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弱多病,但深陷修罗场》 1、第 1 章 滴,滴,滴…… 耳边的滴答声越来越钝,刺鼻的消毒水味逐渐淡去,混着无数面容体型一致的白大褂,一起沉进无际的湖里。 宋鹤眠赫然睁开眼睛。 “乖崽,好了没有,马上就要检票了。” “车站的卫生间怎么这么多人啊,我都快要急死了。” “你就知足吧,如今人还算少的了,多的时候你压根就进不来。” 纷乱嘈杂的声音涌入宋鹤眠肿胀的大脑里,她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手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微凉的水珠顺着下颚滑进衣襟,她立即清醒了过来。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凝视着自己的面容。 惨白的面容,消瘦的身体,还有那乌黑到吓人的黑瞳。她颤了颤眼睫,镜子里的人也颤了颤,几滴水珠顺着眼尾滑落。 宋鹤眠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她的身体。 若是别的身体,可没有这令人熟悉的虚弱感。 只是在她的记忆里,她应该因病去世了,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宿主您好,我是攻略系统10086,很高兴认识您。】 【您原本的生命体征已经消散,检测到您与系统任务高度契合,系统便自作主张将您投放到这个世界,希望您与系统能通力配合,共同完成任务。】 宋鹤眠瞧着脑海里的几行字,掖下了眼帘。 系统?投放? 所以她是穿越了? “任务,身份,以及我能获得什么。”宋鹤眠用纸巾擦拭干净自己的脸颊,朝洗手间外走去。 若是再迟些,她晚上该发烧了。 【宿主您出生后便被寄养在乡下,性格习惯可自行发挥。您高考成绩优异考上了沂兰大学,是个准大一新生。如今您正处于沂兰市的动车站,即将抵达学校。在您踏出动车站的瞬间,任务便会开启。】 【任务:攻略系统选定的4位女主,让她们对您的爱意值达到100%。】 【这是四位女主的信息,请宿主查收。】 宋鹤眠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游戏界面,摆放着四张大头照。她看都没看就将其叉掉,推着寄存在门口的行李朝外走。 几缕阳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白皙的肌肤浸润得愈发剔透,只是远远瞧过去,冷极了。 【酬劳。】 系统闪了闪,似乎有些不理解宿主的反应为何如此冷淡。 【四位女主有钱有权,获得了她们的真心,您便获得了一切,权势钱财任你索取。】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对她没有一点好处。不是自己的钱权,怎么用也不顺手。 就是不知道,完不成这个任务有没有惩罚。会让她再死一次吗。 虽说醒来之后依旧拖着这个残破的身体,但她还是有些留念。留念每一口呼吸,每一缕阳光。活下去是每一个生物的本能。 苟延残喘的她也不能幸免。 因此哪怕她不耐烦极了,在未搞清楚系统机制之前,她依旧保持沉默。 平白无故让她攻略不相识的女人,对她来说跟强迫她结婚生子没有任何区别。 喧嚣的动车站里,女子边喘着气边快步朝前走。一步两步三步,宋鹤眠突然停了下来。 从这到出口的路有这么长吗? 她又朝前走了几步。周围的景象如常向后退,瞧上去没有异样。 “乖崽,好了没有,马上就要检票了。” “车站的卫生间怎么这么多人啊,我都快要急死了。” “你就知足吧,如今人还算少的了,多的时候你压根就进不来。” 宋鹤眠眯了眯眼,她立即掉头往回走。 叮咚,动车站的广播响了好几下,无数旅客提着大包小包向她涌来,奔涌的人流直将她挤向出口。 宋鹤眠紧紧攥着行李箱,艰难的逆行。每一次碰撞都让她胸腔里的咳嗽险些破腔而出。 逆着人潮,一步,一步。单薄的身型在拥挤中几乎要被揉碎。她终于回到了起点。 “乖崽,好了没有,马上就要检票了。”一女子焦急地敲着紧闭的门。 “车站的卫生间怎么这么多人啊,我都快要急死了。” “你就知足吧,如今人还算少的了,多的时候你压根就进不来。”两名年轻女子排在队伍里,一前一后对着话。 似乎觉察到宋鹤眠的打量,三人同时扭过了头。以格外崎岖的姿势盯着她。 肩膀没动,只有头颅突兀地偏移,连发丝晃动的轨迹都分毫不差。 下一秒,三张嘴同时咧开,重复着分配给她们的台词。 “乖崽,好了没……没……没有。马上……上……检票。” “这么……这么……多……多人……” “知……足……” 她们以极其不规律的频率卡顿着。抬起的手会在半空凝滞半秒,而后猛地跳向下一个动作,连嘴巴张开的幅度、字句停顿的时间都分毫不差。 在宋鹤眠的注视下,三人的轮廓若隐若现,时不时浮现出半透明的波纹。透过波纹,她看到了混沌的洗手池,模糊的门把手,还未等她多看几眼,那些片段便被吞噬了。 整个空间就像是加载程度90%的游戏场景,不时泄露几处不连贯的破绽。 【这是什么情况。你将我投放到哪个世界观里?无限流?】宋鹤眠在脑海里冷淡地询问着系统。 她如今都有些怀疑整件事情的真实性,怀疑这一切可能都是她死前做的一场梦。 【怎么会这样?剧本里没有这一段剧情。】系统瞧上去比宋鹤眠还惊讶。 【这明明应该是女主和您的调情工具,用来推动剧情发展的。怎么您还没认识女主,便被缚灵困住了。】 【说清楚。】 【在这个世界里,少部分的人因为死前执念过深或是怨气过重,脱离躯壳的灵魂并未消散,而是被污染恶化为缚灵,它会形成独立于现实外的另一个领域。】 【不知道什么原因,宿主被拉入这个领域里,可能会被没有理智的缚灵杀死。】 【既然有此现象,就有应对方法。怎样才能出去。】 【杀死主导领域的缚灵。只是缚灵并无实体,寻常攻击对它无用,只有特殊能力拥有者才能伤到它。】 见宋鹤眠始终没有表现出它所期待的表情。它烦躁了。 三个人在它的操控下,面目狰狞地朝宋鹤眠逼近。 寒意顺着脊柱蔓延,宋鹤眠的脸愈发的苍白,她踉跄地往后退。 “经监察部门反馈,沂兰动车站里的磁场发生紊乱,疑似有缚灵作怪。现派特别行动1队前往救援。明朝晞,收到请回答。” “收到,马上前往救援。”一个恣意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动车站人流量大,请勿引起恐慌。” 女子扣上头盔,翻身越上摩托车,急促的风下,她森然地笑了。 “放心,保证将它撕成碎片。” 【怎么办怎么办,特别行动组的人就算前来救援,也没那么快。】 【宿主你可要撑住啊,撑到女主赶来救援。要不然我和你都要死于非命了。】 见宋鹤眠被逼到墙角,系统焦急忙慌给她鼓着劲。 【只要女主赶到,我们就不会有事。她很快的,最多不超过十分钟。我们只要再撑五分钟。】 【我死你也会死,对吗?】背脊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宋鹤眠冷不伶仃地问道。 【是的,自从我与您绑定后,我们便同生死,共荣辱。所以宿主您一定要撑住啊。】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鹤眠举起行李箱朝三人砸去,借着三人躲避的间隙,冲出包围圈,她双臂屈起,用肩膀用力一撞,撞开了那扇从始至终都紧闭的卫生间。 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马桶上,褪色的碎花裙下拖曳着乌黑水渍,它慢悠悠摇晃着小腿。 只剩眼白的眸子里倒映着宋鹤眠的面容,它与她对视了一会,咧开了嘴角,直接将它的半边脸截断了,凶恶地朝她扑去。 宋鹤眠忍着翻江倒海的胃,撒腿便朝外跑。 险而又险地避免它的攻击,她边喘着粗气,边在脑中打下几个大字。 【做个交易。】 【1、给我最大限度的自由。攻略女主可以,但我不想知道她们的信息和身份。该见面终归会见面的,一切顺其自然。带有目的的接近太过刻意不是吗?】 宋鹤眠越过地上莫名的凸起,边喘边咳,明明都快岔气了也没有停下来。 【可以,宿主先活下来,一切都好说。】系统卡顿了一会,立即回道。 【2、既然女主都是特殊能力拥有者,我应该也有。告诉我,怎么用,或者怎么唤醒。】 这一次系统沉默得更久了,久到宋鹤眠以为它死机了。 砰…… 被赫然凸起的地面一绊,宋鹤眠径直朝前摔去,手臂擦着地面划过几道血痕。 她倒吸一口凉气,踉跄地支起上半身。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滴落在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她冷眼瞧着张着血盆大口朝她咬来的缚灵。 【系统10086,你的攻略任务既不能让我获得健康的身体,也不能让我享受优渥的生活。如今助我摆脱困境,是你对我唯一的价值。】 【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和我一起去死!】 漆黑的利爪直朝宋鹤眠脖子抓去,腐烂的气息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抬起眼眸。 原本黝黑的眼眸骤然褪去所有色彩,只剩一片死寂的白。她抬起了手,一团白雾穿透翻腾的黑雾,如一道无声的惊雷,精准地刺穿缚灵的脑袋。 凄厉的叫声下,黑雾瞬间消散,缚灵捂着自己的脑袋,渐渐虚化。 宋鹤眠踉跄地爬了起来,居高临下瞧着它。 几滴血珠从眉心蜿蜒而下,滴在她惨白的脸上。 她只觉得脑子快要炸掉了,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抽离了出来。 “妈妈……”孩童的身影越来越淡,它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喃喃着。 “妈妈……” “回家,带我回家。” 它张着嘴嚎啕大哭,只是空洞的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可以……可以抱……抱我吗?” “冷。”孩子边朝宋鹤眠爬去,边伸出了手。下肢化为了灰烬,它便蠕动着上肢。 “妈……妈”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刚才还想要杀我的缚灵吗?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阴谋。” 宋鹤眠后退了好几步,说出的话格外冷淡。 “妈妈……” 小缚灵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脑袋。它机械地张着嘴,痛苦挣扎着。 宋鹤眠抿了抿嘴,她解下自己的外套,将它包裹住了。 “没有拥抱,但有这个。” 小缚灵眨了下眼,闭上眼睛化为了灰烬。 2、第 2 章 本就不稳定的领域随着小缚灵的死亡支离破碎。 耳畔灌满蜂鸣般的杂音,如同被无形的手攥住反复摇晃,宋鹤眠猝然皱起眉,压制着翻江倒海的酸意。 “这一间怎么进去那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排队就排队,不兴人家上的慢啊。” “我这可不是发牢骚。听说前段时间就在这里,死了个小孩,也是这样,许久没动静,等到有人开门时,小孩都已经死透了。” “啊,什么。” 阿姨的话立刻引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宋鹤眠颤了颤眼睫,许是被格外热闹的场景唤醒,眼前的朦胧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正站在门前,手握在门把上,准备开门。 细小的血珠从伤口渗出,沿着惨白的手臂而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半蹲下来对着马桶吐。每一次痉挛般的干呕都扯着浑身的力气。 她闭紧双眼,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地从眼角滑落,混着额角渗出的冷汗,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宿主,您没事吧。您……是在哭吗?】 【没有,你看错了。不该问的别问。】 宋鹤眠掖去眼尾的湿意,缓了下来。她静静地调了几回息。 而后将脸上的狼狈尽数抹去,打开了门。 原本嘈杂的声音赫然静了下来,众人瞧着半边染血长发浸湿的宋鹤眠,默默后退了几步。 宋鹤眠无事人般站在洗手台将自己清洗干净,拖着行李箱朝车站外走去。 “呼叫特别行动1队,沂兰动车站磁场趋于稳定,经检测发现事情已经解决,可自行解散。辛苦了。” “解决了?哪个小崽种敢跟我抢任务?”飙车刚刚飙到动车站门口的明朝晞狠狠地脱掉头盔,甩了好几下自己的湿发。 “明队长,请您注意言辞。” “怎么,第一天认识我啊。”她用一根手指转着头盔,倚靠在斜停的摩托车上。 “说不说,不说我自己去查。” “不是特别管理局的人。是被缚灵拉进领域的普通人。疑似在生死危难间觉醒了特殊能力,目前调查部的人正在赶往调查中。” 明朝晞哦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她刚想回学校,余光一瞥,一下便锁定住了那个背影。 “宋纾芩怎么会在这里?” 居然连她都惊动了,看来那个刚觉醒特殊能力的新人很是特别啊。 宋鹤眠踏出动车站,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哒哒哒哒。不徐不疾的脚步声下,一三十多岁的女子缓步朝她走去。 宋鹤眠敏锐地抬眸朝她望去。 乌黑的头发高高盘在头顶,露出她那张无甚表情的脸。 她打量了她一会,眼底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唯有常年居于上位的审视。 良久,她勾起唇角笑了。 “初次见面,我是你的母亲,宋纾芩。” 她伸出了一只手。 位高权重,强势不容辩驳,这是宋鹤眠对她的第一印象。 【系统,这人的话是否属实?】 【是的,目前她是你的母亲。】但是日后可就不一定了。 碍于答应了宿主的要求,知道宋纾芩真实身份的系统有些难以解释。 哦。这个世界的逻辑真怪。 这么年轻的母亲居然有她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并且还是母女俩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都有缚灵这种超自然生物了,又有什么逻辑可寻。可能是系统为她找的金手指吧。 宋鹤眠礼貌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指。并没有唤那声称呼。 宋纾芩也没在意,她转身朝前走去。 “宋鹤眠,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碰巧我也有。” 宋纾芩上了一辆漆黑狭长的车,扬眉示意她上来。 宋鹤眠不动神色地打量了几眼。 车内空间宽敞,顶级的真皮座椅,升降的桌板,电脑、传真等办公设备一应俱全。 还疑似配备了主动防御系统。 宋鹤眠慢吞吞地上了车,选了一个角落。 她这位来历不明的母亲身份很是特殊啊。 “宋小姐,您好。我是特殊管理局调查部的部长,蓝天。” 一身着黑色制服的女子紧随其后上了车。弯弯的眉眼,稚气的娃娃脸,蓝天递给了宋鹤眠一份保密协议。 “接下来要说的事涉及到机密,请宋小姐签订这份协议。我们才能继续。” 协议上仅有短短几行字,对特殊管理局相关的一切事物保密,不可告知管理局之外的任何人。 没有惩罚,没有警告。 宋鹤眠拿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后,名字浮现出一道金光,砰地一下炸开了。 特殊管理局采取了特殊的保密手段,跟特殊能力有关? “是的,所以宋小姐一定要遵守,不然会断舌头哦。”蓝天笑眯眯地接过了协议,瞥了一眼从始至终都没有将眼神分过来的宋纾芩。 自己的女儿自己不审,派她来审。 若说要回避,她就不应该坐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被拉到那个奇怪的地方。那个像鬼魂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我最后……好像使用了奇怪的能力,那个又是什么?跟特殊管理局管辖的事物一致?” 都是要被审问的,索性先发制人。 “宋小姐关心的事我会一一解答的。不过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这个。” 她递给了她一瓶喷雾。这个孩子脸白得像纸一样,怕不会问半半便昏过去了。 “先疗伤。” 宋鹤眠瞧了一眼自己手臂上已经凝固的伤口,点了点头。 她侧身撩起袖子,将胳膊递了过去。 “管理局特制的,疗效快,就是有些疼,忍一下。” 话音刚落,她便眼疾手快地喷在伤口上。 原本微垂的指尖下意识揪紧衣角,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宋鹤眠的表情似乎没有一丝变化,更别说痛呼了。唯有抬起眼眸的宋纾芩注意到,她的嘴角绷得发紧,微微抽搐着。 这个孩子有勇有谋还能忍。这是宋纾芩对她的第一印象。 “好了,这瓶药你带回家去。按照我说的方法使用。其余伤口在这也不方便处理。”蓝天瞥了一眼宋鹤眠不自然的腹部、腿部。 “需要让你缓一下吗,还是说我直接开始。”她总觉得宋鹤眠的脸色更白了。 “您说吧。”宋鹤眠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 “大约在50年前,京都发生数起悬案,短短数日间失踪了十几人。失踪人员完全没有规律。侦查了数月,还是当时的奇人看出了端倪,设法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也就是死去后未消散的灵魂所形成的领域,官方称呼它为缚灵,形成的领域为灵域。进去了二十几人,成功消灭了缚灵,但也全军覆没了。” “特殊管理局由此成立。专门负责处理缚灵的有关事物,同时搜寻各地有特殊能力的能人异士,加入管理局。这些特殊能力拥有者也有一个官方称号,叫做觉醒者。” “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是吧。”蓝天笑眯眯盯着宋鹤眠。 宋鹤眠眨了眨眼,垂眸认真思考了一下。 “若是你说的是危急关头我无意识发出的白光的话,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应该如何再次释放。” 蓝天拍了拍宋鹤眠的肩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她详细问询了一遍宋鹤眠在灵域里的有关经历。 宋鹤眠隐去了系统,半真半假地说出了口。 蓝天静静听着,手指不时敲击着手背。 见宋鹤眠说完,乖巧望着她。蓝天的手指抽搐了几下,滴滴答答在手背上敲个不停。 她顿了一会,许久,露出了笑容。 “感谢宋小姐的配合,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的能力是与什么有关?我该如何使用它?”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能力应该与精神有关。”倒似与她们调查部格外契合。 如此想着,蓝天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 “至于具体是什么,如何使用。得过两三天再看。刚觉醒的特殊能力不太稳定。三天后,管理局会再次上门,记录在案。” “觉醒者一般都是怎么获得能力的?”宋鹤眠轻声问道。像她这样的会很奇怪吗? “觉醒者一般有两种体系,一种是母系遗传,从小便知道自己的能力,并且与母亲相似。一种则是危急关头自我觉醒的,能力不定,没有规律。” 宋鹤眠的情况倒像是介于两者之间。蓝天瞄了一眼宋纾芩。 “这些常识日后管理局都会进行培训的。宋小姐这几天先好好休息。先行告退了。”蓝天冲她一笑,转身下了车。 车平稳地驶出市区。四周一片寂静。 宋鹤眠瞧着窗外飞驰的景物,慢慢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宋纾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在文件上签了个疑字,归入档案。 “这些年缚灵出现的越发频繁。它们除却猎杀仇人以外,还会下意识猎杀觉醒者。因为觉醒者拥有特殊能力,更容易觉察到缚灵,注意就意味着危险。这也是你为什么会被拉入灵域的原因。日后这样的事情可能还会发生。” 不徐不疾的声音在宋鹤眠耳畔响起,她立即睁开眼睛。 宋纾芩翘着二郎腿,淡淡瞧着她。 所以,她们才会默认觉醒者一定会加入管理局,加入管理局也是为了自保。 “我知道你刚才隐瞒了不少,但你孤身一人杀了缚灵,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是管理局的功臣。” “管理局一向尊重功臣,只要你不危害管理局,危害沂兰市的安全,管理局不在意,也不会追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吗?”宋纾芩扬了扬眉,似在宽慰,又似在警告。 明明她说的话滴水不漏,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宋鹤眠蹂蹑着衣角,深吸了几口气。她扬起惨白的脸,与宋纾岑如出一辙的眼眸里浮现出了一层水雾。 “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话。” 宋纾芩愣了一下,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不是她的下属,不是她的犯人,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 哪怕是明面上的,她这样的做法也有些不通人情。 她知道身份是假的,这个孩子可不知道。 真麻烦。 “管理局内部人员。”宋纾岑站了起来,她淡淡地说完这句话。 而后,斟酌了一会,她抬起手,僵硬地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 “作为你的母亲,我想说,欢迎回家。” 3、第 3 章 宋鹤眠侧躺着,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灼热感,胸腔里像揣了团温火,烧得她眼皮发沉。 她睁开眼睛,拿起早就备在柜前的退烧药,硬生生往喉咙里咽。 宋纾芩将她领回家后,便消失了。留下一个管家领着她逛了一遍别墅,让她好生歇息。 被子被她无意识地攥皱了一角,指尖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偶尔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又很快被更深的喘息压下去。 今天受了伤,淋了水,她早就知道她晚上会发烧。只是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宿主,39度5快40度了。您需要马上就医。要不然会烧成傻子的。】 宋鹤眠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铃,终究还是按下了。 无论宋纾岑可信不可信,她都已经来到了她的地盘。再防备又有什么用。 她是她的母亲,哪怕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至少,不会害她吧。 宋鹤眠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一声惊呼,还有无数急促的脚步声。 宋纾岑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从车上下来踏入别墅。管理局要事繁多,北区傍晚又发生动荡,她凌晨才处理完。 平日漆黑寂静的别墅如今灯火通明。 宋纾岑扬了扬眉,她朝上上下下个不停的管家招了招手。 而后,眉头紧锁。 受到惊吓、伤口感染、受寒,而后发烧? 身子骨那么弱吗? 宋纾岑脱下外套,踏入宋鹤眠的房间。 药液顺着细管一滴滴往下坠,宋鹤眠静静躺在床上,抿住了唇。单薄得宛若一张白纸。 宋纾岑顿了顿,她弯腰将被子严严实实地掖到了她的脖子上。 觉察到有人靠近,宋鹤眠艰难地睁开眼睛。 “是我,宋纾岑,好好休息吧。” 宋纾岑努力放缓声音,她将宋鹤眠湿漉漉的发丝别到耳后,便转身离开了。 “照顾好她。” “还有,她醒的时候叫她来见我。” 待宋鹤眠的意识再次清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她缓缓直起了身,除却还有些头昏脑涨外,她已经觉察不到什么异常了。她退烧了。 拔针、下楼、吃饭。 吃完饭后,她穿着睡衣站在宋纾岑的门口,敲了三下门。 “进。” 宋纾岑坐在办公桌上,批阅着文件。见宋鹤眠依旧站在门口,她淡淡道。 “关门,过来坐。” 宋鹤眠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坐在她对面。 她昨日应该先将那些退烧药销毁再按铃的。烧糊涂了。 “昨晚发烧了为什么不叫人。非要等到情况紧急了。”宋纾岑的视线依旧落在文件上,她淡淡地问着话,听不出喜怒。 宋鹤眠刚想拿提前编好的那套说辞搪塞她。 便见宋纾岑赫然抬眸,望向了她。 “想清楚了再回答,在我面前你撒不了谎。” 宋纾岑的特殊能力与此有关? 宋鹤眠几乎立即得到了结论。 她垂下眼帘,露出苍白的下颚。 “我们没什么感情。” 她不信任她,宋纾岑并不意外。她对她也有所堤防。两人都心知肚明。 “于私你是我的女儿,于公你是管理局的新人。管理局最看重的便是传承。” 她是对她的来历有些疑问,但她不希望她出事。 这样吗。宋鹤眠颤了颤睫毛,沉默了。多说多错,她孱弱的身体便是她最好的保护伞。 “那这么说吧,在外人眼里,你与我是共同体,我们利益一致,是天然的政治同盟。所以,只要你不做出危害沂兰市的举动,我不会害你,甚至还要保护你。” 宋纾岑站定在宋鹤眠面前,将近一米八的身型将她衬托得愈发消瘦。她垂下眼眸,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管理局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回家还要处理这些。 她不需要她完全信她,只需要她不排斥她,这就足够了。 