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异世界召唤华夏神明》 1、第 1 章 跑,快跑,不要回头! 非人的脚步声正在不断逼近! 林源在荒野上不断逃窜,连滚带爬,没有半点形象。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不顾一切的逃跑! 只要逃到前方有光的地方就有希望!如果运气足够好,他还能得到一位神明的眷顾,成为神眷者。 但很显然,林源的运气从来都算不得好。如果不是这样,他又何必来这神弃之地以命相搏,想要得到那么一点觉醒的可能?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又如何?他已经没有选择! 在他身侧,一颗诡异的、悬浮的眼球仍在认认真真的履行职责,将画面同步传送到外间。供人取乐和欣赏。 这是永夜之后的第二百六十五年,旧的文明泯灭,秩序崩塌。 灾祸、混乱和愚昧成为主流。 林源的挣扎与求生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不知天高地厚。 林源眼角的余光之下,不断有血红的字迹从那悬浮的眼球中生出,将他的意志动摇。 【主播快跑,你就要被追上了!】 【追上了,要追上了,嘻嘻】 【散了散了,又一个不自量力的新人......】 林源清楚,这是外界正在观看他求生之举的观众们,发出的弹幕。 神弃之地危险十足,每天都有人进去探险、搏命,自然有人以此为乐,获取利益。而林源的结局,从他踏入神弃之地那一刻开始,似乎便已经注定。 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血红的弹幕在他的眼前不断闪烁,身后非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源心中,充斥了绝望的情绪。即将面临崩溃。 突然,林源目光微凝,一条并不起眼的弹幕吸引了他的注意。 【主播往前,不要回头,一点钟方向,有光!】 光!!! 林源紧咬牙根,精神陡然一振。调整角度,跌跌撞撞的向着弹幕指引的方向跑去。 他不知晓那弹幕是善意还是恶意。更不清楚,发出弹幕的究竟是活人还是诡异。 但对于为数不多的手段用尽,没有任何后手的林源而言,相信弹幕提醒,似乎是他能够活下去,从这神弃之地里走出的唯一希望。 他并不相信命运,更不是掌管命运的痴愚之神的信徒。可是这一刻,他却不断的希望自己的运气能够好一点,再好一点。 他希望一点钟方向真的有光,那做出提醒的弹幕真的是出于善意。可...... 【又有人上钩了呢!】 【刷过去,快刷过去,他要是发现......】 【逃不掉了!】 林源不断奔跑的身体已经是不堪重负。几条飞速刷过的弹幕,更是叫他心下微沉。更不必说,他已经感受到死亡的味道,正在将他拉扯。 是冰冷且叫人作呕的东西,如蛇,似触手,像藤蔓一般,正在沿着他的脚跟向上,爬上他的肩头。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他的胸腔因过分换气而变得疼痛。他清楚的知晓自己走到了生死边缘,他模糊的视线中,好似看到了微光。 他听人说过的,在很久以前,这天地、这世间并不是这样子。 世界上有光,有太阳,有月亮,有星星...... 每个人都能见到太阳,闻到花香,一切是如此安宁祥和。 那是林源不曾见过的世界。 他的双腿还在缓慢的、机械性的移动,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他的身躯在下一瞬间跌倒在地,溅起无数尘埃。 便连那悬浮在他身侧的眼球,似乎同样受到影响,屏幕一黑继而恢复到正常。短暂的空白之后,涌出无数弹幕。 【主播醒醒!快看,那是什么!】 【是我眼花了吗?刚刚发生了什么?】 【新人不是被追上了吗?怎么还活着!】 虚幻的光幕在不断翻滚,悬浮在他身侧的眼球右下角血丝愈发浓厚,代表林源所在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正在不断上升。不断有弹幕被刷新。 在往日这对林源而言或许是一个好消息。毕竟更多的关注就意味着更多的信息,意味着更多的,在神弃之地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现在的林源却已无心去理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未知的、仿佛闪烁着一点微光的前方。