有你认识的那些人，我认识的那些人，他们都是英雄。” 他竟然也能被叫做英雄，想到那令自己糟心的过去，弗瑞升起些许荒唐感。 “世界需要讲述英雄的故事，所以有了英雄，他们之间相辅相成，没有世界，便没有英雄，没有英雄便没有故事，没有故事便没有世界……” “但是在这个相辅相成的环节里，总有一小部分世界会出现或多或少的问题，”科尔温解释道，“就如同你的世界，这起名为善恶轴心的事件本不该在这里发生，到最后愈演愈烈，直至无法阻止。” 弗瑞看向科尔温，此刻对方外表仍是那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看上去普普通通，唯有那双灰色的眼睛独具特色，透着冷漠。 他倚在窗边，看着这个好不容易从灾祸中活下来的世界。 科尔温继续说：“我奉命来此，本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给一切闹剧划上一个句号。” “你所谓的句号，就是毁灭这个世界吗？！”尼克·弗瑞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在升高了。 面对尼克·弗瑞的质疑，科尔温依旧不紧不慢，甚至用带着一点低沉的嗓音回答：“但问题是，这个世界不还完好无损的在这里吗。” 于是尼克·弗瑞表现出一副被噎住的作态，因为按照事实来看，他还坐在这里，还在这里和科尔温交谈，最后科尔温的那个响指确实处于一个薛定谔的状态。 科尔温轻易地让弗瑞对他的现状产生了质疑，却话锋一转：“而现在，我的合作伙伴，你只需要知道，想要恢复这个世界，除去重建，还需要一些新的故事……” 这并不是全部的真相，但已经足以令尼克·弗瑞信服，科尔温轻描淡写的话里既有目的，也有面对合作伙伴的坦诚。 “所以，照着你的故事论，没有故事的世界注定会走向灭亡，而我的世界……那些事早已有了定论。”尼克·弗瑞想到那些善恶颠倒的英雄。 而据科尔温所言，他的世界缺少了一些东西，但正是这种可能性才令这个世界焕然新生。 “我知道了。”尼克·弗瑞如此道。 哪怕科尔温所说的再如何荒谬，现实多么残酷，尼克·弗瑞都不得不信任科尔温了，因为他并没有给自己第二个选择，又或者……现实的残酷令他不得不将希望放在对方身上。 “那么我该怎么做，我的线人目前仍然没有找到某些……英雄的踪迹，既然这是一个英雄的故事，那要继续找他们吗？” 科尔温摇了摇头：“不必，他们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 演员又怎么会拒绝舞台呢。 “倒是你，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不如去看看漫画？” “……什么画？” “漫画，”科尔温露出一个诡异的，古怪的笑，“相信我，你会需要的。” “嘿，老兄，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话想说的？比如谢谢你们的英雄托尼·斯塔克？”钢铁侠看着二人，面部的装甲在他的一个念头之下左右分离，他露出自己的脸，冲二人扬了扬眉。 蝙蝠侠将受伤的超人挡在身后，问：“你是谁？” 而托尼的反应则格外的戏剧性：“老天，你们竟然连大名鼎鼎的托尼·斯塔克都不知道？！” 托尼·斯塔克，这个名字怎么…… 蝙蝠侠对此的反应是警惕，但是超人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他明显陷入了沉思。 “钢铁侠？”他自言自语。 “看来还是那边那个蓝大个更像个城里人，”钢铁侠的声音里充满玩味，“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再深入了解一下，不是吗？” 他的话满是意味深长：“毕竟，哪怕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但我们自己却并非如此。” 科尔温收起联络器，尼克·弗瑞向他分享了与罗宾斗智斗勇的经历，并在最后附赠了对方一份九头蛇的基础资料，让他记住了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遍布全球，散布阴谋的组织。 当达米安来到基地的最深处，却没有找到科尔温，他只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营养仓，而里面则包裹着一个人。 他穿着制服，像是在沉眠，又好像是一具尸体，而他的胸前则有一颗亮闪闪的星星。 他眼前的仪器显示，他叫做史蒂夫·罗杰斯，代号是美国队长。 在科尔温的眼中，世界乱作一团，但却活了过来，或许魔法侧那边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但大概也是相同的活跃。 魔法侧反而是科尔温最放心的，古一法师与时间宝石，二者完全是定海神针。 而神明，“神明不重要。” 科尔温的计划一直在变化，因为除了科尔温，也有很多人想要做些什么，哪怕浑浑噩噩，这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 只需顺应时机，道路自然会在脚下。 而现在，科尔温说：“我需要去那座城市一趟，有人在等我。” 他与古一法师边走边聊，两个人一个是典型的神秘主义法师，讲究一切顺应自然，另一个则是谋事在人里的那个人，但两人的交谈却并不生硬，甚至透着一种熟稔。 “我看到了你的过去。”古一法师背着手，坦诚地说，“还看到了另一种未来。” “这并不奇怪，”科尔温没有被触及**的愤懑，反而对法师解释，“在神秘侧，名字是最短的咒，而在我离开前，我的名字还在世界中闪耀，你会看到这些理所应当。” 按理来说，科尔温应该拿回他的名字，他现在已经有能力这么做，而名字不在自己的手中并不是一件好事，在世界中，这代表命运，就像是一本书中的人名，它的存在就代表着科尔温·韦恩的痕迹。 而现在，世界意志想要令其回到正轨。 所以科尔温不能这么做，哪怕他的命运将两个世界导向了毁灭，哪怕这个名字限制住了他的手脚，令他无法发挥全力，被世界支柱所桎梏，因为假如他拿走他的名字，世界会走向所谓的正轨。 善恶颠倒，众生对立。 与生灵涂炭相比，倒不如让科尔温来决定什么时候结束为好。 至少有科尔温在，这份命运的权重远大于英雄黑化，生灵涂炭，反而为所有人留下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世界意志归根到底也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它是世界意志的集合，自然会首先针对这个想要毁灭它的，最大的死敌。 而现在，科尔温已经看到它的算计了，他抬头，这正是天上城市的来源。 只不过，显然事情似乎在这一步上出了问题，这不奇怪，它总是在科尔温此人身上失败。 古一法师停下了脚步。 光怪陆离的场景近在眼前，科尔温对法师点了点头，他的力量仍旧在被限制，在面对蝙蝠侠时他只有超乎常人的体格，来自科尔温·韦恩的锻炼与科尔温本人的技巧。 而在超人看到科尔温的时候，他的能力与之前相比甚至得到了指数级的上升，科尔温能束缚着手脚与超人打成三七开，但他依旧被对方的认知所限制。 所以他不得不借助盟友的帮助到那座城市上去，现在古一法师能看到甚至比他还多，不管那是另一种未来，还是过去，科尔温现在都更讨厌了这个世界一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仿佛每一寸身体都被碾碎，分不清自己是身处灼热还是严寒，没有尽头的痛苦就像是海啸一样不断席卷着全身，意识在黑暗中沉沦。 没有办法，无法挣脱，在这种时候，一死了之反而是摆脱这种疼痛最简单的方法。 但在思想的深处，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样做无济于事。 在这无尽的折磨中，终于有一次，他能感知到更多，不止有疼痛，还有周身凝固的空气，与细胞一次次折磨中不断愈合的声音。 于是他睁开了双眼。 好似有无数利刃在他做这个动作时割在他的身上，他张了张嘴，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缓慢地跳动，听到了窗外轻柔的风声，也听到了似乎有什么强大又有生机的东西在朝自己靠近，但紧接着，他再次昏迷过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他不知道，疼痛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但是除去疼痛之外，另一些东西似乎也在渐渐复苏。 科尔温再次睁开了眼睛时，眼前是一片黑暗，疼痛仍旧存在，但是已经无法影响他的清醒。 他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伴随着他的清醒而活跃起来，并不是什么人，而是机器的声音，因为它的声音听起来单调而又聒噪，是为数不多与痛苦无关却惹人烦躁的。 而后随着这机器的动静，有什么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科尔温一动不动，他想说些什么，想习惯性地动一动，但疼痛再一次袭来，最后一点力气用完，他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在反反复复的沉沦又清醒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视物，但是能感知到一些情况，比如说前几天有什么人来看过自己，并不是最近几天一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他一直在絮絮叨叨着什么，很烦，但是和那些机器相比，科尔温又觉得他好上那么一点，凡事最怕比较。 直到某一天，他能够看清楚眼前的景色，那大概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对自己做着各种动作，于是在某一天，他感受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郑重的情绪，然后随着最后一次折磨般的治疗，他慢慢睁开眼。 他看到了世界。 他躺在一个洁白的房间，与他所想的医院环境吻合，可以说万变不离其宗，而自己的身边也有着各种各样看不明白的机器，那就是嗡鸣声的来源，而站在他正前方的人，则是……超人。 科尔温不确定地看着他，因为他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克拉克·肯特。 他见过大都会任职记者的肯特先生，也见过拯救世界的，电视里英姿勃发的超人，但是他眼前的人，却不像是他所见过的那个人。 他的打扮变了，气质也变了，额前的头发被梳了上去，小卷毛不见了，神情带着一丝凶狠，下巴上增添了蓝色的护额，制服也变得高档了起来。 所以在第一时间，科尔温反而没有产生什么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呆愣得看着对方，行为间很符合躺了很久又突然被叫醒的人。 对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迟疑，科尔温看到他张嘴说了什么，但是科尔温听不到他的话，他轻轻动了动手指，然后就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得难过起来。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科尔温又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他撑起精神，想要超人给自己一个解释，但是超人似乎是想错了什么，他来到科尔温身边，似乎是做了什么事，于是科尔温眼前嗡的一黑，他的思绪也随之回到了深渊当中。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很久，很快，他们就为科尔温装备了触控板用于交流。 “……露易丝女士还好吗？” 当他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在帮他调试系统的钢骨顿了一顿，他背对着科尔温，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都已经死去了。” 科尔温敲着字的手指一顿，他努力想要去扭过头去，但是失败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猛烈地疼起来，眼前逐渐弥漫上了一层血色。 身体又到了极限。 在昏睡前，科尔温其实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事，从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睛中，从仿佛性情大变的正义联盟成员中，他能够看到，但是果然，有些话只有说出口才能让人死心。 科尔温再次醒来时，还是在这间白色的病房，窗边的樱花慢慢飘落，显得美丽极了，但这是全息投影，科尔温转头，看向时隔多月，再次出现他床前的超人，对方没有再露出那安慰人的笑容，他很沉默，沉默得令人难过。 他说：“我很抱歉。” 科尔温废了好一阵力气才敲出自己想要的字。 超人看着他删删减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打出想要的字：“为了什么？” “为了所有人，”科尔温看着他，眼前的人显然痛苦，“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露易丝死了，这都是我的错。” 科尔温这次停顿了很久，但他依旧说—— “这不是你的错。” 科尔温的印象仍停留在小丑那里，对方哈哈大笑，将刀捅进科尔温的眼睛里面，最后丢下破破烂烂的自己，他还记得那种疼痛，然而对他来说记得更清晰的是遗憾。 没有救下自己想要救的人。 对于科尔温来说，意外总是比准备来的更快。 然而奇怪的是，当科尔温提到小丑的时候，超人的表情变得很阴冷：“我很抱歉。” 他再次说了这句话，但是接下来的话令科尔温指尖抽搐：“他死了，我……我早就应该杀掉小丑。” 科尔温有一阵子没说什么话。 超人观察着科尔温。 他用着他的超级大脑，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希望看出什么来呢，超人自己也不清楚，然而他什么也看不出来，科尔温身上的伤并没有他心里想的那么轻描淡写，哪怕是运用氪星技术，科尔温也足足昏睡了五年，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次手术。 有时候，克拉克甚至会想，让科尔温活着是不是一种残忍。 看着这个年轻的孩子浑身是血地从手术室中出来，一次次地无意识挣扎嘶吼着自己的疼痛，就像是在折磨着对方，但是超人看着大都会的废墟，却再次下定了决心。 拉奥啊，神啊，假如有可能，稍微眷顾我们吧。 五年间，科尔温就这么残破地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戴着呼吸机，被巨大的痛苦所笼罩，稍有清醒便是在发抖，除去偶尔才会来的夜翼与超人自己，没人会来看他，后来就连他们自己也很少来这里。 超人看着不断挣扎的科尔温时，他在想些什么呢，或许是把他当成一个薛定谔的盒子，或许某一天他期待他还活着，又或者某一天他在期待他死去。 但科尔温依旧在那里挣扎。 而现在科尔温醒了过来，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好消息，似乎事情都在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直到夜翼*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他醒来之后的事。” 醒来之后，科尔温会发现世界天翻地覆，他想要拯救的人死在小丑手下，大都会毁于核弹，他的家人被救下自己的人杀死，他错过的岂止是人生的短短几年，在所有人都回望着过去向前进的时候，只有他是真正活在过去的人。 一个仍旧活在黄金时代的人。 超人既渴望见到，却又不愿意去见这样的人。 这正是他踌躇不前的缘故。 那时候的科尔温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他循着心跳声将科尔温找到后，几乎要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在自己眼前断气，但是他坚持下来了，不仅如此每一次，在那些药物，疼痛下，他都以微弱的优势赢了下来。 而他苏醒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止住无意识的抽搐与嘶吼，能够聊天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们自己救的人怎么样了。 现在他戴着特质头盔，躺在床上，手指也没有再动弹，似乎实在思考着什么，超人静静地等待着，就好像一个罪人在等法官的审判。 