宋鹤眠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眸。似乎在思考她刚才的话。 黑眸里倒映着宋鹤眠的面容。良久,她点了点头,笑了。 “知道了。” 知道就好。 宋纾岑转头便走。一只手轻轻揪住了她的衣角,一触即松。 “还有什么事吗?” “抱……抱歉。”细嗡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撒谎。宋纾岑嗤笑一声,也懒得拆穿她。 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就好。她对她打什么鬼主意,想干什么并不感兴趣。 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传入她耳里,她似乎想起什么,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的身体一直都这么孱弱吗?” 宋鹤眠瞧着那个背影,抿住了嘴。黝黑的眼眸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水雾。 她掉头便走。 宋纾岑很像她的亲生母亲。因为她生下来就只剩下一口气,哪怕养大了身体也不好,隔三差五的生病。 所以,母亲从来不在她身上投入感情,因为怕她早夭,浪费了投入。 但这不是前世了,她也不是她的母亲。现在,她需要这个身份,还不能与她撕破脸。 宋鹤眠深吸一口气,停住了脚步。 “娘胎里自带的,从小便这样。您不知道吗?” “母亲工作繁忙,就不打扰了。” 在宋纾岑微愣的表情下,宋鹤眠离开了房间。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唤作母亲,只是比起亲近,更像是嘲讽。 一个母亲会这么不了解她的孩子吗?特别是生而体弱的? 宋纾岑抽出一分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没想出来,她便继续投入工作。 又不是真是她的女儿。 【宿主,您心情不好。】系统疑惑地问道。 宋鹤眠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面前,瞧着自己孱弱的身体。 【没有。】 【还有,谁允许你窥伺我的?】 那双眼,黑得像深不见底的夜,里面翻涌的杀意不是虚浮的狠厉,而是沉在骨血里的冷。 似乎正在透过镜子,打量着潜伏在她身体里的系统。 系统卡顿了一会,客观评价道:【没有,系统尊重宿主。只是您的表情看上去就很难看。】 宋鹤眠隔着镜子打量了一会,这才渐渐收敛了杀心。 【昨天危急关头杀死缚灵的白光是怎么回事?是我的特殊能力?由你发出的?】 【不是的,那是属于宿主您的特殊能力,自然得您才能使用,系统最多起到辅佐作用,加快激活而已。】 【哦。】 如此便好,若是由它来操控,她还得先不惜一切代价吞噬它。 宋鹤眠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眉心。 她记得是这里,这里流出了血。 宋鹤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一辆与宋纾岑格外相似的黑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特殊管理局调查部部长蓝天坐在宋鹤眠的面前。 她又递给了宋鹤眠一份协议。 这是一份聘用协议。 宋鹤眠签下了协议。 “不先测试一下我的能力,若是不符合管理局的要求怎么办?”宋鹤眠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会的,只要是觉醒者,都要签署这份协议,成为管理局的一员。” “至于是编外工,还是正式员工,这就要看特殊能力了。测试完成后,觉醒者的档案将会投入各个部门,若是被部长看重,经过一年的实习考核,才能成为正式员工。” “不过考核期内,一切薪资待遇与正式员工一样。管理局的福利待遇也是相当不错的。”蓝天笑眯眯地将管理局的福利待遇交代清楚。 顺便专门提了一嘴她们调查部。 只要是这种危机关头觉醒特殊能力并杀死缚灵的,她的特殊能力就弱不了。更别说还疑似精神系了。她们调查部的标配。 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先下手为强怎么对得起她的位置。 而且她觉得宋纾岑的女儿就应该进调查部,女承母业。宋纾岑当年不就是这么升上去的吗? “现在跟我去管理局,那里有检测特殊能力的设备。” 明明宋纾岑一个小时前才到管理局上班,为什么不将她女儿捎过去,还得她亲自上门一趟。 蓝天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她的老上司还是和以前一样。 黑车一路疾驰到了市区,停在了一栋破旧的写字楼前。墙皮掉了半墙,上锁的玻璃门上还画了个大大的拆字,路过的人从不会多瞥一眼。 蓝天轻车熟马地绕到了大楼的背部,推开生锈的铁门,一直走到尽头的电梯口。 她正对着闪着蓝光的屏幕,叮咚,瞳孔识别成功。电梯开启。她们一路上了三楼。 原本破旧灰败的大楼别有洞天。宋鹤眠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布局。 冷白色的灯光照亮墙面悬浮的全息屏幕,上面滚动着常人看不懂的数据与特殊事件坐标,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 “南区景安市丰田区慈心大厦磁场发生波动,现分配任务,倒计时一分钟。先到先得,过时不候哦。” “d级?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c级!c级!你是哪个部长招进来的?这个月绩效没了。” “许呦,三个月了,只剩下三个月了。若是你再不干正事,唯一一次转正机会就报废了。” 宋鹤眠进了一间全封闭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唯有一个竖直的全息舱。 按照要求躺了进去,再次睁眼时,肆意膨胀的黑雾,面目狰狞的缚灵,它们凶狠地伸出爪子。 “管理局的检测流程很简单,将眼前的场景当做真的,而后,击杀它。” “当然,你也可以看着你的身体被缚灵啃食。管理局的全息舱拥有90%的感知度。” 就在满是污垢的爪子碰到宋鹤眠的脖颈前,她抬起了手。 黝黑的眼眸被虚无的白吞噬,她的手中浮现出了一小光团。小小的白团挤进汹涌的黑雾中。化作无数细小的颗粒,散落各处。 五分钟后,黑雾与缚灵消失殆尽。 4、第 4 章 宋鹤眠望着已经恢复原样的房间,有些恍惚。 实际上,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应该如何使用特殊能力,就一抬手,自然而然使用了出来。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人理她。连领她进来的蓝天也不见踪影。 就在一墙之隔,坐在单向玻璃前的工作人员吵开了花。她们对着电脑上的一系列数据,进行激烈的辩驳。 “应该是精神系,精神系觉醒者施展能力的媒介就是眼睛。” “精神系觉醒者的能力大多以辅助为主,可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她只用了五分钟便清除了全部的缚灵。资料上显示,她三天前才觉醒。这绝对不是精神系能够做到的。更符合自然系中的光元素。” “不可能是光元素,数据上明明白白显示了,从始至终,温度都没有变化。” “也许不从属这两个大类。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的能力更像是净化。” “净化视觉中的一切污秽。”蓝天站在她们背后,瞧着不停闪烁的数据,喃喃着。 “净化!”一直嚷嚷着是精神系的工作人员一愣,她立即调出之间的录像,放大放大再放大。 细小的白色颗粒悬浮在浓稠的黑雾里,横冲直撞。 暗沉的黑雾断断续续泛起涟漪,慢慢化作灰烟。 “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但,净化不是20年前管理总局的公元良博士提出的一个假说吗,后来被诸多博士推翻了。” “现实中真的有人的特殊能力会是这个吗?” 蓝天透过玻璃注视着消瘦的宋鹤眠,轻声道: “日后有的是时间验证不是吗?” “现在,她我们调查部要了。审核完后将她的档案直接调过去吧。” 早就蓝天将净化那个词说出来时,每个工作人员都悄咪咪地低下头,啪嗒啪嗒发着消息。 看看时间,应该快到了。 “蓝部长,这不符合规定吧。”砰地一下,门被一掌推开了。 一穿着作战服的健硕女子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在她身后,又陆陆续续进了3个人。 蓝天瞧着4人满是敌意地瞪着自己,无奈地笑了。近水楼台没了。 管理局的5个部长都来齐了。 因为之前检测特殊能力是由某个部门负责的。也就出现过提前将人才往自家部门塞的违规行为。 后来便演变为各部门各出一个,检测出人才也好给自家通风报信。 “这人我作战部要了,档案今天就可以调过去,我会马上汇报给局长。”蒋沽一锤定音道。 她扫了一眼其余的4个部长,觉得她们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你没看到她的身体数据吗?她根本不适合上前线。这样的人才若是出事了怎么办?”蓝天忍无可忍,这大老粗能不能将她的鼻孔向下掰点。 咦,其余的3个部长认真看了一遍宋鹤眠的身体数据,又觉得自己行了。 医疗部部长刚想要说话,便被蒋沽打断了。 “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身体差又如何,会喘会跑,就能上阵杀敌。这样的人才天生就是要上前线的。送给你们检查部能培养出什么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哦,对,还有你们。” “我说的是除作战部以外的一切部门。” “蒋沽!”蓝天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双手握成了拳。 “各位部长若是想打架请到训练场,这里的仪器精密,经不起折腾。”一工作人员弱弱地提醒道。 “这一切的前提,还要看那孩子的意愿不是吗?”蓝天深吸一口气,朝外走去。 蒋沽紧随其后。 “明朝晞会成为她的队友。” “明朝晞?蒋部长,您自己使唤得了她吗?” 宋鹤眠瞧着摆在面前的5份offer,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接下来的三周是基础知识培训期,每位新手觉醒者都要参与,届时会简单介绍各个部门,培训基础操作。培训期结束再决定也不迟。” “谢谢蓝部长。” 蓝天摆了摆手。蒋沽其实说的也没错,这样的能力上前线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将一切手续办妥后,宋鹤眠原路返回,打算去沂兰大学逛逛。 今天是8月29日,还有2天她就要开学了。开学后会有三周的军训,与培训期撞了。管理局的意思是军训不用去,她们解决,她只要按时来培训就行。 比起大学的军训,在这,她会接受更为系统的培训。 只是,大学是寄宿制,她如今怕是不太方便,不知道可不可以申请单人宿舍。 宋鹤眠垂眸思索着。 就见一个身影不知道从何钻出来,簌地一下躲在了她的背后。 “许呦,第五次了!已经是第五次了!第五次偷懒被我抓到,而且,你居然在医疗包里塞零食!” 一穿着作战服的女子怒气冲冲地朝这走来。 宋鹤眠下意识想要侧身回避,就被一只手紧紧拉住了衣摆。 “姐姐,江湖救急啊,求求了~”一女孩眨巴着小鹿般的圆眼睛,露出她那张白净粉嫩的脸。 见宋鹤眠不语,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拜了好几下。 “许呦!你又开始装可怜了。过来,这次我不骂你。”女子站立在宋鹤眠面前,瞪着躲在她背后的许呦。 宋鹤眠不太想参与这事,对女子笑了笑表示自己是路过的。伸手用力抽着被她揪住的衣摆,居然没抽出来。 她皱着眉看着那个名为许呦的人,许呦像是觉察不到宋鹤眠的眼神般,讨好地冲女子一笑,拉长尾音求着饶:“每次你都那么说,每次出去后还是会被骂。不出去不出去。” “再说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改。组长你就再饶我一回吧。求求。”许呦一手拜拜,一手紧紧揪着宋鹤眠,让宋鹤眠想动也动不了。 “待会再收拾你。”知道许呦的德行,女子瞪了许呦一眼,歉意地朝宋鹤眠一笑,转身离开。 身后许呦得意地哼了一下,立刻松开了手。 她蹦到宋鹤眠的面前,眼睛弯成了两枚亮晶晶的月牙。 “姐姐好,我叫许呦。” 两个浅浅的酒窝雕琢在圆润的脸颊上,许呦扬起了两颗尖尖的虎牙。可爱又稚气,任谁瞧了也不忍心讨厌。 “你好。”宋鹤眠客套地冲她一笑。 本以为客套几句话便可以离开,哪知这个许呦像是缠上她般,从左边绕到右边,又从右边绕到左边,叭叭叭个不停。 “姐姐,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吗?在哪个部门啊?闲暇时我可以去找你玩啊。” “姐姐,你都不知道我们队长有多凶,幸亏你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之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是因为我的话太密了吗?姐姐不会也像她们一样嫌弃我话多吧。”许哟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 宋鹤眠张了张嘴,没有还没说出口。许呦就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立即恢复了活力。 “姐姐~姐姐~姐姐~” 没过一会,宋鹤眠就被这声姐姐洗脑了,脑袋嗡嗡作响,整得她头都大了。 怎么会有这么聒噪的人。早知道晚一点出来了。 “我叫宋鹤眠。”别叫我姐姐了。不喜欢。 许哟听着宋鹤眠正经的自我介绍,笑弯了眼。 “总算知道宋姐姐的名字了。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呦呦,我的小名,宋姐姐以后都可以这么唤。” 宋鹤眠扯了扯嘴角,给了她一个客套又疏离的微笑。 “啊。”许呦眨巴了下眼睛。好像才发现宋鹤眠的脸色不太好。 “姐姐是不喜欢我叫你姐姐吗?也是,我们第一天认识,这样发展得有些快了。” 她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个称呼:“那……眠眠~” 措不及防下,宋鹤眠被呛到了,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消瘦的肩膀微微起伏,夹杂着细碎的气音。 “那……鹤鹤,宋宋?”许哟手忙脚乱地围着宋鹤眠转,想碰又不敢碰她。 “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叫你宋鹤眠。你不要急,这样咳嗽一定很难受。” 咳了几声,好不容易缓下来。宋鹤眠瞧着许哟可怜巴巴的眼睛,无力地笑了。 “你还是叫我姐姐吧。” 喊过来喊过去,还是第一个称呼勉强能够入耳。 进电梯,下楼。宋鹤眠总算摆脱了那个粘人精。虽然是以加了联系方式作为代价。 她瞧着那个可可爱爱的小鹿头像,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她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人。她天生身体不好,性格也不讨喜。病恹恹的,没什么人喜欢凑到她跟前,怕过了她的病气。碰巧她也不喜欢凑到别人跟前。 宋鹤眠随手备注了个许呦呦。 而后便打车到了沂兰大学。 校门的鎏金校名被初秋的阳光晒得发亮,两侧的梧桐树下挤满拖着行李箱的学生,轮子碾过咕噜声、家长的叮嘱声和朋友间的笑闹声缠在一起,连保安亭前的登记桌都排起了长队,满是鲜活的烟火气。 宋鹤眠这才有种脚落实地的感觉,她又要上大学了。 “喵呜。”一只橘黄色的小猫轻巧地从树上翻了下来。它朝宋鹤眠叫了一声。啪嗒啪嗒朝她走去。 宋鹤眠瞥了它一眼,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喵呜。”小橘猫摆了几下尾巴,见小人始终不上前。 它软软地倒在地上,朝天挥舞了几下四肢,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宋鹤眠淡淡地看了好几眼,过了一会,她不动声色地朝小橘猫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她停在了小橘猫跟前。又审视了一会。 “喵呜喵呜喵喵~”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它的耳朵。 5、第 5 章 “局长,沂兰市动车站灵域爆发的调查报告出来了。死者是一名6岁的小女孩。8月19日死于动车站的卫生间。案件第一时间交给市公安局调查,至今仍未查出结果。” “8月26日也就是三天前,抵达沂兰市动车站的宋鹤眠被捕捉进了灵域。在此之前,监测部一直没监测到异常。这也是最奇怪的一点。” “脱离躯壳的灵魂通常是在死亡的前3天被污染,成为缚灵,进而形成自己的灵域。灵域一旦展开,便会被监测部捕捉。它的死亡时间足足有一周,不可能是26日才形成的。” “若是她们设法屏蔽了呢。”蓝天听到一顿,又与她们有关吗。 “那她们精心准备的目的是什么?杀了宋鹤眠?” “可是,那时候的宋鹤眠还不是觉醒者,那些人怎么会苦心积虑想要杀她。况且,如果那个时候宋鹤眠已经是觉醒者并被她们得知了,她们又怎么会用一个d级灵域杀她。” “所以还得接着往下查。在此期间,必须确保宋鹤眠的安全。”宋纾岑轻轻点了下桌子。 蓝天严肃地应了一声,而后不动神色瞄了宋纾岑一眼。 宋鹤眠真的是她的女儿吗?她谈论她的女儿跟谈论管理局的下属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宋纾岑一向是这个性子,时刻将管理局的利益放在最前面。 似乎想到什么,宋纾岑赫然抬眸。“宋鹤眠现在在哪?” 在别墅,她的地盘,那些人无法下手。日后进了沂兰大学,有那人在,那些人也不好下手。如今这个时间便是她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刚离开管理局一会。我现在马上去确定她的……” 叮叮叮,熟悉的广播声再次响起。 “沂兰大学东门外磁场发生紊乱,初步评级为c级。请诸位觉醒者谨慎接取任务。提示,任务优先考虑特别行动队。” 宋鹤眠面无表情地抱着那只小橘猫,轻轻揉捏着它有些应激的后颈,让它紧绷的身体放松,软在自己的臂弯里。 3天被拉入2个灵域,虽说觉醒者容易引起缚灵的注意,但这频次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真的是因为她倒霉吗? 【剧本里没有这一段啊,宿主。】系统瞧上去受到的惊吓比她还大。 从她走出动车站以后,经历的一切,剧本上哪个又有呢? 【我被拉进来就算了,为什么它也会被拉进来。】 【可能……是因为当时宿主正在摸它,碰巧缚灵锁定住了宿主,就一起带进来了?】 也就是说是她害了它。 如此一想,宋鹤眠便心安理得地将它抱在了怀里。 她想,既然是她的错,她就会负责,将它完好无损地带出去。 她的面前是一间奇怪的房间。 没有墙与顶的界限,衣柜的木板与床单的棉絮在半空中纠缠成扭曲的絮团,衬衫的袖口裹着台灯的金属支架,像共生的藤蔓般悬浮。书本不再是规整的矩形,纸页从书脊处炸开,文字脱离纸面,与零食袋里漏出的碎屑、滚落的笔帽混在一起,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飘移,分不清哪些是物品,哪些是碎片。 没有凶神恶煞的缚灵,除了她和小猫以外,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 宋鹤眠小心翼翼地抬起腿,落在勉强能看做地板的平面上。 下一秒,地板砰地一下炸开了,扬起的细碎争先恐后地缠上她的腿。 宋鹤眠甩了又甩,没甩掉,便垂下头伸出了手。一团白光颤巍巍地飞了出来,勤勤恳恳清除着。 解救完自己的脚,她又试探性地向前一步,这一次,地板倒是没碎,人飘了。 她像一片被风托起的羽毛,脚尖离了地,不受控制地朝中心飞去。 一连撞了好几个漂浮在空中的不明物,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袭,一如之前的脆弱的地板。 那些颗粒只是黏上了她,糊了她满身。 宋鹤眠清除完手,腿又被缠上了,清除完腿,又爬满了脖子。到最后,感受到自己的能力要被耗尽了,她立即停了手。 她将干干净净的小猫裹进衣服里,继续观察身下的环境。企图找到一点线索。 掌控这片灵域的缚灵还没现身,她必须留有余力。再加上如今缠在她身上的东西好像没什么危害。她也就放任了。 若是宋鹤眠参加了特殊管理局的基础知识培训,她就应该知道手册上标红的第一条:永远不要被灵域里的任何东西缠上。 飘啊飘,飘到了房间的正中心,她的身体才重新恢复了些许重量。 她看向了房间里唯一完整的东西。一条毛巾。 一条一点也不起眼的毛巾。暗灰色的,边缘稍稍卷起,被水打湿了。深色的湿痕顺着布料纹路往下洇,像洇开的旧墨,滴在地板上,侵蚀出一个个小孔。 宋鹤眠安抚地摸了摸喵呜喵呜叫的小橘猫。皱起了眉头。 这个灵域很是古怪,没有缚灵,没有危险,是要把她困在这里吗?那目的是什么? 【宿主,这个灵域是c级灵域,与您上次碰到的d级不一样。d级灵域的攻击看得见摸得着,侵蚀污染觉醒者的黑雾一目了然。c级以上的灵域则更为隐秘,可能是水,可能是草,极有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被污染。】 【而被污染到一定程度,觉醒者会出现幻觉,会神经错乱、记忆失序,严重点甚至会发疯,进行无差别攻击。】 系统似乎刚刚获得相关信息,焦急地说了些常识。 【但是破解灵域的方法还是一样对吗?杀死缚灵,一切迎刃而解。】 【是的,但是宿主尚未碰见主宰这个灵域的缚灵。这个方法无效。】 【但是这是那个缚灵的世界,哪怕不是核心,也一定与它有关。承载着它的执念,它的不甘、它的痛苦。】 “毛巾。毛巾都是用来干嘛的?”宋鹤眠喃喃着。 打扫卫生?清洁身体? 这个东西太常见了,常见到宋鹤眠根本猜不出缚灵的想法,也猜不出它与这个失去秩序的房间有什么关系。 破碎的衣服、撕烂的沙发、飞扬的书籍。 宋鹤眠略过一块块布料,简略拼起对比着。 这个房间应该住着三个人,一家三口。妻子、丈夫还有孩子。一个女孩。 若她猜的没错的话,它的家庭不幸福。至少夫妻不和睦。 而一般情况下,这种不和睦的受害者都是女子。所以,它是那个妻子吗? 那那个毛巾就可以有另一个推测了。她曾看过一篇报告,报告上是这么描写的,毛巾沾水后抽打不留痕迹,且曾被用于家庭中。 宋鹤眠颤了颤睫毛,她别过了眼神,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虽然一切只是推测,没有证据,她还是很难过。 胸口像压了团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喘不上气。宋鹤眠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深吸着气。 却无济于事,满心的空和慌,一圈圈绕着,甩都甩不掉。 不对,她的情绪不对。 宋鹤眠赫然垂下眼,瞧着自己的身体。安静附在身上的颗粒不知何时变成了无数只蚂蚁,正用颚齿啃噬着她的皮肉。 她抬手释放了能力。 白光砸在身上,像烧红的烙铁贴在皮肤上,瞬间将那些啃噬皮肉的蚂蚁裹住、消融。而后,顺着伤口往深处钻,开始净化她被啃烂的皮肉。 “滋滋”声裹着焦糊气漫开来,像是在炙烤着腐肉。那痛感顺着骨头缝往上爬,不是尖锐的疼,而是钝重的、带着拉扯感的削弱,每一声滋啦,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骨头上被硬生生剔走。 宋鹤眠紧紧抿住了唇,恍惚间,那些蚂蚁竟化成了无数只有脑袋的小人,圆滚滚的头颅上张着黑洞洞的嘴,密密麻麻地贴在皮肤上,顺着毛孔往里钻。 被她的净化吓到了,小人像被泼了热油似的往没受灾的地方涌。有些贪心,死不松口,在她的皮肤上划过细碎的伤痕。有的慌得脑袋砰砰撞到了一起。有的跟着同伴往外退,嘴里还念念叨叨着。 “快跑!那光要烧过来了。” “怎么突然就遭殃了,不就是咬一口她的肉吗,肉那么多,也不让人吃,真讨厌。” “要活着,我要活着。” 乱哄哄的声响里全是慌不择路的急切。 宋鹤眠更加恍惚了,她总觉得这些声音有些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哦,她眨了眨眼,定晴一看,原来这些都是她的脑袋啊。 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模一样的鼻子,就是嘴巴变大了,牙齿便尖了。 她刚想看得更仔细些,就听到一声激扬的喵呜声。 宋鹤眠回过神来,将小猫抱得更紧了,她大口大口喘着气。 自从她进入这个灵域踩在那块地板上,污染便开始了。 只是,她没有发现。或是被刻意屏蔽了。 若不然,以她的谨慎程度,她不会让那些颗粒待在自己身上的。 将身上的污秽清除完毕后,宋鹤眠抬起手,攻击那块毛巾。 地面突然狠狠一沉,随即疯狂震颤,像被巨兽翻搅着。“轰隆”一声,本就不完整的物体纷纷炸开,化为灰烬,朝宋鹤眠涌去。 宋鹤眠使用能力包裹住了自己,冷眼瞧着这个世界的崩塌。 灰蒙蒙的混沌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一个男人模样的缚灵。 她猜错了。 6、第 6 章 衬衫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胸腹处的裂口像被野狗撕开的肉袋,深褐色的血痂在破口边缘结成硬壳,又被反复渗出的黑褐色黏液泡得发黏,连带着露出的内脏碎片都裹着一层污浊的薄膜。 每走一步,腹腔里未散的碎肉就跟着晃荡,与肋骨断茬摩擦出细碎的“咯吱”声,像生了锈的剪刀在绞烂布。 宋鹤眠释放出早就凝聚好的光团,朝它胸腹砸去。 空气中悬浮的颗粒翻腾奔涌,汇聚成了一道道薄薄的屏障,挡在它面前。 它裂开嘴,露出鲜血淋漓的口腔,似乎在笑。白团打穿了一层层屏障,却又被再次形成的屏障消耗。浮动的风掠过宋鹤眠的脸颊,源源不断的颗粒前去替补,无止境也。 细密的冷汗顺着下巴砸进衣襟,宋鹤眠的唇色渐渐发白。 