刚才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被回放。那是—— 是一尾箭矢直奔了林源的面门而来,刺破黑暗,仿佛是在空气中摩擦,带出点点星火。 但就在林源以为自己不是化作诡异养分,便是被那箭矢夺去性命之时。那箭矢擦着他的面颊,钉在了他身后。 他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害怕和寒冷。他的身形跌倒在泥土里,眼前一阵眩晕,眼睛闭上又睁开,手指和身躯在不自觉的颤抖。 他张了张口,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是神明,一定是神明的力量! 【是黑山羊母神,还是灾祸之主?】 【新人运气真好,该不会是痴愚之神的天选吧?】 【关注这么久了,终于又要有神眷者产生了吗?还是一个新人。】 观看着这一幕的观众,似乎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不断将弹幕发出,做出推测。想要见证新的神眷者的诞生。 但林源在最初的激动之后,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神明力量的眷顾。更没有任何成为神眷者的异象与标志生出。只是在他身后,有什么发出声响,掉落在地。是...... 【搞什么啊,不是说成为神眷者,获得神明眷顾之后,身体会发生相应变化吗?】 【就是,白激动了。还以为新人有什么奇遇呢!】 【等等,刚刚......】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林源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强行克制了回头的念头。终是在一无所获之后,控制不住的将身形放松,心中生起莫大的荒谬与绝望。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我是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死在这里了吗?” 悬浮的眼球之下,林源的精神一点点走向崩溃。 这并不是林源的心理承受能力过于脆弱,实在是在这神弃之地中多呆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没有觉醒、没有神明眷顾的普通人而言,都是一场凌迟。 【主播能够撑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主播还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我看是被保护得太好的大夏巨婴!】 血红的弹幕中,有人表示理解,有人发出嘲讽。更有人怼天怼地,表示如林源这般弱者,浪费粮食的垃圾便应该抹脖子自杀。 林源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无视那些弹幕的影响,快速的起身、向前,不断奔跑,直至找到有光的地方,找到能够给他提供庇护的地点。 可事实却是林源终是转了身,将目光落在了身后。 将他如猫戏老鼠般戏弄,将他追逐,使他走向绝望与崩溃的诡异终于在他眼中显露出了真容。 是一张古老的、干瘪的动物的皮。皮上密密麻麻的,有无数的眼。眼中,是说不出的恐惧与茫然。 【ta们...我是说这些眼,看到了什么?】 悬浮在林源身侧的眼球忠实的将一切记录,弹幕中有人问出疑问。 诡化了的皮上,那些眼的恐惧与茫然有如实质,是如此清晰。将林源的心脏一寸寸攥紧,叫他陡然意识到,更大的危险已经来临。 是什么?林源控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手下意识的将诡化的皮拿到手中。指尖不自觉的,碰到了一截冰凉的...... 铁器?箭头? 林源瞳孔瞪大,有画面在那一瞬间传到他的脑海中。 是一个身穿兽皮战袍,身形高大,肌肉虬结如龙蟠的身影正在一点点的、沉默的打磨着他手中箭矢。 血与火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刻,林源看着他箭锋所指,是猛虎,是豺狼,是山岳一般的妖兽,是悬挂在高天之上的...... 林源抬手捂住眼,眼泪混杂着血迹控制不住的从他眼角渗出。 