两种情绪撕扯着他，超人感觉自己又一次体会到曾经的那种痛苦，但这次却是他心甘情愿。 他看到科尔温的手指微微颤抖，但是对方没有斥责对方杀人的行径，也没有说对方做得很好，他的胸脯剧烈起伏，超人能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他为科尔温安装的交流装置就放在他的手边，通过敲打能够拼出使用者想要的字母。 但是科尔温的手指颤抖良久，却始终没有落下。 超人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掉进了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大洞，那些亟待爆发的情绪一瞬间就像是现在的自己一样，落不到地面。 “这不是你的错。” 而这个回答令他坠落地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科尔温似乎睡着了，他的意识沉入深处。 疼痛，依旧是疼痛，这总是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就像现在。 他又做了这个时常梦到的梦。 他睁开眼，房间冰冷的灯光直射他的双眼，带来深邃的痛觉。 或许不是梦，科尔温清楚这是自己的记忆。 最痛苦的那段记忆。 “哈！” 眼前灯光恍惚，金属冰凉的气息贴近科尔温的身体，他能听见小丑的哈哈大笑，还有他们的筹划，科尔温安静地听着他们在那里开着恶劣的玩笑，思考着现在的处境。 不，应该说是过去的科尔温才对，现在的科尔温什么都没有想，他清楚这里是梦境，而自己已经做了这个梦许久，小丑压根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他早就发现科尔温的清醒。 “瞧瞧我们的嘉宾在做什么？” 科尔温，或者说过去的科尔温皱了皱眉，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动。 落到小丑手中，科尔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最好不过是一个死。 见科尔温不理不睬，小丑并没有生气，他猛然凑近科尔温，科尔温仍旧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于是小丑终于不高兴了：“你怎么不笑一笑呢。” 他这么对科尔温说，而科尔温终于抬起头，开口：“我为什么要笑呢，我很疼。” “哦，亲爱的，”小丑疯癫地笑了起来，“我很抱歉，但是你得原谅我，毕竟是你非要踏入这场戏剧中来得，所以我只好请你出去了，毕竟这舞台可容不下多余的演员。” 科尔温的眼神深邃了些许。 他又变得一言不发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小丑踢断了他的胸骨，这使他假如一开口，便会产生剧烈的疼痛。 于是在这折磨的最后一片回忆里，科尔温只是听着小丑在说话，仿佛永远消除不掉的精神污染。 “这可真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他能听到对方嘀咕着什么，然后逐渐靠近自己。 随后，他如同鬼影一般侵袭到科尔温脸前，脸上露出一个放肆的，恐怖的笑容，而科尔温只感觉到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被注射进了脖颈。 “当然，你也是。” 科尔温从梦境中惊醒的时候，身上比梦中所经历的还要痛，这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皱眉这个动作也让他痛苦不堪，于是科尔温只得一动不动安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超人与科尔温聊过了他的病情。 他的身体不仅被小丑折磨，还遭受了核弹带来的巨量的辐射，他现在的身体不仅是看不见的问题，活着对他来说就像是奇迹。 在听到超人仔细斟酌，最后隐晦地告诉自己很难和从前一样的时候，科尔温倒是很平静，他早有预料。 他还能醒来，就算是自己命硬，科尔温不是什么医生，但他知道大多数一动不动瘫在床上的人一般已经失去了半条命。 清醒过来的科尔温时常感到锥心刺骨的痛，而当夜晚降下，他陷入沉睡时，那些痛苦便会像蚂蚁一般爬上他全身，科尔温会不自觉地颤抖，那疼痛足以另一个人神志全无，但科尔温却撑了下来。 就连他都不知道怎么撑下来的。 超人没有告诉科尔温他其实可以试着帮助他恢复一些人类的能力，他只是像一个很平常的长辈一样安抚了科尔温，然后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因为他知道，哪怕是让他醒过来也到达了科尔温精神的极限，奇迹是不可能再来第二次的，假如自己帮他恢复直立行走的能力，那科尔温会经受更多折磨，这件事完全不会成功，科尔温无法承受更多痛苦。 他又想到大都会的那片遗迹，还有当时见到科尔温时对方那惨不忍睹的状况。 那时的超人几乎是疯狂地利用自己的超级听力搜寻着幸存者，而就在那时，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他冲进海中，随后见到了血肉模糊得不成样子的科尔温。 “我和钢骨，还有莱克斯商量过，将一部分天启星还有氪星的技术应用在你身上，”超人抿了抿嘴，“你现在能看到就是借助了这些机器的作用。” 这是他们多次反复商量之后的结果，他们知道为了科尔温的身体着想，他必须恢复一定的知觉，在科尔温醒来之后，他也需要一个能够沟通的平台。 “还挺酷的。”科尔温轻松地评价道，就好像他的眼眶没有在发痛一样。 超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他记得科尔温的体检报告单上每一个问题，在最糟糕的时候他几乎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每一寸肌肉都不受控制，在核弹的冲击中活下来，科尔温的身体已经生不如死，他现在全身都植入了一些医疗机械，只是哪怕是氪星技术，也做不到令一朵枯萎的花死而复生。 所以哪怕科尔温在这里说笑，超人也不会真正将它当真。 一个连思考都会痛的人，怎么会不痛。 超人又抿了抿嘴：“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推你出去看看。” “还是下次吧，我感觉自己又有点累了。” 科尔温能感觉到，疼痛再一次涌了上来，他的眼前又一次暗了下来。 “别担心，只是和往常一样。” 那之后，科尔温的生活平静而又枯燥，每天醒来的时间一点点延长，最终稳定在一个确切的时间段，与无数来看病的人聊一会儿天，再昏睡过去。 他见到的人不多，除去一开始调试机器的钢骨与常常来这里的超人，还有莱克斯·卢瑟。 “你好，或许你还记得我，科尔温，我是来帮你调试设备的。” 科尔温微微偏了偏头，轻轻敲了敲手下的触控板，示意自己认知无碍。 莱克斯一边检查科尔温周围的机器，一边说：“我给你讲些故事吧。” 科尔温只是一言不发，他一动不动，虽然离尸体还有那么一点距离，但是莱克斯觉得对方这就是默许的意思。 “我想想，”莱克斯挠了挠自己脑壳，“我跟你说一个好消息，你的身体恢复的很顺利，或许再过几天，你就能常出来转转了。” 准确来说，到科尔温这个身体状况，现在最重要的反而不是科尔温的身体问题，而是他的精神状态，他能活多少天，纯看他能挺多久。 而科尔温的心态实在令人捉摸不透，按莱克斯的想法，他既然能醒来，那心理一定是有某地方格外强大。 但是从他醒来开始，除去询问露易丝，便再也没有去问什么问题，仿佛没什么执念，颇有种四大皆空的感觉。 总之，回忆着老朋友超人那恳求的说辞，莱克斯觉得很棘手。 而对于科尔温来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直到今天，在机器人的辅助下，科尔温再次坐着轮椅离开了这间病房。 虽然窗外飘着樱花，但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医院，虽然窗外的风景看上去确实很真实，但这只是立体投影。 这里其实是超人的孤独堡垒。 哪怕是一点风都会要了自己的命的世界，只有这里算得上安全。 听到氪星AI介绍着自己的陈列品，轮椅一点点的往前挪动。 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科尔温看着他穿着夜翼的服饰，用一种平静中蕴含着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两个人沉默对视，过了一会儿，科尔温看到他慢慢摘下眼前的多米诺面具。 “达米安。” 科尔温慢慢敲出了他的名字，示意自己还记得对方。 “科尔温。”对方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我来看看你。” 而令达米安庆幸的是，面前的科尔温没有说什么“所以你是夜翼”之类的话。 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现在连惊讶都做不到了，被困在这副孱弱的身躯之内，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比痛苦的折磨，在得知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他曾经劝过超人放弃科尔温，让他自生自灭。 但是超人并没有这么做，就像他现在以铁腕手段统治世界，强行实现和平的做法一样，他妄图将已经半只脚踏入地狱的人拽回人间。 原本达米安认为科尔温会一睡不起，随着时间的推移，超人终究会淡忘这件事，事情也就有了迂回的地步，但是科尔温却在此时醒了过来。 这是达米安所想不到的情况。 在他人看来，这件事是好事，从大都会事件后便一直向下滑的世界为数不多的喜讯。 但是此时的达米安看着现在这个样子的科尔温，却只感觉到浑身发凉，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对科尔温来说？ “你有什么事？”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达米安的声音充满犹豫。 科尔温什么也没有说，机器人推着他走到了展览馆的尽头，然后准备将他推回病房，而达米安在科尔温的轮椅身后亦步亦趋。 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达米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甚至不清楚科尔温能否承受这五年的过往，他没有守护好任何一个人，刺客之子，蝙蝠侠之子在此时罕见选择了退避。 就在他想说出“我很抱歉”的时候，科尔温先他一步打起字来。 “我很高兴。” 于是达米安的所有话都堵在喉咙中，再也无法说出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瞭望塔。 科尔温第一次来到瞭望塔上。 超人对科尔温解释，这既是为了你身上的系统调试，也是为了让自己多出去看看。 正义联盟少了很多身影，也多了很多身影。 在科尔温的打量中，那些多出来的人，他们是一类人，腰板挺直，行动干脆，他们都是军人，而且是唯超人马首是瞻的军人。 科尔温默默打量着瞭望塔的情况，一言不发。 其他超级英雄对这些人的态度很是值得玩味，有人像是那些军人一样，有人目不斜视，像是没看见那些人一样，还有些人仍在犹豫。 又看着这些军人对其他人的态度，似乎目不斜视更多一些，这与超级英雄对这些人的漠视不同，这更像是一种卑躬屈膝的傲慢。 而在科尔温参观瞭望塔的时候，超人和神奇女侠在争吵。 “卡尔，你不应该带他进瞭望塔。” “你是什么意思，戴安娜？”在神奇女侠面前，超人以对待科尔问问完全不同的冰冷态度问，也或许这才是他在大多数人面前的真实状态。 “我见过科尔温的报告单，”神奇女侠说，“他现在能活着完全依靠的是他自己，与那些机器无关，卡尔，既然如此，我认为应该尊重他的意愿，你想让他活得更久，这是在折磨他。” “不，戴安娜，你在将科尔温当成什么了，他不是我维持善心的工具，而是大都会事件的受害者。”超人慢条斯理地说，眼底是寒光。 “我知道，正是因为他是大都会事件的受害者，所以我才认为你的做法是错误的，你忘记了，他的另一个身份，他姓韦恩，是那个蝙蝠侠的儿子。” 沉默。 神奇女侠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成效，她继续说：“让他活着是对他的残忍，假如他知道过去发生的事，那么不管是对谁来说，这都是一场灾难。” “我想，那个孩子更想和其他人一样死在大都会中……” “不。”超人打断了戴安娜的话。 他看着瞭望塔的监控，科尔温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群星的态度，他飘在空中：“我不会让他像大都会的其他人一样死去。” “你猜，那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一心想救的可能是一个丑角？”小丑在他的面前露出一个哭脸，但他显然在肆意地哈哈大笑。 科尔温的醒来并不是好消息，对科尔温自己来说竟然也是如此。 在他能看到的第二天，他开始频繁看到幻象。 而那幻象无一例外只有一个人。 小丑。 这真是一个玩笑。 “你想问我为什么你能看到我？”小丑甚至能与科尔温交流，“亲爱的，你难道忘了在那间房间里发生的事了吗，这样我会很失望的。” “那时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现在活下来，怎么没有这份礼物的功劳呢，”小丑的表情逐渐模糊起来，“看到我只不过是这份礼物的一点副作用罢了。” 科尔温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眼前是一道厚厚的玻璃，玻璃外是璀璨的星空，而玻璃前映照的是科尔温的脸。 他的大半张脸被一个机械面罩罩住，除去特意设计的“眼睛”，还有他现在生存所必须的呼吸器，可以说，科尔温现在想要活着，离不开这些东西一步。 而在此时，他听到了招呼声。 是闪电侠。 科尔温看到了闪电侠，他早就在一旁对着科尔温打招呼，只可惜这些动作完全扔给了瞎子看，此刻看科尔温突然偏了一下头，吓得这个年轻人变成了一道闪电。 闪电侠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对科尔温，而这个比他还年轻的人却吓了他一大跳。 过了一会儿，他有化作一道闪电回来，他表现得很尴尬：“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科尔温用那张看不到眼神的脸面对了他一会，然后闪电侠看到他把头默默地扭了回去，虽然他没有说话，但闪电侠却从中感觉对方不是那么讨厌自己。 两个人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这里，安静地看了一会瞭望塔外的景色。 过了不知道多久，科尔温看到超人与神奇女侠一同出现，神奇女侠没有对科尔温说什么话，她只是无视了科尔温。 超人要带着科尔温回到孤独堡垒。 在最后一刻，科尔温突然废力地抬起头，他突然想再看一眼群星。 没人阻拦他，但当科尔温终于抬起头，他看到的，却是镜子映照出的涂满油彩的，小丑的脸。 那张脸一闪而过，就像是幻影，但也挡住了科尔温所真正想要看到的景色。 科尔温的醒来并不是好消息。 或许只有双面间谍卢瑟自己知道，对方的苏醒对蝙蝠侠来说是个多大的消息。 “或许我们可以……” 在屏幕那边，蝙蝠侠沉默了许久。 “不，”最后他说，“他跟着克拉克就很好。” 而此时克拉克推着科尔温来到了孤独堡垒的一处地方。 “他们会喜欢你的。”他说着这样的话，推着科尔温走入这间房子内。 不知道为什么，超人最近一段时间很喜欢做这种多余的事，他带着科尔温到处乱逛，替他介绍整个孤独堡垒，而现在科尔温不知道他又要带自己看什么。 但很快，科尔温就知道他们指的是谁了。 他们，指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看上去很和蔼，这是科尔温发现的，除了自己外也居住在孤独堡垒的人类。 只不过，当他们看到超人的到来，露出了有些局促的表情，这一下子打断了超人那兴奋的笑容。 “你们好。” 就在这时，科尔温主动向他们道了声好，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声招呼掐断了他们逐渐不妙的氛围。 或许是因为超人很久没有来探望他的父母，这让他们之间都有些无所适从。 超人想让科尔温继续说些什么，然而这时的科尔温却又恢复了往常不怎么说话的态度，还那么把头扭向了超人。 超人在三人的注视中僵硬了片刻，随后缓缓地，缓缓地降落在地上。 他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嗨，爸妈，我又给你带回来个孩子了，麻烦你们照顾照顾他？ 倒是终于反应过来的肯特夫人将这局面拯救了下来。 而她只是像往常一样，生气地喊了声：“克拉克！” 于是在科尔温惊奇的目光中，超人就像个孩子一样落回了地面，看上去还有点委屈。 “……妈，爸。” 