她收回了手,掉头便跑。 这样不行,它有能量补给,她可没有。撑不了多久。 得找个机会偷袭它,一击毙命。 缚灵见宋鹤眠跑了,眼珠子一瞪,噗嗤噗嗤地追了上去。 两人玩起了躲猫猫。缚灵身体卡顿,反应力低下,被敏捷的宋鹤眠溜来溜去。 没过一会,它便彻底怒了。 浸水后沉甸甸的布料在掌心拧出细流,手臂猛地向后抡去。毛巾带着水的重量绷成一道弧线,像条蓄势的鞭子,带着惯性重重抽向她。 宋鹤眠矮身向侧急躲。肩膀擦着毛巾边缘掠过,还未松口气,便见对方手腕猛地一转,毛巾借着惯性改了方向,重重打在她的肩膀上。 毛巾里的水轰然炸开,冰凉的水珠溅得四处都是,留下一片湿冷的红痕。 “唔。”宋鹤眠微乎及微地闷哼一声,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纸。 她借着身体的晃动,朝侧边一扑,滚了几圈,踉跄地离开它的攻击范围。 而后,愣住了。 方才拿着毛巾耀武扬威的缚灵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脑袋。尖锐的指甲刻入脑中,捣出沥青的物质。 “打死……打死她。”它挥着毛巾,一下下重重打在地上。 狰狞的面容扭曲成了一团,看不清具体的样貌。 下一刻,鼻梁变高,眉眼降低,缚灵竟化成了女子的模样。它扔掉了毛巾,扬起自己尖利的爪子朝宋鹤眠扑去。 “杀……杀了你……”尖锐的声音刺破宋鹤眠的耳膜。她边跑边思索着。 双重人格?还是一魂双体? 因为她的死因打起来了? 缚灵还未走两步,便又扭曲在了一起。下颌线重新变得硬朗,眉骨拓宽。 两种面容像劣质胶片般快速切换,互相撕扯着对方。 一个扬起爪子扎进自己的左脸,一个挥舞着毛巾打在自己的右肩上。宛若生死仇敌,没有半分情分可言。 “该死的臭婆娘,叫你不听话,打死你……” “一刀、两刀、三刀,剁成碎泥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我和乖崽就解脱了。” “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或许她的猜想没错。确实是一家三口,丈夫家暴妻子,妻子反杀丈夫,就是不知道这两个灵魂为什么融到了一起。 可能互相吞噬没吞噬完全? 撕扯了一段时间,缚灵身上的男性特质越来越多,女子落入了下风。 明明知道应该等男子彻底掌握身体控制权时,一击毙命。宋鹤眠却犹豫了。 她在想,女子刚才为什么有了反应,为什么偏偏在她被毛巾击中时有了反应。 哪怕想杀了她,也不想她是那种死法吗? “喵呜~”一直乖乖待在宋鹤眠衣服里的小橘猫扬起了尾巴,挠了挠宋鹤眠的脸。 “我们帮帮她好不好。帮她夺回身体,再净化它。” “喵呜~”猫咪又叫了一声,似乎在附和着她。 宋鹤眠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心软,她只是……只是有些看不得这些。 她将掀起来兜住小橘猫的衣服系了又系,打了个死结。迎面撞上了那条啪啪作响的毛巾。 裸露的腹部立即浮现出一道红肿,她顺势跌倒在地,露出她那张惨白的脸,被汗打湿的头发,发抖的身躯。 “混……混蛋……”明显的男性特征消失了,扭曲拼凑出了不同的五官。 宋鹤眠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挤出了一滴泪。 “别打我,疼。” “别打妈妈,妈妈会疼的。” “滚,你是我生的,居然不站在我这边,果然是个赔钱货。再挡着,连你一起打。” “妈妈,妈妈,爸爸怎么不见了。” “乖崽,妈妈在北方找到了工作,崽崽和妈妈一起去好不好。妈妈会努力让乖崽过上好日子的。” “乖崽,好了没有,马上就要检票了。”马上就要离开沂兰市了。 “乖崽?乖崽?怎么不说话?” 咚咚咚,咚咚咚。如催命的鼓点,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急。 女子焦急地拍打着门板,只是她的乖崽再也没有应一声了。 她的乖崽死了。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卫生间里。 没有凶手,没有伤口,什么都没有。 警察查了无数遍监控,解刨了无数次,也查不出原因。这是一桩怎么也破不了的奇案。 女子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们差一点就过上好日子了。她不用坐牢,可以陪着乖崽长大成人,只要她死后把灵魂献给她们。 她愿意,她愿意用她的灵魂换取她们的幸福生活。 只是,一切都没了。乖崽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她想着,若是她死了,她说不定就能见到她的乖崽。 她要,替她报仇。 那截尖利的爪子骤然绷直,尖端泛着冷硬的寒光。 它刺入颅骨,没有半分缓冲,爪面刮擦着脑壁,带着不容抗拒的凶残,狠狠勾住一团温热粘稠的脑浆,而后猛地向外撕扯。 湿滑的组织被硬生生拽出颅腔,在空气中拉出一缕缕浑浊的细丝,腥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它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吞了下去,而后回味无穷地甩着舌头,朝宋鹤眠扑去。 “人类的脑子,一定更好吃。” 没过一会,爪子便扬到了宋鹤眠的面前。宋鹤眠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勾起唇角,似乎在笑。 爪子划破宋鹤眠的衣服,脖颈处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它咆哮着,这才发现面前有一条银白色的细丝,毫无预兆地狠狠割过脖子。像有了生命般疯狂缠绕,一圈、两圈、三圈。 细丝嵌进肉里,勒得呼吸瞬间停滞,污浊的血顺着细丝缓缓渗了出来。 宋鹤眠将凝聚成的细丝紧紧攥在手里。后退了好几步。 哪怕脖子被割了大半,将掉未掉,它依旧狰狞着脸使劲向前,恨不得将她的脑袋咬烂。 她们不过初次见面,到底哪来的那么大的恨意。 宋鹤眠很是不解,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你杀了乖崽,是你!” 宋鹤眠一愣,想起了那个消失前还喊妈妈的小缚灵。那天在沂兰动车站。 “她还那么小,我甚至死了都没见她一眼。” 头颅将坠未坠,随着动作不断晃动,细线在颈间磨出刺耳的“滋滋”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脑袋整个割落。 可它眼里只有疯狂的恨劲,半分退缩都没有。 “我是见过那个小女孩。” 它也确实是她杀的。 她记得那是一道白光,刺穿了它的脑袋。 如此说来,它那么恨她也是正常的。 只是,它没办法报仇了。 她会净化它,而后找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宋鹤眠扬起了手,伸向它的脑袋。 这样一定很痛苦吧,很快就结束了。 缥缈的光落在它脸上,它的身影渐渐变淡了。 灼热的视线落在它的肩膀上,宋鹤眠以为它会像原先那样,挣扎咆哮,乃至辱骂。 结果,什么都没有。 它艰难地指了指她的外套。有一个用灵魂刻下的小花。 泪流满面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乖崽说,她很喜欢你。” “是我恨错人了。” “可是,明明有人说,有人说是你杀了她。”它失神地喃喃着。 “是谁?”宋鹤眠立即停下了手,轻声询问着。 “是……”它皱起了眉头,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是……她们,是……”缚灵的额头上闪现出了一白色的蝴蝶。 砰。 血肉与碎骨像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开,瞬间向四周飞溅,眨眼间便散成一片黝黑的雾。 危急关头,一个女子用力一扯她的手臂,一拉,挡在了她面前。 长发被吹得飞扬,她抬起了手。 周遭流动的空气瞬间被冻结,地面凝结成冰。 她的面前是一面巨大的保护罩,将两人严严实实地护在了里面。 漫无边际的冰雪,急速下降的空气。她矗立在这片纯白中央,素白的衣摆沾着细碎的雪沫,却比周遭的冰雪还冷。 见缚灵覆灭,灵域即将崩塌,她转身走了。 “你是管理局的人?”宋鹤眠与她并肩走着,歪头瞧着她。 “不是。” 见宋鹤眠还盯着她,林听涧加快了步伐,好似更冷了。 “受人之托。” 哦。冰块。与她的特殊能力极为相符。 她被抓进灵域也有一个小时吧,管理局的人按理早就应该到了。 所以,来的是这位,这位见她没什么大事,一直在旁边看着? 踏出灵域后,宋鹤眠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还想问问她的名字,便见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趁着妈妈在收拾东西,小女孩匆匆往外跑,抓住了那个看不清体型的黑色衣袍。 虽然很害怕,她依旧扬起了脸,颤巍巍道: “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你们变出了一个新的爸爸。” 黑袍淡淡看着她,没什么反应。 “我……我愿意代替我妈妈,将灵魂交给你们。我妈妈已经老了,我嫩,妖怪不是最喜欢吃小孩子吗?” 她还有一二三五十年才会死,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陪着妈妈。这个交易一点也不吃亏。 黑袍端详了她一会,点了点头。 “成交。” 白色的蝴蝶在小女孩的头上一闪而过。 7、第 7 章 “喵呜呜呜呜~”小橘猫奶声奶气的叫声立即令宋鹤眠回过了神。 她将它从衣服里解救出来,轻轻放在地上。 “去吧,已经安全回家了。” 小橘猫分外不解刚才还将它紧紧抱在怀里的小人怎么将它放下来了,以后都不抱了吗? “喵呜~”它提溜着圆圆的大眼睛,抬起自己粉嫩的梅花印朝宋鹤眠招了招。好似她不抱它就一直招。 犹豫了一会,宋鹤眠蹲下身子,将它抱在怀里,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身体。 小橘猫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欢快声。 宋纾岑站在一旁,静静望着那个孩子。 许是初见时她以一己之力破了灵域,既或是此后行事的冷静稳重,她特殊的身份。令她时常忘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孩子。 便是在管理局,她这样的年纪也算小,需要在前辈的保护下、领导的栽培下,慢慢成长。 “宋鹤眠。”宋纾岑淡淡地唤了一声。 宋鹤眠赫然回眸。 宋纾岑身着一件深卡其色长的风衣,衣摆垂至小腿,被风掀起时会露出黑色长裤的边角,利落却不凌厉。 她的领口永远折得齐整,袖口挽到小臂中段,露出腕间一块银质的手表,以及,食指上的银色戒指。 她点了点表盘。 “十五分钟后我需要赶回管理局,现在将你在灵域里遇到的情况仔细汇报一遍。3日后写成纸质材料上交。” 宋鹤眠跟着宋纾岑上了那辆黑车,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灵域里还有一个冰系觉醒者。她不隶属于管理局?” “是的。”宋纾岑并没有进行解释。 “她的身份特殊。日后你上大学还会遇到她。” 哦。神秘的冰块。 宋鹤眠将好奇心放下,又关心起了另一件事。她不过初来乍到,怎么会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害她呢。 为什么?因为她的特殊能力吗?还是因为她的身份? “目前情况尚在查明,但已经有些眉目了。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宋纾岑将蓝天递上去的那份报告递给了宋鹤眠。 管理局庇护着每一个觉醒者,但也不会将她们养成温室里的花朵,她们应该享有知情权。 认真看完报告后,宋鹤眠轻声问道: “她们指的是谁?” “一个组织。一个虽同为觉醒者却意图颠覆社会扰乱治安的组织,万灵教。而那样的觉醒者我们也有一个官方的称呼,侵染者。” “这次事件便与她们的行事风格极为相似。” 宋纾岑将喷雾递给了宋鹤眠,示意她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觉醒者拥有能力后,便会与管理局签订契约,其中自然包括不许在普通人面前使用能力,不使用能力危害社会等。” “而她们不同,她们没有契约,不受管束。曾经就发生过多起侵染者使用能力胡乱伤人的案件。” “后来,案件渐渐少了,正当管理局打算开香槟时,一个震惊全国的案件发生了。那个案件你明日应该便会学到。我就不过多的叙述了。” “在那以后,管理局的人才反应过来,不是案件变少了,而是她们的手段更高明了,她们有了自己的组织。” 见宋鹤眠处理伤口时唇角隐隐发颤,宋纾岑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不方便,我来吧。” “管理局内部人员?”宋鹤眠的身体稍稍后倾,抬起惨白湿润的脸。 “你的母亲。”宋纾岑将她湿漉漉的发丝别到耳后。 一只手从后背穿过,握住了她的腰。清凉的喷雾淅淅沥沥地洒在伤口上。 鼻间弥漫着陌生女子的味道,很是奇怪。宋鹤眠微微偏过了脸。 宋纾岑瞧着微微起伏的小腹,极力忍耐的呼吸。难得回想起她刚进入管理局时的样子。 她生性要强,哪怕特殊能力是辅助类的,应该在调查部,她也不情愿。每次都冲在最前头。也因此受过不少伤。 那时的她,好像也跟这个孩子一般,默默忍着,不在外人面前露出一点端倪。 “这次是管理局处事不周。补偿按照流程下周会下来。你以一己之力破除c级灵域,积分和奖金先记在账上,成为实习员工后可自行领取。” 擦完药后,宋纾岑收回了手。白皙的侧腰落下了三个浅浅的指印。 这么容易留痕吗?宋纾岑疑惑地想着。 她并没有多用力吧。 宋鹤眠掖下衣服,默默朝旁边挪了一下位置。 听到宋纾岑的话,她的眼眸稍稍睁大,似乎有些诧异。 “怎么,我很不近人情吗?”宋纾岑挑了挑眉。 管理局一向喜欢栽培优秀的后辈,宋纾岑作为沂兰市管理局的局长,自然也是如此。 她看着宋鹤眠就宛若看着一颗茁壮成长的小树苗,不由自主起了惜才之心、喜爱之情。 “若是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可以向我提,我回去后就上报。只要不过分,管理局都可以申请下来。” 要求吗?宋鹤眠垂眸沉思了一会。倒不是说她没有,只是她甚至都没接受管理局的基础知识培训,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无法知晓自己需要什么。 不过,宋鹤眠瞧着一眼自进来后就乖乖巧巧坐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的小橘猫。 她将小橘猫举了起来,展示给宋纾岑看。 “我想养它。” 两双黝黑的眼眸同时望向宋纾岑,眨巴了一下。 “喵呜。”小橘猫颤巍巍地伸起了爪子,晃了晃。有点害怕,努力克服中。 宋纾岑勾起了唇角。 “可以。不过一切都由你自己负责。我是不会管的。” “知道。”宋鹤眠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伸手碰了碰小橘猫的耳朵,笑意从唇角漫到了眼底。 与第一次见面时面向她的排斥戒备有些许区别。 宋纾岑瞥了一眼手表,收起了笑容。 “这个要求不算管理局的。你再想一个。” “若是现在想不出来,就先记着,有需要时再申报。” “我得回管理局了。你自己小心,开学前别乱跑。” 宋鹤眠瞧着那辆黑车驶出视线,捏了捏小橘猫的小脸。 “要跟我回家吗?我会好好养你的。” “喵呜~”小橘猫欢快地应了一声。 “那我得给你取个名字。”沉思了一会,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叫布丁好不好。” “宋布丁~” “喵~” 次日清晨,宋纾岑和宋鹤眠一同坐车前往管理局。 那件事目前还在调查中,宋鹤眠的安全没有保障。宋纾岑干脆将宋鹤眠一起捎上了车。 车上有她,下车在管理局,若是还能出事,她就不用干了。 平稳的车内,宋纾岑垂眸处理着公务。宋鹤眠无聊望着车外的风景,瞧着瞧着,眼神便落在宋纾岑身上。 她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处理公务。管理局事务那么多吗? 话说,她在管理局的职务不小吧。调查部的副部长?还是部长的上级,副局长? 宋纾岑挑了挑眉,在文件上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个月好好学。”学完就知道了。 按照指引坐着电梯上了五楼。 人脸认证后,金属门缓缓开启。 宋鹤眠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训练场。 五六个同样前来参加培训的女子也好奇环顾着四周。 宋鹤眠刚在指定地点站好,便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只柔软的手臂贴了上来,挽住了她的手。 “姐姐~,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许呦笑弯了眼。 宋鹤眠身体一僵,客气地将她的手推开了。 哪知许呦像是看不懂脸色般,又缠了上来。 “我是呦呦,许呦啊。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就是昨天被你救下的那个女孩。”许呦瘪了瘪嘴,小鹿眼睛耷拉了下来,委屈极了。 “认识。”宋鹤眠怕她哭,只得应了一声。 “你不是管理局的实习员工吗?怎么还要参加基础知识培训。” 手臂借机缠绕得更紧了。 许呦叹了口气,如同失去热血的咸鱼。 “基础操作不合格,队长一怒之下让我回炉重造了。说我没达标就别回去。我不仅要参加基础知识培训,还得参加医疗部的员工入职培训,命好苦啊。” “幸亏还有姐姐,要不然我就嘎巴一下死在这里了。” 许呦庆幸地用肩膀撞了撞宋鹤眠的肩膀。 而后悄咪咪地从包里掏出了一包薯片,递到宋鹤眠面前。 宋鹤眠瞧了一眼薯片,瞧了一眼窸窸窣窣吃成小仓鼠的许呦,又瞧了一眼远处不断移动的靶子。 觉得好怪。 “姐姐,你不吃吗?这个口味的薯片很好吃的。”许呦眨巴着眼睛,又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咚,金属门再次开启,进来的不是人,而是无数小火球。 裹着灼热的气流擦过她们的脸颊,直击靶心。 刺眼的火光下,靶身崩裂,冒着焦黑浓烟。 啪嗒,薯片掉在地上,烧成了灰烬。 她踏着烈焰登上了训练场,打了个响指。 “我是你们这三周的战斗老师,明朝晞。” 发梢缠着细碎的火星,稍稍起伏。她笑得分外肆意。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怎么是明朝晞,完蛋了。一切全完了。早知道她在,我就不来了。” 宋鹤眠听见许呦碎碎叨叨念着。瞧着她们被前头高个子的女子挡住了。 宋鹤眠悄悄与她咬着耳朵。 “她是谁?很严吗?” “对!她!很!恐!怖!” “第二排那个吃薯片的女生,对,就你,别回头了,你后面没有人。上来。”明朝晞懒懒地站在台上,随手点了个人。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许呦一边将薯片塞进包里,一边僵硬地上了台,走前还朝宋鹤眠发出求救的眼神。 宋鹤眠爱莫能助地眨了下眼,示意她加油。 8、第 8 章 “击毁这些靶子,限时一分钟。不合格重修。” 明朝晞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了椅子上。 “明老师,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许呦眨巴着眼提醒着,企图让明朝晞读懂她的意思。 “哦。”明朝晞似乎才想起来,拿起扣在腿上的点名册,随意问道。 “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呦。医疗部的。” “许~呦~”她懒洋洋地拖长尾音,找到那个名字,打了个勾。 “你可以开始了。” “嗯?”见许呦依旧没有动静,只是眼巴巴瞧着她。明朝晞挑起了眉头。 “怎么?想要我直接打0分?”她晃了晃笔。 “明老师,我的特殊能力是治疗。我……我打不了啊。” 眼看着那只笔就要落下了,许呦吞吞吐吐解释着。 她之前培训的时候,也没让她打靶啊。 “治疗?”明朝晞嗤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一个火球直朝她轰去。 “哇~”许呦愣了一下,转身就跑。那火球不依不饶地追着她的屁股烧。 “这不是还能动吗?能动就能打靶。” “在灵域里缚灵会因为你是医师就不杀你吗?不会,你只会是第一个死在缚灵手里的人。死的毫无价值,成为灵域的养料。” “还有你们,我不管你们什么能力,什么体质,击毁不了靶子,别想通过。”明朝晞转悠着手上的名单,懒洋洋道。 “明……明老师,可这好像是加入作战部的觉醒者的入职培训项目吧。我们……我们只是进行基础知识培训。还……还不一定加入……” 在明朝晞的注视下,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那两条腿都在打颤。 “谁叫你们倒霉,碰上了我啊。”明朝晞啧了好几下,似乎在为她们叹息。 “我的考核就是这样。所以,要么按照我的要求来,要么挂掉去轮下一批。” 说完,她便靠在椅子上,将名单往自己脸上一盖,边晃椅子边吹口哨。 她们倒霉什么啊,她才倒霉呢。作战部原先的老师负伤请假了,部长找不到人,便让她来顶班,一顶就是三周。 也就是说这三周里,她都得待在管理局里,出不了任务。 虽然都有绩效,但这怎么能一样,一个月不能打打杀杀,这跟关她禁闭有什么区别。 她还想着趁着开学季多杀几个缚灵解压呢。 其实,不用特殊能力打靶也可以吧。宋鹤眠不太理会那些人的念念叨叨,来到靶前,望向桌上专门准备的枪。 只要一想到有人暗中窥伺,想要她的命,心底那股变强的欲望就更强烈和急切了。 比起等待管理局的调查,被限制行动。她更希望,主动出击,杀了她们。 宋鹤眠拿了枪,对准靶心。 普通的枪伤害不了缚灵,所以这些都是特殊制作的? 砰,一颗子弹射出,打在靶边。 强烈的后坐力震得宋鹤眠手臂发麻,枪险些脱手。 “手臂无力,姿势稀烂,目标不定。你的打法一无是处。”明朝晞不知何时抬起头。 宋鹤眠抿了抿嘴,再次攥紧枪。到现在还在发麻的手无不向她彰显,她的身体素质有多差。 她从小身体便不好,不能像寻常孩子一般又跑又跳。她跑两步便喘,流了汗就发烧,就像一个累赘一样。 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了两次灵域,她以为她的身体没那么差了,现在手里的这把枪却告诉她。 一样的,还是一样的。 也是,毕竟是一个身体。 砰砰砰,她对着靶子连发了三枪,无一例外,都脱靶了。 啪嗒,枪落在了桌上,宋鹤眠的左手使劲握着自己打着颤的右手,企图让它停下来。 “连枪都握不好,进灵域就是去送死。” 明朝晞摇了摇头。又毒辣地点评了一旁的几个人。 真是一届比一届差啊。 点评了一圈,将她们说的狗屁不如。明朝晞的目光落在了第一个开枪的宋鹤眠身上。 她背对着她,整个人打着颤。 她挑动眉头,轻笑了一声。 “怎么,被我骂觉得没面子?哪来那么金贵,说不得骂不得了。想当年我考核那会,天天被蒋沽那个大老粗指着鼻子骂,她骂的可脏多了。也就是现在她是部长,不管这些。要不然你们一个个都得跑出去哭,哭完接着回来练。” 无聊打了几个响指,瞧着自己手指上的火苗明明灭灭,明朝晞又躺回了椅子上。 “那明老师,作为我们的老师,你可以教我们吗?”宋鹤眠转身望向了她。单薄的身躯在火焰的映衬下,渺小,却又格外坚韧。 孺子可教也。 明朝晞扬起了头颅,随意从桌上拿了一把枪。 双手握枪,右手食指轻贴扳机护圈,左手托住枪身下方。对准了靶心。 “看我动作。” 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前方靶心。“枪口与视线齐平,扣扳机时用指腹发力,别让手腕带偏方向。”明朝晞摆出了最标准的姿势。 “砰”的一声轻响,远处靶子中心立刻多了一个孔洞。她飞速朝前开了几枪。 无不例外,十环。 场上的靶子尽数倒下,轮换上了新的。明朝晞得意地对着枪口吹着气,神采飞扬。 “现在轮流来,我手把手教,先把下盘和握枪姿势定住,再谈瞄准。” “今天我亲自教,你们要是学不会,那你们完了。” 固定完姿势,骂骂咧咧了几轮。明朝晞总算能休息了。 她灌下一瓶水,而后将空塑料瓶扔到脑后,轰,化为灰烬。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而下,沿着脸颊滑进衣襟,晕开一小片湿痕。宋鹤眠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脸颊白得像蒙了层薄雪,连唇瓣都没半点血色,浑身上下都透着那股挥之不散的病态。 可那双黑眸偏生亮得惊人,像寒夜里燃着的星子,顽强坚韧。 1环、2环、2环、3环、2环…… 手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了,只有肌肉还在本能收缩。 叮铃铃,下一科目的时间到。 宋鹤眠艰难地放下枪,将双手隐藏在身侧。 明朝晞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哪里看不出来这是训练过度导致的,估计两三天都不会好。 这个学员有意思。够硬气,她喜欢。 连眼神都不太一样,就好似,去过灵域,经过鲜血的洗礼。 终于上完这门课了,许呦生无可恋的表情一下便没了,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宋鹤眠的身边。 而后被她那惨白的脸,发抖的手吓到了。 “姐姐,你这……我们去医疗部吧。”她拉了拉她的衣袖。 宋鹤眠摇了摇头,她攥着拳头,让自己发抖的幅度小点。 “那我帮你治疗。我的特殊能力就是治疗哦,虽然学艺不太精,应该也能帮你缓解缓解。” 许呦伸出了手,白皙的手掌蒙上了层碧绿的光晕。 “不用了。” 宋鹤眠摇了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肌肉太久没锻炼了,总得让它们动一动。” “知道了。”本以为许呦就没事了,哪知她的嘴越瘪越扁。 她小心翼翼捏了下宋鹤眠的胳膊。 “是不是很疼啊。都怪明朝晞,要不是遇到她,我们根本就不用那么训练的。” 宋鹤眠颤了颤眼睫,低声道:“不疼。习惯了。” “这怎么能习惯呢,姐姐~我跟你说……” “好了。”