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胡桃夹子的权杖》 第1章 序 “你很喜欢这个?” 王耀遮掩般放下手里的小人偶,还没等他说话路德维希便走上前,拿起一个细细端详:“这个核桃兵做得确实不错,如果想要买纪念品带回家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品牌店。” “等等,你说这个是核桃兵?” 手中的人偶有着八字胡,牙齿呲成一个“皿”的模样,浑身红绿相加,看上去格外热闹。尤其除了八字胡以外还有长白须,看上去更有种额外的民族风味。 “我们这里都是这么说的。” 王耀将手上的核桃兵放下去,扭头对着路德维希笑了笑:“这样啊,在我家一般都是叫它胡桃夹子。” 他见过很多种胡桃夹子,各种各样的,绿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带着高帽子的,拿小号的打鼓的,甚至还有三军仪仗队外观。路德维希口中的核桃兵从来都被称为胡桃夹子,被很多人喜爱,却又因为价格略高,更多都是在商店里看看它,然后恋恋不舍离开。 “喜欢为什么不买?” “我家里有一个了。” 王耀扯了个不算谎言的谎言,觉得也有些奇怪:“如果说是你们德/国的传统物品。” “嗯?” 那为什么在他印象里,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王耀没有继续说下去,最近这方面话题大家都挺敏感,而且他现在人在德国,说出来有点像是在挑衅。 “那么你还想去哪里?” “随便看看,哦对,我想去一趟你们家的大学走走。” 顺带去看看那些“在德国留学的五年是七年人生里最充实的十年”的可怜留学生们。 走在德国的街道上,王耀偶尔会随口哼几声歌,又很快住口。他略有些烦恼地看向那片湛蓝的天空,如今已是深秋,德国并没有那么寒冷—— 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寒冷。 “最后呢?你还想去哪里?” “嗯……” 出来逛了一大圈,走过了很多地方,最后王耀还是带走了一只握着权杖的核桃兵。他随身带着这只小家伙,在飞机上的时候莫名伸手,轻轻地拨弄了下它的权杖。 以前,他也一样被人送过一只。 只是和这个不太一样。 将手里的胡桃夹子放下,王耀安静地注视着那只相似却又不同的胡桃夹子,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抚摸了它的白色胡须。 真的,已经很久了。 “很久不见了。” 眼前的人笑眯眯地对自己挥了挥手,他笑容灿烂如同朝阳,有着旁人没有的朝气:“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达瓦里氏。” “伊……伊万?” 王耀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此刻是什么时候,伊万为什么是这个打扮? 他怎么会…… 然而在扫过身上的衣服与身边的人,他才恍然想起当年。那个时候他去伊万家学习无线电的使用方式,伊万是他的老师。 所以现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王耀恍惚良久,直到被对方抱住,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体温时,他才突然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梦境亦或者是现实,已经都不太重要了。 “好久不见,达瓦里氏。” 重要的是我与你,好久不见。 这是一部老作品的同人文 主角是冲国人和毛子 两个人交往很深,有很深的渊源 中间两人吵架差点掰了 但是又和好了。 有阿美调味品,阿美调味品很支持两人 最后是个Happy Ending 冲国人主角家里有不省心的下属/学生 所以这篇文是—— 哎呀好难猜啊【诶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 第2章 第一章 伊万在教学上面从不藏私,也无比严格。整个世界都乱成一团,王耀都不明白当时为何他会答应自己前来学习这种明显是最高端科技的东西。 “这很简单,你在为你的国家战斗吧?” 放学的时候伊万就会变得很随意,他总是会点一碗红菜汤,在冰天雪地里看一群学生兵在那儿笑闹:“我也是。” “这不太完全吧。” “在你对我说出‘达瓦里氏’的那刻,就已经不需要理由了,中国。” 伊万难得笑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有着种少年意气:“只要有一样的理想,朝着同一条道路前进,我们就应该互相帮助。” 道路啊。 王耀同样努力吃完了难得的瓦罐土豆,每一刻的学习都让他有种自己似乎真的回到那个时代的恍惚。那些自己以为早就忘却的语言突然之间浮现在脑海间,什么都很顺利,唯独那些弹舌音让不少人笑了不止一次。 没办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学不会。 莫斯科的雪总是纯白无瑕,但他们没有丝毫空闲。偶尔王耀也在想,历史上自己变成那个奇怪的第七个人,会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但好像没人觉得不对,就像是自己和伊万之间的交流,所有人仿佛在这一刻默认了,他们就是这样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 “在想什么?” “在想战斗结束以后。”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答让王耀有一瞬不安,他转头看向正在捏雪球的伊万,手上也瞬间捞起一把雪。也不知道是因为习惯还是打雪仗打习惯了,王耀甚至还把一块石头包进了雪球里面。 “战斗结束以后啊,达瓦里氏,你的战斗或许会持续很久。” “每个人都一样。” 王耀已经捏好了一个雪球,正好伊万也捏完。他端详着手里的一团雪白,突然把它又放在旁边,拿起雪地里抽出的枯枝,嘀嘀咕咕开始往雪球上不知道雕刻什么。 “但我想,你们或许会更艰难一点。” 不,我们各有各的困难。 他手里的雪球就这样放在旁边,然而还没等他出手,伊万就被旁边的攻击糊了满满一个侧脸。 “糟了,打中教官了!” “快跑!” 在莫斯科大学上课的不只是同胞,还有一些拉美面孔。他们姿态更加随意,虽然被教官狠狠训过,在放松时候依旧我行我素。伊万抬起一张脸,确认攻击对象后毫不犹豫弯腰也抄了一把雪。 “啊啊啊教官打过来了,快跑!” “你们都给我站住!” 王耀看着眼前的热闹,索性也抓起一把雪。他随便捏了捏,直接糊上了对面的后脑勺。 “等,等等?王你果然是教官那边的!” “没有哦,我只是准头不太好。” 席卷了整个学校的雪仗让不少教授都参与了进去,所有人的手都通红,但脸上的笑容又灿烂得如同雪日后的太阳。 “好累啊。” “有么?” 王耀倒在雪地上看到伊万对自己弯腰伸出的手,慢慢握上后接力从雪地上爬起来,被他轻柔地拍散了背上的雪。 “看来你还需要锻炼,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加一点量。” 那还是不用了,他挺介意的。 王耀闷笑一声,如果说是现在的话,他也不介意再加点战术指导。 “你好像一直都很乐观。” “嗯。” 9个月的无线电学习生活几乎可以说是一眨眼就过去,王耀终于找回了自己曾经不发弹舌音也能把俄语说得标准的技巧。这里的茶叶也不错,他手里的热茶完全替代了热水,国内的同学们也有样学样,结果还被不少本地学生看好。 “你看,我们交上了朋友。” 王耀也没想到会因为喝茶习惯让同胞们交上了朋友,黄色的面孔在这里总是特别的,他们看上去如此瘦弱,却又在每一个学习课程上名列前茅。 