于是，科尔温在孤独堡垒的日子渐渐过上了超出常人却又有些平常的正轨。 在他人的想象里是如此。 “哈！” 科尔温再一次梦到了小丑，这次他换了一种话术。 他在科尔温面前来回踱步，科尔温仍旧一言不发，他被困在房间的一角，全身都不能动弹。 “你真是一头倔强的小牛犊。” 小丑气呼呼地走来走去：“成为我有什么不好吗，你为什么那么蠢，为什么那么想死呢，这个念头有什么好的呢。” 科尔温依旧一动不动。 小丑生气地踢了他一脚：“真是废物，我把我珍贵的东西给了你，你竟然不愿意活下去。” 科尔温在濒临极限的痛苦中平静地注视着他，就好像是在嘲讽他。 小丑气急败坏：“你这是什么眼神，若不是我将血留在你的身体内，你怎么能撑这么久！” “自从我醒后，我遇到的怪事似乎愈发多了，”科尔温终于开口，这是他在醒来之后第一次开口，虽然他仍旧被疼痛的身体钳制住，一动不动，他与小丑对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成为你。” “我只是很疼，并没有要到心理变态的地步吧。” 此时小丑才看清了科尔温的眼神，没有嘲笑，只有在通透不过的平静，而这甚至比嘲讽更加令小丑恼火。 科尔温只是咳嗽了两声，不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在梦境中，小丑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而科尔温受限则越来越多，这并不是科尔温的错觉，而是小丑那针试剂正在逐渐影响科尔温的身体。 这身体在渐渐变成小丑所期待的东西，只是科尔温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他们都知道科尔温会做什么，但对小丑来说，他只能等待。 因为最终决定权仍旧在科尔温的手上。 在肯特家居住的这段时间是科尔温最安心的一段时间，这对夫妻只是普通人，浑身带着曾经农场那种暖洋洋的气息，但是面对他们，那种折磨却愈发明显。 小丑只是一个诱因，他逐渐靠近科尔温时，科尔温并不觉得恐惧，但是这种无处不在的堪称痛苦的折磨，却令科尔温日复一日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智在折磨与幸福的两个极端中逐渐变质，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科尔温不清楚，他也不愿意去想，所以在这漫长的某一秒中，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科尔温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假如要做一件事的话，不管先前有多犹豫，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便一定要快狠准。 所以他会在开始计划的时候犹豫，却不会在针管抵在脖颈上的时候挣扎一下。 “刺啦！” 科尔温下手干脆利落，在动作前他就挑了最合适的时机，不会有人来阻止他。 更何况，以自己这具身体来说，想死可比想活着要轻松…… 奇怪的是，小丑什么都没有说，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科尔温和他都清楚这是失血过多的错觉。 虽然他早就知道科尔温会这么做，但死到临头，科尔温本以为他会嘲讽自己。 对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晃着两条腿，百般聊赖，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的景色。 突然，他张嘴，提起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你知道的，我一向尊重他人的意愿。” “当然了，这是个笑话，”虚假的月光照在小丑的脸上，显得他有些神情莫测，“不过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这个问题是，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小丑救了科尔温？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小丑只是一只疯狗，他只想只会拖着整个世界下水，他为科尔温注射的药剂也是他灵机一动的产物，那是他的一管血。 但是哪怕小丑恢复能力极佳，能够在蝙蝠侠数次殴打，全身粉碎性骨折下焕发新生，有一件事还是做不到的。 那就是死而复生。 他没有在超人的掏心掏肺下活下来，自然，那一管血也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回到那个问题，科尔温到底是怎么在核弹的冲击下活下来的呢。 科尔温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些事了，他只是听着小丑在那里絮絮叨叨，气氛逐渐变得沉闷起来，也或许只是濒死前的幻觉。 似乎不管是醒来，疼痛中，还是看到小丑，他都如此的平静，哪怕最后选择死亡也是如此。 但是从科尔温的角度来说…… 疼。 好疼。 身体大概已经到了极限，科尔温感觉到自己好像坐在一架即将散架的机器上，他无法控制这架机器即将驶向何方，但毁掉它却是轻而易举。 被疲惫，疼痛，还有喋喋不休骚扰的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只有这一件了。 甚至他产生了一种错误的快感，仿佛自己在拉着幻象中小丑下地狱。 在这个反复的过程中，在科尔温意识逐渐涣散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了小丑在哈哈大笑，奇怪，科尔温突然想到，自己幻想中的这个小丑似乎很少这么笑，而现在他的声音逐渐与科尔温印象里的那个疯子重合，不再像个幻象…… 但科尔温没有再思考了，他终于陷入了久违的，梦寐以求的寂静中。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耳边传来了如潮水般的声音。 那声音很熟悉，熟悉的令人烦躁。 我记得我已经死去了，科尔温这样想道，死掉的人总有特权吧，于是他决心不去理会这些声音，但是越不去理会，这些声音反而越响，就连让科尔温睡个好觉都做不到了。 周围这些声音实在太吵，似乎是不想他这么睡下去。 好吧，难道来天堂或者地狱也是要登记的吗？ 随着周围越来越吵闹，那声音完全突破了科尔温的耳朵，让他整个身体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看来自己是不得不醒过来了，这样想着，慢慢地，科尔温恢复了知觉。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苏醒是从身体的知觉开始的，当人发觉到自身与周围事物接触的感觉，会产生一种活着的错觉，但是对科尔温来说，当周围的一切，包括空气，开始使他疼痛的时候，他会想，这活着的错觉是不是有点太沉重了。 于是，当他睁开眼睛，科尔温看到的不是超人，不是钢骨，而是小丑。 他站在一片黑暗中，倚着窗框，看到科尔温，发出了那种刺耳且嘲讽的笑声。 宽敞的白色的病房里放着无数的机械，监控着自己的生命迹象，非常熟悉的景色，窗边飘着粉色的樱花，而眼前则站着一个与这些都格格不入的人。 超人。 又在不知多少天的昏迷后，科尔温与对方傻愣愣地对视，随着心电监护仪再次发出一声响后，超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一头飞到天上，砸到天花板发出一声不怎么剧烈地响声。 科尔温想说什么，但一动喉咙便发出剧痛，这下他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于是超人也不犯傻了，他飞快地飞过来，打开了医疗机器人。 我这是在哪里，科尔温头一次闪过这种傻子一样的问题，或者说，他心想难道这一切都是小丑给予自己的幻觉？ 又或者，他死而复生了。 这个想法就像是从岩壁上滴落的水滴，轻轻砸下来，却令所有一切荒诞了起来。 他几乎是麻木地听着超人在那里说些什么，而后后知后觉，整个房间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科尔温回来了，带着遍体鳞伤的痛苦。 这是一件好事吗，科尔温没有去想，那种似曾相识的痛苦又一次扑到了他，他渐渐陷入黑暗中，然而那熟悉的场景却没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一夜无梦。 科尔温不清楚为什么小丑不再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在苏醒前科尔温看到的好像是一道幻影，那是科尔温的幻觉，小丑似乎确实已经死去了，科尔温体内产生了对它血液的抗性。 又或者，自己已经成了他。 科尔温头一次陷入了茫然的情绪。 茫然并不是科尔温常有的情绪，但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茫然还有什么能做的。 他知道人终有一死，但他没想到活着也是这么痛苦的事。 他比任何都了解自己的身体，他活不了太久，疼痛或许是这具身体最小的毛病，哪怕它就像是附骨之疽缠着自己，科尔温不能说话，不能动，离了机器甚至连活着都很困难，不是现在死，也是之后死去。 哦，对了，他还可以变成小丑。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 或许，自己应该庆幸还存在茫然这种情绪，在小丑不再出现在科尔温的幻觉中后，他的生命只剩下忍受疼痛这一件事。 哪怕迄今为止，他已经达成了许多一个普通人无法达成的事，不管是从大都会事件中存活下来，还是被小丑输血都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事。 在以一死彻底令身体中的血液臣服于自己之后，它便沉寂下来，科尔温就这样维持着半死不活的状态，他能感觉到，它不会再动了。 也是因为没有疯子的插诨打岔，科尔温的生活更加单调。 他沉默地配合着治疗，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好转”，这期间只有几个人来看过他。 他们说着相同的，做着与科尔温死前一般无二的动作。 我很确定自己是在现实。 科尔温太过清醒，这个精神生活在痛苦中的人竟然比已经过去五年的所有人都要清醒，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这已经超过了生活在世界里百分之八十的人。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在现实，小丑是自己的幻觉。 科尔温从黑暗中苏醒之后，不出意料地看着来检查机器的钢骨，向他问出了自己在上一个时间线的那句话。 “露易丝女士还好吗？” 当他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在帮他调试系统的钢骨顿了一顿，他背对着科尔温，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们都已经死去了。” “……这样。” 钢骨看到科尔温平静地一动不动，最后他慢慢地敲出这几个字。 五年前，小丑厌倦了与蝙蝠侠的游戏之后，用核弹开关与超人妻子露易丝的心脏连接在一起，使中了恐惧毒气的超人将他的妻子误认为毁灭日，最后核弹爆炸，大都会毁灭。 科尔温只模糊知道这件事，而现在他从钢骨嘴里听到了这些事，或许是看自己并没有什么反应，钢骨略略地讲了一些事给科尔温。 这是科尔温不了解的事，哪怕是现在，他也无心于了解它们，科尔温的全部心神都在抑制自己的痛苦上，如今他可没有找死的借口了。 在钢骨的讲述中，科尔温了解到如今已过了五年，在这五年中，世界发生了很多变化，哪怕科尔温再怎么沉默，他也能听出来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变化。 只是科尔温什么也没有问。 痛苦抑制了他的些许好奇心，他本来便为数不多的好奇心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消磨殆尽。 科尔温知道，在他们讲述的这些故事里面，唯独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那就是蝙蝠侠。 他的父亲。 科尔温想起达米安的那声道歉，科尔温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那显然非常重要，只可惜科尔温有心无力。 超人说他活着就是最大的奇迹，科尔温不这么认为，在短暂却又漫长的时间里，他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奇迹从未降临科尔温身上，他能活下来只是一次次过往堆叠成的必然。 上一次的死而复生令自己体内的血液臣服于自己，那么上上次，数次前呢。 科尔温对自己苏醒的时间产生了怀疑，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验证这个答案。 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想了解这个答案，他为什么要想这些事，难道自身的疼痛还不够吗，但这忍受着痛苦的，令人难捱的日子对一个人来说太过无聊了，几乎能完全摧毁一个人的人格。 于是在超人再次到来的时候，科尔温到底还是问了别的事。 “我的身体还可以再做几次手术？” “你……”超人既不想说谎，却又不想让科尔温失望。 科尔温只是看向窗外：“我想有能够出去的力气。” 超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产生了剧烈的疼痛，但是这点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被裹在外面坚硬的岩石覆盖，超人只能感觉那岩石般的外壳里面有什么在咚咚作响。 科尔温不知道此刻的超人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本来还有一个旅游计划来着。” 这对他来说连往事都不算，科尔温只是想到，然后将它说了出来。 然而对超人来说，那已经是五年前发生的过往了。 在黄太阳下，氪星人的记性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但不知为何，他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想起来这件事。 那些阳光下的欢声笑语，都随着时光的冲刷变得泛黄，几乎要消失在他的脑海当中了。 那天科尔温来到家中做客的场景，超人也几乎不记得了，直到现在他才想起那些过往，但越是记起便越是痛苦。 超人屏住了呼吸，这次他切实感受到那种不同于科尔温，来自精神上的痛苦。 如果是其他人提到这些事，那么超人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但此时聊到这个话题的是科尔温。 一个没法动弹，完全无法让人激起杀意的孩子。 他看向科尔温，这个年轻人躺在床上，头偏向窗外，他戴着特质的头盔，替代了眼睛的作用，保证一个瘫在床上的人能够像是扭头一样看见周围的景色。 他每次见到科尔温，科尔温都在看向他，或许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向一个新奇的，出现在他如今单调视野中的人。 这个人同样遭受了小丑的算计，然后沦落到这种地步，他会感到痛苦吗，当他无法动弹的时候，他会想要把小丑大卸八块吗，他会恨这个世界吗。 科尔温到底在想些什么，是毫无感情的文字所无法表达的。 嘎达嘎达的机械声在这个房间内充作背景音，在漫长的却又短暂的，属于氪星人的思考后，超人终于开口。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若是要科尔温恢复身体，这当然不可能在一瞬间做到，就算是外星科技也足足花费了五年时间才让科尔温苏醒过来。 在核弹冲击下，科尔温的身体在逐渐崩溃，虽然第一时间采取了急救措施，但是科尔温的精神承受不住大规模的手术，疼痛无法用正常药物止住，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技术支持，科尔温会在手术开始后生生疼死。 除非另辟蹊径，这就是为什么科尔温醒来之后能够看见事物，他已经无法离开某些机器独自生存，但他却又不似钢骨，科尔温的身体融合了小丑的血，那让他活下去，却让他无法接纳机械，就如同癌细胞一样，直到现在它们都在科尔温体内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尽管那平衡是以科尔温的痛苦作为代价。 科尔温再一次见到了莱克斯·卢瑟，他为科尔温讲述了这些事，至此他才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他并不清楚科尔温身体里小丑血液的事，他以为只是核弹带来的附加问题让科尔温的身体无法承受金属支撑。 