宋鹤眠在唇边比了个嘘,她挽过她的手拉着她向前。 “待会就迟到了。” “啊啊啊啊,这是姐姐第一次主动挽我的手。我要将今天定为纪念日,以后每年都买蛋糕吃。”雀跃的声音猝然从许呦嘴里爆发,引得四周的人纷纷转头瞧着她们。 宋鹤眠的耳根悄然红了,她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挽着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嘛,人家太激动了。”许呦软声软语道着歉,笑弯了眼。 那瞳仁又黑又亮,像浸在温水里的黑曜石。眨眼时,长睫轻轻扇动,眼底的水润晃了晃,软乎乎的。 真的很像小鹿。宋鹤眠想着。 后面的课程大多都是些基础知识,由余下4个部门的正式员工分别教导。 训练到晚上7点,总算结束了。宋鹤眠刚上车,便看到了宋纾岑,她对她点了下头,示意上车回家。 宋鹤眠默默将双手藏在披风里。 今天管理局的事务难得的少,宋纾岑便想着有时间,回家吃饭,顺便,看一下那个孩子。考核几句,看她有没有认真培训。 她一向喜欢栽培人才,况且,她也算是她的女儿。 第一次和她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宋纾岑夹着菜送入口中,瞧她没动筷子,瞥了她一眼。 宋鹤眠慢慢拿出手,使劲遏制着它的发颤。只是那筷子依旧唰唰唰地发抖,夹了几遍菜也夹不起来。 想到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宋纾岑看在眼里,宋鹤眠便抿紧了嘴,又气又羞。她将筷子放回桌,又将手往披风里缩。 她母亲以前就会嫌弃,她不会也嫌她丢人吧。 “你的手怎么了?”宋纾岑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鹤眠挣脱了好几下,没挣开。便掖下眼帘,默不作声。 长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凸起的骨头,判断着。 “今天学枪了?那枪虽然不是作战部的装备,但后坐力也很强。以你的身体素质,不必一开始就使用它。” 宋鹤眠的嘴抿得更紧了。 “这是考核的要求。” “我在管理局吃过了,您慢慢吃。”宋鹤眠勉强露出一丝笑,收手起身。 撒谎。宋纾岑蹙起了眉。这孩子怎么跟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又倔又傲。 “林姨那边有专门舒缓肌肉的药包,泡一个小时,再按摩一个小时。我待会让她送上去。每天晚上做一次。” 见宋鹤眠轻声应答着,宋纾岑又语重心长地添了一句: “拔苗助长可不是好词,自己想想吧。” 9、第 9 章 掌心覆上她泡红了的右臂,指腹刚按上肱二头肌的硬结,宋鹤眠的肩头就几不可察地颤了下。 林姨坐在一旁,熟练地按着手臂上的穴位。 刺痛顺着血管往手肘窜,她抿紧的唇抖了好几下,却没发出半点声息。 林姨很是无奈地笑了,瞧着眼前这位紧绷着脸的少年,慈祥道: “真是和家主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宋鹤眠抬起眼眸,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她以前也这样训练?” 见林姨点了点头,宋鹤眠悄悄竖起耳朵,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 “家主14岁的时候便加入了国家部门,很神秘,至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只知道,那时候的家主跟您一样,每天晚上回来手和腿都在抖,身上随处可见的乌青。” “那时的我也这样,每天晚上为她按摩全身的肌肉,瞧着她冷硬的侧脸。” “家主能到今天的位置,背后也吃了不少苦,只是她从来都不跟旁人说。” 宋鹤眠垂眼看着那双手揉开肌肉里藏着的酸痛,以及,那点淤积在心的苦楚。 前世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新的人生,新的开始。 她不是原来的宋鹤眠,宋纾岑也不是她的母亲。 她们虽然没有寻常母女的感情,但她对她也不坏。 所以,她或许可以稍稍听从她的意见,相信她一点。 这样练习,除了伤了身体,耽搁训练,也没多大的用处。她的身体素质又不能一蹴而就,立即变好。 循序渐进些,更为稳妥。 她都可以坚持下来,她又为什么不行呢。 哪怕有这样一具身体,她也不比任何人差。不过是多花费数倍的精力,达到旁人一开始便能达到的成就罢了。 她更不缺的便是毅力了。 疼意里慢慢透出点松快,宋鹤眠打了个哈欠,软下了背脊。 “想清楚了?”宋纾岑不知何时倚靠在房门旁,冲她扬了下下巴。 已经按好的林姨站了起来。 “您怎么来了?已经给小姐按摩好了,若是休息得当,明后天便会恢复正常。” “那她怕是这三周的手都不得安生了。” 宋纾岑难得开了个玩笑。 “所以这三周就得辛苦你了。” 林姨摇了摇头,见母女俩似乎要说贴心话,起身告退。 “谢谢。”宋鹤眠认真道了一句。 若没有宋纾岑的吩咐,林姨不会将她的事说出来的。 “这么生疏的吗?”几缕湿漉的发丝盘在锁骨,滴着水。 刚沐浴完的宋纾岑像是褪去了那层强势威严的皮,多了几分慵懒。 “谢谢……母亲。”宋鹤眠垂下眼帘,那声母亲被她说的很轻很轻。 对于这个词,前世她是厌恶的。她是家中老二,早产体弱。不及姐姐聪慧体贴,也不及妹妹活泼可爱。 种种原因下,她对她的爱是极少的,哪怕她生病了也不太愿意看她。因为她总是生病。 任谁满怀欣喜地喊着念着,将心掏出来递上去,却被人毫不在意地扔在地上,碾个粉碎。也会有怨念。又何况,是本就敏感的宋鹤眠。 长大后,她基本没怎么唤过这个词,除非是在讥讽。 听到这个称呼,宋纾岑顿了一下,良久才应了一声。 其实她的意思是这点小事不用向她道谢。她作为她的上司,这些都是应该的。 将薪火传下去,是每个管理局觉醒者的义务。宋鹤眠以后也会这样做。 不过,听她喊母亲的感觉竟然还不错。 “若培训期间有什么不懂的,晚上都可以来书房咨询我。” “在家时,我一般都在书房办公。” 宋鹤眠点了点头,浅浅地笑了。 “我会的,您早些休息。” “嗯,晚安。” “九环、八环、八环、九环、十环、九环、十环……”训练场上,湛蓝的大屏幕机械地报着数。 “哇,姐姐好厉害啊,好厉害好厉害。”许呦早在宋鹤眠考核完毕下场时就冲了上去,左一句右一句夸赞着。 宋鹤眠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臂,勾唇笑了。弧度很浅很浅,却恰好漾开眉宇间常年萦绕的病气和她一贯的沉稳。 像久旱的枝桠绽了半朵细蕊,透出几分鲜活的生命力,格外好看。 许呦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别过了眼。 明朝晞懒洋洋地站在训练场上,拿笔在成绩单上打了个钩。 她望向了宋鹤眠。 她对这个体质不好但格外努力的学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这三周里,她都是最早来最晚走的。明明走的时候手都抖成筛子了,第二天居然还能拿得起枪,一站就是一个早上。 宋鹤眠。明朝晞扬起了眉。 她想起来她是谁了,是那个导致她任务头一回失手的变因。 破了灵域特殊能力又很是特殊遭几大部长哄抢的新人。 前几天还有人开盘,猜测这个新人会选择哪个部门。 早知道她也压几百积分了,瞧她那样,去的肯定是作战部。 若是如此,她倒是可以将人拐过来,丢到自己的队里。她们的性格,应该很是合适吧。 她想起她骂人时,她的默不作声,觉得自己的猜想很对。 明朝晞性子张扬,做事随心所欲,哪有迁就别人的道理。分配给她的队友没几天就受不了了,纷纷申请换组。 以至于赫赫有名的特别行动1队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偏偏她能力强劲,一个人也能胜任任务,上面也就随她了。 见宋鹤眠与她对视,明朝晞打了个响指,轰,几簇火焰窜上空,摆出了几个大字。 不错。 将训练场后全息屏幕显现出的分数一下盖过了。 虽然这个标准对她们作战部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更别说她们特别行动组了。 明朝晞还是夸了一句。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就喜欢被人夸奖吗?特别是努力了那么久,若是她坚持一件事坚持了那么久,指不定得放纵到开着赛车在绕着市郊转。 宋鹤眠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那个不错的下方甚至还有个箭头,明明白白地指向她,闪烁了好几下,像巨大的指示牌。 四周学员看了她一眼,啪啪啪鼓着掌。 宋鹤眠抿了抿嘴,耳根刷地一下红了。 这位明老师的性格可真是张扬啊。 误将羞耻理解成喜悦的明朝晞点了点头,觉得可以将这个方法普及一下,传授给她们。 她们作战部里的特殊能力五花八门,打成字也一定很好看。过年演出的时候还可以凑成七彩的颜色,将宋纾岑那个灭绝师太的名字打在管理局的上空,让她开心开心。 按照顺序通过其余所有项目,宋鹤眠对着成绩单和档案信息,登录管理局内网投递部门。 “姐姐,你想去哪个部门啊。”许呦有些好奇。 见宋鹤眠没有立即回答,她缠上她的胳膊,叭叭叭地推销着她的本部。 “姐姐,你可别听她们说医疗部很是冷门。我们的待遇可是一等一的。我们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又因为是学生,除了每周值完一定时间的班和特殊情况外,不需要来管理局,而且,福利待遇是照发的哦。” “虽然姐姐的特殊能力是净化,乍一听和治疗毫不相干。但是来医疗部的觉醒者除了外伤外,大部分都是被灵域侵蚀污染了。姐姐的净化能力能净化污染,那对她们来说就是治疗。” “所以,医疗部对姐姐来说就是专业对口啊。”长篇大论以后,许呦用力拍了下手,做出了总结。 而后,眨巴着大眼睛瞧着宋鹤眠。 宋鹤眠觉得好笑:“这么多理由,都是你想的?” “那当然了,我可是想了好久,还咨询了很多人。而且,部长和队长都是极力赞同我把你拉到我们部的。” “姐姐~我不想离开你嘛~”许呦晃着宋鹤眠的手,撒着娇。 “停。别撒娇。” 宋鹤眠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唔唔。”姐姐,你这样我就说不了话了。 “唔唔唔唔……”不过,姐姐的手好香啊。 宋鹤眠疑惑地瞧着许呦有些红的脸,收回了手。 “我选作战部。” 无数个夜,感受着肌肉的酸痛和身体的疲倦,她都会在想,自己的坚持有没有意义。她的身体是不是真的不适合那个部门。换个部门也许是一样的。或许那些人就不会追着她杀。 只是,站在训练场上,举着枪精准无误地打中靶子,那一霎那的喜悦和得意远远盖过了她吃的苦。 她喜欢这种将一切掌握在手里的感觉。就好像,攥住了她轻轻摇曳的生命。 她会调查出真相,让她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啊!”许呦很是失望地喊了一声,小脸耷拉了下来。 正当宋鹤眠想要安慰她时,许呦眨了眨眼,竟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她甜甜地笑了,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我支持姐姐的一切选择。作战部里的觉醒者英勇极了,姐姐以后一定很酷,酷毙了。” 她用手指做了把枪,叭,打向空气。 “谢谢你,许呦。”宋鹤眠颤了颤眼睫,看着她的笑脸竟有些难受。 “这三周里你好像都围着我转,对我很好。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 “嘘。”手指堵住了宋鹤眠接下来要说的话,许呦凑到宋鹤眠的跟前,眨了下眼。 “姐姐说这些呦呦可就要伤心了。从看到姐姐的第一眼,呦呦就把姐姐看做我的好朋友。朋友之间是不可以说这些的哦。” 唇瓣越来越近,几乎快要碰到手指,许呦俏皮地朝她的手指吹了口气,笑得更灿烂了。 她低声道: “姐姐难道不把呦呦当朋友吗?” “朋友……”宋鹤眠垂下眼帘喃喃了一声。 朋友吗? 她以前没什么朋友,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朋友相处。但…… 宋鹤眠抬眸,浅浅地笑了。 她认真地承诺着:“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我会试着和你做朋友的。” “真的吗?”许呦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水波荡漾下皆是宋鹤眠的身影。她欢快地蹦了几下,伸出了小拇指。 “那我们拉钩。” “好。”宋鹤眠的小拇指缠绕上了她。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骗人就是小狗。” 两只小拇指晃啊晃,晃得许呦的笑更为黏腻。某一瞬间竟有些阴冷,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真好骗啊,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人。好骗到让人都不忍心下手了哟。 向作战部提交了档案,一天后,宋鹤眠收到了面试通知。 蒋沽大马金刀往那一坐,踹了一脚嘎吱嘎吱响的椅子。 “明朝晞,严肃点,这是作战部的面试。” 明朝晞瞥了她一眼,打了个响指。 一团艳丽的火苗窜了起来,在蒋沽面无表情的脸前烧着。 见蒋沽的忍耐快到极致了,明朝晞挑了一下眉,轻轻一吹,火焰熄灭。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吊儿郎当道: “知道了知道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子。” 蒋沽又瞪了她一眼,有些手痒。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从来都没见你出席过。今天来干嘛?我警告你,别给我捣乱。” “蒋部长,那你可就错怪我了。今天我也是来面试的。我想要她进入作战1队。” “蒋部长,我们作战2队……” “作战3队……” …… “啧。”明朝晞掏了掏耳朵,格外欠扁地勾了勾手。 “那就打一架,谁赢算谁的。当然,你们可以,一起上。” 明朝晞慢悠悠地吐出了这一句,笑的恣意。 10、第 10 章 在几人将要打起来时,宋鹤眠推门而进,坐在了椅子上。 明朝晞对着那几个眼睛都要喷火的同事咧嘴一笑,挑衅地抹了下脖子。 随后,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朝宋鹤眠挑眉。 蒋沽瞪了一下她,开启面试流程。 “姓名。” “宋鹤眠。” “特殊能力。” “净化。” “为什么想要加入特战部。” “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为了走向更高的位置,为了让被污染的灵魂得以安息。”宋鹤眠轻声道。 明明听上去就像是为了应付面试背的模板,但从她的嘴里吐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假大空。 黝黑的眼眸里盛着一汪清澈透亮的湖,波光荡漾,就像是,她真的这么想的。 蒋沽什么也没说,她点了下头,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哪曾想进来后一直心情不错的明朝晞不干了,她眯起了眼睛。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一遍。” 宋鹤眠有些疑惑。 “为了让被污染的灵魂得以安息?” 明朝晞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她的想法太过天真,还是在嘲笑她的眼光居然那么差。 “真是这么想的?有些模板别乱背。容易招人厌。” “自然。”宋鹤眠望向明朝晞,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进了两个灵域,虽然见的缚灵不够多,但她能感受到她们的痛苦。生前得不到善待,死后也不得超脱。 她们不想变成那个样子,也不想伤害别人。只是,她们被污染了,她们没得选。 谁会想要自己死后灵魂也得不到安宁,变成毫无意识的缚灵加害她人呢。 若是生前受到的苦难,便是她们不得往生的罪。那便由她来结束吧。 她的特殊能力是净化,她会让它们毫无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xx,真是瞎了眼。”明朝晞重重踹了一脚桌子,起身朝外走。 “这人我特别行动1队不要了,你们挑。” 宋鹤眠伸手拦住了明朝晞,仰头望着她盛气的脸。 “明老师,不知是我哪句话冒犯到了你。若有什么不对,你可以教我,倒也不用生气。” 她自认为她和这个明老师的关系还算不错。她虽然恣意妄为,但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人发难,更别说这么不给面子了。 “生气倒是没有。只是我们理念不同,话不投机。” 明朝晞深吸一口气,到底顾忌她这位学员的身体情况,没有用多大的力,她只是推开了宋鹤眠的手。 换做是那些人,她早就一拳挥上去,和她们打起来了。那些人满口的仁义道德,都没怎么上过前线,居然还好意思教训起了她。 理念?安息? “明老师,没有人想变成那样的怪物。况且,我所谓的安息与你们口中的诛灭并没有任何区别。我并不会因此心慈手软,错过诛杀它们的良机。你不必担忧。” 明朝晞转回了头,她居高临下打量着宋鹤眠。眉峰高高挑起,又添了几分凌厉的弧度。琥珀色的瞳仁里翻涌着不加掩饰的火气,如同一团燃着的烈火,盛气逼人。 “不知所谓。” “宋鹤眠,你知道我们特战部每年有多少人会死在灵域里,每年又有多少人会被污染发疯吗?它们可怜,我们就不可怜?它们没的选,我们就有的选?” “觉醒者里超过一半的特殊能力是通过母系遗传来的,她们从出生拥有特殊能力的那一刻起,就有被拉入灵域夭折的风险,她们可怜吗?” 明朝晞眼眸里聚的火太旺太烈,连带着瞳仁都泛着灼热的红,目光落下,便如火星溅在皮肤上,烫得吓人。 宋鹤眠并没有躲开,她仰头直视着她。 “你进了灵域几次,杀了多少缚灵,倒在我面前高谈论阔起了安息。” “我们还没安息,那些缚灵算什么东西,它们凭什么安息,又怎么可以安息。” 盛气的脸一点点下沉,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喷到宋鹤眠的脸上。 “没有虐杀它们,已经是我作为人最后的底线。至于你说的那什么人文关怀,它们是人吗?” 明朝晞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滚烫的手掌笼住了宋鹤眠纤细的后颈,一扯。 “来,告诉我。” “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些事。但我依旧坚持我的看法。若有冒犯请见谅。” 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的手背,强硬又不失礼貌地将她的手推开了。 宋鹤眠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的礼貌笑容彻底没了。微蹙的眉,冷硬的眼,宛若利刃出鞘,寒星透雾,浮现出凌厉的锋芒。 她可没有被人三番五次落面子还笑脸迎人的习惯。她的脾气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好。 明朝晞说的是在理,她知道有些在灵域厮杀的觉醒者早就已经不把缚灵当做同胞了,那是她们的敌人,生死大敌。 她无意改变她的想法,这很正常。可能她以后也会这么想。但是现在,还轮不到她干涉改变她的想法。 何况,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不诛杀它们要放过它们的话,只不过是多了丝人文关怀。 这人竟如此霸道,连一句可怜都听不得。 “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缚灵同理。我不会洗脱它们的罪,哪怕这并不是它们的本意。我从始至终说的都是我自己,我会让它们平静的消散,这是我的方式,我的想法,与旁人无关。更与明老师不相干。” “狗屁的好和坏,狗屁的不相干。我只知道,我亲眼看着她们死在那些鬼东西的手里,现在有个新人,还没怎么进去过,就口口声声跟我谈什么原谅,听着就恶心。” 明朝晞捏紧拳头,白皙的拳上包裹了一层炽热的火焰。她瞧着站在她面前与她相庭抗争的宋鹤眠,一字一顿道: “你也是。真令人……” “明朝晞,要么滚过来,要么滚出去。”忍无可忍的蒋沽拾起钢笔,朝她砸去。 “这是理念之争,与我们此次的面试无关。你随便从管理局里拉两个人,都是这两派。怎么,将这些人都打死吗?” 轰,明朝晞挥出了拳头,火焰擦着宋鹤眠的脸颊而过,砸在钢笔上,霎时间,钢笔化为灰烬,坠落在地。 明朝晞用肩膀撞开了门,回头冷冷地放了一句话:“宋鹤眠,我倒想看看日后你还会不会坚持这个可笑的言论。”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宋鹤眠抬起手,轻轻擦试着脸上那道灼痕,不咸不淡地道。 蒋沽瞧着争锋相对的两人,只觉得日后的作战部一定热闹非凡,头疼死了。 她怎么没想到呢,她怎么没想到呢,明朝晞是绝对的主战派啊。管理局里数一数二的主战派头头。 而宋鹤眠在灵域里的战斗叙述她也翻阅过几遍,她对缚灵并无多大的恶意,剿灭手段也趋于温和。 这两人天生就理念不合啊。早知道就该把她先轰出去。 “蒋部长,我可以继续吗?”宋鹤眠理了理自己的领子,重新坐回座位,礼貌地笑了。 之后的面试流程很是顺利,宋鹤眠成功收到作战部的实习offer,特训三个月,考核通过后便可进入作战部实习,一年后转正。 “姐姐~想我了没?”一个小小的脑袋突然窜了出来。 宋鹤眠无视了上一句话,将协议摆在她面前,抖了抖,难得灿烂地笑了。 似乎在说,快看,作战部的offer她拿到了。 “姐姐真厉害,我就知道姐姐能行的。以后我在作战部也是有人的,我看谁敢欺负我。” 许呦的嘴格外的甜,将宋鹤眠夸上了天。夸的宋鹤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等会,姐姐你的脸怎么了?”她的脸一沉,指了指宋鹤眠右脸浮着的浅痕。 “哦,被明朝晞碰到了,没事。”宋鹤眠随手一摸,倒也不是很在意。 “过分,太过分了。那个明朝晞仗着自己的武力,越发的嚣张。居然还敢动姐姐。”许呦气得跳脚,她上上下下好好检查了一遍宋鹤眠,见她没有其余伤痕,才勉强停了嘴。 她伸出了右手。 “姐姐,我帮你治疗吧。很快,哗的一下,就消失了,一点也不疼。” “哄小孩呢。”宋鹤眠瞥了她一眼,被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的没办法,她无奈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冰冷的手顺着下颚而上,捧住了她的右脸。 宋鹤眠被冰的一哆嗦,颤了颤眼睫刚想睁开眼。便被许呦的另一只手拢住了眼睛。 “姐姐,还没治疗完哦,不许睁眼,要不然呦呦会紧张的。” 冰冷的气息覆上了她被灼伤的脸颊,立即压下了皮肤下翻涌的灼热。 起初是刺骨的凉,紧接着便化作细密的寒意渗入肌理。不过片刻,气息散去,许呦笑眯眯地后退了一步,松了手。 “好了,姐姐看看还有不适吗?” 指尖再触脸颊,只余下一片光滑微凉,宋鹤眠眨了眨眼,总觉得刚才像是有小刺扎了她一下,可能许呦的治疗就是这样的吧。 治疗会痛很正常的。 11、第 11 章 宋鹤眠整理着自己的内物,塞进行李箱里。 她的基础知识培训结束了,大学的军训也结束了,她该去沂兰大学上课,过上边上课边训练的日子了。 特殊管理局对于还在上学的员工很是包容,一切以学习为重,只要在学习之余完成最低标准就算通过。 不过,她是不会用最低标准要求自己的。所以,她应该会天天在学校和管理局之间往返。 幸亏她向沂兰大学申请了单人宿舍,已经批下来了。 “收拾得这么干净啊。不打算回来了?”宋纾岑不知何时倚靠在门前,瞧着这个已经没有个人痕迹的房间,调侃道。 “母亲。”宋鹤眠站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日子打扰您了。您事务繁忙,我有时还给您添麻烦了。” 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宋鹤眠对于宋纾岑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象征着母亲的冰冷符号,她散发着些许温度。虽不强烈,但也很温暖。 宋纾岑很忙,有可能几天也见不到人影。若是在家,她也是待在书房里。 每日坐车去管理局的路上便是她们相处最多的时间。那时,她会抽查她的学业,会为她答疑解惑,指点迷津。 因此,哪怕她再忙,她对她的进度都了如指掌。就像是,将此事也当成了她每日必做的工作般。 一方面,对于这样一个阅历丰富、经验老道的长者,她难免会生出些许感激,感谢她不留余力的指导。 另一方面,她心知肚明,她对她的好有几分是因为她是她的女儿,另几分,大概因为她是管理局的新人吧。 而她并不是她的女儿,只不过是顶替了她女儿的身份。每当想起这件事,她总有一种愧疚感,就像是偷走了别人的人生,别人的爱一般。 虽然,很是稀薄。 她曾经宛若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角落,扬着头,窥伺着那束永远也不会属于她的光。 现在,那束光照在了她身上,她却觉得太过于灼热,烧得她有些疼。 “谁说的。”宋纾岑冲安静趴在猫窝里的小布丁招了招手。 宋布丁垂下了两只耳朵,并不太想过去,但又碍于对此人天然的惧怕,它低声咕噜咕噜了几句,耷拉着尾巴,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仰躺在地上,翻出了自己的肚皮。 “大学宿舍不让养猫,你的这只小橘猫还得养在家里。我是不会管它的,你若是不经常回来,那它就可怜了。” “我没有说不回来,您误会了。”宋鹤眠干巴巴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宋纾岑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立即岔开话题。 “下午和人吵架了?还差点动手了?” 