万籁俱寂,一片只能听到他自己心跳的寂静中,他听到了脚步,听到了声响。听到了男子温和有礼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你好,请问可以把你手中的箭矢,还给我吗?” 那是......那或许是一个人。 一个正常的、有着体温的,还没有死去,没有诡化的人。 那人弯腰,从林源手中拿走了箭矢。而在那短暂的接触中,林源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听到了他的心跳,触碰到了他指尖的温度。 那必不可能是一个诡异,一个人形的、强大的诡异。 “你是谁?请问你可以收下我,让我跟着你吗!” 林源凭感觉急切的抓住了他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您能够带我走出去,我......” 林源将那诡化的动物的皮放在他的手上,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要拿出更多的筹码。他模糊的、眼前仿佛存在着重影的视线中,样貌俊美的年轻人对他轻笑。 “你好,我叫江辞。是你接下来的......同伴。” 似有若无的,江辞似乎对着悬浮在林源身侧,闪烁着弹幕的眼球看过来一眼。 密密麻麻,正在不断讨论、猜测江辞身份的弹幕一寂,出现大片的停滞与空白。直至有人发出文字。 【他是不是能够看到弹幕?看到我们?】《 》 2、第 2 章 林源心头微惊,呼吸下意识放轻。他闪烁着重影的余光之下,血红色的、大大的问号将整个弹幕占据。 掌管秩序的灾祸之主关照下,每一个进到神弃之地的人身边都会有一个诡异的眼球,将发生在那人身上的一切记录,同步传递到外间。 按照永夜之前的说法,我们可以称之为直播球。 直播球上的弹幕,对主播本人而言是可见的。如果运气足够好,你甚至能够通过弹幕获取意想不到的信息。 虽然在这些信息中,不乏有人心怀不轨,故意将错误的线索提供。 可进到神弃之地的人除了自身直播球显示的弹幕外,是无法看到其他人的直播球和弹幕,更无法知晓别人的弹幕内容的。 并且直播球的摆放位置各不相同。有人如林源这般使直播球悬浮在身侧,有人将直播球顶在头顶。 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人别出心裁,将直播球从某些地方掏出呢? 即使这样做的主播下场往往都不会太好。可人类的物种多样,你又怎可假定主播摆放直播球的位置? 只是江辞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妙,望向直播球的那一眼,又过于突然。叫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可...... 这叫江辞的年轻人,真的能够看到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吗? 【一个普通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强大的s级人形诡异,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就是,难道还有人能打破神弃之地的规则不成!】 江辞收回的目光之下,林源直播间中,接近了事实真相的弹幕很快便被刷走。对直播间的观众们而言,更加值得他们关注的显然是江辞的来历与身份。 【小哥哥长的真帅,不知在哪个直播间,房间号是多少?】 【就小哥哥的这个颜值,不应该默默无闻吧!】 【两分钟,我要知道这个小哥哥的全部信息!】 有人玩梗,有人开始对江辞的身形样貌做出评判。自然有人将重点,放在了江辞三言两语透露出来的信息之上。 【真的是服了你们这群性缘脑,你们就没想过,这个叫江辞的出现得很可疑吗?】 【弱弱举手,不仅很可疑,还很凑巧。】 凑巧来到此处,又凑巧救下林源的江辞笑容温和,举止从容。似乎对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一无所觉,直到林源站定之后方才开口: “你没事吧?还能自己继续走吗?” “能!我肯定能的,你放心!” 视线渐渐恢复的林源对着江辞给出肯定答复。继而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林源,昆仑学院三十二期新生,很高兴认识你。我......” 【昆仑学院,是我想的那个昆仑学院吗?看不出主播还挺有潜力的。】 【有潜力有什么用!