事实上，莱克斯·卢瑟的措辞非常委婉，他建议科尔温可以进行少量运动，包括但不限于坐着轮椅出去逛一逛，多打打字，和其他人聊一聊。 像是在进行临终关怀。 科尔温想笑一笑，但是笑起来像是自己用刀片在刮身体，很容易破坏心情，所以科尔温放弃了，他接受了莱克斯的意见。 再见到达米安是几天后的事情。 这次对方还是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他问出了那句话：“我很抱歉。” 而这一次，科尔温没有平静地看着窗外，没有先一步堵住他的嘴。 “你在向我抱歉什么呢？” 科尔温其实从来没有觉得达米安有什么亏欠他的，但是对方既然这么问了，就一定是做了什么他认为亏欠自己的事。 他并不喜欢别人对自己道歉。 而对达米安看来，科尔温就好像一个终于愿意动一动的蜗牛，只不过是在被戳一下之后才愿意动弹。 他用那只干枯的手轻轻敲击，忍着痛问“你做了什么？” 达米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为科尔温补充了这五年所发生过的事。 他提到了蝙蝠侠。 自大都会毁灭之后，超人在蝙蝠侠面前杀掉了小丑，他决定不再容忍任何形式的犯罪和暴力，于是他建造了一个地球政权，与一些人合作，强制实施和平。 但是蝙蝠侠并不赞同超人的做法，于是正义联盟就此决裂。 而在此时，一起悲剧发生在阿卡姆疯人院中，因冲动与夜翼发生冲突的达米安意外将其杀死，紧接着，达米安便加入了超人的阵营，至此，他便一直在帮助超人对抗蝙蝠侠的反抗军。 在听到超人杀死小丑的时候，科尔温垂下头，无动于衷，这件事他早有耳闻。 但是在听到达米安杀死夜翼的时候，他忍不住捏了捏指骨，靠着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也是科尔温第一次听到蝙蝠侠的消息。 其他人并不会对科尔温讲述对方的消息，科尔温也实在没有精力去听，假如一个人一天有二十四小时，那么科尔温一天大概只能集中一两个小时的精力去深入思考。 科尔温再次嫌弃了一下自己的这具身体。 真是糟糕的局面，科尔温几乎能想象到这场不会有胜者的战争会有多么惨绝人寰的结局。 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小丑在哈哈大笑。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就让我来说吧。” 是超人。 他不知道什么听完了这一番谈话，并且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达米安身后。 科尔温觉得对方一定很适合饰演鬼屋演员，这种吓人的操作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承受的。 科尔温注意到，在超人面前的达米安又变得沉默寡言，比起从前指指点点的态度，现在的他对超人更加疏远，像是什么士兵一样。 又或者是错觉，毕竟他的眼神与精力都不像过去那么集中。 在超人下达命令之后，达米安的嘴唇微动，科尔温看到他就这么犹豫了一下，脸上流露出那种不赞同，却一言不发地离开这里了。 “我想你大概有很多事想问我。”超人自嘲地一笑。 “不……” 但是这一次语言没有了作用，超人打断了科尔温，第一次展现了自己强硬的一面：“我希望你能听下去，科尔温，我早就知道蝙蝠侠的孩子也和他一样固执。” 科尔温从这句话中察觉到某种悚然的意味。 接下来，科尔温便安静地听着超人在自己面前供述蝙蝠侠的罪行。 他对科尔温说：“你的父亲，他做错了一些事，他纵容了那个小丑，毁灭了我的城市，你生活在哥谭，知道那里的人有多么痛恨那个疯子，而你的父亲，我很抱歉，在小丑犯下这样的罪行之后，依旧选择与那个疯子狼狈为奸。” 超人低下头，科尔温看不到他的脸色：“幸好那时你的弟弟达米安通知我，这才让我去阻止蝙蝠侠继续他的错误。” “我不希望让你我的悲剧再次重演，科尔温。” 他想拍一拍科尔温的肩，但是却犹豫了，他知道科尔温的身体有多脆弱。 他希望科尔温说些什么，但是他又害怕科尔温说些什么。 然而科尔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些什么，他一动不动。 他只是，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痛苦不仅改变了自己，也改变了超人。 超人确实变了，科尔温知道这一点，从他睁开第一眼看到对方时他就知道，但是直到此刻，科尔温才彻底认清这个事实。 科尔温还记得自己去他们的家做客时，对方聊起他父亲时那种洋溢着阳光的笑容。 还有他所说过的话，科尔温想，克拉克·肯特先生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你还好吗？” 突然，他听到超人小心翼翼地对自己说。 他轻轻摸了一下科尔温的脸，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科尔温这才看到那手上沾满了血。 那是科尔温的血。 “我很抱歉。” 科尔温终于还是没撑到最后，长时间的集中精神，再加上最后的打击，科尔温昏迷了过去。 科尔温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无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变成这样，他不喜欢苟延残喘，他不得不苟延残喘，他不喜欢自己变成这样。 这次昏迷的科尔温罕见地梦见了他的母亲。 “英雄都是一团泥沼。”事实证明，对方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 但是科尔温想得却是，她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说的这句话，于是当科尔温记起那时他们在电视频道上看到超级英雄舆论风波时，她眼中闪过的些微恐惧，整个梦境便轰然坍塌。 醒来的科尔温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脱离了一个噩梦一样。 “我想找蝙蝠侠，问他一些事。” 科尔温觉得自己现在相当不冷静，但是这样的不冷静对于超人来说似乎是一记特攻，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科尔温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 超人默许了科尔温的要求。 只不过科尔温想要出门，却需要做更多准备，于是就在第二天，超人带着坐着轮椅的科尔温来到了韦恩庄园。 超人并不知道蝙蝠侠的具体位置，但是他知道蝙蝠侠一定在看着这里，这一对曾经的世界最佳搭档很清楚要怎么找到彼此，但是他们默契地不会去触碰彼此的伤疤。 科尔温不清楚他们之间的默契，他只是看着已经荒芜的庄园，问了超人一个问题。 “阿尔弗雷德也走了吗？” 这个问题或许可以翻译成，阿尔弗雷德也跟着布鲁斯·韦恩一起离开了这里吗，但是超人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却僵硬了起来。 他只是在离开前告诉科尔温：“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但是蝙蝠侠一定知道你的消息，假如我在这里，他是不会来的。”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科尔温的身边安静了下来，维生系统能支撑两个小时，他看着已经废弃的庄园，一动不动地停驻了十几分钟，随后才操纵着轮椅往前挪动起来。 其实科尔温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猜想韦恩庄园地下应该有一个巨大的蝙蝠洞，但是科尔温从没有去过那里，所以他应该去哪里呢，科尔温现在的状态连台阶都上不了，更不要说回自己的房间了。 科尔温安静地想了想，来到了韦恩庄园后面的那片墓地处，那里新添了几座墓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觉得又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涌。 时至此刻，在看到那些多出的墓碑时，科尔温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情绪，在超人对着科尔温的话犹豫的时候，科尔温显然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实。 有些真相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只是科尔温恨不得自己再愚蠢一点，他慢慢地攥紧自己的手，看着那座名为阿尔弗雷德的墓碑，科尔温又吐出了一点淤血。 他安静地在杂草丛生的坟墓前待着，阴影慢慢笼罩上他的身体。 于是直到月光显现，科尔温也没有见到蝙蝠侠的出现。 “我们走吧。” 他如此对飞来的超人说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达米安来找科尔温的频率多了起来。 科尔温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经常来找自己，在五年前，科尔温与达米安的关系并没有这么好，他们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这孩子实际很鄙夷自己，科尔温完全能看出他的态度，或者说对方也没有刻意去隐藏他的情绪。 科尔温曾经见过刺客联盟的人，听说达米安来自那里之后，他很快就释然了，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有所缓解。 而现在，在五年之后，达米安对科尔温的态度突然就好了起来，这实在有些让科尔温接受不能，就好像看到久未归家的猫主子突然变成会咪咪叫的小猫咪了一样。 科尔温虽然没有这种养宠物的烦恼，但他确实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五年对达米安的影响不可谓不深厚。 这些影响着他的过去促成了现在这个把自己当成同类的人。 大概是蝙蝠侠没有来见他，所以达米安甚至更进一步，把自己也当做被蝙蝠侠抛弃的同类，哪怕科尔温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虽然被苦痛缠身，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所以他实在不能理解达米安认为自己被蝙蝠侠抛弃的想法。 更别说，他还在科尔温面前实践着自己从对方这糟糕的人际交往结果。 “如你所说，那么他们真的算是你的朋友吗？” 达米安听到科尔温这么表示，他皱了皱眉。 他确实从没了解过科尔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对他而说，这个柔弱的兄长是他该保护的对象，至于保护对象有什么意见，那完全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但是现在科尔温展现了他的一种可能性，对于世界的另一种看法，这让达米安不得不停下来思考。 他们刚才聊到的话题是他的交际现状，在被不胜其烦地打扰之后，科尔温终于忍不住问了达米安一个问题。 “这五年里，你有没有交到过什么像样的朋友。” 这就像是每一个操心的大人问自家的小孩在学校里有没有交到合适的朋友一样，只不过提问的人与被提问的人实在不同寻常。 达米安看着科尔温，就好像看见了一头怪物：“你怎么会认为我需要朋友？” 而科尔温并不为所动：“人都需要朋友。” “我不认为朋友是什么必需品，”他皱着眉，很不耐烦地说，“如果你认为我是缺人说话才来找你，那我自然不会再来找你。” 而科尔温则是很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担心在我走后，没人会再听你的想法。” 这话未免太直接，达米安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直到科尔温轻轻敲了敲手下的触控板他才回过神来。 “……不会，”也不知道在否定什么，他低垂下眼，“卢瑟，还有超人他们都是我的盟友。” 然而他们谁都知道，真正的朋友与盟友是两回事。 科尔温却只是在最后说：“你还年轻，甚至比我年轻，这意味着你能做很多事，了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意味着，你会犯更多错误，这个道理，你知道吗？” 而达米安说：“不要想着教育我，你这个家伙。” 但很显然，他听进去了。 另一位常客，超人也来找科尔温聊过天。 盖因科尔温实在是一个最好的听众，而超人就像是达米安一样，走在道路上的他们失去了大部分的朋友，而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能成为他们的朋友。 超人不像是达米安一样对科尔温这么不客气，但他面对科尔温反而更随意一些，只不过在达米安常常到来之后，他反而不怎么出现了。 直到今天。 今天超人来找科尔温时，却不似往常。 他看起来很犹豫，所以不知内情的科尔温主动问对方：“发生什么事了。” 超人像是被什么事逼到了一个角落，浑身上下散发着暴戾的气息，但是却在科尔温面前极力遮掩。 听到科尔温问的话，他犹豫再三，终于开口。 “科尔温，你想见你的父亲吗？”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雷，在室内炸响，科尔温呆愣在原地，看到他有这般反应的超人连忙说：“我就是说，额，我的意思是……” 那些暴戾都随着超人的手忙脚乱而灰飞烟灭，最后超人在空中扭曲了一阵才缓缓降落，想好该怎么措辞。 “我的手下抓住了蝙蝠侠，”他并不习惯与科尔温讲这些事，但是现在他不得不组织好语言，告诉科尔温，“你的父亲现在就在瞭望塔，你想去见他吗？” 科尔温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但是超人能看到他干瘪的胸膛在上下起伏，显然情绪十分不稳定。 一方面，科尔温心想，是不是这五年所有人的语言造诣都在下降，而另一个脑子则拼命转动，消化超人带来的消息。 所以这就是这两人这段时间都没有来打扰自己的原因，科尔温后知后觉，而他想起，这正是第一个时间线的自己死亡的时间段。 所以他们这么忙碌，是因为蝙蝠侠被抓住了。 “我……” 科尔温沉吟片刻，他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不管是对谁来说。 或许不一定非要在此刻得出答案，但是科尔温看着超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与希望。 “就让我见一见他吧，”科尔温很轻很轻地道，态度飘忽不定，“我有些问题想问他。” 而超人呢，他似乎并不意外科尔温的选择，也没有去问为什么，只说自己会帮科尔温准备。 反而是达米安来过一趟，他直截了当地问科尔温：“你要去见他，为什么？” 而科尔温只是说：“你还没有去见过他？” 达米安把两只手交叉在胸前，沉默对科尔温的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假如自己再次见到对方，该怎么对待他的父亲。 事到如今，他已然对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产生了质疑，但是他更清楚这条道路决不允许自己迟疑。 科尔温又能做什么呢。 “那就陪我一起去。” 科尔温只是这么说，像是容不得对方犹豫，他告诉对方：“做好准备。” “你……”达米安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看了一眼科尔温，最终还是沉默下来，默许了对方的要求。 科尔温一直知道达米安·韦恩是个怎么样的孩子。 这并不是科尔温有多么敏锐，而是对方从来就傲慢得没有遮掩自己，真实得一望到底的性格，直来直往的嘲讽，至少在熟悉他的人面前，是这样的。 而要动摇他的决心也很简单，早在科尔温见到他前，他就已经对超人的政权产生了怀疑，时间才是真正的利器，五年之后，当他发现世界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发展的时候，任何人的内心都会产生动摇，就如同出道几年后的蝙蝠侠一样。 在这种时候，他尚且可以用反抗军作祟这种理由说服自己，但是当科尔温这个真正从五年前苏醒的人撕破这层伪装，告诉他，这个世界比五年前更加糟糕的时候，这才是真正刺向对方心中的利刃。 要摧毁这样的孩子也很容易，科尔温微微抬头，看着走在自己身侧，穿戴好一身装备，一直在沉默地家伙。 “……看我做什么。” 还有因为紧张延伸出极端敏锐的态度，科尔温只是稍微提醒他：“不用这么紧张。” “啧。” 科尔温姑且认为这是赞同的意思了。 