宋鹤眠闻言皱起了眉。 “消息传那么快的吗?” “是啊,短短半天就传遍了整个管理局。说有个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转正,就和那位暴脾气的明队长吵了一架。连我都听到了一嘴。”宋纾岑笑着摇了摇头。 “明朝晞我知道,她就是那脾气,倒也不是刻意针对你。” 宋鹤眠极轻极轻地啧了一声,似乎对明朝晞很是不满。 “您是来劝架的?” 基础知识培训完有个表彰大会,那时她就知道宋纾岑的身份了。沂兰市特殊管理局的局长,她的顶头上司,职位很高,权力很大。 “我从不管这些事,对我来说,只要不过火,有些竞争是好事,若不然管理局一潭死水,太过无趣。” 宋纾岑将小橘猫抱了起来,捏了捏它的肚子。 宋鹤眠眨了下眼,觉得这样的话格外符合宋纾岑的性子。 她悄悄靠近了她一点,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您是哪个派别。” 宋纾岑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顺着肚子往上,掐了下小橘猫竖起的耳朵。 小橘猫一哆嗦,张开了嘴,朝她龇了龇牙。 “都不是。这些争论归根到底讨论的是剿灭缚灵的手段。殊途同归。” “哦。”宋鹤眠点了点头,她将最后一点东西塞进去,拉上了拉链。 宋纾岑虽然不管这些,但林姨早就已经帮她安排好了。洗漱用品、内衣内饰一应俱全。 “这些都是管理局内部人员会说的话。现在说些私人的。”宋纾岑站了起来,朝宋鹤眠走去。 极其淡雅的香飘入宋鹤眠鼻子里,宋纾岑伸手理了理宋鹤眠的领子,勾起了唇。 “和明朝晞对峙没输,不错。” 9月22日,沂兰大学的大一新生总算结束了军训,正式开始上课。 宋鹤眠前一天晚上搬进了学生宿舍,收拾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她按照地图的指引来到了教学楼。 她的专业是信息与计算科学,倒是与她前世的大学专业相同,不用她多花费心思。 这是她入学以来的第一节课,高等数学。她走进了一间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大教室。教室后排熙熙攘攘坐满了人,无奈,她只能往前排坐。 下次应该早些来。 叮铃铃,在铃声响起的前一秒,她们的任教老师走了进来。 简约的白衬衫,黑框的眼镜。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坐满教室的学生。空气像是被冻住了般,还在嬉戏打闹的同学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 她收回眼神,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听涧。 是上次在灵域里救了她的那个冰系觉醒者。 宋纾岑口中的身份特殊就是这个特殊吗?但是,哪怕她不是管理局的正式员工,只要是觉醒者,也该是个编外,为什么又说她不隶属于管理局呢。 长发如墨,垂落时没有半分暖意,反倒像夜色裁成的丝缎,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白得近乎透明,余下冷玉般的质感。 眉峰微挑如冰棱,眼尾收得极细,瞳仁像浸在寒潭里,望过来时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寂。 即便是简单的站姿,她的脊背也挺得笔直,如孤峰上的寒松,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2030级信息与计算科学1班】 【好冷啊。】 【好冷啊。】 【好冷啊。】 …… 【这就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林教授吗?传闻果然是真的。】 【什么传闻,班长快说一说,说一说。】 【听说林教授除了上课外,从来没跟本科生说过一句话。】 【佩服。】 【佩服。】 …… 宋鹤眠将手机放在抽屉里,偷偷瞄了一眼她刚加不久的班群。 【课堂守则 1、按时上课,迟到/早退需提前说明。 2、课堂内保持安静,时刻!手机调至静音或关机状态,禁止随意走动、交头接耳。 3、课堂禁止玩手机。】 林听涧拿着教鞭打了打黑板,示意所有人看全息屏。 看到这则消息又看到林听涧举动的宋鹤眠默了默,觉得她的特殊能力与她的气质格外的搭。 “点开平板的第一页……” 听着听着,宋鹤眠便打了个哈欠,脑袋点着桌面。她昨天收拾东西收拾到了大半夜,又是早八又是高数又是她曾经学过一遍的东西。她觉得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虽然坐在前排,但是是第三排,前两排还坐满了早上没起来抢不到位置的学生。 她应该看不到吧。 只是宋鹤眠不知道,在一群异常黝黑的新生里,面色惨白的宋鹤眠极其显眼。 林听涧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她前段时间救的一个新手。 当时灵域爆发在校外,不属于她的范围,她没管。 宋纾岑发消息给她,用了她的一个人情。 觉醒者吗? 林听涧悄悄勾了下手指,冰块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宋鹤眠的脚踝。 宋鹤眠一个激灵,赫然抬起眼眸,伸出了手,险些站了起来。 见一切安好无事,周围的人又疑惑地看向她。宋鹤眠眼疾手快地伸了个懒腰,望向黑板。 装作自己认真学习的样子。 林听涧瞥开了眼睛。暗自思量,若班上的学生都是觉醒者就好了。 过分,太过分了。宋鹤眠抿了抿嘴,躬身揉了揉自己的脚踝。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林听涧精准无误地说完最后一个字,立即离开。 宋鹤眠则被班长拦住了,灌输了一些新生事宜。签了好多名字。 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宋鹤眠慢悠悠在校园逛着,瞧着三三两两的学生,稀稀疏疏的树叶声,弯了弯眼角。 咦,转悠到了一个地方,宋鹤眠眨了眨眼。 这不是许呦吗?她也是沂兰大学的新生?也对,她和许呦就差了几个月,按道理她也应该上大学了。 只是,她的身上怎么有血? 宋鹤眠眼尖地在许呦的白大褂上发现了些许血迹。 “姐姐~”许呦一下便感知到了不远处的视线。 她激动地高喊一声,朝宋鹤眠奔去。 “我就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没想到这么快。” 见宋鹤眠指了指她身上的血迹,许呦瘪了瘪嘴,有些生无可恋。 “我是隔壁医学院的,刚刚结束解刨课。老师要我们杀兔子。我抓着兔子的双腿,一刀下去,就这样了。” 她摆了摆手,表示她还得回宿舍换衣服去上下一节课。 12、第 12 章 宋鹤眠对她招了招手,刚想回宿舍,便顿住了。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浮肿的脸皮。它微微勾起嘴角,似乎在笑。 宋鹤眠立即挥手朝它攻去。脸皮轻巧地避过她的攻击,飞速绕着她和许呦转了一圈,天际被割出了数道黑线,隐绰间,虚实不定。 宋鹤眠立即扣住了许呦的手腕,张嘴说了句话。 砰,许呦定定望着宋鹤眠焦急的面容,努力分辨她嘴里的话,只是,还没听清,两人立即消失在原地,什么也没留下。 幸亏四周没有闲逛的学生,若不然校园今晚便会兴起一则吃人的传闻。 叮铃铃,叮铃铃,再次让她恢复意识的是一阵刺耳的铃声。 宋鹤眠睁开了眼睛。她穿上了湛蓝色的校服,坐在课桌上。 一中年女子夹着书走上讲台,开始上课。底下的同学有的认真听课,有的背地里开小差。 十分正常的校园场景。没有一点危险。 就是,许呦不见了。 宋鹤眠一个个看过去,还是没看到许呦的身影。 原来进入灵域后觉醒者会被迫分开啊。 她拿起纸,分析着目前的场景。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灵域具体的评级,但能制造出如此精致庞大的场景,据她的推测,应该是b级。 她曾在那个d级的灵域待过,那个灵域虽然场景也很大,是动车站,但绝大部数人都是虚幻的,只有身型看不清人脸,主要的npc只有三个。 而这个灵域里,班上的每个同学的表情都清晰可见,就像是真的一样。 【宿主,目前这个灵域的评级尚不能确定。估计c级以上b级以下。】 【不能确定?什么意思。】宋鹤眠皱起了眉。 【本来按照它的磁场评估应该是b级的,但是有一股力量强行压制了它的等级,让它停留在c级。所以尚不能定。】 【管理局做的?】 【不知道。】 这都是什么事啊。宋鹤眠叹了口气。 “陈霄月,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叫了个同学的名字。 “陈霄月!起来回答一下问题。”这个同学还开小差了。 宋鹤眠为这个学生默哀了一秒,继续在纸上写着线索。 老师越来越气,拿着教鞭啪啪啪地打在桌子上。 “起立,还在低头写什么。” 同桌小心翼翼地肘击了好几下宋鹤眠,宋鹤眠茫然地抬起头,与快要喷火的老师对视着。 啊,难道她是陈霄月。 宋鹤眠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许是前几次在灵域里,她都是自己,以至于她压根就没想到她还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以她的身份在灵域行走。 宋鹤眠站了起来,扫了一眼黑板上那个空,低头翻着书本,终于在老师快不耐烦的时候,回答出了正确答案。 “上课开小差,去后面站着。”老师严厉道。 “哦。”宋鹤眠轻轻应了一声,她拿了好几本教科书,乖巧地走到后排,站在班级公示栏的旁边。 教科书的封面上无一不写着陈霄月16,字迹很是娟秀。 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宋鹤眠转头去看班级公告栏。上面贴着一张月考排名,几张数学英语答案。 宋鹤眠飞速在成绩单上寻找着陈霄月的位置。 在第30名的位置上找到了她,在班级56个学生中,不前不后,属于中等生,丝毫也不起眼。 她记得这个灵域是在沂兰大学爆发的,所以缚灵的身份极有可能是沂兰大学里的学生,或是老师。 她觉得学生的概率最大,这个灵域里的班级设施跟如今没有太大的区别,若是老师,该落后上二十几年了。 所以,沂兰大学最近死学生了?怎么死的?因为什么死的?家属没有来闹吗? 宋鹤眠脑中的疑惑是越来越多,只是没有人为她解答。 她是昨晚才到沂兰大学,最近都在管理局进行培训,哪里知道学校发生了什么。 早知道多翻翻班群里的信息,不屏蔽了。 还有陈霄月这个女生,缚灵既然将她塞进这个身份,说明她很特殊。要么就是缚灵本身,要么就是对她影响较大的人。她的朋友或是她的仇人。 叮铃铃,总算下课了。宋鹤眠将书往桌上一放,还没来得及与陈霄月的同桌聊天,搜寻情报,就见她哐当一下头砸在桌上,睡了过去。 班级一下子全倒了,还有为数不多急匆匆往外跑的。 宋鹤眠抽搐了一下嘴角,决定跟着她们往外走。看她们干什么去了。 一路跑到走廊的尽头,排在洗手池旁,宋鹤眠才意识到,她们是去抢厕所的。 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一层楼的班级那么多,不跑快点排到上课也轮不到。 她望向洗手池的镜子。眼前是一个长着痘剪着短发的女孩,脸圆圆的,瞧上去就很乖。 排在前面的同班同学张望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外跑去。 “轮不到了,去下一层楼。” 待她跟着同学上完洗手间,上课铃声响了,她们又匆匆往教室跑。 就,很真实的校园生活。真实到宋鹤眠恨不得立刻跳过。 她为什么要重新经历一遍同样的生活。这就是那个缚灵的污染吗?那它赢了。 上完了四节课,总算放学了,宋鹤眠宛若被吸了精气般,恹恹地朝外走。 她不确定逃课眼前这个场景会不会崩,就老老实实待了一早上,希望搜寻到有效的信息。 只是每节课下课就十分钟,她同桌前后桌都在睡,哪有什么信息。 她推测的校园霸凌等事件一件也没有发生。她背回去了一包重重的书,随着人流往校门口走。 瞧着校门口堆满的电动车,宋鹤眠有些茫然,她现在应该去哪里,回陈霄月的家吗?可是她不知道她家在哪。 “月月!月月!”一个声音灌进她的耳里,宋鹤眠望向了那个骑在电动车上朝她招手的女子。 陈霄月的妈妈? 宋鹤眠朝她走去,女子极其自然地将她的书包卸了下来,放在脚底,递给了她一个头盔。 宋鹤眠戴上头盔,翻身而上。还没说话,便听到她絮絮叨叨地问着: “月月在学校有没有好好上课,今天老师讲了什么,听得懂吗?” “妈妈今天做了月月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月月可要多吃几块。刚上高三就瘦了。” “嗯。”宋鹤眠笨拙地回复着。 女子似乎习惯了。她骑着电动车回了家。 眼前的场景在宋鹤眠闪烁着,像裹了层薄雾,虚实交替不太稳定。看来,缚灵支撑不了那么大的灵域。 坐着电梯上了七楼,走进家门。 一慈眉目善的老人和一绑着马尾辫和她穿同款校服的女孩已经坐在饭桌前,正等着开饭。 “读书读傻了,奶奶和妹妹都不叫?”女子轻轻肘了一下宋鹤眠。 宋鹤眠乖巧地叫了一遍。 老人慈祥地笑了,让她赶紧坐下来吃饭。 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女孩弯了弯眼角,甜甜地喊了声姐姐。 有点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宋鹤眠打量了女孩一会,高高的马尾,肉嘟嘟的脸,一张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脸。 她和陈霄月并不像。 “你姨姨这几天没空,小柯就被我接过来和你睡。照顾好妹妹。”觉察到宋鹤眠的目光,女子笑着解释道。 宋鹤眠点了点头,坐在了小柯的旁边。 “来,小柯,这是糖醋排骨,你最爱吃的,多吃点。”女子往小柯的碗里夹了不少的菜。 “谢谢小姨。”小柯嘴甜得喊了好几句好吃,哄得女子心花怒放。 比起话不多的陈霄月,显然是小柯更受欢迎些,女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柯的身上。 宋鹤眠埋下头吃着糖醋排骨,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觉得这场景格外的相似。 一只微凉的手悄悄地探了过来,一寸寸覆上了宋鹤眠的手背。 女孩屈起手指,在宋鹤眠的手背上写了个呦字。 宋鹤眠不动神色地歪头瞧她,便见女孩甜甜一笑,眼中似有墨绿色一闪而过。 她果然是许呦。 只是,她为什么能认得出她来。 吃完饭,许呦以睡觉为由,领着她的姐姐进了主卧。 一关上门,许呦脸上的笑便塌了下来。 她委屈巴巴地念着:“莫名其妙被卷进了灵域,又跟姐姐分开。我都要怕死了。幸好姐姐回来了。” 宋鹤眠拍了拍许呦的手,环顾着四周。 一张大床,两个枕头。靠近窗户处还摆了一张梳妆台,与叠满书的书桌相对。 她刚才看了,房子不大,但也不小,三间房间,母亲和女儿一起睡吗? “在姐姐回来前,我都已经探索过了。平日里都是她和她母亲一起睡的。”许呦肯定了她的猜想。 “离异家庭?还跟她奶奶生活?” “不是,她父亲在外地工作,只有周末回来。他住在隔壁那间房。夫妻两只有这一个女儿,可能看得紧很重视吧。” “我稍微翻了下她的书桌,都是些辅导书,没什么信息。不过,翻到了这个。” 许呦抽出了夹在一堆书中间的一本书。 是一本数学教辅,封面被刀具划了数道,一条一条地飘着,就快要破了。 宋鹤眠翻了好几遍书,没发现别的东西。 “心结跟数学有关?或是她心理压力大,随手选来发泄的?” “可能吧,现在的时间点不是在高三吗?很正常。姐姐你看你手臂上有没有。” 宋鹤眠掀起了袖子,翻来覆去瞧着,并没有伤痕。 13、第 13 章 宋鹤眠在陈霄月的笔筒里找到了一把小刀,削铅笔用的。 如今的高中生用的都是黑笔、自动笔,不再需要铅笔了。她却放在自己每日都会使用的笔筒里,有些奇怪。 宋鹤眠愣了愣,她将刀锋搭在了手腕上,轻轻比划了一下。 “姐姐。”许呦握住了宋鹤眠的手腕,将小刀带离了。 “虽然外表看上去是陈霄月的,但芯里还是自己的,一样会受伤的。” 宋鹤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受到污染。 她只是想看看,陈霄月若是自残了,周围的环境会不会有变化。现在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许呦一屁股坐在床上,不是很赞成。 “我虽然是医疗部的,没进过灵域。但是医疗部每天都接收很多受伤的觉醒者。一来二去也了解了一些。” “这个灵域有些怪,按规模应该算b级,但是按危险程度算,只有c级。”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完成过b级任务的觉醒者说。前3天灵域是最安全的,这时候觉醒者一般都会遵循灵域的规则,尽可能找到线索,争取第4天破解灵域的核心,让缚灵现出真身,而后击杀。” 宋鹤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觉醒者是以自己的身体在灵域行走。若是以灵域里的身份行走,就另当别论。” “灵域本就具有污染性,在加上我们这具灵域捏造的身体。情况就更严重了。这种灵域最大的危险便是同化。” “我们会被环境同化,逐渐适应这具身体的生活,而后,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永远留在这里。” 宋鹤眠怕自己又被拉进灵域,这些天一直没闲着,提前学习恶补了许多作战部才需要学的知识,果然,派上了用场。 “啊。”许呦闻言脸都白了,她紧紧抓着宋鹤眠的衣摆。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别怕,这是最坏的情况。管理局的人早就进来救我们了。”宋鹤眠弯了弯眼睛,格外温柔地安慰她。 许呦紧了紧手,她将脑袋埋进了宋鹤眠的手里,无声喃喃了一声。 姐姐。 “沂兰大学爆发c+级灵域。作战部实习生宋鹤眠与医疗部实习生许呦被卷入其中。”监测部部长将数据提交给了宋纾岑。 宋纾岑扫了一眼,示意她知道了。 “让蓝天来见我。” 宋纾岑将监测部监测到的数据递给了匆匆赶来的蓝天。 “依你看,这次是偶然吗?” 蓝天皱了皱眉。 “这几周,调查部一直在暗中守着。宋鹤眠身边并没有什么异样,接触的都是我们管理局内部人员。没有可疑人士。” “沂兰大学人员杂,排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有林教授坐镇,几率很小。她们的气息太特殊了。” 宋纾岑摇了摇头。 “我记得前段时间建阳市管理局抓捕了一名作战部员工,她是万神教的。每次有她参与的行动,作战部都会不经意损失一两个员工。” “您的意思是,我们管理局也被渗透了?可是,万神教的特殊能力大多都很阴毒,隐藏不了多久。我们每位职员的实习考核都有一年,身份信息核查了无数遍。” “那个侵染者的特殊能力是毒,尸毒。伪装成一般的毒轻而易举。” 宋纾岑屈指敲了下桌子。 “我也不想猜忌管理局内部,都是站在一线的同事。但保险起见,你暗中再核查一遍。档案有疑点的筛出来,我找个时间查一查。” “对了,将那个医疗部许呦的资料调出来。” 缚灵是陈霄月呢,还是她的表妹小柯呢。 宋鹤眠倚在床头,垂眸思量着。 “咚咚咚,咚咚咚。月月!月月!都几点了,再晚就迟到了。”门把哐当哐当响着,但因为从内部反锁了,没拧开。 “换个衣服,马上出去。” “换个衣服而已,我是你妈,又不是旁人,反锁做什么。” “妹妹也要换呢。” 许是这句话将女子的嘴堵住了,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 宋鹤眠用黑笔在手臂上写下了她的名字。而后递给了许呦。 许呦画了只可爱的小鹿,朝宋鹤眠眨了下眼。 “姐姐,放心。还有我呢。许呦会永远记住宋鹤眠。宋鹤眠也会永远记得许呦的,对吗?” “嗯。”她点了点头。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总算能接触到同班同学了。 热身完跑了几圈操场,几个女生便拉着她的手,围在了一起,叽叽喳喳聊着天。 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 陈霄月的性子和她现在表现的很像,腼腆乖顺,不太爱说话。 但在班级里,也有一两个知心的朋友。 在学校吃完饭,便是晚自习时间。 宋鹤眠面无表情地坐在课桌前,瞧着这一份份试卷,渐渐扭曲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多作业。为什么她已经毕业了还要在灵域里写作业。 她果断将答案翻了出来,以无比潦草的字迹抄了上去。 下课时间,同桌挽着她的手臂,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闲逛。对于快学疯了的高三生来讲,只要不待在教室,做什么都可以。 同桌将手臂搭在阳台上,俯视着那一层又一层的绳网。 她以前最喜欢的便是从高处向下看,看下一层楼的学生,看四处游荡的纯白空气。 只是这绳网割裂了她的视角,让她一点心情也没有了。 “你说我们学校装这个有什么用,真跳下去就这破网哪里拦得住啊。” “学疯的时候,我甚至希望可以跳一个,是谁都行,自己也无所谓。这样,就可以放几天假了。我想躺在床上,好好……” 一个身影飞速略过她们的视线,像只展开翅膀的大雁。 砰,巨大的声响响彻整栋教学楼。宋鹤眠下意识往下望去。 一穿着湛蓝校服的女生倒在地上,躯体以扭曲的姿态嵌在地面。 头部凹陷变形,暗褐色的血与脑浆混合着碎发,在身下晕开不规则的深色斑块。 死者的眼球脱出眼眶,浑浊地盯着上方,嘴角因巨大冲击力扯出一道诡异的、类似微笑的弧度。似乎在与宋鹤眠对视。 走廊上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无数学生围在走廊,争先恐后地朝下看。看一眼吐了让位给下一个。 “月月,月月我们别看了,我有点怕。”同桌扯了扯宋鹤眠的手臂。 宋鹤眠宛若没听见般,死死盯着那个女生的脸。 面部因剧烈撞击完全变形,颧骨塌陷下去,半边脸颊的皮肤撕裂开,露出底下青紫的肌肉。 渐渐的渐渐的,那张脸皮剥离了人体,狰狞地朝宋鹤眠飞去。 她无比熟悉的,属于宋鹤眠的脸。 “嗯,走吧。”宋鹤眠掖下眼帘,无视那张脸皮,垂头回到班级。 “这样日复一日的人生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去死。死了一切都解脱了。” “你看,纵身一跃没那么困难。啪。”脸皮的嘴角高高扯起,咧到了眉骨。 “一切都结束了。” 那张脸皮在宋鹤眠面前不停飞舞着。 黑笔一抖,在试卷上画出一道痕。 宋鹤眠抬起眼眸,原本柔和的面部轮廓此刻棱角分明,唇色偏淡。 她眼尾微微上挑,与自己的脸皮对视着。 嘴唇微张,她吐出了一个字。 “滚。” 脸皮一顿,更为狰狞了起来。它朝宋鹤眠的同桌压去,皲裂的纹路在接触的瞬间被挤压得更深,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脱落的皮屑与渗出的浑浊液体蹭得满脸都是,那张布满裂痕的脸与旁人的脸紧紧相贴,像一块腐朽的树皮裹住了鲜活的肌肤。 同桌疑惑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宋鹤眠。 “月月,月月,发什么呆啊?” “陈霄月,可以借个橡皮吗?” “霄月,这次周考考得不错,值得表扬。” 整个教室的脸都转了过来,她们争先恐后地说着话,诡异地扬起嘴角,越扬越大,扬到了脑门。 啪,一下炸开了,鲜血横飞,脑浆四溢,一如那个死在楼下的,宋鹤眠的身体。 宋鹤眠忍着恶心,面色如常地写着作业。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手上。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 许呦急匆匆地背着书包朝宋鹤眠奔去。 她比宋鹤眠小一届,读高二,在另一栋教学楼。 “我听说高三有学生跳楼了。担心你出事。” 许呦握住了宋鹤眠的手。 她的手居然比她还凉。 “姐姐,你的手怎么那么冷啊。别怕别怕,呦呦会永远陪着姐姐的。” 宋鹤眠点了点头。 “没事,回家再说。” 反锁上了门,宋鹤眠将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跳楼的那个学生顶的是姐姐的脸。” “嗯,我打听过了,所有人都说不认识那个宋鹤眠,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级的。但她们都默认她是她们学校的高三生。” 宋鹤眠皱着眉,她总觉得有些思路,又没办法将其联系在一起。 一只手落在她的额上,轻轻抚平了她的眉。 “好了,姐姐累了,先休息吧。上半夜由我来守。时间到了我叫姐姐。” 许呦穿着睡衣,歪头瞧着宋鹤眠。 虽然目前房间还算安全,但身处灵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人休息一人守夜,她们安排好的。 宋鹤眠也没客气,她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14、第 14 章 意识陷在柔软的黑暗里,像沉在温吞的深海。就在半梦半醒的边缘,一个声音突然飘了进来。 没有实体,没有方向,却很温暖很温暖。就像母亲的怀抱。 “月月,月月,起床了。”年轻了许多的女子拍了拍她的脑袋。 宋鹤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瞧着自己伸出了双臂,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妈妈。要抱。” “小懒虫赖床还撒娇啊。”女子将孩童搂在怀里,亲亲她的鼻子,拱拱她的脸颊。惹得她咯咯咯地笑着。 “今天你爸接你出去玩。你待会乖些。晚上8点前让他送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女子脸上的笑意淡了。 她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月月,妈妈只有你了。” “我也只有妈妈了。我会一辈子陪在妈妈身边的。”宋鹤眠回抱住了女子,认真道。 “小小年纪嘴就这么甜。长大后一定很讨男生喜欢。”女子调侃了一句,脸上复杂的神情消失了。 “不是谎话,是真的。妈妈。” “妈妈。”宋鹤眠跟着年幼的陈霄月,一同唤着这个称呼。 