要不是这个叫江辞的小哥哥,主播早成为诡异的养分了。】 【等等,你们不觉得这个叫江辞的小哥哥很熟悉吗?名字很熟悉,长的也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见过。】 【笑死,楼上该不会要说,这个哥哥你曾见过,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老公吧!】 林源目光瞥过,眼见得弹幕话题越来越歪。不由得声音渐低,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江辞手上。 那手自然是一双白皙如玉,没有干过粗活,更没有遭受过任何磋磨与困苦的手。同林源想象和以为的并不相同。 一双有着高超箭术的手不应该是这样的。遑论江辞从林源手中拿走的箭矢,从茫茫黑夜里而来,洞穿诡异,将林源从生死一线间解救。 可林源并没有从江辞手上、腰间、身后,看到弓的存在。江辞的样貌与身形,同他接触到箭矢之际,脑海中闪现的画面主角同样不相同。 他遇到的这个人,真的是一个人吗?江辞身上又有什么秘密? 林源闪躲的目光之下,江辞指腹摩挲过从林源手中取走的箭矢,转身,做出了一个叫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摊开手掌,将手中箭矢大大方方的展现在了林源眼前。同样展露在直播间里的观众眼中。 “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江辞问。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他的手上分明是带了古老色泽与气息的箭杆间,有古老的篆文亮起,悬浮,在虚空里呈现。 “射日。” 江辞张口,将那亮起古老的篆文念出。有恢弘壮大的场景及画面,随之显现出来。 是寸草不生,动物与植物仿佛都被烤熟了的大地上。一尊如蚍蜉,似蝼蚁,又好像古老山岳一般的虚影,弯弓搭箭,将指尖弓弦拉开。 箭锋所指,指向天空,指向天空之上的...... 林源下意识的闭紧了眼,以手挡在眼前。有苍凉浑厚的嗓音在他耳侧响起,穿透了时空岁月而来,回荡在这永夜之后的天地。 “无端三足乌,团团光烁烁,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轮落?” “三足乌”、“后羿弓”等词汇,对出生、生长在永夜之后的林源以及直播间里的观众而言,自然是陌生的。 可是当那嗓音及诗文响起,他们的脑海中却自然而然的生起相应的明悟: 古老的天地中,有一种名叫三足金乌的鸟出现在空中,光耀四方将大地炙烤。而那后羿弓,或者说叫后羿的人用过的弓箭,便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林源恍然。 他见到的身披兽皮战袍的身影,便是后羿。那叫射日的箭矢,便是后羿用过的、可以将三足金乌射下的箭矢。 【是神明,一定是神明!!!】 【不行,眼睛要瞎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有人看清楚了吗?】 【谁看得清楚啊摔,不可直视神明你们忘了吗?我眼睛里现在都是重影!】 【现在还没异变楼上的你就偷着乐吧,照这么说来,那根箭矢至少是稀有级别的箭矢咯!】 【主播失策啊,快,抢回来,从江辞手里把箭矢抢回来!!!】 【这样不太好吧,江辞小哥哥刚刚还救了主播。】 【要不怎么说组队先杀圣母!这可是稀有级别起步的物品,有什么不好的!】 【你们就没人好奇,后羿是一尊什么样的神明吗?还有三足金乌?】 林源直播间里,又是一波人数暴涨。弹幕乱七八糟的,各种各样的说法及骚主意都有。 林源将挡在眼前的手放下,睁开眼,将眼光艰难的从江辞手中的箭矢上挪开。忽然目光微凝,被一条加粗的弹幕吸引。 【找了一圈回来了,没有找到江辞小哥哥的直播间。不过......】 “是他!” 神弃之地外,有人本是随意在一众密密麻麻的直播间里扫过,忽然瞳孔紧缩,快速锁定林源直播间。口中做出一系列吩咐。 “你们,守着这个直播间!” “回放,直播间的录播回放呢?” “往前,退后,对对对就是这里,停!” 这是戒备森严,闪烁了无数直播光屏的秘密基地。随着那人吩咐,除了最中央正常播放林源直播间情况的光屏以外,其余光屏都定格在同样一个人,同样一张脸。 是江辞。 从江辞在林源直播间出现到他摊开手,大大方方的将那箭矢展露出来,口中念出射日两个字。 直至后羿的虚影在虚空中浮现,以箭矢指向天空...... 