这是他这一时间线第一次登上瞭望塔，达米安跟着自己，科尔温猜他一定跟那些人说过这件事，或许用的理由是监管自己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样，科尔温还是来到了蝙蝠侠的面前。 大概是超人之类的超级英雄还有些良心，科尔温没有在监牢看到蝙蝠侠，而是在一间类似休息室的地方看见了对方。 他打量着他的父亲，而布鲁斯也在看着他，但很快，蝙蝠侠便移开双眼，科尔温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坐在轮椅上的一动也不动的自己。 “我很抱歉。” 为什么要抱歉？ 科尔温平静地表示：“父亲，好久不见，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看着科尔温手指轻点，机械音传出，蝙蝠侠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他慢慢地，慢慢地闭了闭眼，手紧紧地握起。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声音几不可闻：“你说。”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科尔温问。 “你说，什么？”蝙蝠侠猛然睁大眼睛，看向平静地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的科尔温。 “你被抓住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科尔温微微歪头，达米安已经握住刀柄，他早已告诉科尔温，是蝙蝠侠引开了大部分军队的注意力，他用自己做诱饵，让反抗军撤离。 “你还有什么办法逃走吗？” 科尔温好像一点不在意超人可能会在远处听到的可能，他不会在这里，这也是达米安做的，他引开了超人，以反抗军袭击的消息。 达米安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他与反抗军串通了一切，为了救布鲁斯，布鲁斯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但是他却没有关注现况，而是变了脸色，问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孩子：“你们做了什么？” “我的建议是快点选，毕竟时间不等人。”达米安没有看对方，只是守在要道，一动不动。 “不管怎样，这是仅有一次的机会。”科尔温补充道。 而布鲁斯神色变换：“你们有什么计划？” “没什么计划。”这是达米安。 “超人不会来，只要能利用瞭望塔的传送装置返回地面就可以。” “那么你们呢。” “达米安跟你一起走，”科尔温回答，“至于我，超人不会对我下手。” 多么简单的计划，最重要的是其中不会出现任何人牺牲。 达米安决不愿意他的父亲成为阶下囚，哪怕他们已经决裂，更不用说他不赞同超人留着蝙蝠侠的想法，只不过这次科尔温提前动摇了他，让他决定在此时采取行动。 达米安却在这个时候反驳：“等等，我可没说要跟着蝙蝠侠！” 科尔温用一个玩笑把这件事轻轻撇过：“怎么了，舍不得我？” 但是达米安的眼神告诉科尔温他并没有在开玩笑，还有蝙蝠侠，他说：“我不同意。” 想跟我留在这里，说什么胡话呢，科尔温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于是科尔温给出了他的理由：“既然你还在迷茫，就不应该停在这里才对，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我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你还有很多选择才对。” “科尔温！”是谁在喊我，科尔温后知后觉，才发现是他们的父亲，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在场没人听蝙蝠侠的话。 达米安只盯着科尔温，而科尔温没有看向蝙蝠侠，只是对达米安说：“反正假如你真的看不过眼，大不了一拍两散，我想蝙蝠侠应该不是个会犯两次错误的人？” 布鲁斯听到蝙蝠侠这个称呼，他的脸上浮现了挣扎的痕迹，科尔温从没有这么称呼过他，被突然这么一喊，他沉默了些许。 他意识到，科尔温此次来完全是以面对一个领袖，蝙蝠侠的身份来面对自己的，而不是以一个父亲来对待自己。 他没有任何想问的，他只是来帮自己逃跑的。 这里最坚定的，计划好了一切的反而是科尔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40章 第四十章 “没有我，你也会这么做，不是吗。” 这是科尔温最后告诉达米安的话。 他没有去看离去的两人，而是慢慢将喉咙中的血咽下去，这又是一个折磨的过程，等他忍受过阵痛之后，抬起头，他便看到超人站在自己面前。 于是科尔温笑了笑，虽然这让他更痛了。 “抱歉。” 不知道超人是什么时候来得，但是看他的样子，大概注视了科尔温有一会儿，因为他并没有那么愤怒，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科尔温艰难地吞咽那些涌出来的血，平静地忍受抽搐，在无尽的痛苦中不断的循环。 超人平静地注视着科尔温，说实话，对于现在时常处于暴怒状态的超人来说，现在的超人状态反而更加诡异。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他说。 达米安失算了一点，那就是超人毕竟是超人，他如今经过无数的背叛，早已学会了人类最奸诈的那一套戏码，然而科尔温却没有漏算，只是他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也还是超人。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个病人都能在他这里得到一点临终关怀。 “我死后，可以请你在墓碑上写点好话吗。” 其实科尔温到现在也不明白有没有下一周目，他只是有一种预感，就像是一个角色不会这么草草收场，科尔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这么信直觉这东西了。 “这不是理由。”超人从喉咙里挤出来这一句话。 他似乎对科尔温的坦诚感到空茫，就好像看到这五年里看到的无数人一般，就好像科尔温也变成了一个这样的角色一样。 然而科尔温忍耐着咳嗽，他仍旧在微笑。 “那么，我就说一点我猜到的事实吧。” 假如超人非要一个理由的话。 “是你杀死了阿尔弗雷德，对吗。” 超人僵住了。 “你恨我。” 科尔温疲惫地摇了摇头：“我应该感谢你，你救了我，虽然这让我生不如死，所以我向你道歉，因为我在恩将仇报，放走蝙蝠侠不仅是因为他是我的家人，还因为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人失败。” 超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他脸色惨白。 科尔温没有看脸色发白的超人，这个时候，两人都听到有脚步声自走廊那头传来，是闻讯赶来的超级英雄，为首的神奇女侠看到科尔温的那一刻就明白他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很愤怒，怒火冲天：“卡尔，我早就告诉过你！” 而科尔温隐隐约约中，听到了争吵声，那种熟悉的预感又一次来临。 在争吵中，有什么东西缠在了科尔温手上：“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痛苦强烈地灼烧了起来，科尔温挣扎着，想要解开手上的套索，他听见了眼前有人打斗的声音。 他看不清眼前是什么情况，但是科尔温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和他所正在经受的折磨相比，这点疼痛压根无足挂齿。 突然，一声巨响在科尔温眼前响起，竟然是超人，他打飞了神奇女侠，对方在惊讶后便是愤怒，全然没有曾经科尔温见到过的神性，接着，她向超人冲去。 两个人打作一团，现场变得混乱无比。 科尔温带着一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其实他的大脑已经有些超载了，他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只差一只手将他推向地狱。 就在此时，一道锋利的光穿透了科尔温的身体，科尔温来不及躲避，但是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于是科尔温知道，自己又一次解脱了。 哪怕这解脱前是更深重的痛苦。 事后，科尔温想，那大概是神奇女侠的长剑，他曾经见过那锋利的剑光，在电视上，那实在是很漂亮的光，迅速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假意攻向超人，实则对科尔温这个固定的靶子下了手。 科尔温有一点对达米安撒谎了，或者说不是撒谎，是一个小小的把戏，他确实说过超人不会轻易地对他做什么，但是其他人，那些信奉着超人统治的人们，他们却会动手。 不过也无妨，科尔温的这具身体早就撑不了多久。 只不过当科尔温陷入黑暗，在意识中漫游时，他却没有像一开始醒来。 难道这长久的折磨终于迎来了终点？ 科尔温有点急促地向前走去，想看到这所谓的结果，但是这条路似乎有些长，漫长到科尔温似乎走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这条道路迎来一束光芒。 他看到了……他的母亲。 熟悉的，白色的病房，床头插着白色的百合，科尔温站在门口，罕见地僵住。 这很像是梦，他想。 过去他有很多年没有梦到这里，对他来说，母亲的出现并不代表着噩梦，但也不算是一个好梦，特别是当她伴随着这种场景出现的时候。 哪怕他其实有一个不错的童年。 他看到年轻的自己坐在床边，他的母亲躺在床上，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刻，他们就经常坐在这里聊些什么。 科尔温看向自己，他看起来很平静，但科尔温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就在这时，他听到他的母亲开口。 “我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用到这种力量。” ……只听见她对科尔温，十六岁的那个自己如此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劝诫，在我拥有这种力量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只有在生死关头，它才会保护我。” 什么力量才会在死亡前开启，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这说明科尔温使用它时一定会面临危险。 这是一个祝福，但是科尔温抿了抿嘴。 那时候科尔温不知道那是什么力量，他更关心的是，为什么他的母亲会有这种力量，为什么她如此信誓旦旦，又为什么，这力量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随着他的沉默，眼前的场景消失。 他又一次听到那种熟悉的嗡嗡声。 他慢慢睁开双眼，于是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痛苦以跗骨之蛆的姿态缠绕上来，平静，愤怒，痛苦，五味杂陈的情绪涌上科尔温的喉咙，然后又被他咬碎咽下。 再次睁开眼，那些感情却都已收敛在眼底。 “我想见我的父亲。”这一次一醒来没多久，科尔温就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一次，科尔温不是对超人所说，他看向卢瑟，这个在蝙蝠侠前便被超人抓住的背叛者，明确地说出了自己需求。 而这一次，科尔温等到了蝙蝠侠。 “带我走吧。”看着蝙蝠侠出现在他眼前，科尔温只说了这一句话。 蝙蝠侠谨慎地看着他，而科尔温只是平静而又固执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他拔掉了维生系统，只为了逼蝙蝠侠出现。 “你相信我吗？” 他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于是科尔温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科尔温被带到了一处基地。 “科尔温……”蝙蝠侠想问什么，但是他看起来很难开口。 大概是我的样子吓到了他，科尔温心想，于是他打断了对方：“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直白，而且高效，将一切情感抛之脑后，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在蝙蝠侠面前，他自顾自地讲述起自己的故事，那好几次的死而复生，所见所闻，直到现在，科尔温没有一丝遗漏地说完了在他人听来匪夷所思的故事。 而蝙蝠侠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无措逐渐变得凝重。 他认真地听完了科尔温的旅程，然后他问：“那么，这是你第几次回来呢，科尔温。” “这就是第三次。” 科尔温平静地说，好像事不关己：“我不确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担心相同的事还会发生。” 而他却没说担心的到底是什么相同的事，或许是再次睁开眼感受到的疼痛，或许是每个人在见到自己时说的那相同的话，又或者是所有一切。 蝙蝠侠突然倾下身来，慢慢地抱住了科尔温，科尔温眼前晃过巨大的阴影，这件事猝不及防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他有些怔住，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拥抱之类的东西，或许是蝙蝠侠需要吧，他这样想，于是他没有说话。 但是科尔温还是轻轻动了动手指。 他感觉对方的手轻轻地搭在自己身上的机械上，直到他松开这个怀抱，科尔温此时才注意到他握紧了拳头。 布鲁斯在强行压抑着自己怒火。 蝙蝠侠轻声对科尔温说：“我很抱歉。” 你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科尔温很想这么说，但是他还是沉默下来，总感觉这句话说出来有些事情会变得不可控。 还是之后再说吧，等两个人的心情都平复之后。 其实科尔温觉得添麻烦的是自己，因为不计后果来到蝙蝠侠这一边，蝙蝠侠现在还要想办法安置自己。 科尔温堪称雷厉风行，在第三周目，他便来到唯一正常的，足够亲近，能够相信他所言为真的蝙蝠侠身边，只是这对蝙蝠侠来说无疑是添麻烦的行为。 但不管怎样，现在他都来到了反抗基地。 话说回来，自己现在在反抗军这一边，那么见到一些熟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在看到哈莉奎因时，科尔温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 哈莉则显然很心虚，这说明她知道科尔温是谁，也显然想起科尔温如此惨状有自己的一份力。 她打了个招呼：“嗨，你还记得我吧。” “是，我记得你。”科尔温的回答很简洁，他凝眉看着犹犹豫豫的前·超级反派。 他在来之前就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就如同超人会在他的阵营容纳超级罪犯一样，这里有罪犯也不稀奇。 只不过自己没有在超人那方看到那些罪犯，而在这里，反抗军的哈莉，她现在看起来正常了很多，没有过去那种疯癫的感觉。 科尔温没想到会这么快看到她。 他冷淡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他就能轻易原谅对方，原谅对方所做的一切。 对方显然意识到科尔温冷摸的态度，但是她反而有点高兴地说：“我看你一直待在这里，为什么不出去走走？” “你难道不想看看你曾经认识的那些人吗？” 科尔温很快意识到：“有人拜托你来？” “不不不，当然是我本人对你感兴趣，”哈莉奎茵没想到科尔温竟然这么敏锐，“你瞧，一直待在这里多无聊啊。” 科尔温沉默地盯着对方：“……” 很显然，对方在心虚，可能她确实没有受到谁的委托，但是她很可能听到了什么。 既然如此，“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我会说，对我来说，活着已经很累了。” 科尔温还是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一动不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我能感受到自身的生机一点点消散，痛苦平静地吞噬着每一个细胞，这就是我的现状，我马上就要死去了。” 