孩童的世界只有她的妈妈,也永远围着她转。 因为妈妈的一句夸奖高兴上半天,因为妈妈的一句批评默默垂泪,蹲在角落等着她来哄。 她的视线永远追随着妈妈,喜怒哀惧皆为她的一举一动。 因为她的记忆里,她只有妈妈,没有爸爸。若是她不要她了,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是我妈妈,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年幼的陈霄月静静站在一旁,阴沉着脸,瞧着她妈妈对着她表妹表弟笑,笑得格外温柔。 妈妈会骂她,会凶她。但她对她们从来不这样,说话的语气永远比对她温柔。 宋鹤眠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妒忌。像根细针,悄没声地扎进心口,不尖锐,却密密麻麻地发紧。 她知道这是她妈妈,知道妈妈最爱的是她,可她没办法停止嫉妒,因为她的感受是真的,她妈妈对她们的态度就是比对她好。 因为,她只有她了! 宋鹤眠以为她会上前,会将自己的感受说给她听。 结果她没有,她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努力照顾妹妹弟弟,做一个好姐姐。 “要乖乖的,做个好孩子,妈妈才会喜欢。”她是这么想的。 只是,哪怕她再乖巧,再懂事。妈妈还是离开她了。 曾裹着她的温暖像融雪,顺着肌肤慢慢淌走,留下湿冷的痕迹。等宋鹤眠反应过来时,寒意已爬满全身,从指尖凉到心口。悲伤紧跟着涌上来,不是汹涌的哭号,是带着冰碴的钝痛,和寒冷缠在一起。 先前的暖成了最伤人的对比。越想抓住,越觉得刺骨。 睡梦中的宋鹤眠抽泣了几下,眼尾溢出了一滴泪。 许呦倚靠在床头,歪头瞧着她,白皙的手指勾起了宋鹤眠的一缕长发,无聊地打着转。 见宋鹤眠有异样,她俯下身,用指腹轻轻抹去宋鹤眠眼尾的泪,嘴里喃喃了几句歌谣。 “花儿谢,鬼来接,月无光,影绰约……” 少女的声音很是清亮,只是调子歪歪扭扭的,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诡异。 她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出奇的亮。 微凉的手顺着下颚滑到了宋鹤眠的颈部。虎口对着动脉,感受着脉搏微弱的跳动。 咚咚咚。 姐姐,为何那么信我呢。 宋鹤眠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硕大的泪珠从眼角溢出,砸在衣襟上。 “姐姐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搭在脖颈处的手顺势而上,搂住了她的肩膀。 柔软的身躯从背后抱住了她,俯在她耳朵说着话。 宋鹤眠咬了下唇,将脸上的泪尽数抹掉。她推了推许呦的手,示意她没事。 “刚才我梦到了陈霄月的记忆。” 许呦不情不愿地松了手,歪头瞧着宋鹤眠。 宋鹤眠将情报简略概括了出来。表示她已经休息好了,现在该许呦休息了。 许呦点了下头。 她起身轻轻地抱住了宋鹤眠,唇擦着她的脸颊而过,落在了她湿漉漉的衣领上。 “姐姐别怕,呦呦在呢。若是有事直接叫醒我。” 她的动作极其迅速,没给宋鹤眠一点反应的时间。待她反应过来时,许呦早就盖上了被子,闭上眼睛休息了。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环顾了好几遍四周,见没有异样,宋鹤眠用特殊能力在两人身上裹了一圈,屈膝坐在床上,愣愣望着黑暗。 她算是知道缚灵为什么会选择她当陈霄月了。 因为她比许呦更容易受到污染,进而被同化。 许呦赤脚站在一片没有尽头的灰白雾里,雾气凉得像冬日的霜降。 不知何时起,雾中冒出了一抹白。那是件宽大的白袍,领口空荡荡的,没有头颅,只有一张平整的脸皮在本该是脸的地方抖动。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接着是第二件、第三件……数不清的白袍从雾里涌出来,像被风吹动的纸人,无声地围着她转圈。 它们的步伐整齐得诡异,袍角扫过地面时没有声音,唯有无数缥缈的低喃。 “呦呦……” “呦呦……” 许呦笑意盈盈地站在最中心,扯扯白袍的脸皮,掀掀白袍的衣角,摆弄了一会。 似乎觉得无聊了,她扬了扬下颚,摆了摆手。 “好了,别叫了。回去吧。” “呦呦……” 墨绿色的火焰突然从泥土里钻出来,像被风吹动的鬼火,晃晃悠悠地往上飘。落在那些无脸白袍的肩头。 没有预兆,也没有声响,触到布料的瞬间,绿火便猛地窜起,顺着宽大的袍角疯狂蔓延,将整片白色烧成跳动的鬼焰。 起初是一两声压抑的呜咽,很快便成了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板,在空荡的天地间撞出回音。 少女静静地瞧着眼前的场景,弯了弯眼角,银铃般的笑声空灵地飘荡着。 弯成月牙状的眼睛,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精致地宛如橱窗里的瓷娃娃。 那些磷火越聚越多,绿得发渗的光渐渐拢成细长的形状,在她身后缓缓舒展。 光芒流转间,鳞片的纹路隐约浮现,幽绿的蛇身越来越粗,越来越长,直到化作一条水桶般粗壮的巨蛇。 蛇身盘旋着升起,分叉的蛇信子快速吐着,带着一股潮湿的腐土气息。 尸山血骨下,少女踩着破碎的白袍,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咯吱咯吱,白袍碎成了骨渣。她歪了下头,用力碾碎。身后的巨蛇也歪了下头。 进入灵域的第二天,宋鹤眠和许呦被女子摇起来,送进了学校。 宋鹤眠站在熙熙攘攘的校门口,竟有点不太愿意进去。 又是原身的情绪吗? “我觉得缚灵的心结不在学校里,在家庭上。”她低声道。 她在学校待了一天,除却晚自习的那场跳楼,她的校园生活跟普通学生的高三生活并没什么区别。 比起学生对学校的怨念,原身似乎对她的家庭更为耿耿于怀。 “哎,都一天了,传闻果然是真的。”许呦叹了口气。 “什么。”宋鹤眠有些没反应过来。 “沂兰大学里的灵域不归管理局管。好像归大学里的什么人管。反正就是,特别奇怪。” 大人物,林听涧吗? 宋鹤眠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个冰冷的面容。 若是她的话,她们没什么危险,她是不会出现的。 上了一天无比正常的学,宋鹤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熟练地喊了声。 “妈妈,奶奶。” 妈妈端出一盘菜,张罗着她赶紧洗手吃饭。奶奶对妈妈横眉冷对,却对她慈祥地笑了。 她舒了口气,飞速吃完饭,回到房间里写作业。 许呦安静地在一旁瞧着。 或许她自己没看出来,宋鹤眠的脸色很差很差,白得宛若一张纸。 覆盖在陈霄月脸上属于宋鹤眠自己的脸淡了很多,影烁间,就快要融在一起了。 今天是周五,她爸爸要回来了。 宋鹤眠抿了抿嘴,并不高兴。 可是那是她的爸爸,他对她也很好,为什么她会不高兴呢。 宋鹤眠仔细想了一会,没想出来。 书桌被卷子侵占得只剩一角,摊开的数学卷上,红笔勾画的错题像密密麻麻的针,空白的答题栏刺得人眼慌。 她趴在桌前,睁着快要闭上的眼睛。眼前的公式在昏黄台灯下扭成乱麻。 滴答滴答,闹钟的滴答声像催命符,每响一下,胸口的闷堵就加重一分。 一声争吵自隔壁屋里爆发了。 “陈姜,穷得要死,还有空和人撩骚。不知道以为多有钱呐。” “你小点声,月月还在读书呢。她高三,你别影响她。” “她高三,你也知道她高三,出去嫖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还有你妈,怎么,借钱是为我借的?买房子是给我买的?不是你陈家人住?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知道还以为我贪你们家钱了。” “关莉,讲点道理好不好。是你跟我说,我们复婚吧。我们一起给月月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所以贷款买了这套房,起早贪黑地干。若是我一个人,住哪都可以。” 宋鹤眠压下眼底的水意。颤抖地推开了那扇门。 她哑声道:“妈妈。” “妈妈,你们离婚吧。我会努力读书,出人头地的。” 四周突然寂静了下来,她们的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笑容。 关莉推了下她的肩膀。 “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妈妈在和爸爸讲事情呢。月月快去写作业。” “月月,他是你爸爸,以后不许这样说了。除了他和妈妈,没有人会这样无条件地爱你。” 她又坐回了书桌,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纹,指甲泛白,却感觉不到疼。 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试卷上的字迹扭曲成一团,连那鲜红的倒计时都失去了锐度,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红。 心里像是有片荒原,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得空落落的,却又沉甸甸地压着,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生不出来。 15、第 15 章 “月月,这是妈妈的好朋友,他给妈妈介绍了个好工作,能赚好多好多钱给月月买好吃的,就是在外地。月月在家要听姥姥姥爷的话,知道吗。” 记忆里的女子提着行李箱,朝门外走去。 “我不要吃的,不要钱。我只要你。妈妈,求你,求你不要将我丢下。”孩子跪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腿。 “好了,妈妈过年就回来了。很快的,月月只要好好上学,一眨眼,妈妈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女子将她的手一点点地掰开了。就像是一把钝刀,将她亲自灌输给她的理念摩断了。 “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妈妈不爱你爱谁。” 她看着她妈妈离开的背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记忆里妈妈的面容逐渐模糊,变成了她认不出的模样。哪怕她回来了,她将耳朵贴在她的心口,感受到的也不是原先的那种滋味。 捧起一汪泉水,泼向天空。她只淋到那刹那的水珠。 她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看了6年。从小学看到初中。 她说到做到,每年春节都会回来,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带只有城市里才有的东西。 她并不喜欢。因为拿出这些东西后,妈妈就会走。 小女孩逐渐长大了,从孩童变成了少年。她越来越沉默,厚重的刘海下,无数个红痘长在她脸上,随时都用可能流出脓来。 无论她再怎么沉默寡言,她依旧是姥姥姥爷口中最乖巧懂事的孩子。她们总拿她来教育那些调皮捣蛋的表弟表妹。 “陈霄月,我是你的仇人吗。你面对我臭着张脸做什么。我是你妈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沉默地望着泪流满面几近崩溃的关莉。 她的妈妈终于回来了,她要带她走,去大城市生活。只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她依旧像原先那样,沉默地跟从,沉默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只是,关莉忍受不了了。她无法接受她的女儿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她不少她吃,不少她穿。她进大城市拼搏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小时候,那个孩子最喜欢笑了。每次她上班回家,她总会噼里啪啦地跑上前,扑到她怀里,用嘴唇亲着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妈妈,月月好喜欢好喜欢你。” “妈妈,月月好爱你啊。是天底下最爱你的孩子。” “妈妈,月月要跟妈妈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妈妈。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稚嫩的童声与眼前沙哑的声音重叠了。她颤抖地抱住了她的妈妈。 “好。” 林听涧瞧着眼前的监控,蹙了蹙眉。 监控里一长满白发的女子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得哭。她的身旁,站着同样悲痛万分的男子。 这便是死者的父母。 “死者名叫陈霄月,我校一名大四学生。成绩不好不坏,处于中游水平。没有保研,没找工作,没谈恋爱。” “平日里就喜欢宅在宿舍。打打游戏看看。人际关系简单,从不与人争执。校方排查了数遍,得出结论,是自杀。” “为何自杀。”林听涧瞥了一眼学校的主任。 “大四了,压力大吧。据她舍友反馈,她那几天时常和她妈妈打电话,发生争执。” “她妈妈想让她回家,找一个安稳的工作,而后马上结婚生子。她自己不愿意,一时想不开就……” “但是她妈妈怎么也不信,来学校闹了好几回。一定要学校找到杀害她女儿的真凶。” “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小挫折就闹自杀,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林听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主任立即闭上了嘴巴。 “不过今天居然没跑到办公室闹,也是稀奇。” 林听涧发了几条消息,更冷了。 失踪了!她的失踪时间与管理局那边监测到的磁场异常时间相似。 陈霄月的怨念极有可能是她的妈妈。那她的情况怕是不太好了。 尚有人性的她选择自杀了事,那已无人性的缚灵会放过真凶吗? 夜半十二点,林听涧站在湖边,伸手在虚空中画了个圈。 灵域被撕裂出了一个口子,她走了进去。 “月月,爸爸来了,快去开门。妈妈今天做了好吃的糖醋排骨。” “奶奶今后要跟我们一起住,要尊敬她。奶奶小时候还养过你一阵呢。可疼你了。” “咦,月月什么时候脸上长痘了?” “不是从初中就开始长了吗?你这人,眼睛都不长一个。去,摆碗筷去。” “月月,是爸爸啊。爸爸以后每个周末都可以陪着月月,月月开心吗?” 她应该开心吗? 她不是说过了吗,她会努力读书,她会出人头地,让她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她就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可她为什么,连告诉都不告诉她一声,就这样原谅那个出轨□□的男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重新在一起了。 那她从前的恨从前的怨算什么。 宋鹤眠顺着墙壁一点点地滑落,蜷缩在了门后。 脊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微微颤抖。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调息着,泪珠从眼眶砸落,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手掌用力地握住手腕,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 可这点尖锐的疼,根本抵不过那如潮水般将她淹没的悲伤。它太沉、太密,像块巨石压在心上,让她连挺直脊背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下一秒就要彻底碎在这无边的黑暗里。 许呦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眸瞧着她,没有作声。 贴在陈霄月脸上属于宋鹤眠的脸皮淡得若隐若现,很快,她就再也看不到宋鹤眠的脸了。 锋利的小刀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抵在她的手腕上。颤抖地划了一道。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宋鹤眠缓缓抬眸。她颤抖地抓住了许呦的肩膀,将她抵在了房门上。 原本清亮的眼此刻布满红血丝,濒临崩溃。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白,隐约渗出血丝。她泪流满面,似痛苦似哀求地发问着。 “我是谁。” 许呦眨了下眼,她握住了宋鹤眠的右手腕,夺走了她手上染血的刀。 “你是我的姐姐。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那双眼眸罕见地垂了下来,晦涩难懂。 姐姐啊。 砰,双手捏着她的肩膀,重重地将她砸回门上。手掌顺势而上,握住了许呦的后颈,强迫她仰头看着她。 扭曲的面容不断溢出泪水,她扬起牙,几乎贴着她的唇线。 “那你又是谁?” 许呦像是感受不到疼般,歪了下头,弯了弯眼角,笑了。 “我啊……”她俏皮地眨了下眼。脸上的笑容越扬越大。 “我是许呦,你是我的姐姐宋鹤眠,如假包换哦。” “现在,姐姐该相信我了吧。” 几乎同时,一把由特殊能力凝聚而成的匕首擦着许呦的脸,重重刺在门上,直接将门捅穿了。 宋鹤眠松开了握住许呦脖颈的手,后退了一步。随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那双黝黑的眼眸,亮得惊人,没有一丝杂尘,宛若雪藏了多年的利刃骤然出鞘,锋芒直透眼底。 带着破开一切的锐度,直直斩断了周遭的混沌与浑浊,只余下一片利落的清明,慑人又夺目。 若是她刚才没有回答上来,砍的就不是门,而是她的脑袋了。 许呦甜甜地笑了。她用指腹抹去了脸上溢出的血珠,将其涂抹在唇上,将粉嫩的唇瓣搅得异常的鲜艳。 不愧是姐姐啊。 “疼。”许呦瘪了瘪嘴,很是委屈地指着脸上快痊愈的伤口。 宋鹤眠盯着她看了一会,收回了那把匕首。她伸出了手,指尖试探性地落在她的脸上,抚摸着那道伤口。 “抱歉,刚才……” “嘘。”食指抵在宋鹤眠的唇上,许呦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知道,觉醒者在灵域里待久了,会被污染,会怀疑灵域里的一草一木。怀疑自己身边的队友会不会是假扮的。” “这很正常。前段时间就有一起这样的案例。陪伴了觉醒者3天的队友从一进场就死了。” “若是我的话,也会这样怀疑姐姐的。”许呦将脑袋凑近了些,歪头在宋鹤眠的脖子处嗅了嗅。 “但是,姐姐的味道独一无二。我想,我是不会认错的。” 甜腻的呼吸喷洒在她身上,宋鹤眠一抖,脖子上起了些许鸡皮疙瘩,她将许呦的脸推开,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领口。 “我……我是有些怀疑你是假扮的。”宋鹤眠掖下眼帘,说了一句话。 她撒谎了。她不是怀疑许呦是假扮的,而是怀疑许呦这个人。 从一开始,许呦对她的喜欢就很是奇怪,没有一点来头,总会让她本能地进行试探。 人与人的相处天然带有目的。有以血缘为由的,有以利益为由的,相处久了,才可能生出真切的、不飘在空中的感情。 “没关系,我们是好朋友嘛。朋友是不会生对方的气的。” 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在宋鹤眠眼前晃着,宋鹤眠伸出两根手指,一按,勾唇笑了。 “对,我们是好朋友。” 先前是她错了,猜忌了她的真情。为了弥补,她会在其中加注,加到她投入的同等筹码。 她不会再怀疑她了。 16、第 16 章 这两人在干什么?演戏吗? 林听涧疑惑地瞥了一眼靠得很近就快要抱在一起的宋鹤眠和许呦。 薄薄的冰在两人的脸颊中央升起,宋鹤眠被凉得一哆嗦,立即松开了手,望向没什么表情的林听涧。 “情报。”林听涧将主任的口供材料递给了她们。双手环抱在胸前等着她们的情报。 “姐姐,姐姐,这就是那个大人物吧。”许呦肘击了一下宋鹤眠,俯在她旁边悄悄耳语着。 “这位是我们学校的林教授,我的高数老师。”宋鹤眠弯了弯眼尾,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位是管理局医疗部的许呦。” 林听涧瞥了许呦一眼,点了下头。许呦明面上甜甜地笑了。 暗地里,紧紧抱住了宋鹤眠的手臂,往她怀里凑。 宋鹤眠疑惑地看着她,许呦眨巴着大眼睛,抖了一下,委屈巴巴地做着口型。 姐姐,我冷。 她第一次见林听涧也觉得冷。无奈,宋鹤眠默许了许呦的动作。 “作业。”沉默寡言的背景板冷不伶仃地道了一句话。 宋鹤眠身体一僵,她想起来了。第一节课的时候她说了,作业当天做当天交,昨天就截止了。 “老师,这属于不可控因素,不能怪学生吧。” 林听涧收回了眼神,淡淡道:“补交。” 宋鹤眠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哼。许呦悄悄地用嘴巴做着口型。 “这怎么能怪姐姐呢,又不是姐姐的错。” “姐姐都这么累了,她关注的居然是作业。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姐姐。不像我。” 好了,还在灵域里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宋鹤眠警告地瞪了许呦一眼。许呦立即闭紧嘴巴,眨了下眼,表示自己什么也不说。 看完林听涧带来的情报,宋鹤眠再简单汇报了一下她们这两天的成果。 “我知道缚灵一直执着的是什么了。”宋鹤眠将双手环抱在脑后,倚靠在墙边。 “那些关怀下的束缚,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霄月绝望了,她永远摆脱不了那种生活,从小到大,没有责任的父亲,严重越界的母亲,已经畸形的她。甚至还要延续到她女儿的身上。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许是一时想岔,她一步步朝湖心走去,感受着湖水漫过自己的口鼻,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只是,在这混沌的自毁倾向中,夹杂着严重的自责愧疚。她死了,把她当做精神支柱的妈妈怎么办。她会发疯吗?她会自责吗?” “它想再看她一眼,这就是缚灵形成的原因。它想妈妈了。” 宋鹤眠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怎么评价这对复杂的感情。 “关莉那时应该在学校,看过她的尸体,站在她出事的现场。” “可能是偶然,可能是刻意。灵域将她吸收了进来。这也是灵域的评级为什么会异常的原因。” “它尽可能收敛了自己的戾气,不吓到它的母亲。” “甚至为了她,打造了这样一个灵域,让它母亲忘记它的死亡,过着鸡毛蒜皮的日子。它理解中它母亲喜欢的日子。” “女儿陪伴在身边,丈夫相拥在枕边,吵闹又幸福的日常。”宋鹤眠将自己的猜想托盘而出,随后望着沉默的两人。 林听涧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 许呦则一脸的不高兴。 “这就是姐姐冒这么大的风险获得的信息吗。” 她看了宋鹤眠一眼,垂下眼帘,眼眶悄然红了。 稍微一想就知道,宋鹤眠是以自己为代价,换取这些信息的。若不然她当时怎么会被同化的那么厉害,几乎忘记自己是谁了。 宋鹤眠点了点头。 落日的余晖洒在教学楼上,又是一个傍晚。又是一具惨烈的尸体。 一模一样的跳楼时间、跳楼地点,一模一样的人。 宋鹤眠瞧着那张狰狞的面皮,勾了勾唇角,笑了。 “你好,宋鹤眠。或者我应该叫你,陈霄月。” 面皮随之一僵,而后,砰,砰,砰,无数人的脸交替变换,覆上了宋鹤眠的脸,同时炸开。 炸开后又分裂出更小一点的宋鹤眠,再次在她面前炸开。无穷无尽也。 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宋鹤眠宛若冲锋的战士般,一窝蜂地朝她涌去,揪着衣角踩过肩膀,撕咬着她的面容。 已经看过此类场景的宋鹤眠居然习以为常了。 她忽略了那些异样,遏制着自己本能的攻击反应,任由那些小东西侵蚀啃咬陈霄月脸上属于她的脸皮。 将困扰压倒你的记忆传给我,让挤压泯灭你的痛苦侵蚀我。 我就是你,我们共用一体,我们感同身受。 我接受你的痛苦、你的不甘、你的怨恨。 我爱着你爱的人,恨着你恨的人,我们有同样的记忆,同样的情绪,同样的家庭。 我同样爱着我们的母亲。 覆在脸上的面皮被啃噬得支离破碎,小东西密密麻麻地爬过,留下的是血肉模糊的惨状。 鲜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裸露的肌肉与前头的碎肉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宋鹤眠将覆盖在脸上的死皮搓掉,露出那张完完全全属于陈霄月的脸。 周围的一切异样都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她高三学疯了的错觉。 微风不燥,月光正好。她过着最平常不过的校园生活。 “月月,月月,这道题怎么做啊,你教教我呗。” “陈霄月,这道题老师上课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你怎么还是做错了。” “月月,你手臂上怎么有指甲印,看上去好疼啊。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我说,我们是好闺蜜。”同桌褚平莹担忧地瞧着她不小心裸露在外的胳膊。 陈霄月下意识将袖口褪了回去,将这个连妈妈都没有注意到的伤疤遮盖住了。她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学得有些累了。我在学校都与你待在一起,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还不知道吗?” 