身体的孱弱能够通过食物与锻炼克服,头脑上的敏锐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那么,我希望他们能够活下去。” 那些不会忘记的欢笑与争吵,终究会止于生命的消失。让它们延续的唯一方式,只有“存活”。 “伊万。” 王耀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这么称呼他,还是单纯为了截断那个太过于让人伤心的可能性。但他同样知道,在这里的“毕业”,可能是所有人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相隔太远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仗,都有自己前进的方向。 向西北,往东南。 “我不会忘记。” 当他最后还是笑着转过头,对着似乎悲伤的人嘴角勾起弧度:“我们终将再见。”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寂静而无声,没有人哼歌,只会沉默地踩着白雪,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指引着电波的方向。电台里却有着口哨、歌唱、激情的宣扬,还有让人听了皱眉或哄笑的笑话。房子里昏暗的灯光伴随着大家凑着写出的简短问题,一双又一双长着冻疮的手虔诚地抚摸着那些旋转按钮,最后小心翼翼地打出一句话。 你好,世界。 你好,友人。 电波蔓延着传递到遥远的彼方,相隔很久才会有一句简短的话,用着旁人看来如同涂画的方块字传递而来。寒冷的冬天会因为那么几句话而激动到落泪,也会让所有人有着更加焦躁的想法。 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王生。” 王耀扭头看向几乎可以说是焦虑的男人,他的长发在一开始被他们偶尔埋怨,但感受过莫斯科的温度以后每个人都说他未雨绸缪,纷纷也把头发至少留到鬓角下,薄薄地保护长满冻疮的耳朵。 眼前这个人是学的最好的一个,也是最焦虑的一个。 王耀却只是安静地做自己手里的事情,等他结束最后一笔后转头看他:“能设计一套密码么?” “啊?” “能确保自己不被抓住么?” 能够用几根电线,就造出通讯工具么? 他慢慢冷静下来,思考着问题到第二天,告诉了他最肯定的答案。 “我会可以。” “那就继续吧。” 那就继续,这一场旁人眼里只是在徒劳挣扎的战斗。 莫斯科春天来得很晚,王耀眨着眼睛看着听到鸽子咕咕的叫声,下一秒就听到同胞们开始讨论鸽子汤烤乳鸽到底哪个好吃。 他觉得都不错。 “我建议你们不要太大声。” 伊万头疼地敲了敲桌子,看到这群人缩头缩脑的样子好笑又无奈:“如果你们不是眼睛一直盯着鸽子的方向,我会觉得你们是在讨论课题。” “这也是一个课题,教官。” “跑三千米。” 他们嬉笑着跑出门,王耀刚准备出门却被伊万拦下,示意和他一起走。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他们在10月到达这个地方,9个月的学习已经过了大半,7月就即将毕业。 “我会回去。” 王耀抬头看他,这真的是过了几个月么? 不,其实不是几个月。 “还记不记得我们聊过的问题,达瓦里氏?” 那他们聊过的问题可太多了。 王耀看到伊万坐下的地方依旧残存着些许积雪,他顿了顿随后坐过去,看着眼前的春光下慢慢重新铺满冰凉。 “我们接下来,各自有各自的战场。” “是的,伊万。” 他到现在也没有称呼过自己的名字,是因为意识到了,还是本就只是一场梦境? “我感觉不太好,达瓦里氏。” “每个人都不会感觉太好,这是战争。” 王耀垂下眼眸,他不能更明白这场战争的终结,无论是只要存活三天就能成为团长的斯大林格勒,还是十万青年十万兵,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战场,也各有各前进的方向。 石头雪球依旧在那里,圆滚滚地和所有的东西都格格不入。王耀伸手将它再次握在手心,却没有更多的雪花将它再扩大一圈。 “伊万。” “嗯?” “你会对我说‘达瓦里氏’么?” 这里是梦境,是现实。 雪球有着自己的冰冷,但却永远不会融化。 “你在说什么啊,达瓦里氏。” 伊万轻轻笑了起来,疯狂席卷的雪花在一瞬间散开,湛蓝的天空下紫丁香开得拥挤,在枝头上下摇晃着的花朵甚至压弯了枝头。 “我从来都是这样称呼你的,不是么?” 第3章 间章-书中相片 “李生,不是在整理书么?这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被妻子的声音弄得一惊,李生手里的照片柔和地呈“之”字形飘落在地上。他忙不迭把那张照片拾起来,小心翼翼地又对光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你还别说,确实是好东西,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找到的?” 妻子好奇地看向那张照片,照片上明显是莫斯科的风景,上面的两个人面容甚至能称得上一句清晰。那个苏联人穿着教官的服装,脸上似乎有着笑容。另外一个眉眼温润,他将手背在身后,腰板挺直,目光清正,相貌虽俊秀却很陌生。 “这是,谁?” 陌生是陌生,但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这是……王生。” 李生口中那个名字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最后轻叹一口气,对着妻子笑容柔和:“我们一起在苏联学无线电的。” “那不是很久了?” “是的。” 二十年的时光。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李生将手中这张黑白照片小心放好,再继续自己的整理工作。等到入夜他却又睡不着,轻手轻脚爬起来回到书房,拧开台灯看着那张照片良久,最后还是抽出了一张稿纸。 手里的钢笔还是当年留学用的,用来写他,倒是刚刚好。 他想,他应该是写信的。 但也应该,是写回忆的。 我的朋友王生 我至今记得当年,我被选中前往莫斯科参加培训,培训的是无线电相关的情报。选拔的竞争很激烈,我有幸前往,当时一起培训的有七个人,每个人我都记得很清楚。记得最清楚的那个,大约就是王生了。 开始学习的时候是10月,我刚到莫斯科,莫斯科就下了雪。我们陆陆续续到的人里,最明显的那个就是王生。王生长得好,但不知为何,他留了长头发,我们大家一开始都挺看不惯他。不仅如此,他俄语不会弹舌,说得倒是不错,就老是穿长衫,显得很是老派,大伙偶尔都会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被选进来的。 王生是个很奇特的人,他来到莫斯科以后,和很多莫斯科老师关系都会变得不错。其中尤其,他和布拉金斯基教官关系很好。王生说话客客气气的,声音也柔和,我们总说他可以学着去反串个女角。后来天气冷了,莫斯科一下雪,我们几乎从起床开始打哆嗦,看王生依旧坦荡,立刻都开始学王生穿长衫。更有甚者迫不及待地把头发也留长,好歹学王生用头发遮住点耳朵,免生冻疮。 王生很有先见之明,冬天的莫斯科冷得让人说不出话,笑一笑都费劲。他倒好,头发一解,半长头发塞脖子里,加上长衫围巾,看着都暖和,也让我们羡慕不已。后来有不少莫斯科同学去学他的样子,甚至都还做了套长衫。我们看他们觉得不伦不类怪了,可长衫能从肩膀遮到脚,到时候再抱个红茶,围坐在火炉便偶尔喝一口茶,手里再看看书。听到外面下雪了大伙也懒得动弹,一躺下就是个被窝,这实在是舒坦得很。 说到水,莫斯科没什么热水,我们都争先恐后去喝茶——他们那儿的红茶不太好,但好歹是热的。