他无视对方脸上的表情：“再见那些故人只会令他们更加痛苦。” 科尔温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挣扎着死去，科尔温从前参加过的葬礼数不胜数，所以他不愿意自己成为这其中的一员。 死亡什么都带不来，除了痛苦与绝望。 而科尔温，他也累极了面对那些人时去说些什么。 他极力无视那些情绪，但他能发现，就像是超人在看到自己醒来时心中不愿面对的麻木，还有蝙蝠侠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时不敢接近的态度。 身体的疼痛不断影响着科尔温，这让科尔温在面对这些故人时更加疲惫。 或许自己不该醒来，科尔温心中第一次这么想着。 在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中，哈莉奎茵的对自己的愧疚反而是科尔温可以忽略的部分。 但他也无意扩大对方的那份愧疚：“所以你是从谁那里了解到我的？” 哈莉奎茵看着科尔温，她眨了眨眼，科尔温不确定那眼中是否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他听到了对方的回答：“是神谕*。” 神谕，芭芭拉，科尔温顿了一秒才把代号与身份联系在一起，脑海中闪过对方坐在轮椅上的姿态，科尔温手忍不住握紧。 “啊，是她啊。” 同样是被小丑所害之人，同样因为那个疯子现在坐在轮椅上，科尔温能想到对方会这么想，因为这也是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这就是他们不适合见面的事实，他迅速收拾好心情，低下头，不愿意让哈莉奎茵看到自己现在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聊天。” 这一周目，不知道为什么，科尔温总是梦到过去发生的事。 或许是他的大脑在提醒他不要忘记这些事，又或许是它在提醒自己什么线索，在科尔温苏醒后，纷纷杂杂的过往向科尔温涌来，为了不去遗忘，科尔温的大脑在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不去遗忘。 于是这一次他又梦见自己坐在病床前。 他的母亲又在说很奇怪的话，此前二十多年做的梦都没有这段时间科尔温所做的多，他百无聊赖地听着这些话，心里想着别的事。 在他的母亲生病后，那段时间她表现得极其阴晴不定，直到命不久矣之后，她才把科尔温叫到床前，要科尔温认真地听完自己所说的话。 科尔温顺从了她的愿望，他放下手中削到一半的苹果，认真地坐在床边。 直到他听到对方说的第一句话：“你的出生，是被我算计的结果。” 夜晚的反抗军基地很安静。 当科尔温来到指挥室的时候，他只看到了蝙蝠侠一个人在这里研究着什么。 而对方也看到了科尔温，蝙蝠侠抿了抿嘴，问科尔温：“怎么没有睡？” 科尔温仍旧和往常一样平静，只不过他说的话多多少少能反应他的心情：“我睡不着，出来散心。” 于是蝙蝠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走到科尔温身边，摸了摸他的手，点开轮椅上的监控仪，看了看这上面的身体数据，良久，什么话都没有说。 “反抗军的情况怎么样了？”科尔温无视了他的沉默，问起另一个他一直在关心的问题。 蝙蝠侠沉默着调整了一下科尔温身上的设备，随后说：“很好，你的那些情报帮了我很大的忙。” 蝙蝠侠相信科尔温，但是科尔温却知道自己并没有他说得那么有用，他看到并不算多，只是将未来的自己所看到的事告诉了对方，那段时间科尔温一直处在病房，只有在与达米安交流的时候他才能对方隐藏的话语中得知外面所发生的一鳞半甲。 说到达米安，科尔温知道这一次他是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因为自己选择了蝙蝠侠，这在对方看来就是一场叛逃，他背叛了对方。 当你回望每一条时间线，总会发现些许遗憾之事。 “你们有信心打败超人吗？”科尔温问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蝙蝠侠却意识到科尔温并没有对这件事抱有期待，他并不是在超人统治下的人，超人是拯救他的人。 “科尔温，”他把手放在科尔温的肩上，“我想知道……你怎么看克拉克？” 科尔温定定地看着蝙蝠侠几秒，像是在衡量什么，最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超人……他很可怜，他救了我，所以我也想救他。” 哪怕他已经做过无数恶事。 科尔温仍对他有怜悯之情。 而没人想到，眼前的连双腿都不能动弹的人竟然对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抱有这样的感情。 怜悯。 “只有他，是被迫走上这条道路的。”这就是科尔温所怜悯的事。 无数人遵从着自己心底的理想，并为之不断努力，但只有超人，他是被小丑，被无数人扭曲成现在这个样子，科尔温看到他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快乐。 不过，如果是其他人听到科尔温的心里话，大概会觉得很可笑吧。 就连科尔温也觉得很可笑，所以他不要求太多，他只是希望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他所认识的人都不会死去。 所以他找到了蝙蝠侠。 但是蝙蝠侠，他不会觉得科尔温所说的话可笑，因为他一直相信他曾经的朋友，那个名叫克拉克·肯特的人能够回来，并为此不断努力。 他才是最大的理想主义者。 只是当他看到科尔温平静地诉说着他对超人的怜悯的时候，蝙蝠侠却突然发现了某些端倪。 科尔温像是为了什么做好了准备，但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够去做什么呢。 “你，”他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用一种肯定地语气说道，“你认为自己的清醒与死亡也是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 科尔温沉默一瞬，接着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认为，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能力。” 为了最后的结果，只是一次短暂的“沉睡”又有什么问题。 “我不需要！”蝙蝠侠突然怒吼，他的情绪一瞬达到了临界值。 科尔温想说什么，但是蝙蝠侠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是我的孩子。” 这是一个科尔温觉得很疼的拥抱，但是此时的科尔温却没有喊出声，他强忍住精神上比这个拥抱还要疼的冲击，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科尔温想说自己并不在意，所以这就是家庭事务与工作混为一谈的坏处。 哪怕科尔温一再否认，蝙蝠侠也没办法说自己不在乎。 但话说回来，科尔温真的不在乎吗，当自己在蝙蝠侠的麾下时。 他其实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蝙蝠侠状态的布鲁斯，当他看到穿着蝙蝠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布鲁斯·韦恩时，科尔温是否有一瞬间产生排斥。 但不管怎样，科尔温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情，他压下了所有的情绪，就好像这是很正常的，他的父亲就该是眼前这个样子，而不是曾经陪着他，听他的话露出各种自然表情的那个人。 科尔温只是希望，蝙蝠侠能够一直走在他本人所希望的正确的道路上，这就是他对自己的家人最好的祝福了。 不管是为了心中的那一点期望，还是对所有人的祝福。 但是蝙蝠侠却说—— “答应我，科尔温，不要主动去寻求死亡。” 科尔温感受着自己脸上的呼吸器，蝙蝠侠说错了一件事，并不是他在追求死亡，而是死亡与他只隔一线，而死去或许只要自己的一个不注意。 他想到母亲曾经对他所说的那番话，感受到心脏沉重而又疼痛的跳动。 科尔温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地，轻轻地动了动手指。 然后他就被攥住了手腕，蝙蝠侠硬生生地拽住他，让他从黑暗中清醒过来：“永远不要这么做，就当是，就当是为了我。” 疼痛令科尔温清醒，蝙蝠侠清楚，科尔温的身体状况，除去那些愿望之类与精神有关的话，另一个原因，一个谁都没有说出口的原因就是，他的身体如今充斥着痛苦。 一个在痛苦中循环往复的人，一个无法解脱的人，如今却同样被疼痛惊醒，拖延住脚步，蝙蝠侠紧紧攥住他的手腕，他无法想象，科尔温该如何走下去。 但他只是说：“答应我……” 他清楚，假如科尔温继续这么下去，哪怕终有一天他找到了解决方法，深渊也将是他唯一等待的下场。 神啊，在这个荒诞的世界，有没有人能帮帮我的孩子。 科尔温很长的时间没有动作，他盯着蝙蝠侠的身影，一动不动，良久。 他在想些什么，他是否有那么一瞬恨我？ 但是科尔温的心脏仍旧在跳动，这就够了。 就在蝙蝠侠以为他的劝说失败了的时候，他听到科尔温颤抖的，轻轻的声音。 “……好。”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超人推开门的时候，发现科尔温正坐着轮椅，望着窗外虚拟出来的风景。 他听到了有人进门的动静，但是却一动不动，就好像一棵枯树。 超人忍不住用X光透视了科尔温的身体状况。 科尔温活着，这令他心中一松，但是很快心又狠狠地提了上来，他不自觉飘到科尔温身边，问：“你觉得这很好看吗？” “是的，肯特先生。”科尔温慢慢说，就好像第一次开口那样。 这一次，在氪星与天启星技术的加持下，他终于能说话了，又或者说，他能忍受更多疼痛了，所以他能说话了。 但是超人却无暇顾及这个小细节，他此刻都被肯特先生这个称呼给定住了，很久没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 下意识的，他想就这么否认，但是科尔温的声音适当地响起：“我从钢骨那里得知了你的身份，谢谢你救了我。” “……不，不是我……”超人下意识就想否认，他想说很抱歉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但是他看着科尔温注视着窗外的姿态，没有吭声。 两个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美丽的风景，哪怕只是虚幻的。 科尔温这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苏醒的时间相比较前几次略微提前。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但这依旧是一处异常。 科尔温诧异于自己竟然这么迟钝，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 他醒来前最后记得的事，便是自己昏迷在基地当中，这是他坚持到最后的记忆，也或许不是，总之那时，身体的疼痛超过了阈值，直到最后，科尔温也没有等到这个故事的结果。 再睁开眼，他又回到了这间熟悉的病房。 科尔温知道自己这是又死去了，他没有亲眼得见自己所塑造的结局，那个未来。 它不属于自己，自己的未来是这个世界的过去。 蝙蝠侠告诉自己不该去在意，但是怎么能不去在意呢，科尔温想不到自己不去在意的理由，这也是他的世界，不是吗。 本不该是这样，科尔温心想，假如自己永远在痛苦中徘徊，那他最后绝对会变成什么扭曲古怪的样子。 他得活着。 随着这个想法的产生，科尔温的前路逐渐明晰起来。 理智的回归令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他合理的推测，自己能够提早醒来，是因为自己的意志。 前几次周目的时候，他就在沉睡中听到过机器的声音，这说明轮回所指引科尔温重新开始的时间要更早，按照游戏的说法就是，这个存档所开始的时间在科尔温清醒之前。 这么说，随着自己的意志逐渐强大，自己清醒的时间也会越来越早。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自己能承受更多痛苦，他会回到一切开始之前，所有事都没有发生过的那个瞬间。 这个想法令科尔温产生一阵颤抖，尽管，尽管他知道这件事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是科尔温不能置之不理。 虽然不能选择现在，但他还可以选择过去与未来。 他抬头看向了超人，问出一个不应该问出口的问题：“我还能活多久？” 于是这安详的氛围消失了，超人仍然在那里，但他的情绪却明显不同了。 他低垂下头，表现出自己的痛苦：“……我很抱歉。” “哪怕是氪星技术，也只能让你的身体维持在现在这样的状态，核弹所造成辐射使你的身体在不断崩溃，我们花了很多年的时间稳定你的状态，但是情况仍旧不乐观。” 他不忍地看着科尔温：“我不能保证还有多少时间，但我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科尔温反而轻轻摇了摇头：“你永远不必为这件事道歉。” 他低下头，想了想，问：“可以给我一些书吗？” 所有问题都是由无数因素组成的，而想解决这个问题，就要为这些因素找到答案。 而现在科尔温想活下去，那他不仅要解决外面的问题，还要解决自己的身体问题，索性他现在有着近乎无穷的时间，不管做什么，他都可以一步步来。 只要他有耐心。 他抬起头，看向超人，对方同意了科尔温的请求，然而科尔温却在一瞬就清楚了对方的心情，他在排斥。 所以他慢慢为自己的请求加上了解释：“我想看看能否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 他顿了顿：“也是打发一下时间。” 于是科尔温就看到超人的表情一下不妙了起来，这次却是在生他自己的气。 “抱歉，”他在想什么，超人谴责起自己，他刚刚竟然在怀疑一个刚醒来没多久的孩子，像是怀疑蝙蝠侠一样怀疑对方，但在科尔温那平静的注视下，他回避了对方的疑问，“我的意思是，你当然可以。” 科尔温想要获得谁的好感，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与其说是科尔温在蛊惑谁，到不如说是他的现状天生让善良的人容易心生怜悯，让心怀恶念的人放松警惕。 就比如莱克斯·卢瑟这个聪明人，当他为科尔温讲有关外界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故事的时候，科尔温能察觉到里面那微妙的，有关个人观点的矛盾。 科尔温了解曾经大都会的那个莱克斯·卢瑟，这是他调查过对方的集团得出的结论，他很聪明，非常聪明。 只不过他并没有用这些智慧去做过坏事，所以显得他并不显眼。 而现在，这个聪明人出现在超人的阵营中，科尔温看着手中的资料，默默地想，除去蝙蝠侠了解自己曾经的盟友之外，卢瑟一定也帮了很多忙。 在科尔温没有刻意与他人交流时，他显得很安静，安静的让人有时会忘记他。 只不过当科尔温看完基础的书籍后，超人又来拜访科尔温。 “你想去外面看一看吗？” 超人看着科尔温，科尔温不知为何想到传说中的狗狗眼，哪怕他现在面无表情。 他似乎期待科尔温说一声“是”。 但是在答应过后，科尔温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鬼迷心窍地应邀，他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培养一段关系。 超人带着他来到了瞭望塔。 瞭望塔实在很适合科尔温这个病人的需求，它不仅有美丽的景色，还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 他告诉科尔温：“这里的星空很美丽，我……无聊的时候总是喜欢看着星空。” 科尔温却想到了第一周目所发生的事。 他心情有些复杂。 但是，“确实是很美丽的星空。”不管多少次，科尔温看着窗外的星空，真心实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不是什么感性的人，但是没有小丑的捣乱，科尔温终于心无旁顾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色一次，他把手轻轻地放在玻璃前，只是做了一个向前推的动作。 但就是那一刻，他的身体却有些不稳，让他险些从轮椅上跌下来。 “抱歉，我只是想站起来。” 发生这样的意外，还被超人用超级速度捞了一把，科尔温却有点高兴，他抓住超人的手臂，微微扬起声调。 科尔温是个没什么愿望的人，但是如今一着不慎，所导致的结局，反而让他有了点愿望。 在这个周目下，哪怕忍受更多的痛苦，他也恢复了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件能令他开心的事。 只不过这种开心很容易令人吓一跳罢了。 