我是陈霄月,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三生,过着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晚的日子。 这很正常,每一个高三生都是这么过来的。 经历了一天艰苦的学习生涯。我要回家了。 今天是周五,周六还要上学,并没有假期。当然,周五这个时间对我来说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爸爸要回来了。 陈霄月背着重重的书包,挪着脚步走向校门口。 我希望,这次,妈妈和爸爸不要吵架,奶奶不要随便挑妈妈的刺,我可以睡个好觉。 爸爸回来了,妈妈有时候就会和爸爸一起睡,陈霄月就可以一个人睡了。 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宣泄自己的情绪,不用忍着,躺在床上任由眼泪打湿枕头,还要装作自己睡着的样子。这样很难受。 这大概就是爸爸回来对我唯一的好处了。 “那样太冒险了。若是真的被缚灵同化了,姐姐你就得永远留在这里了。” 许呦瘪了瘪嘴,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尽是不赞同。 “不会,我的能力很特殊。缚灵根本无法穿透,真正侵染我的记忆。它能抵达的最深处皆是我刻意放纵的结果。” “而且,这是最快的破局方法。现在,我已经掌握了几乎全部的信息,就用了两天。” 宋鹤眠扬了扬眉,难得有些意气风发。她转向静静听着的林听涧,希望从她嘴里得到赞同。 只是,林老师一直没读懂她的意思。依旧冷淡无比。 “刚才,很难过吗?”许呦冷不伶仃抚摸着宋鹤眠依旧泛红的眼尾。 “嗯。”沉积了许久的痛苦一股脑地向她倾注,连她都险些没缓过来。 “那我吹吹,吹吹就不难过。”许呦踮起脚尖,将唇往她眼尾上凑。 气息轻得像羽毛,缓缓拂过她泛红的眼尾。温热的呼吸与微凉的肌肤相触,刺得宋鹤眠有些痒。 她眨了眨眼,手腕抵在她的肩膀上,推了推。 “好了,没事。” “好吧,姐姐要是有任何不舒服都可以来找我。我可是这里头唯一的治愈系。我会帮姐姐疗伤的。” 林听涧瞥了一眼便垂下了眼帘,瞧着自己脚底凝聚而成的冰花。 从她的角度看,可爱的少女踮起脚尖,在另一个消瘦的少女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又一个轻吻。 纤细的手腕无力地推了一下,与其说是拒绝,更不如说是欲迎还拒。 搭配上那张苍白无力的脸,竟有种说不出的欲。疯狂的摧毁欲与克制的保护欲。 许呦颤了下眼睫,握住了宋鹤眠挣扎的手腕,微微偏头。 尖利的小虎牙悬在手腕上,将触未触,她顿了一下,退至安全距离。 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谈情说爱?林听涧皱起了眉,幸亏这只是一个接近b级的c+灵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若不然,第一个死的就是她们。 她觉得她需要向沂兰市管理局的局长宋纾岑反应一下这个情况。 她就是这么教她女儿的? 宋鹤眠并没有觉察到两人背地里暗含的心思。 “当务之急,我们得先送关莉出去,这个灵域的污染性太强了,身为普通人的关莉怕是撑不了太久。” “再耽搁下去,她就得永远待在这里了。” 17、第 17 章 “咚咚咚,咚咚咚。”关莉皱起了眉,月月大晚上不睡觉,明天哪有精力上学。 她打开房门,还未训斥,便瞧见了一个出现在她家里的陌生人。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出去。”关莉宛若被激怒的母狮般,一下将宋鹤眠扯了过来,挡在身后,朝林听涧吼着。 “我现在就可以报警,半夜三更私闯民宅。” “林听涧,沂兰大学的教授。你女儿曾经的老师。”林听涧从大衣里掏出了一份聘用书,在她面前展开。 “哪来的骗子,赶紧给我滚出去,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关莉一把夺过了聘用书,看都不看一便揉成一团,发疯般撕成碎片。 “我女儿陈霄月正在读高三,她还没考上大学,怎么可能是你的学生,滚,给我滚,滚!” 猝然变红的眼眸,咆哮嘶哑的声音,关莉伸手朝林听涧脸上抓去,瞧那样子似乎要将她也撕碎,就跟那份聘用书一样。 林听涧瞥了她一眼,单薄的冰墙自她面前升起,阻挡住了她。 冰墙的冷意刺得人发颤,她却像全然不觉,眼中只剩一片猩红的执拗。 指甲不断在冰面上抓挠,留下一道道扭曲的血痕。 “我的女儿陈霄月读的是高三,她就在我身后。” “我的女儿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上沂兰大学,她是要在本省读大学的,她是要留在我身边的。” “月月,别怕。妈妈这就将打搅我们幸福生活的坏人赶跑。” 关莉一遍又一遍喃喃着重复的话。手抓不破就用脸,用头撞。 脑袋狠狠磕了上去,一次比一次用力,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渐渐变成了破碎的嘶吼。 不知撞了多少下,她浑身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长发铺散而下,黏在满是汗水、泪水与血污的脸上,将原先幸福满足的模样彻底撕碎了。 林听涧站在她面前,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扫出一片冷寂的阴影,目光落在她身上,竟带了丝悲悯。 周身萦绕的疏离感如冰砌的屏障,那份淡漠与悲悯交织,竟真如一尊不染尘埃的神像,不染半点风雪。 “真的吗?” 那你为什么不敢回头,不敢回头看一眼你的女儿。 宋鹤眠叹了口气,她将长发别到耳后,露出那张脸,那张属于她自己的脸。 “关女士,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你女儿已经死亡的事实,这很残忍。我知道。” “但,抛弃现实,沉溺在这,与一团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生活,把它当做自己的女儿,就幸福吗?” “够了,闭嘴。”关莉抬起脑袋,泪流满面地咆哮道: “你们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那是我的孩子,我含辛茹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我将一切都给了她,我的时间,我的情感,我的金钱。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她啊。” “为了她,我离开小县城去大城市打工,为了她,我忍着恶心与前夫复婚,和只会挑刺的婆婆生活在一起。” “我们一起买下这套房子,就是为了让她和别的孩子一样,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我做的还不够吗?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为什么……为什么她会……” 巨大的悲恸攥住了心脏,关莉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 为什么她的女儿会是自杀。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是自杀。 她的月月她不了解吗?她胆小又腼腆,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笑。 但她的心理是健康的,她爱她,爱她的爸爸,热爱着现在的生活。所有人都有可能是自杀的,就她不可能。 她马上就要毕业了,马上就又可以跟她生活在一起了。 明明上大学前就说好的,上完学后要回家工作,要在本地结婚生子,要在妈妈看得到摸得着的地方。 这样,妈妈就可以照顾女儿一辈子。 下班后,女儿和女婿会吃上她做的饭,过年过节,女儿女婿不回婆家的话,就会在她这里过。 她们工作忙,那带外孙的任务就会交给她。她会一手养大她的小外孙,就跟养大月月一样。 光是想想,就觉得幸福。 明明她人选都已经找好了。男方就住在市区,人老实勤快,孝顺懂事,她和对方家长都很满意。就等两个孩子见面,一拍即合。 结果……结果她的月月却…… 宋鹤眠半蹲下来,与关莉面对着面。她捧起了她那双鲜血淋漓的手,粗糙的手掌,操劳了大半辈子。 她将陈霄月的手覆盖在了上面,紧紧攥住那只饱经风霜的手,就像是握住了陈霄月半生的时光。 “月月……月月……你就是我的月月。我的月月就长这样。”关莉祈求地望着宋鹤眠。 月月的身体,另一个人的脸,这一定是月月生气了,不想见她。 “妈妈不知道哪里错了,但只要你开口,妈妈会改的,妈妈一定会改的,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妈妈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我不是你的女儿,但我曾经当过你的女儿。可能,我是那个最了解她想法的人吧。”宋鹤眠摇了摇头,轻声将关莉那一点渺小的希望碾碎了。 “对于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评价,也没资格评价。”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留在这里,你女儿的执念就永远也无法消散,它再也无法安息了。” “这样的结果,你能接受吗?你还愿意和它在一起吗?” 锋利的爪子从虚空破出,直掏宋鹤眠的心窝。霎时间,曾经的美好轰然崩塌,熟悉的一切在眼前扭曲变形。 模糊的咆哮从混沌深处传来。关莉愣愣瞧着,哪有什么家,哪有什么温暖。 世界失了轮廓,混沌、虚无。焦黑的土地上布满哀嚎的残肢,浑浊的血河漂浮着破碎的执念,连空气都裹着撕心裂肺的悲鸣。 仿佛在这无尽的循环中,承受着生前罪孽化成的酷刑。 宋鹤眠像是早有准备般,背后升起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阻挡着利爪。 她抓着呆滞的关莉,往旁边一闪。林听涧挡在她们面前,升起了一层巨大的保护罩。 宋鹤眠望向那个矗立在最中央的背影,长发随着腥风而起,飘飘扬扬。 她就那么站着,面对着那个终于现身的缚灵。 湿发像破败的黑网贴在脸上,泡得发胀的脸颊泛着死人般的青白。空洞的眼窝淌着浑浊的水,腐烂的嘴唇豁开一道黑缝,露出泛白的牙床。 “还给我。” 它面目狰狞地盯着宋鹤眠。 “还给我。” 将它的妈妈还给她。 眼疾手快躲在宋鹤眠背后的许呦探出了脑袋。 见林听涧的保护罩足够结实,它一时半会突破不了。 她肘了一下愣愣望着缚灵的关莉。 “这些日子,你沉浸在你的幸福生活时,你的女儿都是这样的。活也活不了,死也死不掉。” “因为,它被执念污染了,入不了轮回道。” “月……月……”关莉踉跄地推开宋鹤眠,朝缚灵跑去。 “我的……月月……” 瞧着眼前狼狈的关莉,它伸出的手顿住了,慢慢的,它后退了一步。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 妈妈。 不该是这样的。 她将妈妈看做唯一,妈妈也将她看做唯一,这是她从小被灌输的思想。 只是,上了大学,进入更广阔的世界,她发现,这样是不对的,她们的关系好像是畸形的。 母亲不像母亲,女儿不像女儿。 她想挣扎,想摆脱,只是看着她妈妈满头的白发,含笑的眼眸,一直说不出来。 她的母亲是个普通人,农村里长大,家里有3个姐姐一个弟弟,接受的是老一辈教育,根深蒂固。 她可能也没错。在她的眼中,世界的秩序就是这样的。 人活着,就是要结婚生子、子孙满堂。残忍地将新的思想灌输给她,无异于否定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摧毁她花费半生打造的世界。毁掉她温暖的家。 她很爱很爱她,不忍心这样,又接受不了她的安排。 既爱着又恨着。 爱又爱不纯粹,恨又恨不真实。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道蛛丝将她们两个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她每挣扎一下,带着倒刺的丝线便更深地嵌入皮肉,黑褐色的脓水顺着伤口汩汩流出,在身下积成一滩腥臭的浊液。那不是血,是爱。 就这样吧。 这辈子,看够了,也看倦了,她们彼此放过吧。 它望向了宋鹤眠。 趁着它还清醒,杀了它。 要不然,它会杀了她们的,杀了这些破坏它辛辛苦苦编制的美梦的人。 宋鹤眠伸出了手,一道白光自混沌中绽放,温暖地照在了它的身上。 “月月……月月……”关莉哆嗦地想要触碰它,只是,它的身影慢慢化作了细小的颗粒,肆意飘荡在虚空里。 她再也触碰不到她了。 其实,将她纳入自己的壳子时,她也有一点想知道,她的妈妈是不是也有错。想看看,若是换一个人来,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是她太过矫情,承受能力太差了吗。 可能得到了答案,可能没有得到。陈霄月咧开嘴,露出孩童般最灿烂的笑容。 这辈子,她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下辈子,换她来做母亲吧。 它透过关莉回想着,想起了它死后见到她的第一面。 满头白发的妈妈绝望地踩在泥泞里,任由湖水漫过自己的脖子,漫过自己的口鼻。 它张开了自己的双臂,拥抱住了她。一如她有意识时,蜷缩在她的子宫里。 它将她吸收进了身体。 18、第 18 章 “月月她是不是恨我。” 宋鹤眠抓着失神落魄的关莉,离开这个即将崩塌的灵域。 万千黑色的颗粒自崩塌的缝隙而出,在破碎的时空中翻滚。坠落在她们的脸上、肩上。 宋鹤眠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她爱你。” 凌晨一两点,灵域破碎,她们重新出现在校园。 四周早已被管理局以公务为由封了起来。 一辆全副武装的车静静停在一旁。六个穿着管理局作战服的员工快步走了上前。 她们先是接过已经虚脱的关莉,而后,郑重地对三人敬了个礼。 “此次行动辛苦了。欢迎回家。” 林听涧淡淡地点了下头,径直离去。 为首的女子瞪了一眼低垂着脑袋偷偷往宋鹤眠身后躲的许呦。 “队长,我今天不是故意不去值班的,是我莫名其妙被卷到灵域里,没办法。”许呦嘟嘟囔囔地解释着。 女子更加来气了,她径直朝许呦走去,直接将人揪了出来。 “我可没那闲工夫整天管你。这是每个从灵域出来的觉醒者都要走的流程。”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几人将宋鹤眠和许呦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见没有明显的外伤,舒了口气。 “没受伤没受伤,因为宋姐姐很厉害,超级厉害哟。”许呦笑嘻嘻地用手对着宋鹤眠比了个心。 “也就只有这嘴是甜的。”车上的人都被许呦的话逗笑了,女子笑着训了一声。 她望向了从始至终话都格外少的宋鹤眠。 女子倚在座椅上,单薄的肩线松垮地塌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倒。 脸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就连唇瓣都失了血色。 她的指尖无力地搭在扶手上,胸口微微起伏。微蹙的眉上浮现着沉甸甸的倦意,挥之不去。 进入灵域后肾上腺素时刻保持着最高值还没有感觉,如今一放松下来,她就觉得她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昏沉中不断模糊、叠影。 觉察到有人半蹲下来,再次探查她的情况。 宋鹤眠掀起眼皮,轻声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嗯,辛苦了,你可以休息了。” “放心,你已经彻底安全了。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不需要做,交给我们就好了。我们会安排好一起的。” 轻柔舒缓的声音下,宋鹤眠渐渐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许呦颤了下眼,别过了头,也闭上了眼睛。 一路绿色通道驶入管理局,按照流程送入医疗部,对觉醒者的精神状况进行检测。 对刚出灵域的觉醒者来说,最严重的从来都不是外伤。而是来自灵域的污染。 一般情况下,觉醒者需要在医疗部修养几天,精神状态达标才能离开。 期间,若是情况允许,调查部的人会在查看完执法记录仪后,例行问话,收档归案。 宋鹤眠前两次因为不是管理局的实习员工,并没有按照流程走,而是由她的母亲宋纾岑直接代劳,评估她的精神状态。 宋纾岑处理完管理局的事物,赶到了医疗部。 她望着惨白着脸的宋鹤眠,沉声问道: “什么情况。” “她的精神状态一切正常,就是身体指标有些偏低,可能就是太累了吧。” 值夜班的员工将数据递给了宋纾岑。 “嗯。知道了。我在这留一会。有事便去忙吧,这里有我。” 员工愣了一下,恭敬地推门而出。 宋纾岑将外套脱了下来,搭在床尾。而后伸出手,将宋鹤眠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做完这一切后,她斜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最近事情太多了,她只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在这休息也是一样的。 “母亲。”宋鹤眠蹙着眉,溢出了一声模糊又脆弱的喃喃。 宋纾岑睁开了眼睛,她沉默地看着宋鹤眠。 精神状态良好的许呦已经将灵域里发生的事汇报了一遍。 宋纾岑已经初步了解了所有的情况。 对于宋鹤眠这种以身试险的做法,她不赞同。这种做法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 以自身为媒介,承载缚灵所有的记忆与恶念。这确实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破局方法。 无论怎样,它的记忆都不会说谎。但从来没有觉醒者敢这样做,因为死亡发疯的概率太大了。 若不是她的特殊能力是净化,没有污染能穿透保护层侵蚀她的记忆,她现在就不只是躺在这里休息这么简单了。 哪怕如此,承载了旁人最沉痛的记忆,她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也不会太好。 记忆时不时会错乱,将自己带入其中也是极其常见的。 而这种情况算是轻微污染,修养几天便好了,并没有什么危害。 这就是她行事所要付出的代价,她必须自己承受,就当长个教训吧。 宋纾岑又闭上了眼睛,没有理会她。 “母亲,疼。” 宋鹤眠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睫毛颤抖着,被泪打湿了。 她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哭喘。 宋纾岑叹了口气,她起身坐在病床前,解下戴在手上的戒指,屈指碰了碰宋鹤眠惨白的脸,僵硬地回答了一句: “我在。” “别离开我。” 她掖去宋鹤眠眼尾的泪,想了想,放软了声音。 “乖。” 可能是记忆错乱的副作用过了,宋鹤眠渐渐平息了下来,沉睡过去时,还下意识蹭了蹭宋纾岑的手,那个突如其来的热源。 有些像她养的那只小橘猫,宋纾岑愣了愣,一直紧绷的脸放松了一瞬,似乎笑了。 等到宋鹤眠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白天了。 暖融融的阳光漫过床头,人蜷在松软的被褥里,像被温水泡透般舒展。 宋鹤眠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松快得发懒,就像是把所有疲惫都揉碎在梦里的舒服。 墙面是可调节色温的智能面板,实时显示着环境参数。病床两侧悬浮着半透明医疗光屏,各项生命体征数据以流动的蓝色线条跳动,机械臂精准悬停在旁,静静待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因子。 “咚咚咚。”进来了一位医疗部的员工。 她笑着再次查看数据。 “宋同志,你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宋鹤眠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觉得自己的手脚莫名发软。 “不多,2天而已。期间发过2次低烧,不过已经痊愈了。” 员工使用权限,在智能面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简单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叮咚。”整个病房由原来的蓝色变成了绿色。房门的权限全部解除。 “恭喜您平安地度过危险期,可自行安排接下来的行程。您仍有24小时的病房使用权。期间,可进行免费的体检,一切费用皆由管理局承担。具体事宜请咨询医疗部。” “检查到您还有未完成的行程,调查部将在12个小时以内传唤您,请关注通讯设备。” 管理局智能管家小e尽职播报着。 宋鹤眠拿起通讯设备,一点,跳出来一箩筐的信息。 “鹤眠,这是这两节课林教授上课的录屏,她让你尽快补交作业。过时不候。”这是班长的消息。 宋鹤眠简单回复了几句,随即点去了几个红点。 “请宋鹤眠同志仔细沂兰市管理局作战部的作战事宜,书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于7日内上交给作战部。禁止使用一切ai设备,违者翻倍。”这是管理局官方的消息。 一千字的检讨? 宋鹤眠脸一僵,觉得她看错了。为什么她破除灵域得到的不是奖励,而是惩罚。 “这份命令是谁下发的?”宋鹤眠问着小e。她得跟人理论理论,再挣扎一下。 “宋局。”似乎被刻意交代过,小e径直回答了这个问题。 宋局那两个字在全息屏上显得格外的大。 “这里还有一条私人的信息。” “宋局让你今晚回家一趟。” “哦。”宋鹤眠慢吞吞地回复了一句。 要挨批了,这是宋鹤眠唯一的想法。 收拾完东西,宋鹤眠出了病房。 医疗部的长廊无比狭长,穿着作战服手臂戴了个急救章的员工推着悬浮治疗床快步穿梭。 两侧的电子病历屏不断刷新着数据,偶尔有急救推车的滚轮声刺破嘈杂,与对讲机里的指令声、仪器的蜂鸣声交织着。 她待的病房在轻微区,门牌上的颜色是绿色的。长廊隔一段便会换一种颜色,一共四种颜色,绿、黄、橙、红。 分别对应不同的污染程度吗? “若已康复,请勿在医疗部长廊久留。请回到病房或立即离开。”步履匆匆的员工快步走到她面前,告诫着。 疲倦的面容,深重的黑眼圈,仿佛下一秒便要昏过去了。 “发生了什么,我刚从c级灵域出来。”宋鹤眠不经意打探着。 “北区最近一直不太平,前几天爆发了b级灵域,收容了近10个普通人,折了五六个觉醒者。” 员工刚说完,她手腕上的手环便爆发出了红光。 她快步走到电梯口,叮咚,急救推车上绑着一没有四肢不断蠕动挣扎的男子。 他狰狞着面容,不断咆哮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好多猫,为什么不救它们,为什么不救,那是我的队友。我的队友!” 面部扭曲到了极致,他突然变换了表情,扬起了一个诡异的笑:“我把我的队友变成了猫,剁成了肉泥喂给了老鼠。” “老鼠说肉真好吃,于是它把我也变成了猫。我砍啊砍,砍啊砍,砍了好几天,终于把肉剁下来喂给了它。” 19、第 19 章 “姓名。” “许呦。” “年龄。” “十八岁。” “职位。” “医疗部实习员工,还有两个月就转正。” “原来作战部出任务这么麻烦啊,都已经调查三遍了,我觉得我已经把我的记忆里里外外倒腾干净了。怎么还不满意啊。” 许呦坐在密闭的房间里,四周空无一人,唯有硕大的全息屏,屏上出现一调查部的员工。 她将腰间的带子缠在手指上,有一搭无一搭地甩着。 “这是每一个管理局的觉醒者必须走的流程,并非刻意针对,希望理解。” “我当然知道啊,谁会针对一个实习生啊。”许呦理直气壮地顶了一句。 “就是,我是医疗部的,没什么作战经验,进灵域注意到的就只有那些,再多的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许呦诚恳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示自己再憋也憋不出什么来。 “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了,碍于流程,这第三遍也得走完,你就当和我聊会天,放松放松。”屏幕上的女子温柔地眨了下眼,一下将有些严肃的氛围打散了。 “我记得入档资料上写了,你的特殊能力是由你妈妈传给你的,从小就拥有。十七岁时,你妈妈因病去世,临死前将你托付给你如今的队长同时也是她的故友蔚秀雅,你经过考核,加入医疗部。对吗?”女子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后闲聊般将她的往事念了出来。 许呦轻轻地眨了下眼,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逐渐消失,她将脑袋搁在桌上,难得沉静了下来。 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闪过一丝怀念。 “是的,我妈妈说我年龄小,又单纯,没有人照看会被骗得衣服都不剩,就让我来管理局。她说你们不会让我被人欺负的。” 女子见那双眼眸浮现出淡淡的水雾,下意识顿住了,等着她平息。 宋纾岑倚靠在审讯室的座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她的面前是360度无死角的监控,许呦的表情被全息屏无限放大,她甚至可以看到她收缩的毛孔。 “继续。” 收到命令的女子回过神来。 “你和你妈妈的感情真好,一定是她从小带大的吧。看资料上写着,你妈妈还是个画家。” “是啊,我妈妈喜欢画画,她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哟。她喜欢去各种地方采风,而且,都会带上我,别看我只有十八岁,我翻过雪山,越过沼泽,看过最绚烂的太阳,闻过最香的花朵。祖国的大好河山我可是都去过呢。” 一提到这个,许呦便扬起了脑袋,骄傲地晃了晃。