这样的一段直播间录屏被不断回放。直到江辞的脸被定格到光屏之上。 那发号施令的人终于一口气卸下,仿佛验证了心中的某种猜想。在他身后,有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开口,提出疑问。 “可是...赵先生,江辞不是已经被确认为失踪,死亡了吗?” “你们忘了,他最后的露面地点,就是神弃之地。” “所以他现在是人还是诡异?” 为首的、被工作人员称为赵先生的中年男子眼睛闭上又睁开。以手指过林源直播间,冷静却又充满理智道: “将这个直播间设为重点关注,不要遗漏任何信息。” 林源直播间里,弹幕仍还在继续。加粗标红的信息,叫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几乎将心跳到了嗓子眼。 【主播主播,你问问你旁边的小哥哥,是不是同样是昆仑学院的学生。他...】 昆仑学院,江辞。 林源瞳孔紧缩双眼瞪大,直愣愣的偏了头,恰巧撞进江辞望过来的、含笑的眼。于此同时,直播间里弹幕同样是炸开,问号、感叹号等将屏幕占据。 【是他吗是他吗?那个江辞!我之前还以为是重名!】 【昆仑学院第二十七期学生,有史以来天赋最强大、神明亲和力最高的神选,如果不是当年...】 【绝了,不知道你们在瞎激动什么?说不定只是重名呢!】 【可是...我刚刚去翻了当年的资料,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照片都模糊不清了,但是真的好像呢!】 【我记得他失踪时才二十几岁,现在看上去也才二十几岁,和失踪时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所以他...】 究竟是人,还是诡异? 江辞以目光扫过林源直播间里密密麻麻的弹幕,开口,打出招呼。 “昆仑学院第二十七期江辞,很高兴见到大家。”《 》 3、第 3 章 此江辞并不是彼江辞。或者说,不是林源与直播间里的观众以为的那个江辞。而是来自于一个正常世界。 三天前,他眼一睁一闭便来到了此间,非常突然。 不幸的是这是一个充满不祥的世界。没有阳光,没有太阳,没有星星和月亮...... 危险无处不在。 将他召唤而来的原身已经死去了很久很久,只留下一具尚未腐烂的空壳,一点残念。 幸运的是他手握系统而来,正是系统的存在使他能够活下来,以原身的身份行走世间。 他接受了原身那模糊不清的记忆,同样接收了原身遗留下来的那具空壳。 他成为江辞。 又或者说原身同样叫江辞,出生、成长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 他一同接手的,还有原身的残念: 要让世间恢复正常,要让永夜褪去,不再来临。要让那些将世人愚弄的诸神们,俱是付出代价。 可灾祸之主、痴愚之神、黑山羊母神...... 这天地里的诸神们,同他认知和以为的并不相同。他本没有那个能力,将原身的愿景实现。 可他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华夏,是辉煌灿烂的蓝星文明。 只要积分足够,他手中的系统便能够让他召请华夏神明,让失落的神话与传说再现。 林源和直播间里的观众见到的后羿虚影,便是他召请来的第一个神明。 不,不是神明。因为积分原因,他召请来的不过是一道历史残影,以及那根救下了林源的射日箭矢而已。 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那其实是一项比稀有级别更高的传说级武器。 当然,这武器并不完整。却足以洞穿大多数低级诡异,使江辞从那困住了原身的地界里走出,遇到林源并且将其救下。 现而今,他手握了这残缺的传说级箭矢,对着林源直播间里的观众打过招呼,承认了他就是江辞。 林源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以为的那个,被确认为失踪数十年、又或许早便已经死亡了的江辞。 昆仑学院二十七期学生,有史以来天赋最强大、神明亲和力最高的神选。 【神话:后羿射日 推进进度:30%(推进进度100%时,可召唤相应神话人物降临) 传说武器:射日箭(修复进度:60%),穿云弓(显示进度:10%)】 江辞脑海内,系统正在对当前情况做出展示。同样响彻在江辞脑海中的,还有一声又一声的“宿主积分+1”、“+1”的系统声音提醒。 他从获得系统之后便没有变化的初始积分,随着林源直播间里人数的不断上升,以及射日箭矢相关画面的传播,终于是迎来突破性的变化和增长。 