还有人学同学一道去喝伏特加,一口辣辣的下去,没暖和起来,自己先醉倒了。这边也没地方卖黄酒,米也少,大伙吃土豆,都吃得格外想念馒头。在这个时候,王生做出来了甜酒酿,整个无线电培训班都轰动得很,老师都来偷偷想要捞两口。 主要也是那会儿天气太冷,我们没法去郊外上电波课。再加上时间过了月余,我们的补贴到了,手里有点余钱。我还记得我去买了张音乐票,演的是拉赫玛尼诺夫的曲子,《第二钢琴协奏曲》太漂亮了,我听得如痴如醉。最倒霉的是程生,他心心念念买了奶酪,又觉得臭烘烘的,下不了嘴。在这个时候王生知道这件事情,他说他买了米,和程生换奶酪,再给程生做一道新菜。 那是王生第一次给咱们做饭,尤其还是甜酒酿。学校里其实是禁酒的,放学了下课了、出去学校也只能喝一点,在学校里尤其不许喝,但谁也不会觉得甜酒酿算得上是酒。王生第一次做酒酿控制不好量,我猜他是故意多做出来,请了所有人吃。 莫斯科几个教官都说一点酒味都没有,说不大甜,却又求他多给点。布拉金斯基教官最护着王生,这会他拦下不少人,一个人包了剩下的份儿,让咱们几个多拿一点,别人不行。 王生因为长头发,也会偶尔被认成姑娘。但他身手极好,是唯一一个能和布拉金斯基教官打得不分上下的人。那会大伙以武会友,我不太行,程生射击不错,但打起来还是吃亏。王生抄着不知道哪儿买的大勺就上台,一连挑了三个,那气势可足,打得所有人服气,喊得咱们喉咙碰着莫斯科的寒风,咽唾沫都觉得冷。他听到咱们鼓劲却又害羞,咱们起哄说别怕,按照王生的身手,再来几个都行。布拉金斯基教官就过来上台,和他打了五分钟。两个人不分上下,最后是王生先收手,两个人当平手互相鼓励下台。 再那之后我们在莫斯科明显如鱼得水了许多,王生的好身手、程生的枪法、还有大伙偶尔做个番茄蛋花汤,都让莫斯科的同志们很兴奋。有些拉美的同志喜欢甜酒酿喜欢得不得了,自己偷着做,结果吃了要不是王生发现提早送医院,怕不是一个个都酒精中毒。 我后来又去深入学习班,也是王生推荐的。他看人清正,从不藏私,大家都很喜欢他。长发我们看惯了,他只是扎起来,从来不会系辫子。看他偶尔发呆的模样,我们都猜他是不是有个妹妹。王生人好,学习也很好,无线电他总能举一反三。莫斯科郊外漆黑一片,咱们得徒步去上课看仪器,咱们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就开始唱歌。什么都唱,王生连牡丹亭都会,真真让人惊讶。等电波课上他思维敏锐得很,让我偶尔觉得自己的思维太局限,还是得跳出来,不仅仅看苏维埃,也要看看别的地方。 题外话,咱们学习的时候还想能不能看看苏联的空军海军,被婉拒了。王生却说交给他来,他换了个说辞,让布拉金斯基教官带了点飞机照片过来,说给咱们开开眼界。我们所有人如获至宝,赶紧拍了两张照片,小心夹在书里再带回来。 后来莫斯科结束学习,王生也不知去了哪里。但他说他会回国,咱们约好了以后再见,却都知道这个“以后”是不知道多久之后了。 离开的时候我给他和布拉金斯基教官拍了张合影,莫斯科花开得好,两个人笑是笑了,就太拘谨。照片很好看,我偷偷留了一份,带回国后又不知道塞去哪里,今日理书倒是看到了。 莫斯科花开得真好,咱们又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写到这里李生放下笔,他突然侧头摘下眼镜,用手深深地捂住了脸。 王生啊。 你现在在哪儿呢? 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第4章 间章-歌 猛然醒来的时候,天地之中只剩下一段昏黄的光。 远处的龙藏身在云间若隐若现,也不知道祂现在在想什么。王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很疼,躺着的感觉实在太好,好到他就想要这么沉沉睡去。 “睡不着啊。” 他睁着眼睛,突然轻笑一声,挣扎着又坐了起来。疼痛,伤疤,血迹—— 但又好像,只不过是再重来一次罢了。 “但是,好熟悉的感觉。” 王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伸手简单将自己散落的发扎起。他突然转过头,看向面容略显阴沉的人笑了:“也好奇怪。” “很奇怪么?” “是哦,从来我只听过瓦尔加斯兄弟是两个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因为从来没有过吧。” 面前的人与自己的面容如出一辙,只不过不同的是自己穿着的是习惯穿着的一身,他却制服笔挺,头发也梳得很好看。 没有那条低低的马尾辫。 王耀垂下眼眸,随后又仿佛是想到什么看向天空:“是因为在天上么?” “总要来这里的。” “也不是吧,我从来没来过。” “那你马上就会在这里了。” 但他确实没有来嘛。 看到王耀突然笑起来的样子对方变得愈发阴郁,他很快站起身,身上的制服上也同样渗出些许血迹。 “要走了。” “啊,我知道。” 王耀笑着同样站起来,语气里几乎可以说是带着亲昵的抱怨:“不帮下我么?” 瞧他手里的是什么?那还是汉阳造,好歹更新成王八盒子嘛。 “你指望我?” “天下第一的运输大队长,求求你啦。” 对方几乎可以说是立刻愤怒地瞪了过来,良久才将自己手里那把勃朗宁递了过去:“算了。” “好哦,那你不走么?” “你不是明白?” 你应该知道,应该懂的。 王耀想,他当然知道,但总要努力一次。 “喂。” “还有事?” “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双胞胎。” 王耀笑得灿烂,那双黑色的眼睛却无比锐利。他将手中的勃朗宁抬起,面对那个“自己”无比平淡:“你也应该明白的。” 其实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但很多时候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对面的人沉默着,王耀的步伐却逐渐变得轻松:“那么,我先走一步。” 不要想我。 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对着昏黄的大地一跃而下。龙在半空中微微舒展身躯,祂像是故意打了个喷嚏,醒来时瞪大了黄色的眼睛,看到留在天上的人在笑。 啊,是这样啊。 龙也笑了,祂轻轻松松犯了个身,重新陷入好梦。 你在哪里呢? 王耀想,有千百个地方他可以去,无论哪里都是需要他的。 他哼着歌一步步往下,昏黄逐渐变作破晓。 你看,不管一千次还是一百次。 他用手稍稍挡住光线,眺望远方,注视那抹红日初升。 太阳,总是会升起的。 第5章 第二章 “见到我很奇怪么,达瓦里氏?” 王耀没有因为旁人惊愕的表情而不自在,或者说恰巧相反,他现在可是再自然不过了。 不知道过了很久,但应该没有很久。不过时间与他而言偶尔也没有太多存在感,对别人来说,确实是很久了。 “我早就想到这一天了。” 他笑眯眯地开口,甚至对眼前的男人张开手臂。看到伊万眼睛一亮,王耀简单的与他拥抱后却掏出一个纸袋子,把东西全部拍在了伊万胸口。 “这是什么?” “嗯……怎么说呢。” 王耀卖了个关子,随后他长叹一声,故意扭头没去看他:“你看了就知道了。” 东西很简单,不过是现在的产量报告罢了——说句老实话,看到现在这点儿零头,王耀是真的不太习惯。 不过也没关系,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随便找了个教室读王耀送过来的文件,伊万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扭曲,看得王耀直乐呵。旁边的人倒是紧张得很,却被伊万示意没关系。 “还不如说,真实了解之后才好有对策。” 