超人看似面无表情，但实则心跳的飞快：“你没事吧？” 科尔温能感觉到对方现在很紧张，他摆了摆手：“没事，你瞧，总得允许生活发生一点意外不是吗？” “……这意外有点吓人了。”超人把心放回原位，他刚刚真的害怕科尔温跌到地上。 “你会接住我的，”科尔温笃定地，随意地说，“你正在看着我，不是吗，难道你刚刚还会无动于衷不成？” “……”超人怔愣在原地，他看着科尔温平静地说出这种话，这是他很久都没有听到的话语，而那里面充斥着……信任。 就好像他什么都能做到，他的飞行速度比子弹还快，力量比火车头还要大，纵身一跃便能越过高楼……* 但是科尔温看着超人，就好像他信任的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超人，而是他本身，他相信自己不会看着科尔温轻易摔下去。 但是，但是…… 超人垂下眼。 “你很难过。”这是在那天之后，科尔温试探性问出的话。 超人来访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科尔温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看到超人正坐在床边，并没有特意与科尔温搭讪，而是像个小朋友一样看着安装在病房里的电视屏幕，那里面正在放着动画片。 而科尔温反而在研究手中的那些医学资料。 该死，他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为什么这些资料不能和故事一样呢。 而和超人闲暇时会来找科尔温一样，科尔温受够了这些资料的时候也会问超人一些问题。 现在他就挑了一个不那么危险的话题：“你看起来有些生气，发生了什么？” 超人在看动画片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科尔温几乎怀疑过去那个会笑着说话的超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就算再怎么面无表情，超人也还是一个人，有着七情六欲，所以科尔温能看出他今天相比较而言有些愤怒。 听到科尔温的话，超人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很生气。” 科尔温解释：“因为你现在比平常眉头皱得更狠一些，看来哪怕是超人，皱太多眉也会有抬头纹。” 闻言，超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开口：“真的很明显吗？” 科尔温：“唔……”把头发梳上去之后更明显了。 相当日常的对话，建立在科尔温表现出对过去疼痛的回避上。 哪怕科尔温不在乎，但这足以让超人把这里当成一个避风港，而科尔温，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纵容了超人的态度，这让对方在此地显现出一点从前的影子。 但是也只是影子。 当超人再出现在科尔温面前时，他满身都是血。 科尔温一睁眼便看到对方脸上沾了一丝鲜血，站在门口，二人隔着玻璃对视，超人的眼神晦涩不定。 “你受伤了？”科尔温下意识问。 他恍若惊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样，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像一道鬼影一样消失在科尔温眼前，让科尔温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 随后再出现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了血。 超人的情绪在科尔温看来就像是一个阴晴不定的炸弹：“假如我和你的父亲起了冲突，你会帮我吗？” 他甚至问出了这种问题。 超人也很快发现这个问题没有意义，自己问科尔温这种问题，更多是出于反抗军如有神助的表现，为此，他杀了很多人，但他却并不高兴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科尔温叹了口气，这让超人心中一突，他并不觉得科尔温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不管他会说什么，都像是慢慢落下的铡刀。 在他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科尔温问：“我的父亲，蝙蝠侠他死了吗？” 一瞬间，怒气直冲向超人的大脑，仿佛蝙蝠侠这个词是什么禁语，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代号，证明不了什么，哪怕现在对方正在与超人所代表的政府对抗：“不准提他的名字！” 但瞬间他就反应过来，科尔温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病房外，警戒声伴随着红色的灯光响了起来。 “你干了什么？” 科尔温很平静地回答：“你又是什么时候关闭了孤独堡垒的AI呢。” 这是莱克斯·卢瑟给科尔温的硬盘所发挥的功效，科尔温将它插在孤独堡垒的机器里面，顺理成章地唤醒了孤独堡垒的程序，帮助反抗军控制住了这里。 所以他们看似被超人败退，实际已经成功了。 而这是卢瑟与科尔温合谋的结果，在他对维持科尔温生命体征的仪器进行检查的时候，科尔温就已经与他暗中进行了交流，最终达成了这个简单却又大胆的决策。 科尔温猜这里面有卢瑟先斩后奏的作用在，因为蝙蝠侠绝不会同意这一个风险性极大的计划，当然了，这个风险指的是科尔温自己，正如此刻，他明确地看到超人眼中闪着红色的光。 超人给了科尔温足够的权限，在他不在的时候。 他没有想到科尔温会做出这种事，这对他来说又是一场背叛，而科尔温并不对此持否认态度。 现在二者之间那层曾经温馨的帷幕被撕得一干二净。 但令科尔温惊讶的是，超人竟然暂时按耐住了杀意，他问科尔温：“你恨我？” 科尔温愣了一下，这是对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不，我不恨你。” 他本以为超人是因为自己的背叛而感到愤怒，但现在他发现，愤怒似乎只占据了一部分理由。 他惊奇于超人心理上的缺憾，他的自信似乎在短短五年内消磨殆尽。 于是超人的表情更加阴沉：“那你是为了你的父亲？” “不。”科尔温平静地回答，就好像那心头似有若无的死亡预感不存在一样，他现在全然放松，甚至比那个飘在空中的氪星人还要轻松。 “那是为什么？” 科尔温注视着超人，呼吸轻浅，却想到自己刚来大都会的那几天，看到那天上飞过的人间之神。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他能这么做吗？ 科尔温想到自己，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需要一个理由，不是那些粗浅的，朴素的正义感，因为科尔温其实从来不在乎任何人。 他只在乎自己。 所以他就那么开口了，所说的话无比顺畅地从自己的喉咙中涌出，却如此荒谬：“因为我自命不凡地想救你，想救你们所有人。” 是的，这才是科尔温做这一切的原因，不是因为正义，而是因为他想这么做，所以他就这么做了，哪怕这会令自己受伤。 如此荒诞的理由，超人却被科尔温的话震了一震，科尔温还在继续说：“你与我不同，你做这些并不是因为你想去做，你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位置，也不喜欢你正在做的事，无关蝙蝠侠，我只是想让你清醒一点，好好思考一下，在这场小丑的游戏里，到底谁才是真正能笑得出来的那一个……” 然而超人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小丑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个禁词。 科尔温能感到自己的痛觉已经到了一个阈值，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向那里涌去。 自己就要死去了吗？ 科尔温能听到在嗡鸣声之外，有超人的声音隐隐传来，他说：“不准！不准提那个名字！” 他愤怒至极，那声音就像是隆隆的锤声，从远处传来，科尔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阻止自己挣扎，那无能为力。 但是就在科尔温以为大限将至的时刻将要到来之际，他却有感觉有了一点力气，超人松开了他的手，科尔温倒在轮椅上不住地咳嗽。 “小丑的游戏已经结束了。”他的眼神晦涩不明，如此宣称，却显然放过了科尔温一马，“蝙蝠侠只是做错了，他总是错的，没有杀死小丑，但是我已经结束了这场游戏，我已经做到了……” 他呢喃着这些话，就好像把他们当做真理，离开了这间病房。 然而这是事实吗，科尔温感到眼前一阵发黑，在昏过去前，他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 “你醒了。”眼前的灯光若隐若现，晃得科尔温头昏眼花。 有什么人挡住了他眼前的灯光，科尔温恍惚了很久，飘逸的思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直到眼前疲惫的人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某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情绪轻微地扯了他一下，于是痛苦的灵魂不得不再次降临在这具不堪重负的身躯上。 “卢瑟？”科尔温认出了对方是谁，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死？” “是的，”莱克斯·卢瑟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这是一件好事，你该感谢我，我可是花了三天抢救你，不过我们也应该感谢你，毕竟你帮了这个世界很多。” 科尔温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这个消息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莱克斯实在是太累了，他忽略了科尔温的异常，只是告诉他，蝙蝠侠正在来的路上。 蝙蝠侠，听到这个名字，科尔温又缓慢地眨了眨眼，莱克斯似乎是想到什么，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知道了我们做的事，总之，我会叮嘱他关心一下病人的。” 科尔温看着他嘟囔着什么“少骂一点是一点”的话溜走了。 于是科尔温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他熟悉的病房，而在蝙蝠侠巨大的阴影投射到科尔温床前时，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想见一见超人。” 蝙蝠侠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科尔温再见到超人之后，已经是反抗军胜利之后的几个月，事情已经安稳下来，科尔温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被大肆宣扬开来，他安安心心地养了几个月的伤。 蝙蝠侠将这些人关了起来，当科尔温推着轮椅来到这座反抗军建立的监狱时，他抬头望了望这戒备森严的基地。 这就是反抗军胜利的结局吗，科尔温脑海中闪过一瞬思绪。 科尔温路过许多囚犯，这里面有着他所认识的很多熟人，科尔温清楚最好的态度就是无视，于是他低头推着轮椅，忽视了那些想说什么的人，一路来到尽头，无数红太阳灯照耀着的地方。 超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但是他看起来很明显不想看到科尔温，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像个小孩子。科尔温叹了一口气，他先开口：“抱歉。” 他低垂下头：“我没能救下你。” 超人本来想嘲讽什么，但是听到科尔温后半句话，他又沉默了。 沉默的氛围在二人之间蔓延。 “你来得太迟了。”最后，他只是这么平静地说出一句话。 但似乎科尔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科尔温还是那么平和，但这静谧之下仿佛有流水在涌动，而且愈演愈烈。 他开口，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时辰，又仿佛是神明在询问自己的信徒一般：“那么到底要多早？” 要多早才能令一切悲剧不复再演，大地不再陷入战火，昔日同袍不会反目成仇？ 超人却没有给出一个答案。 他只是笑了一声，只是这一声笑里多少带了些绝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有时候，智慧对于时间来说是一剂毒药。 科尔温清醒之后，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这句话。 他苏醒的时间又早了些许，这大概是一件好事，大概，但是科尔温不确定。 他不可避免地在苏醒后的众人面前泄露了些许厌倦的情绪，这种情绪一开始是因为自己这具已经彻底废掉的身体，后来则是因为这没有尽头的轮回。 若说得偿所愿，他想自己并无所求，科尔温向来是落棋不悔的性格，但身上这不受控的能力一次次带着它回到原点，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开始，让他每一次都在做无用功。 科尔温不愿意看到现实的惨烈，但这能力却一次次逼迫他睁开眼。 所以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选择，不是吗，与一次次眼睁睁地见证着历史发生，不如去改变它。 他想下意识按按自己额头，却只碰到冰凉的金属，科尔温顿了顿，微微低头。 这时候，他的思绪又翻腾了起来，他清楚自己再继续这样的情绪对自己无益，而这两者都无法解决的情况下，科尔温只能尽量拖慢情绪爆炸的时间点，最好给自己定一个更大的目标。 不过这对科尔温来说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毕竟他从来都是一个得过且过的性格。 这样想着，科尔温却想到上一个周目，他与超人的那场对话。 科尔温不知道会有多早才能到超人所说的不晚，但是既然科尔温的时间在不断向前，那就证明他有机会去见证这个时机。 这样想着，科尔温决定把视线集中在超人，这个能力几乎能左右战局的人身上。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管现在的超人性情如何，他的强大都意味着他会成为太阳一样的角色，吸引着所有人向他的方向前进。 科尔温或许没有意识到，但他在客观上一直远离对方，远离这轮太阳。 现在他不得不去直视对方了。 这对于科尔温来说很困难，与和蝙蝠侠交谈一样困难，这次他不管怎么开口，总会感觉自己现在是在欺骗对方。 他并不喜欢欺骗。 更不用说现如今超人的品性与科尔温全然不符，假如超人真的能全然信任科尔温，那恐怕科尔温得藏起自己的真实态度。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场还没开始的算计里面，意外才是先出现的那一个。 “我以为……你会不想看到我们，”眼前这个身高六尺的壮汉用着小孩子的语气说着这话，“其实我是下定决心才过来，我的意思是，我担心你会厌恶我。” 科尔温看着来到这间病房的钢骨与沙赞两人，他们大概是花费了很大的决心才来看望自己，但是科尔温反而在奇怪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这一个周目他们会来看望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太正常，但是他思索着这个问题，沙赞看着眼前戴着类似护目镜装置的人陷入沉思，从那厚厚的，几乎将他半张脸遮掩住的灰色镜片上看不到任何神情，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 “我以为你们也不想看到我？” “嘿，这话可真伤人心！”沙赞不太高兴，但却没有直截了当地离开这里。 科尔温这时候才补充道：“毕竟我现在很惨，一般而言，也没有多少人想来看我。” 看我遭受折磨，在人间这个地狱中哀嚎，虽然科尔温只要有理智，那就不会这么做。 然而眼前这个男孩说：“额，我想我觉得应该来和你聊一聊，维克多也是这么认为的。” 沙赞很明显是个小孩子，科尔温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有时候小孩子要比大人还要有勇气，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犯错，所以能一往直前。 