一副她很厉害的表情。 “这么厉害,说的我都羡慕了。”女子笑着夸赞着。 “那你的妈妈又是为何……抱歉,不是有意冒犯,想到那样无拘无束的女子那般早便……一时惋惜没止住。”她歉意地望着许呦,道了好几次歉。 “没什么不能说的。”许呦摆了摆手,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早就做好她会离开我的准备了,妈妈也是。我们一起度过最美的时光,早就没有遗憾了。我们家有遗传病,她们基本没活过五十岁。” “啊。”女子瞧着她,有些悲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现在的医疗条件比以往发达许多,你或许可以先去医疗部做个全身检查,再……” “不用了。”许呦摇了摇头。 “该来的总会来的,提前焦虑是过不好日子的。我的每一天,都应该是开心无忧的。”小酒窝随着弯弯的眼角出现,她笑得很灿烂。 “时间到了,请问我可以走了吗。”许呦瞥了眼变了个颜色的房间。 “可以,感谢你的配合。”女子站了起来,对许呦敬了个礼。 关闭所有设备后,女子将调查的所有信息递给了宋纾岑。 “和资料上没什么明显的差别。” “嗯,她说的都是实话。”宋纾岑点了下头,算是回答她的话。 “下一位吧。” 女子出去开始下一场。 坐在一旁的调查部部长蓝天将准备好的药剂递了上去。 宋纾岑注射在胳膊上,又微眯着眼睛,审视全息屏里说的每句话。 “不休息一会吗?” “没时间了。”她摇了摇头。 虽然手指隐约发颤,但她的面部没有一丝变化。 “抽出一人,盯着许呦。”冷厉的下颚,黝黑的眼眸,宋纾岑淡淡道。 “她不是没有什么嫌疑了吗?” “直觉。” 蓝天一听这话,便点了点头。 对于精神系觉醒者来说,直觉是最重要。 宋鹤眠接受完调查部的例行调查,上传完高数作业,又在管理局的作战部训练了一会。 瞧着夕阳西下,黑幕降临,她慢吞吞地回到了那栋别墅。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宋纾岑还没有回来。 “家主说今晚小姐回家,让我们做些小姐爱吃的。”林姨笑着道。 “那……她回来吃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家主这些日子很忙,已经好几天没回来过了。” 宋鹤眠点了点头,坐在餐桌上,发着呆。 因为最近北区爆发的灵域吗? 那个灵域跟她以往进去过的不一样,它太凶残了。 若是她被卷进去,她应该怎么做呢。 一阵嘈杂下,宋纾岑走了进来。她解下风衣,扔在沙发上,径直朝餐桌走去。 不知为何,瞧着宋纾岑似笑非笑的表情,宋鹤眠有些心虚,她默默站了起来。 “坐。吃完饭再说。”宋纾岑拾起勺子,喝了口粥。 宋鹤眠乖巧地点了下头。 见她大致吃好了,宋纾岑拿出了一份协议。 “签了它。” 这是一份保密协议,跟调查部曾经让她签的没什么区别。宋鹤眠没想明白宋纾岑想要做什么。 她调出了一个视频。 那是一段简短的视频,从作战部的执法记录仪里截取到的。 男人半跪在地,染血的指节死死攥着半截断裂的金属片,一刀,一刀,又一刀,砍在他队友的躯体上。 队友匍匐在地,四肢短了一大截,他痛苦地挣扎着,发出一声惨厉的猫叫。 破损的衣物下是被反复切割的可怖创口,新鲜的血肉混着浑浊的□□在地面漫开,濡湿了他的裤脚。 他的动作机械而疯狂,每一次下刀都精准地避开骨骼,将带着温度的肉片从肌理上剥离,用手狠狠一扯。 狼吞虎咽地塞进了嘴里,不停咀嚼着。鲜血顺着嘴角而下,他的眼睛并发出诡异的满足。 最后一刀,他砍向了自己的四肢。 宋鹤眠抿住了嘴,刚刚进入腹部的食物翻江倒海,她有些难受。 “这是第一个疯的,因为他忽视了污染。这是第二个,因为他无意间接触到了污染源。” 宋纾岑落下这句话后,径直离开。 都是聪明人,过多的话她也不需要说,她自然就懂了。 宋纾岑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明天早上六点,她亲自带队进去,今晚必须养好精神。 一阵敲门声在她耳里响起。 “进。” 宋鹤眠悄悄走了进来,低垂着脑袋站在她面前,弱弱道: “我错了。” 眼神盯了脚尖一会,见她没反应,宋鹤眠又添了一句: “下次再也不会了。” “真的。” “我知道。”宋纾岑并没有睁开眼睛。 “出去吧。” 听宋纾岑的声音出奇的轻,宋鹤眠眨了下眼,慢慢抬起脑袋。 宋纾岑陷在宽大的座椅里,眼帘轻合。她的眉峰比平日低了些,眉心拧着一道极淡的细纹,说不出的疲倦。 “您很久没休息了吗?” 宋鹤眠朝前走了两步。 “嗯。”她又应了一声。 宋鹤眠眨了眨眼,拉长尾音轻声道: “母亲?” “宋局?” “嗯。” 原来是迷糊间下意识应的啊。宋鹤眠微微勾起唇角,也不垂着头了,明目张胆地打量起了她。 虽然她们是母女,但除了那双眼睛外,她们长得并不相似。 见盖在身上的衣服滑了下来,宋鹤眠小心翼翼捏着衣角,将衣服轻轻往上掖。 宋纾岑赫然睁开眼眸,扯着她的手腕一拉,踉跄下,宋鹤眠倒在她怀里,被她掐着脖子禁锢住了。 “唔。”她闷哼了一声,与那双警惕戒备的眼眸对视,微蹙起了眉。 “我看衣服掉了,怕您冷。” 宋纾岑审视了她一会,笑了。 她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不过依旧攥着她的手腕,让宋鹤眠想起也起不来。 手指抚摸着脖子上那道红印,揉了揉。 “若是我从小养的还犯那种错误,我会将她按在膝上揍。” 宋鹤眠愣了一会,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紧抿住了嘴,耳根微红。她挣扎地想要起来。 宋纾岑下意识捏紧她的手腕,垂眸看了全过程。 先是耳尖泛起一点极淡的粉,像雪地里落了粒碾碎的胭脂,细弱得几乎要被苍白的肤色吞噬。 而那粉色却在呼吸间慢慢晕开,顺着耳廓往下漫,爬上脸颊时,颜色渐渐深了些,成了暖融融的绯色,像朝露浸润过的桃花瓣,轻轻贴在苍白的肌肤上。 宋鹤眠挣扎地离开她的怀抱,往外走。 “您休息,我先回学校了。” 瞧着宋鹤眠比平常快上几分的脚步,宋纾岑莫名说了一句。 “平常,我不对旁人使用能力。”《 》 20、第 20 章 9月24日,沂兰市管理局局长宋纾岑亲自带队,与作战部部长蒋沽及特别行动2队、3队、4队一同进入灵域。 期间,管理局一切事务由调查部部长蓝天代管。 25日,北区爆发两起c级灵域,特别行动5队、8队前往处理。 27日,南区、东区各爆发一起d级灵域,9队、11队前往。 至此,沂兰市管理局最重要的战斗力特别行动队已调离近半数。 当然,这一切人事调动跟还是实习生并且在沂兰大学读书的宋鹤眠并没有什么关系。 大学刚开始,事务繁忙,她最近几日都在学校补相关手续,并没有前往管理局。日常的体能训练她在学校也可以完成。 晚上9点,宋鹤眠跑完步,气喘吁吁地走回宿舍。 她申请了单人公寓,又没参加军训,班里的同学几乎都不认识,更别说有人陪她一起上下学、一起跑步了。 虽然,她也不是很想要就是了。 坐在宿舍楼下的座椅上,宋鹤眠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个聒噪闹腾成天围着她转的身影,她顿了顿。 许呦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居然没有缠着她。 不过医学生确实挺忙的。她回忆起路上行色匆匆的白衣,觉得她确实没什么时间。 作为朋友,她是不是应该找她? 宋鹤眠拿起通讯设备,点开了那个小鹿头像的聊天框。 手指搭在屏幕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向上滑了两下,基本都是许呦在发消息,有她的日常趣事,有她唉声叹气的吐槽,有她拍的小猫、小树、落日…… 她的回应就比较干巴了,时常都是嗯两声。 这样的朋友是不是太无趣了?宋鹤眠晃了下自己的脚。 “宋姐姐,宋姐姐,想我了没?”叮咚,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她甚至都能想象到她清脆雀跃的声音。 字都还没打完,又是一连串的消息弹出来,让她都不知道回复哪个了。 “本来前几天就想找姐姐玩的,可是我们老师太可恶了,让我补交作业。你知道医学生堆积了两天的作业有多少吗?” “我刚补完昨天的,又得补今天的,她每天都布置,我每天都得多花时间。真的,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学医了。” 宋鹤眠听着她的吐槽,弯了弯眼角。她发了一个猫猫表情包。 “加油。” “嗯嗯嗯,我得赶紧补完找姐姐玩。姐姐这几天就先乖乖待在学校,等着我,知道吗?我是姐姐第一要好的朋友,谁也不能取代我。(叉腰)” 宋鹤眠轻笑了一声。 “嗯。” 关闭通讯设备,许呦倚靠在座椅上,一盏台灯,一只笔,堆得很高的书籍。 她赫然回眸。 那双眼瞳是深潭般的碧绿,竖长的瞳仁像被精雕的翡翠细刃,缩成一条冷硬的线,泄出蛇类特有的、不带情绪的冰冷感。 几个身着白袍的看不清身型的人静静矗立着。 “她,我来解决。” “其余,按照计划行事。” 垂下脑袋,中指轻点眉心,她们消失了。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嘶鸣在宋鹤眠耳里炸开,她皱起了眉头。 车身以一个极致的角度甩动,红色残影在空气中拉出转瞬即逝的弧光。 眨眼下,一辆炫酷张扬的红色跑车以瞬息内,精准无误地停在车位上。 这是哪位富家小姐,直接开跑车进校园。 宋鹤眠好奇地看了一眼,这样的人还住宿舍啊。 跑车上下来一女子,她随手甩上车门,随意地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与宋鹤眠的眼神对上了。 明朝晞。 宋鹤眠脸上浅淡的弧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面无表情地与明朝晞面对着面。 虽说明朝晞那次不是刻意针对她,但她对她也没什么好感。 这人目中无人,恣意妄为到了极点,她跟她合不来。碰到点个头最多了。 “啧。”明朝晞脸上张扬的笑容没了,她臭着张脸。 “真倒霉。” 宋鹤眠瞥了她一眼,甩下一句话率先朝宿舍走去。 “同悲。” 啪。 宋鹤眠用学校特制的手环碰了一下感应器,电梯门开启,而后,她看着明朝晞的脸在缝隙里越来越小。 啪。 明朝晞撞了一下感应器,电梯门再一次开启。她看都不看一眼宋鹤眠,便走了进去。 她凭什么等下一趟。 而后,她望着那个唯一亮着的数字,又啧了一声。 这一声很重很响,在幽闭的空间格外刺耳。 她发现,明朝晞确实有招人厌的本事。 她不欲与她起冲突,却也被惹出了一分火来。 “你就是我隔壁新搬来的那个新生?”明朝晞眯起了眼睛。 “与你何干。”宋鹤眠淡淡回了一嘴。 “不何干,看不顺眼而已。” 叮咚,电梯门再次开启,宋鹤眠率先走出电梯,感应开门,她重重地将门关上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更重更响的关门声。宋鹤眠怀疑那门是不是都被她摔坏了。 这人幼不幼稚啊。幸亏她没有加入1队,当她的队员。要不然,她一个月也待不下去。 她虽然已经是作战部的实习生,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分配小队,日常训练就跟着其余实习生一起。不知道宋局是怎么安排的。 连破了三个灵域,她的积分已经能跟正常作战部的员工媲美了。 宋鹤眠打开管理局的内部软件,浏览了一下兑换榜。 兑换榜里的物品只能用管理局的积分换取,每天凌晨准时上新,好东西一下就被抢光了。 特制防污染作战服、防污染面罩,防污染保护罩、空气净化器、污染特效药…… 大部分都是些防污染类型的物品,宋鹤眠的特殊能力致使她对这方面的物品需求不大。 污染、净化。 她伸出了手,朦胧的小光球冒了出来,轻快地萦绕在她手指上。 她是不是也可以用特殊能力制作出那样的防护设备。 她前几日在灵域里也曾用这种方法防护污染。 但那只不过是粗略地在她和许呦身上裹了一层,她稍微走神,那层膜就不成样子了。 指尖凝出澄澈的白色能量流,像扯动半融化的玻璃糖纸般,她试图将能量裹成贴合身体的薄膜。 起初还算顺利,冰凉的能量层顺着手腕攀到指尖,连袖口的褶皱都严丝合缝。 只是当她打算更近一步时,身体便撑不住了。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有无数根细针在里面扎。眼前的景象开始发虚,像隔了层厚厚的水,模糊得抓不住。 啪,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保护层“咔嚓咔嚓”裂出细纹,炸成无数细碎的光点。 宋鹤眠微喘着气,揉了揉自己肿胀的眉心,眼眸骤然褪去原本的深黑,漫上一层通透的白,像盛着两捧未染尘埃的初雪,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为何她没有办法像林听涧林教授那样精准地控制自己的能力呢。 她记得她释放能力时,能够凝成冰花,凝成保护罩。这样的控制能力是如何练成的。 她或许可以去请教一番,毕竟,她是她的老师,高数老师也是老师不是吗? 铃声一响,萎靡不振的学生立即活了过来,争前恐后地往门外走去。 一个身影挡住了林听涧的路。 她抬起眼眸,轻微地扬了下头,示意她有事就说。 “有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林教授,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显然,跟高数这门学科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应该去管理局,不应该来请教她。 林听涧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外走。 宋鹤眠便在后面跟着。她走的快一些她便跟的快一些,慢一些她便慢一些,如同甩不掉的小尾巴般。 她跟着林听涧来到一栋别致的公寓楼下。 这应该是教室公寓了。她记得导航上有标。 林听涧停在了公寓楼下,冷冷地看着她。 眼睫垂着层薄霜似的冷意,颊边碎发被风掀起,也没打乱她脸上半分冷寂。 目光落下来时,像寒冬里的冰刃扫过,没带任何情绪。 宋鹤眠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林教授。” “林老师。” “学生有问题想要请教。您要是不喜欢,我明日再来?”她试探性地往后走了一步。 林听涧打量了她一会,转身朝公寓走去。 “跟着。” 宋鹤眠勾了勾唇角。 弯七扭八穿过一扇扇门,她走进了一间空旷的房间。 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唯有左侧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并没有林听涧的身影。 寒光毫无预兆地刺破空气,指尖大小的冰锥裹着细碎的冰雾,直逼她面门。 宋鹤眠瞳孔骤然一缩,身体本能地朝后猛仰。 冰锥擦着她的颊边飞过,“笃”地钉进身后的铁质门槛上。 啪嗒,铁门重重地关上了。 密密麻麻的冰锥突然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尖端寒光直锁她的手肘、膝盖与腰侧,连喘息的间隙都没留。 下意识伸手凝聚了层巨大的保护罩,只是下一秒就被捅穿了。 宋鹤眠才反应过来,她的特殊能力是净化,只对污染有用,对同为觉醒者的她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防御攻击力。 她朝前扑去,借力滚了几圈,避开了她的打击范围。 右腿的裤管还是被一枚冰椎划开长口,寒气顺着破口往皮肉里钻,冷的她一激灵。 凌乱的发丝上还挂着未化的冰屑,她狼狈地在房间里左闪右避。口中的喘息越来越重。 林听涧的冰锥很利,若是真被打到,估计可以直接刺穿了。 她想问的无非就是特殊能力上的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是打一场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多打几次。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觉醒者来找她讨教,只不过受不了她的方式,基本没来第二次。 “疼就喊一声。”林听涧淡漠道。 那你会停吗?宋鹤眠扬起纯白的眼眸,望着她。 林听涧手一压,又是十几个冰锥。 答案是 不会。《 》 21、第 21 章 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砸在衣襟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单膝跪在地上,指节紧紧握着膝盖,用力到发白。浅白色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后背,连嘴唇都没半分血色。 衣服各处被冰锥划破,伤口隐约渗着血珠。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包括不远处的林听涧。 “回去吧。”已经试探出她的极限,林听涧收回了特殊能力,转身离去。 “再来。” 宋鹤眠站了起来,抹去右脸上的血痕。 林听涧皱起了眉。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宋鹤眠一会。 一根冰锥毫无征兆地从空中凝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起衣服,刺向墙壁。 咚,背后撞到墙上,宋鹤眠紧咬着唇,这么久愣是一声都没吭。 她握住了那根冰锥,猛地一拔一捏,冰锥在掌心碎成小块,冻红的指头上沾着碎冰,她望向她,一字一顿道: “再来。” 明明狼狈的腿都在打颤,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黑曜石,执拗地亮着。 “为什么。” 林听涧淡漠地问道。 “林教授,我想成为你的学生。我想接受你的教导。” 宋鹤眠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将自己心中所想道了出来。 不仅林听涧在观察宋鹤眠,宋鹤眠也在观察林听涧。 这位林教授对特殊能力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不需要时间,不需要媒介,意念一动,便可以将水凝成冰。 以她之见,整个沂兰市管理局都没有能够与她媲美的。 她想要变成这样的强者。 “你已经是了。我只教高数,不教这些。”林听涧淡淡地拒绝着。 哪怕眼前这位少女的做法出乎她所料,她也没什么想法。 “那我明天再来。” “没用。” “那后天,大后天。” “不收。” 宋鹤眠听着林听涧的冷言冷语,非但没有一丝挫败,反而跃跃欲试。 据她所知,这位林教授一直都这样,对谁都一副冷淡模样。 既然对谁都一样,那她为什么不能成为打破僵局的第一人。 先天后天因素的影响,宋鹤眠从小就犟,死了来到另一个世界,也是一样的。不撞南墙死不回头。 见眼前这位格外固执,林听涧竟然久违地头疼了。 怕她给她找更多的麻烦,她又添了一句。 “闹到你妈面前也一样。” 宋鹤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宋纾岑。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因为这事找宋纾岑。又不是五六岁。 再说了,她和宋纾岑的关系也没好到那个地步。 比起母亲,宋鹤眠更多的是把她当上司,这样对两人都自在一些。 “老师,这是我与你的事,与旁人无关。我不屑于借助外力。” 当然,借助外力怕是也没用。 林听涧身份特殊,实力强劲,又不隶属管理局,宋纾岑恐怕命令不了她。 林听涧掖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鹤眠也不急,她一边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努力不让自己的面部扭曲,一边搓着自己的手臂。 被冰锥擦过的伤口格外的冷,寒气似乎透过伤口渗进她的四肢百骸。 她今天晚上不会发烧吧。 那她就更得撕下一点好处,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自己。 “平常,你可以来这练习。” 瞧着林听涧离去的背影,宋鹤眠挺直的背脊一下踏了下去。她坐在地上,倚着墙。 眼前这间训练室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设备一应俱全,甚至比管理局的训练场还要来的先进。 宋鹤眠随意看了几眼,觉得自己也不亏。 刚才那般大的动静也没引来人,隔音效果也好。她以后就不必小心翼翼地在宿舍训练了。 嘶,还是有些疼。 宋鹤眠碰了碰自己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比作战部的训练还要狠,不知道这位林教授出身何处。 她手扶着墙想要站起来。 啪嗒,离开一会的林听涧居然又回来了。 她手一扬,一件风衣劈头盖脸地往她身上裹,大了整整一号的衣服将她完完全全包裹住了。 ? 眼前黑乎乎一片,宋鹤眠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扯掉。 “别动。”清清冷冷的声音飘入她耳里,隐约间,她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像雪花的味道。 “哦。”她乖巧地放下了手,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她有些好奇这位林教授想要做什么。 女子半蹲了下来,虚空对着她的眉心一点。 身体各处传来阵阵寒意,她一哆嗦。 伤口处的水分子结成了雾,像一层微凉的薄纱覆住破损的皮肤,原本凝固着血的裂口瞬间被细密的冰雾裹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只留下浅淡的白痕。 宋鹤眠感受到身体的变化,眨了下眼。 攻击性特殊能力也有消毒疗伤的功能吗?她是怎么做到的。 “回去自己上药。”做完这一切的林听涧直起了身。 “谢谢老师。”宋鹤眠一甩头,露出她那张白皙的脸。 没有血色的脸颊像蒙了层薄雪的瓷,白皙透明。她弯起唇角,眼尾轻轻上挑,瞳仁里晃着细碎的光,既灿烂得晃人,像盛了满星的夜。 搭配上她凌乱的发丝,有些软,有些乖。 眼前又是一黑,林听涧伸手压低衣服,将她的脸再一次盖住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来。 10月1日,学校放假,宋鹤眠前往管理局参加日常培训。 作战部对实习生转正的要求极其严格。 各项体能必须达标,这是最基本的。它还要求,一年内必须跟随作战部,进入15个d级及其以上的灵域,行为符合带队老师的标准才算通过。 宋鹤眠如今进了三个,倒是很想要再进几个试试她这些天的成果。 只不过,如今作战部人员紧缺,没工夫搭理她们这些实习生。 宋鹤眠举着枪对准靶心。 啪……啪……啪…… 皆是十环。 今天训练场的人格外的少,稀稀拉拉的。 宋鹤眠觉得有些奇怪,她收拾完东西前往作战部。 距离宋纾岑带队进入灵域已经过去了8天。 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你说宋局怎么还不回来啊,没了她,各大部门的工作量都激增,局长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加班猝死了。”一裹着粗大黑眼圈的员工哀嚎着。 “可能那个灵域处理起来比较麻烦,里面不是有十几个普通人吗?”另一个女子猜测着。 “可是宋局和蒋部长亲自出马,又有数队特别行动队,那是b级不是a级,还不是手到擒来。” “别说了。”一行色匆匆的监测部员工瞪了她们一眼,飞步朝里跑。 “怎么了?”两名女子和默默走在背后偷听的宋鹤眠都愣住了。 “出事了。”通宵加了一晚上班的调查部员工轻声道。 因为她与两人相熟,也就没瞒着她们。 “今日凌晨,那个灵域的磁场发生巨变。它不是b级,是a级。” “a级!怎么会是a级。磁场差别那么大,监测部怎么会出错,怎么能出错。” a级灵域与b级灵域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一旦没及时解决,吸取太多人命后,它就有可能控制不住,在现实中降临。 它会将那个地方直接纳入灵域范围,那牵扯到的就不只是十几人了。 “不清楚,保险起见,蓝部长又派了三队特别行动队,如今应该已经进去了。” 今早,这则消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悄地在整个管理局内部传播。已经不是秘密了。 宋鹤眠颤了颤眼睫。 所以,她会出事吗?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刺破管理局的寂静,不是常规警示的绵长鸣响,而是带着急促撕裂感的高频锐音。 红色警报灯在走廊、全息屏幕、训练室疯狂闪烁,映得墙面一片猩红。 广播里的女声裹挟着电流杂音急促响起,是调查部部长蓝天。 “一级入侵警报!a区、b区已被突破!所有战斗人员立即到集结点报到!其余人员前往医疗部。驻守防线!” “重复,一级入侵警报!” 轰,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碧绿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地板缝隙里飘起来,在她们面前萦绕着,像一团团悬浮的鬼火。 宋鹤眠转头往窗外望去,心猛地一沉。 半栋楼都裹在碧绿的火焰里,火舌舔着墙面,烧得窗框噼啪作响,黑烟滚滚往上翻涌,将天空染得灰蒙蒙的。 宋鹤眠立即朝训练场跑去,她拿起日常所用的枪支。 管理局内部日常是不配备枪的。因为对觉醒者来说,枪起的是辅助作用,远没有她们使用特殊能力来得方便。 但对宋鹤眠来说,她的能力特殊,攻击力不强,还是手里有枪比较有安全感。 “谁。”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宋鹤眠眼一拧,举枪对着她。 “姐姐,是我啊。”许呦举起双手,眨了下眼。 精致的小脸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宋鹤眠见状放下了枪,拽着她的袖子朝医疗部跑去。 林听涧侍弄着花,某一瞬间,她突然朝天望去,而后,又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