翻完了王耀送上的“大礼”,伊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重新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后猛地盯住王耀,语气里甚至有点控诉:“你是故意的么,达瓦里氏?” “没有哦。” 王耀满脸无辜,甚至还用手捧着脸,完全就是一副纯良的模样:“我只是实话实说。” 不实话实说,怎么来骗……不,来得到援助呢,对吧? 伊万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略显沉闷的节奏让王耀开始推测他在敲哪一首曲子。但很快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双红色的眸蓦然抬起,锐利的视线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达瓦里氏。” “嗯嗯?” “你在考验我?” 考验?那倒没有,但稍稍做点小动作倒是可以的。 “所以伊万,你想要怎么做?” 他将那些报告一张一张全部读完,再将其分门别类放好。随后眼前的人微微往前,双手五指交叉放在鼻梁前,如同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般陷入沉思,甚至都无法听见外面清脆的鸟鸣。 黑暗逐渐笼罩在室内,偏偏从窗口望出去是一片白光。王耀同样换了个姿势,依旧保持着微笑坐在那里,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除却朝气以外,也有着斟酌与考量。 那双红色的眼睛依旧明亮,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像只有瞬间,伊万·布拉金斯基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依旧是那种模样,让人觉得奇怪的柔和,又有着很少见的意气——很快这种感觉又被他收回。双手被他随意收回,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伸出手:“达瓦里氏。” “嗯?” “我会给你诚意。” 他真切地开口,声音如同大提琴般流畅:“你会给我什么呢?” 你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么? 王耀安静地垂眸,他嘴角的弧度仿佛钉死,总是给人一种谦和的感觉。但在这个时候他整个人又恍若给人留下陷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转为猎人角色的猎物。 “你想要什么,伊万?” 他轻笑一声,语气愉快又悠扬:“你如同明星指引,又如此支援刚出生的新国度,你想要什么却在询问我的意见。” “既然如此。” “如你所愿。” “签约吧。” “将以前的东西抛在身后,签约吧。” 王耀依旧是那副安定的模样,伊万微微抬起下巴,良久才开口:“达瓦里氏,你很聪明。” “你也应该明白我的。” 他们知道彼此,他们了解彼此。 你想要的东西,我愿意给。但我不乐意的时候,也请你明白我的坚持。 “所以。” “什么?” “现在是春天了,带我逛逛吧,达瓦里氏。” 之前所有紧张的气氛一瞬间消散,王耀起身看了眼外面,默默又回过头:“关于这件事情,我建议还是明天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今天有沙尘暴。” 王耀真的没说谎,外面一片白光,沙子开始遮天蔽日,除了认得出来这是白天以外,基本都没几个人敢在外面走。 伊万也无奈,刚想说几句就看到王耀用手按住嘴:“我会处理的,绝对会。” “那么达瓦里氏,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如果你要种植树木,首先不要用杨树。” 他还想说别用柳树呢,可这能实现么?根本不可能。 王耀内心腹诽,这么明显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唯一让人痛苦的就是,他这个建议铁定不会被采纳。 毕竟这里不是…… “哦对了,我也给你带了礼物过来。” 礼物?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硬糖,王耀看着那颗糖果,剥开糖纸后被其中的甜腻到皱眉。 “这是‘起飞’,坐飞机才会有的。” 糖纸被伊万重新折叠好,他似乎试图折出什么形状,又还是作罢:“味道很好,但没地方买到它们。” “真甜啊。” “还好吧。” 伊万笑得眉眼弯弯,焦糖的气息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我很喜欢……你在折什么?” “纸鹤。” 王耀这回倒是没有隐瞒,他在糖纸上努力折出折痕,随后折出一只小巧的纸鹤,放回在了伊万的掌心。 “还不错吧?” “你知道么?” “什么?” “我们有一种巧克力,也叫‘鹤’。” 很多时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偶然,汇集起来仿佛是命中注定一样,让王耀只能继续保持那种温和而完美的笑容。 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但现在他知道了。 “那款巧克力,味道很好。” 将旁边放着的棉布口罩戴在脸上,王耀听着伊万笑盈盈地说着巧克力的味道,声音因为口罩开始变得朦胧,又因为外面的天气将甜蜜的糖果转化成了一句他装作没听到的脏话。 啊哈哈,其实他也挺想这么说的。 “达瓦里氏。” “嗯?” “这种天气比在莫斯科的雪暴天还可怕。” 到最后甚至没忍住闭上了眼睛,全靠王耀带路的伊万来到住所,脱下帽子后抖了抖,在地上洒落一片金黄:“你居然能够习惯?” “当然,我习惯这里,就像是你习惯了莫斯科。” 王耀轻描淡写地帮伊万把他身上的沙子拍走,随手拿起旁边地扫帚简单扫了扫,再狠狠地拍打手里的棉布口罩。 “也是。” 王耀的这一连串动作实在是太过于丝滑,伊万在旁边看了良久才反应过来,重新又挠了挠自己的头:“但我还是想看一个美丽的北京。” “关于这件事情,最重要的除了我以外,也需要别人一起努力才行。” 所以说,蒙/古也要认真起来啊! 没敢说出内心的腹诽,王耀也同样在期待春天——北京的春天很美丽,哪怕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也有着属于她独有的生机勃勃。 “这里是北京么。” “是的。” 看向那巍峨的宫殿群,王耀背着手走在其中,眯起眼睛看向沙尘暴后几乎可以说是无比灿烂的艳阳天。 “几年前还不叫这个名字,但现在,这里是北京。” 他一步一步走上那灰白色的台阶,随后突然回过头,看到伊万同样在往上的样子步伐轻快:“我曾经也在这里住了很久。” “你会去和他们说话?” “有些会,一般不会。你呢,伊万?” “从来不。”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背挺得笔直,他斟酌而又带着些许思考,注视着面前风格完全不同的古建筑群,突然转头盯住一只肥嘟嘟的猫。 “你这里的猫很可爱。” “那肯定的。” “但有些疏于照顾了。” 疏于照顾?我看那只橘猫体重上除个2再开个根号,都没有半点疏于照顾的意思。 王耀面无表情地瞥了旁边的人一眼,却听到他有些好奇:“它们在这里活了很久?” “你可别说这个。” 它的血统可是比沙皇一家子还绵长。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知道啊,但我想先一步邀请你。” 不管是好是坏,是如何糟糕的局面,王耀想,大家也是想要伊万能够看到的。 “我们在废墟之上,建立一个新的,完整的,独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度。” 这不是很浪漫么? 王耀走在汉白玉龙纹上,他的步伐轻快,也不是真的踩上去,但依旧这样一步一步,和古往今来每一位继任者一样,走到最顶端。 现在不会再有跪拜,再有捧场,也不会再有观众。 他轻轻一拉自己头上带着星星的帽子,站在阳光下抬起手。 “从无到有,从未有过的。” 他所期待的,所有人所期望的,包括你也在注视的—— “如何?” 伊万想,没有比现在的王耀更让人觉得讨厌的人,也没有比现在的他更让人期待的人。 “我觉得现在的你在想要骗我的钱。” “我可没有。” “……” 真的没有? 王耀心虚一偏头,又很快理直气壮转身:“所以,你觉得如何嘛。” 算了。 伊万觉得自己也确实是怀抱着一种见证的愿望。 “达瓦里氏。” “嗯?” “你想要的我会帮助你。” 但也请你,让我看见我想看见的东西。 第6章 第三章 王耀其实很会跳舞。 从以前开始他就会跳舞,不管是《盘鼓》、《破阵》、还是《绿腰》、《霓裳羽衣》,无论健软,他都记得。 但现在的舞蹈不太一样,他很不擅长也不适应西式的交际舞,也不喜欢这种类型。 “很不情愿?” “怎么会。” 那抹笑容对伊万来说已经太过于熟悉,熟悉到他甚至能够明白这是一种礼貌的敷衍:“也没关系。” 反正也不过是礼节。 坐在旁边看别人跳舞总让王耀有些感叹,尤其在看到穿着帅气笑容略带羞涩的斯拉夫小伙子前往去邀请脸红的姑娘跳舞时,会看到他们不自在、却又像是在互相试探、互相照顾的笑脸。 这个场面他很喜欢。 旁边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让王耀略有些不自在,但那视线又在自己注意到的时候适时挪开,精准得让他更加烦躁。 有话倒是说,免得他再想来想去。 “可以请你跳舞么。” 抬头看到遮挡住光线的身影,王耀没有去看旁边那些似乎惊讶的表情,发现自己这个时候最在意的却是他眼睛里的东西。 “王耀。”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去管别人的想法,全然只是想要对自己伸出手。 “你可以和我跳一支舞么。” 我现在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王耀垂眸看向那只充满了伤痕与茧的手,之前的伸手所代表的不是他们,现在呢? 算了,那也没关系。 “好。” 因为没有必要去思考其中原因,现在唯一需要的是自己想,还是不想。 将手搭在他的手心中,感受着他紧握的力度,两个人似乎也从来没想过到底是男步还是女步,只是就这样站在一起。 亲密无间。 “很奇怪?” “完全没有。” 手心被握住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力量,而是他掌心的温度。伊万·布拉金斯基的手心总是出乎意料得炽热,却又会随着指尖逐渐变得冰凉。 老毛病了,一到冬天更是冰得让人胆颤惊心,他又会笑眯眯说没事,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 “这算是放松?” “能够和你跳一支舞,本来就是为数不多的好事。” 周围的暖黄色显得整个舞场像是被光晕笼罩,原本同样在跳舞的人群也渐渐消失,终究是只留下了自己和他。 “你期待这一支舞多久了?” “并没有很久。” 王耀简单算了算,也就一个小时吧。 “那我真有点伤心了。” 伊万·布拉金斯基脸上总是有着浅浅的笑容,哪怕说着这样的话也不忘记微笑。和他掌心相对的那刻王耀看到他微微眯起眼睛往前,将他的手指微妙往旁边一转后在自己指间缝隙狠狠攥住。 他盯着他,那双红色的双眸似乎变得愈发暗沉,像是掺杂了不可言说的欲念。 “你到底想要什么?” “嗯?” 王耀貌似在卖萌般歪了下头,他又很快笑起来,眉眼弯弯地看他。 就像是有所依仗一般肆无忌惮。 “大概是唯独不想被你小看,伊万。” 曲目是会结束的,舞会也是。 但歌声好像一直都没有停下过。 “你想学什么?” “想学你的歌。” 没有再提别的事情,伊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旁边的人,听到他似乎在跟着新一首曲子哼唱。王耀侧头看他,笑得很是灿烂:“怎么,不可以?” “并不是不可以。” “那就教教吧。” 虽然以后也会变成拿个萝卜切吧切吧剁了,但好歹现在能听到一点原汁原味、不会被模因污染的曲子。 “你知道么,学会别人的语言,除了学,咳,骂人话以外,最快的是学他们的歌。” “那你想听什么?” “看你啊,你会教我什么歌?” 王耀从一开始就和自己印象里的他不太一样,但又确确实实是王耀本人。 伊万·布拉金斯基收回视线看向乐队,仿佛是所有人的默契,他轻声跟着乐队哼起熟悉的歌。 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满树开放。 我们的山楂树,为何要忧伤。 王耀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没有接上后面的那句歌词,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是在失笑般开口:“这唱的是什么?” “山楂树。” “是么。” 为什么是这首,怎么会偏偏是这一首。 “你不喜欢?” “不。” 是我的内心希望你唱这一首,还是你确实是在这里,伊万·布拉金斯基? “我以为你会选喀秋莎。” “那首你听得应该比较多,可以试试别的。” 我倒是宁可你唱喀秋莎。 “在我这里上学的时候,不也应该听过不少?” “但没听你唱过。” 舞场内的灯光总是比别的地方更亮一些,对比旁边的昏暗显得其中的人格外吸引目光。王耀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话让伊万·布拉金斯基失笑,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低头笑出声:“那我给你多唱几句。” “来教教大家一起唱吧。” “诶——不可以只唱给你听?” “可以啊,你愿意的话。” 再来几首吧,再多唱几首吧。 王耀安静地听着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声音,他印象里他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的,带着点柔软,却又有着低哑与深沉。歌曲里总有挥之不去的悲伤,却又奇异得满怀希望。 “伊万。” “嗯?” 他转头看向伊万·布拉金斯基那双赤红的眼,突然笑了起来:“你叫我什么?” “……” 伊万·布拉金斯基张了张嘴,对着眼前的人露出同样的笑:“王耀。” 是啊,从来到这里开始,伊万就一直都称呼自己为“王耀”了。 那我亲爱的达瓦里氏,你还在么? 王耀闭上眼睛再睁开,安静地注视着机舱上的小桌板。胡桃夹子依旧落在小桌板上没收起来,呲牙的模样依旧是让人发笑,却又让人笑不出来。 它手里拿着一根权杖,权杖的顶端却是空的。 伸手摸索着权杖已经被打磨得圆润的顶部,王耀看着它没由来觉得这上面应该是还有点什么东西才对。 也不是说要有什么装饰,但就这样光秃秃的不太好。 那上面顶的应该是星星,还是钻石? 抚摸权杖的手微微停顿,王耀又摇了摇头。也不对,既然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又为什么一定要往上面强加什么东西。 没有这个必要,也不需要这么选择。 空着吧。 他放下手,换个方向闭上眼睛,却没有将它放起来。 权杖上面的东西,也仅存在他想象中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三章 第7章 第四章 “你好,鸡肉,还是牛肉?” 