科尔温把他的视线转移到钢骨身上，对方虽然来自己这里检查过设备，但是很明显他比沙赞成熟很多，这使得他这次做客多了些许慎重的意味。 他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听到沙赞提到他，而科尔温露出一个自己才知道对方叫维克多的表情：“维克多？” “额，对。”钢骨点了点头。 “哦，老天，我是不是不应该提这件事。”这是沙赞。 而科尔温只是露出了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这下轮到钢骨汗流浃背了。 “维克多·斯通，”科尔温准确无误地念出对方的名字，“我看过你的橄榄球比赛。” 其实科尔温早就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这倒不是拔萝卜带泥从蝙蝠侠的身份推测出来的，对于见过一次的人，科尔温总是有点印象的，而维克多不巧，是科尔温的校友，而且还是知名人物，而且科尔温从来不靠相貌辨认一个人的外貌，他依据骨相。 但是现在，科尔温觉得逗一逗他们还是挺有趣的。 他能看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对方的眼睛亮了些许，而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的眼睛又黯淡了下来。 “是我。”他说。 “我！我叫比利·巴特森……怎么了？”沙赞，或者说比利看到在他下意识自报家门后，另外两个人笑了起来。 “这不是什么真名大会，”科尔温这么说，“你其实不用说这些话的，我只是记得我们学校的学长，橄榄球明星罢了。” 科尔温看着他露出懊恼的神情，但是转瞬便振作起来：“好吧，但是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吧。” 科尔温笑了一下：“当然。” 这一下就让本来想吓一吓对方的沙赞噎住了，他感觉科尔温在逗他，但是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猜不到对方的心理，只能看到对方扬起的嘴角，真是可恶。 沙赞还有钢骨的出现，对于科尔温来说是一桩意外，原本科尔温是厌恶这种意外的，但现在，在无数次醒来后听见超人问“你还好吗”之后，他开始下意识地想要做出改变。 真正被身体，被外因所囚禁起来的人，只会想要脱离这样的重复的，乏味的轮回。 在科尔温本身冲破这个牢笼前，有着新的意外也是件好事。 若说在这个周目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那么就是科尔温的身体又好了一点，成为了瞭望塔的常客。 能够稍微长时间坐在轮椅上，手渐渐稳下来，不会在抬起的那一刻发颤，这不是身体在好转，而是精神逐渐强大起来的特征，科尔温询问病情时，超人的表情是这么告诉他的。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科尔温这样想，他反而比医生还要豁达，至少比上一次好。 瞭望塔的成员复杂，会出现在科尔温面前的人却不多，在这一个周目里面，除去超人与达米安这两个可以说固定刷新的角色，沙赞与钢骨也会在值班的时候和他聊天。 以及闪电侠，尽管他表现得并不是特意来看科尔温，却总是在科尔温凝视外面的星空时出现在一旁。 像是闪电一样。 自从科尔温隐晦示意自己无法正常进食，拒绝掉对方递过来的食物之后，他就表现得坐立难安，这不能怪任何人，科尔温想，但闪电侠仍旧很愧疚。 科尔温能做的最好方式就是表现自己无所谓的态度，于是有一次，他抬起手，在对方凑过来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 结束掉这个动作之后，闪电侠愣了一会，他捂着头，明明是世界上最快的人，但是却躲不开这个简单的动作。 “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拿我当小孩子了呢，呸呸，我在说什么胡话，科尔温，你知道我比你大对吧！” 科尔温给出的回答是扭过头，他在刚刚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并没有扭头，哪怕戴着目镜能够让他不必扭头就能看到全景，于是闪电侠便一点准备都没有地看到了那银色的镜面映出的自己。 “我知道。” 科尔温安抚道，就好像他没有看到那一瞬闪电侠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又或者两者混杂在一起的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做这件事有多别扭，只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哪怕他，按照心理年龄来说，应该才二十一岁，刚刚成年才对。 “我的父母告诉我，这个动作代表安慰，我希望这能令你心情好一些。”科尔温是这么说的。 闪电侠充满怀疑地嘀咕：“布鲁斯真的会这么说吗？” 当然不会，但是他们是这么做的。 科尔温的父母，他在心中回忆着他们的做法，他的母亲总是喜欢摸他的脑袋，虽然也是她告诉科尔温这么做会长不高，而布鲁斯，他只会在说不出什么话的时候这么做。 “这是一件好事，如果你到我这个年纪都有人对你这么做，那说明还有人把你当成小孩子，这怎么不算是幸福呢。”伴随着这句话出现的，是不足半人高的科尔温，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已经病入膏肓的母亲的头。 有时候，科尔温总会想，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一点真诚，他们明明很喜欢被这样对待 。 与闪电侠的这段交流只不过是世界尺度的时间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自那之后，科尔温的生活并无不同，对于科尔温的现状来说，他总是等待的那一个。 等待着蝙蝠侠，超人，或者其他人做出些什么，然后才会给予回馈。 时间就在科尔温耐心地等待中一点一点来到关键点，上一个周目里，蝙蝠侠就是在这段时间开始自己的计划。 在牵一发动全身的局面中，最先被影响的反而不是超人，更不是科尔温，而是察觉到氛围开始变得紧张起来的普通人。 他们预感到什么事要发生了，而这种连锁反应会发生得漫长却使所有事变得不可预测起来。 超人，发现了蝙蝠侠的踪迹。 “五年前，一场惨剧害死了几百万人，他为这件事自责，最后变得疯狂，他成为了混乱的制造者，危害和平和安全，但我宣布到此为止，反抗军的领袖会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 事情在往深渊滑落，但话说回来，哪一次又不是如此呢。 “蝙蝠侠拿到了氪石武器，卢瑟背叛了我们！” 当超人出现在瞭望塔上时，他的脸上再次充斥着怒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就像是一觉醒来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而那时，科尔温仍在瞭望塔上，他注视着窗外的星空时，意外收到了卢瑟的消息。 “这里是莱克斯·卢瑟，科尔温，假如你收到这则消息，那说明我已经死了。” 科尔温的眼前恍然浮现出卢瑟的录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落在地上。 该死的，你让我等待时机，但可不是这种时候，科尔温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死，他的思绪都被莱克斯的死讯扰乱。 科尔温发现自己被骗了，被骗不一定是坏事，但出现意料之外的事就不是了。 就如同科尔温知道自己一直处在被蒙蔽的状态，超人蒙蔽他，蝙蝠侠也隐藏了些许事实，前者未必对他不好，后者也未必对他有益。 莱克斯·卢瑟也在欺骗自己，这本是科尔温心知肚明的事，但他不明白，难道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吗，他显然是知道自己要去做一件愚蠢的事，但是他告诉科尔温，假如他失败了，那么科尔温就要去做另一件事。 科尔温的手轻轻拂过轮椅的扶手，摸出两件东西。 一块芯片，还有一颗药丸。 “……在合适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将芯片插入瞭望塔的电脑，它能黑掉瞭望塔的数据，设置几个固定的连接点，帮助反抗军入侵这座天上的堡垒，而那颗药，”卢瑟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把它交给合适的，你信任的人，假如有谁想要加入反抗军，他知道该怎么做。” 语音结束了，科尔温就在这时看到了闪电侠来到他身边，他有些紧张地说：“科尔温，你最好还是先回去，我的意思是说最近情况不太好，额……” 就在他抓耳挠腮地想怎么解释的时候，超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没事，巴里。” 闪电侠表现得似乎很惊讶，他脸上没有明显害怕的表情，但是腰立刻挺直了：“超人？” “有我在，”他一只手搭在科尔温轮椅的椅背上，露出一个微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科尔温，这里很漂亮，对吧。” “慢慢看，不急，等需要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带你回去。” “额，超人？” “怎么了？”超人此时可不像是面对科尔温时那么和蔼了，他面无表情，两人一起去往会议室。 闪电侠跟在对方身后：“我只是觉得，科尔温的身体并不太好，要不还是让他先回去吧。” “你是觉得让他独自一个人会比在我身边更有安全感吗，闪电？”超人猝不及防地问句噎住了闪电侠。 “不，不，我什么都没说。”闪电侠虽然这么说，但他很惊讶自己竟然似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真的有些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合理，在看到超人越来越失去理智的行为之后。 在一开始，他跟在超人身边，在大都会事件之后，他亲眼见证了这一惨烈的事件，超人想要这个世界上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闪电侠想他是对的，他不敢想假如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城市会如何，所以当超人说要改变这一切的时候，闪电侠找上了他。 那时他们已经决定开始这神一样的，宏伟的计划，他们，神奇女侠和超人，虽然他是最快的那一个，但他似乎总是晚来一步。 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是来迟的那一个。 到底是什么绊住了你的脚步？巴里眼睁睁地看着超人掐住了沙赞的脖子，怒火中烧的超人可能只是威胁，也可能……他真的想杀了他。 事情开始得太突然了，也或许早有预兆，在超人开口，决心要以哥谭的毁灭来逼蝙蝠侠现身的时候。 哈尔拉住了他，于是这话便由他们之中最小的那一个说出了口。 总是这样，他总是来迟一步。 当冲动在胸口迟滞的时间变长之后，那便已经不能叫做冲动了，勇气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在这时，却是警报声响起，那贯彻整个瞭望塔的红色灯光充斥着不详，却使超人的动作迟钝了些许。 “发生什么事了？”超人沉沉地问。 但很快他们就不再发出这样的疑问了，因为他们能感到自己在下降，不，正在下降的是整个瞭望塔。 超人露出那种受伤且暴怒的表情：“是谁？！” “卡尔！我们必须稳住瞭望塔！”神奇女侠喊道。 于是这头困兽不得不恶狠狠地扔下他的猎物，转而去做现在最紧急的事，阻止这座愚人船的掉落。 众人纷纷离开这里，却有人留在了这儿。 “不管是谁做的，你该谢谢他，伙计。”哈尔已经一马当先地飞了出去，但巴里却仍旧停在这里，他知道自己很快，只要想的话，一瞬间便能抵达终点，所以他听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谢我就不必了。” 那平稳的，仿佛发生什么都不足为惧的声音，闪电侠只在科尔温这里听到这样的声音，那是遭受过病痛，仿佛有砂砾在胸腔中翻滚的音调，如今出现在这里，却像是从窗檐上向下掉的冰棱，给人一种尾椎发凉的错觉。 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就是站在这里，赤着脚，穿着病号服，嘴角很像是蝙蝠侠，向下垂着，不太高兴，但因着他这身病骨，又添了一点恹恹的感觉。 “你……你是假装的？不对，这不可能，但是你是怎么站起来的？”闪电侠不由得产生了一点时空错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今天所经历的事已经多到令自己神志错乱了。 “这很简单，”科尔温瞥了他一眼，“我吃了超人药。” 莱克斯·卢瑟让科尔温把它交给自己所信任的人时应该没想到科尔温会这么做，但事实证明，有些东西还是自己用最靠谱。 意外总是比计划先来，但科尔温又怎么不能是这个意外的缔造者。 科尔温并不是什么神速力者，但是他知道有些事宜早不宜迟，于是在超人走后，他便来到了控制台。 在那里，他见到了钢骨。 “你怎么在这里？”对方显然很惊讶科尔温会出现在除观景台之外的地方。 科尔温的回答天衣无缝，他慢慢挪动轮椅靠近钢骨，说：“你知道超人在哪里吗，他刚刚让我有需要去找他，我想是时候……” 他一下就敲晕了毫无防备的对方。 而插入芯片，等待数据接驳的科尔温则看到了监控，而他刚好发现了视频里超人的举动。 “带他走，”科尔温对巴里说，“我在瞭望塔设置了传送，假如你觉得超人是错误的话，那就跟他一起走，我建议你这么做，毕竟现在的超人连别人说他两句都要弄死的可怜虫。” “等等！你是安插在联盟里面的卧底？！” “不，”科尔温在内心倒数着时间，很平静地回答，“假如超人遮住了我的眼睛，那么莱克斯·卢瑟便堵住了我的口耳，一个卧底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让事情到这种地步？”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救人，”科尔温看着闪电侠捞起沙赞，“瞭望塔的掉落只是一个把戏，是我擅自加入的程序，而传送门才是卢瑟想让我做的，所以，快走吧。” 他打赌，卢瑟绝不是想让他这么用传送门，他总是想把一件事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但是科尔温才不管那么多，假如蝙蝠侠在这里，他也会这么做。 或者，两件事一起做。 他站在会议室的玻璃前，看着下面的地球。 闪电侠睁大眼睛，他从没见过科尔温说这么多话，听起来像是在交代遗言：“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科尔温只是说：“我想，万物都有终结。”我也不例外。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颗星球，便转头与巴里对视，但是闪电侠看到了他眼中的星空，光辉灿烂，从那反射着光的护目镜中，盈满了悲伤。 于是他明白了什么，而科尔温微微弯了一下嘴角：“超人药不能维持太长时间，所以我很难判断假如由我来做这件事是否会成功，但幸好我看到了你在这里。” 我将命运托付给你了，勿要让悲剧追赶上它。 他看到闪电侠眼中重新充斥起了名为信念的东西。 这就够了，科尔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开始想一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 超人药，科尔温默念着这个名字，果然只有超人吃得起，但是他并不后悔，就像是神农尝百草，自己现在这具跌倒谷底的身体敏感的可怕，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吃完这药后的现状。 仿佛被充满气的干瘪气球，戴着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他还第一次重新走在大地之上，几乎要令他魂不守舍了，但科尔温心头那尖啸着的警报却几乎要划破他的大脑。 他要死去了，这不是预警，而是那气球下的真相。 仿佛耳边有着交响乐队在为他奏乐，科尔温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身上的激素数值大概在飙升，他听到了闪电侠带起的风暴，还有迟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但是这些已经和科尔温没有关系了。 在他的身体数值到达顶端的一瞬间，他便已跌落谷底，至少这次并不痛苦，科尔温这样想着，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