听到空乘那句很是熟悉的话王耀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面带微笑的女孩子,犹豫片刻后选了牛肉炒面,还拿到了一小份零食餐盒。 一小份水果、巴掌大那么点包装的怪味豆、一张湿纸巾,以及一个小小的巧克力蛋糕。 牛肉面的味道一般,算不上好吃也不难吃。王耀认真而又小心地将自己这份面吃完,听到隔壁母亲哄着小孩,还把自己当榜样说“隔壁的叔叔都吃完了”的时候,他没忍住低头笑。 还不错,这回自己是叔叔,不是姐姐。 水果是普通切好的梨子、葡萄、还有小番茄,味道同样不功不过。巧克力蛋糕倒是很好吃,蛋糕绵软,巧克力味道十足,甚至还有两粒巧克力脆珠埋在里面当惊喜。王耀有点舍不得吃完,但他还是先把蛋糕吃完,把怪味蚕豆放在手边发呆。 国际飞行的航班里其实也有不少电影,但翻来翻去他总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最后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在抱怨,王耀点开那部《他是龙》,盯着里面的女主角良久才又闭上眼睛。 别人耳朵里晦涩难懂、全靠字幕才能辨认的语言他随意就能听懂,熟悉得宛若母语一样,让他听着听着就又烦躁起来,完全起不到一点催眠的效果。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日子会有多长。 王耀微微侧头看向飞机上的航窗,他最后还是稍稍打开了一点。在打开航窗的下一秒,王耀就没忍住发出小声惨叫——外面过于灿烂的光线简直是致盲利器,他还是小心为上。 “你……” 坐在自己旁边的是个女孩子,王耀听到她的声音扭过头,看到她似乎犹豫了下,再小声开口:“还是别开的好。” “我知道,谢谢。” 王耀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继续注视自己面前的屏幕。 电影里在说着人与龙的故事,又再被问一个问题,到底是人先来的,还是龙先来的? “我想这很明显吧,而且也不会影响到什么对吧,耀?” 金发的青年笑容灿烂,脸上的眼镜仿佛是个装饰品,头顶那根呆毛来回跳动着,完全展露了阿尔弗雷德的好心情:“我们也好久没有坐下来聊天了。” 那确实是很久了。 已经不去在意为什么自己只是小小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又来到这里,王耀盯着阿尔弗雷德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出了声。 “喂,你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 是真的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太奇怪了。 明明两个人都在和自己说好久不见,自己的情绪却完全不同。尤其在看到阿尔弗雷德那个表情的时候,王耀反而笑得更灿烂。 “确实好久不见。” 还是不太一样的。 带着阿尔弗雷德参观的感觉和带着伊万完全不同,他没有那种期待,也没有一种雀跃的期待——或者说相反,在这个时候去观察阿尔弗雷德的表情,比当年更有意思。 他当年看到他是什么感觉? 和伊万不一样的忐忑,不一样的紧张,隐约的不乐意,但终究汇成一种期待。 “你会怎么看待我的国家呢,阿尔弗雷德?” “诶?” 仿佛惊愕于王耀这个问题,阿尔弗雷德稀奇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打量那个依旧穿着墨绿色老土军装的男人,良久才再转开视线:“好像不太一样。” “什么不太一样?” “和我想的你的表情不一样。” 他看过多少表情,阿尔弗雷德自己都不记得了。反正各种各样,不同样式,归根结底会有几分敌意、几分亲近、几分好奇——唯独好像没有王耀这种自然的自信。 就像是他在迎接别人来家里做客时候,他自己的样子。 你最厌恶的是什么?是别人学自己?不,如果有人来学自己也无所谓,反而会觉得很有乐趣。阿尔弗雷德知道这个,但他还是稍稍有点讨厌自己的表情出现在别人身上。 不过那也只是轻微的一些不适应,自己确实是在王耀家里做客,没必要因为这个特别在意。 “我还以为你不会欢迎我。” 王耀听到他的话有些愕然,甚至还伸手揉了揉脸,确认自己面部肌肉没有僵硬:“你是客人耶?难道你要我讨厌你?” 啊,好讨厌。 可是又会觉得,这个确实是王耀。 阿尔弗雷德难得沉痛地叹了口气,最后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勾住王耀的肩膀,带着点兴奋开口:“那就走,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那当然是老三样,长城故宫和烤鸭。 王耀学着阿尔弗雷德的模样耸了耸肩膀,看到他更加喜笑颜开的模样也没忍住:“你来我家这么高兴?” “嗯,是哦。” “为什么?” “因为……不太一样吧。” 他很好奇现在的王耀过得如何,身为国家的那部分在这一刻,阿尔弗雷德都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他想丢开这部分,认真地以朋友的角度去找王耀说说话。 “你现在怎么样?” 很好哦,依旧是能够把你胖揍一顿的实力。 对上那双充满关切的蓝眸,王耀却错开他的视线,像是才反应过来般吹了声口哨,引得空中飞舞的白鸽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 “哇,这是你的魔法么?” “不,仿照了一下鸽哨的声音罢了。” 当然,有没有养鸽子的人破口大骂,就不关他的事情咯。 “那看来,你很好。” 阿尔弗雷德跟着王耀抬脚往前,注视着街道上的人,也再度去扭头看向那一群白鸽:“好得出乎我的想象了。” “所以你吃不吃烤鸭?” “那是什么?不管了,吃!” 金黄中略偏向褐色,表面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漂亮光泽的鸭子就这样稳稳当当地在厨师手下慢慢片成片——最肥厚酥脆的鸭皮部分切成相等大小的长方形小块,摆在盘子里率先被送上。随后再是薄如蝉翼的面皮、切成小条的黄瓜与葱、加上黑色的甜面酱蘸料,摆在了片好的烤鸭边上。 “哇!” “哼哼。” 王耀带着点得意哼了一声,他就知道阿尔弗雷德会是这个反应。尤其知道阿尔弗雷德要来,他还根据阿尔弗雷德的口味,特意将甜面酱的甜口程度又往上加了点,并对他大力推荐现烤出来的鸭皮要蘸白砂糖。 “你看那个外国人,这是打过来了?” “不像吧?” 不是,为什么是打过来了? 王耀听到这几句话嘴角一抽,旁边有食客在窃窃私语的东西让他差点没拿稳当面皮。他还得给阿尔弗雷德示范,要怎么把烤鸭包上呢。 “黑色的酱是甜的?” “对。” “给我多来点!” 阿尔弗雷德满心满眼都是烤鸭,学着王耀的样子卷了一个又一个烤鸭卷,顺手还挑剔地把里面的大葱给去了。最后他啃掉炸完的鸭架子,心满意足摸着肚子瘫倒在餐椅上:“太棒了,烤鸭。”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拿这个给你还是一吃一个准。 王耀笑眯眯地喝着鸭血汤,稍稍扫了眼饭店里还留下的食客才轻声开口:“喜欢么?” “喜欢!超级喜欢!” “那么……” “等等哦。” 阿尔弗雷德艰难坐起来,对着面前的男人摆了摆手:“我现在是你的朋友。” “所以?” “带我去玩吧!” 不要去想别的,也不要去在意各种各样的事情。 “我想出去玩!” 金发男人腾得一下站起来,用所有人为之侧目的笑声把王耀从座位上拉起。然后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甚至如同老手一样去要体验黄包车。 放下一切吧。 他这么说着唱着,笑得更加灿烂。 不要在意别的。 他只是想来这里,见见友人罢了。 友人啊。 王耀想,他们确实是友人的,但在这个时候,友人却又显得如此珍贵又意义不明。 他不希望别人会因此不高兴,然而他更希望自己要高兴。 “你和他见面了。” “是的。” “玩得开心么。” “还不错。” 坐在电话边安静地回复对方的问题,在这两个问题以后便陷入了无限的沉寂。王耀一手拿着电话,另外一只手在自己的日记本上用英雄钢笔写着今日见闻。钢笔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会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连带着对面沉重的呼吸都仿佛白噪音伴奏。 今天的伊万很奇怪。 王耀写着今日见闻,笔尖吐槽着阿尔弗雷德的好胃口,声音却平稳有力:“是一次不错的来访。” “不错的,来访。” 是的。 “不错的来访。” 对面再度加重了音节,仿佛是强压下自己的怒火,又像是在对自己的行为进行批判:“你知道你的立场么,达瓦里氏。” “我的立场一直都很坚定,也从未改变过。” “所以你——” “伊万。” 王耀想,他果然没有和以前那样惶恐了。 电话对面的那个人哪怕是沉默也有十足的压迫感,可他也只是安静地书写着手里的文件,在放下笔的那一刻抬起头,几乎可以说是轻松地将自己靠在了椅背上。 “你是在不满,还是……” 还是感觉到了背叛? “你应该知道,我从未有过想要改变我的道路。” 从未改变,我也并非想要依附你而生。 “不,也不是背叛,你在愤怒。” 和**的家长一样,愤怒于家人为何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明明只要朝着他安排的路线去走,不用去考虑各种事情,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违背他的想法,尤其还要去和阿尔弗雷德那么接触? “伊万。” 伊万啊。 王耀缓缓吐出一口气,夜色中的灯火闪烁着微亮的光芒。当时他是怎么做的? 没有吵架,但两个人更僵了——那种尴尬,谁也不愿意先低头的痛苦,那不像是转身离开,更像是原本并行,在分叉路口彼此往前。 你不会去地狱,我也不会去天堂。 “你曾经和路德维希还有基尔伯特关系密切,和弗朗西斯关系也很好。” 法国的、俄国的艺术,俄国与德国的密切联系,一切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更改。 “我也想要和——” “他不是你的朋友。” “阿尔弗雷德是的。” “不,他不是。” 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 莫斯科正在下雪,他的声音好像很轻,却也很重。隔壁的房间里面有人在大发雷霆,壁炉的火光明明灭灭,最终却又维持在了那个温度。 伊万看向漆黑一片的雪夜,他好像有点迷茫——愤怒么?是的,是愤怒的。感觉到背叛么?是的,也有那么一点。 可是这种最根本的,最让他感受到浓重的、被侵扰的、被冒犯的情感,并非全部冲着王耀而去。 “哟~” 面无表情地挂断手上的电话,但在下一秒铃声又坚持不懈地响起。伊万盯着话筒良久才重新把它放在耳边:“说。” “哎呀——” “挂了。” “等等,等等嘛伊万,本Hero不是来和你炫耀的哦。” 啪得一下近乎将电话砸回去,伊万撑着桌子缓缓站起,站在窗边背过手注视着火光下在窗户里倒映出的自己。 真可怕啊,伊万·布拉金斯基。 他看着自己的双眸,那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酝酿着怒火与疲惫的,好像一点点变深了的赤色双眸。 你想要走的路,有那个能力自己去走么? 心里的声音告诉自己王耀可以,却又不断地被自己近乎癫狂地反对。 “归根究底,伊万啊,你就不能放开手么?” 王耀做的饭一直都很好吃,在那边生活的人们很幸福,他一直都是笑着的,双眼充满着光。 “我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 是啊,你当然不是可有可无的那个。 但是你这样挣扎,是为了什么? 自信,自满,自尊—— “你应该……” 你应该在我身边才对。 高大的男人伫立在克里姆林宫的窗前,他表情淡漠,很快又出现在莫斯科的风雪中,独自走过那条长路。 只是现在他的身边,已经没有那个穿着长衫的人了。 第8章 间章-乐 有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给他的。 注视着台上的舞者,伊万坐在剧院一个不好也不坏的位置上,一双深红色的眼眸注视着台上的人。 洁白的舞裙,绷直的脚尖,轻盈的身姿,舒展的双臂——很标准的舞姿,又带着自我风格,那位跳着白天鹅的姑娘昂着下巴,想要表现出一丝柔弱的态度,却又因为眼里的光,将这种柔弱变成了柔韧。 黑天鹅的挥鞭转三十二圈被她完成得轻松自在,带着挑衅又骄傲的姿态,就像是“黑天鹅”一样。 唯独和白天鹅不同的是,那个姑娘如同“黑天鹅”一般,有着黑色的发,黑色的眸。 那张面孔明显是带着拉丁或者意大利血统的模样,却无故会让他想到那个人。 他家的姑娘们也是一样,有着极高的天赋,勤奋的态度,坚韧的精神——六年的舞蹈课她们花了半年便完成,几乎都快成为传说了。 笑意在他嘴角漾开,却又蓦然收回。他依旧注视着台上的剧情,明明已经看过无数遍,他却依旧沉浸在其中,仿佛每一次都是初遇。 如果真的是初遇,那又会是什么样子? 离场时顺着人群而去,伊万略微抬头,看向因为路灯不见星星的夜空,仿佛是又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他确实是有点想念了,但—— “你又在想什么?” “你是谁?” 从暗处走来的人只是站在那里,他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遮挡住脖子,除却那双紫色的眼眸,几乎和自己别无二致:“这应该问你。” 你是谁? 伊万·布拉金斯基微微笑着站在那里,注视着那个“自己”稍稍用力握住手边的水管:“不,你只要消失就好了。” “你明明知道,你注定只会成为那样。” “……” “你看。” 反而是他往前走一步,眉眼弯弯地抬起手,想要接过一片雪花,却让那片六角形的水凝结物穿透手掌。 “不过是梦罢了。” “你是个梦。” “是这样么。” 紫色眼眸的人转向警惕的他,声音柔和又带上几分叹息:“但是到底是谁,在谁的梦里呢?” 伊万不是很想去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重复再度开口:“你想做什么。” “我大概想做很多事情。” 他背过手站在那边,故意吐出几口气,看它在冬日的灯光下化为白雾:“但是,唯独有一项不是很想做。” “什么。” “我不想要吵架。” 伊万·布拉金斯基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脸,良久才笑出声。 原来是这样啊。 他还是不想在那个时候,和王耀进行那一场,几乎是彻底决裂般的,如同小学生一样的吵架。 第9章 第五章 那一架是怎么吵起来的? 王耀一直都很好奇当初最开始的导火索是什么,但思来想去,他又好像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当时自己和伊万几乎吵得天崩地裂,让路德维希都忍不住拔腿就跑,娜塔莎怒视却偷偷摸摸后退几步。 好奇怪。 他在胡同巷子里面随便乱晃悠着,反正没人看见他,就索性和鹩哥说话:“你好。” “多新鲜呐,对鸟喊您好。” 鹩哥张嘴就是一句,听得王耀嘴角直抽:“您还知道您是鸟呢?” “嘿,这不巧了么,我确实知道。” “……” 你这鸟不是胡同里的,是园子里的吧! 和鹩哥你一句我一句,王耀都怀疑这鸟是捧哏家的,不然怎么说学逗唱比三年学徒都厉害。 不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童子功,说不出这正宗的捧哏味儿。当然,也有可能是固定句式,毕竟捧哏只要说个“诶哟,那可不”都能算。 王耀想了想,索性继续逗他:“你说,人为啥会和人吵架呢?” “哦,我懂了。” 鹩哥张了张翅膀,仿佛没听出什么来,甚至一本正经回答:“您为情所困了,是不是?” 等等,你这鸟儿是正常鸟么? 还是说梦里的鸟都不是鸟? 王耀思考良久,抬起头盯着那只鹩哥突然开了嘲讽:“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当然不是,鸟说的都是鸟语。” “那当然就不是为情所困。” “嘿,不承认是吧?” “哪里不承认了!” “哎哟这大声得,鸟都要聋咯。” “……” “人,您可真坏呐。” 鹩哥抑扬顿挫,婉转悠扬,又哀怨凄凉地拉了一嗓子,听得王耀真觉得自己有那么点薄情的感觉。随即他反应过来,差点咬牙切齿:“你再说一次?” “好好好,不是。” 真是鸟好,人坏。 鹩哥甚至还叹了口气,和哄小孩儿一样开口:“那您觉得您是什么呢?” 关键就是,他不知道。 鹩哥依旧站在那边偶尔扭头啄一口自己的羽毛,一双漆黑的双眼又看向天空,舒展着扑腾了几下翅膀后却没有飞走。 “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它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模仿出了一声轻笑:“是不舍得么?” 是不舍得么? 王耀睁开眼睛,他听着身后自行车铃铃的声音一点点往前走着,却又刻意绕开了一些地方。 他道歉了,但他道歉的信自己直到很久之后才收到。他很恳切,也很真诚,可在看向那双眼睛的时候王耀也明白,这封信晚了。 不多不少,晚在他恰巧说着会放下的后一天。 但那封信自己又是留着,时不时会读一读看一看。王耀自己都不知道在看着的是什么,是曾经的自己还是曾经的他们? 商店里面的东西逐渐开始多起来,他站在橱窗面前,突然看到橱窗又开始一点点变化,贴上了不同的海报,最后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眼神安定的女性。 异国的舞者穿着洁白的舞裙向上伸出手,脸上有着几分笑意,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核桃兵。 或者说是小小的胡桃夹子。 “很喜欢?” “也并不是。” 但会想要和他学,想要知道他喜欢的东西,想要学习到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你也有自己的舞蹈。” “对啊,我的舞蹈很漂亮哦,我也很喜欢跳舞的。” 王耀笑起来,却始终没有朝着旁边看过去:“真奇怪,怎么又见到你了?” “可能是因为,你恰巧来了。” 他退后一步,紫色的双眸里也难得掺杂了几分笑意:“你在我的国度里。” 虽然可能在万米高空以上。 可恰巧你在我的国度之中。 · “这位先生,要面包么?” “给我来一个吧。” 从空乘手中拿了一个面包塞在嘴里,王耀盯着飞机轨迹上面的城市名字,无声地将其一个个念出。那些冗长难念又难记的城市不断出现又消失,让他突然有点想念那些城市曾经的名姓。 明明这里应该是斯大林格勒。 应该是列宁格勒。 算了。 面包很软,也够他垫垫肚子,要来点辣酱就好了。 王耀啃着面包,啃完后撑着脑袋觉得自己一时半会不敢再睡着,刚才那一瞬间他真有点汗流浃背的感觉——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懂为什么会汗流浃背。 不对啊,自己只是路过,怎么好像要去伊万家做客一样? 而且说起来吵架的事情也早就解决了,怎么就还在纠结? 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王耀吃掉最后一块面包拍拍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轻叹了口气。 “你还站在这里?” “这不是在等你呀。” 伊万·布拉金斯基眉眼弯弯地看他,仿佛一点也不在意:“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这话也挺奇怪。” 王耀失笑着往前走,胡桃夹子的海报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张天鹅湖:“说得好像你不知道一样。” “听你亲口说出来,总是和从听别人说不一样嘛。” 伊万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风衣,脖子上围着围巾,一头白金色的发看上去比以往更耀眼了些:“今年,不来我家玩玩么?” “唔,看情况吧,怎么突然说到这件事情?” “我还是很想要你来我家玩的啦。” 路上不知不觉开始下起小雪,伊万抬手接下一朵雪花,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冰冷。雪花也依旧凝结在他的掌心,没有丝毫融化的模样。 “我一直都在想带你好好走走,带你去很多地方。” “一般来说后面会加一个‘但是’。” “没有但是哦,因为在我们之间,所有的‘但是’都是王耀你自己加上的吧。” 那双紫色的眸中有着盈盈笑意,看到王耀站在原地也不生气,放下手里的雪花又接下了新的一片:“是王耀你在犹豫。” “不。” 不是他在犹豫,王耀觉得自己对着感情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唯独这件事情他很明白。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可我明明还站在这里?” “那么是的,我会给你一个‘但是’。或许我会来,但不会是现在。” 你的邀请我会接下,但我不会就这么在梦中与你许下诺言。 “那样对你也太不尊重了,伊万。” 他笑起来,和之前伊万·布拉金斯基印象里的“王耀”一样笑得灿烂,几乎如同阳光般又拉了拉他的衣袖,略一低头后再度抬起,眼底全然是磊落与锐利。 “我会来看你的。” “真的?” “那如果是真的,你想要多久以后呢?” 会像是你家那个故事里面那样,或许是明天,或许永远也不会来? 伊万·布拉金斯基看着周围的街道越来越熟悉,他略抬起头,发现雪本来是在越下越大,但不知为何又维持在了那点小雪的模样。 是他想要“小雪”? 路边的风景熟悉得就像是每日都会走过的街区,伊万在其中并不显眼,但他就这么一遍一遍地走过,突然没忍住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吵架这件事情,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吧。 因为自己当时执拗,坚决,明知有错却不愿回转,一厢情愿地对着王耀说,你应该跟着我走。 你要跟着我走。 你怎么可以不跟着我。 明明只要跟着我就好。 “就算是今天,还是会有这种想法。” 伊万·布拉金斯基不想改,也没法改——最多就是遮掩遮掩。王耀也不是不知道,但他也会觉得只要他愿意遮掩下去,那他就是这样。 “很奇怪。” 明明应该是讨厌的,却又觉得这样很好。 这算不算“虚伪”?可他也会笑出声,也会想要说这样很有意思。 “那你什么时候会来?” 应该会很快吧。 那个已经消失的人,自己最终还是再努力往前走着,最后终于能够再触及到他的笑。 他笑起来,伸手看着一点点变得灿烂的天空,扬起一个同样灿烂的笑脸。 “我好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