让更多人知晓、了解神话,使失落的传说重现。无疑是江辞自身积分增长,能够召唤神明的关键。 但想要使神话传说照进现实,召唤后羿以及那诸多的华夏神明降临,这点积分显然是不够。 不过不用着急,他想,他已经是知道了快速升级,使原身心愿达成的方法。他同样是对那许多华夏神明感兴趣,想要使他们应了他的召唤而来的。 他的目光之下,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眼球右下角象征直播间人数增长的血丝,在不断增长。 “江...江学长,您...您可是能够看到我直播间里的弹幕?” 是林源开口,小心翼翼的问出一个看上去有点蠢,却又叫直播间里的观众十分关注的问题。 身处神弃之地的林源在江辞似笑非笑的,似乎随时便能够将自己干掉的目光之下。甚至不敢问江辞一句,学长您...... 究竟是人还是诡异。 只是江辞已经从林源的表情里,从直播间此前的弹幕中,猜到了他们最关注、最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并且十分友好的给出答案。 “你如果是指悬浮在直播间里的这些文字,或者说弹幕......” 江辞抬手指过悬浮在林源身侧的直播球。 “我想,我应该是能看到的。” 他失笑。继而语音温和的对林源以及直播间里保持沉默,不再将弹幕发出的观众们做出安抚。 “我想我现在应该是人,而不是诡异。” 他的态度无疑是无害的。可林源与直播间的观众都注意到,他用的是“我想”、“我应该”这些不确定的词汇。 你如果认真想想,会感觉更可怕了有没有! 【那您在神弃之地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什么奇遇,又为什么会失踪了这么长时间?】 【你知道现在距离你最后一次出现,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了吗?对于当年的事情,你有什么解释?】 【那个射日箭矢是怎么回事,是稀有级别的武器吗?】 ............ 林源原本是下意识的将呼吸放轻,生怕江辞这个对自身异常身份没有清醒认知的“学长”突然变脸,对自己下手。 可当他扫过直播间里的弹幕内容时,却是心头一哽,一口气险些没有提上来。 咱就是说,江学长虽然看上去很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你们在问问题时,能不能稍稍顾虑一点主播我的死活? 林源小心翼翼的望向江辞。 江辞:...... 江辞微笑。 “你们这么多问题,我从哪一个开始回答好呢?” 他似乎没有被一些明显带着冒犯意味的弹幕激怒,而是对此感到苦恼。但很快的,他便不再需要为此感到纠结,因为—— “踏足神弃之地的大夏人,当诛!” 林源未曾收回的目光之下,有人开口,有箭矢破空而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取江辞后脑勺。 那箭矢之上附着的,是幽蓝恍若鬼火一般的雷电气息。 莫名的,给人一种人生如此无趣,不如放下所有抵抗,制造一场唯美死亡的错觉。 【这是...该死!主播一个新人,怎么会引来神明出手?】 【主播虽然是新人,江学长...】 【江学长小心!】 直播间里有弹幕率先反应过来,对江辞做出提醒。然而那强大的气机锁定之下,身处其中如林源只感受到了一阵说不出的绝望。 他的手除了不受控制的掐上自己的脖颈,叫指点一点点收紧,要将自己掐死以外。根本便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能说睁大了双眼,眼看着...... 【宿主,是否消耗积分,获得神话人物后羿力量加持?】 【是。】 在那古怪的、分明不是大夏口音的声音响起,林源看到奔着江辞后脑勺而来的箭矢的第一时间。江辞脑海中的系统便已经做出提醒。 江辞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将选择做出,将力量获取。 他握紧了手中箭矢。 在林源的目光下,江辞如同是被吓坏所以不知道反应一般,一点点转头,但凭那从黑暗里来,箭身带着雷霆的箭矢似慢实快,来到他的眼前。 几乎要穿透了他的头颅,将他彻底灭杀。 但较之以那突如其来的箭矢更快的,是江辞握着射日箭矢的手扬起,巧之又巧的,点在了袭来的箭锋之间。 时间与空间仿佛因此而凝滞,直至江辞开口,打破沉默。 他一声嗤笑,道: “雕虫小技,班门弄斧。” 这并非是他自大,而是那暗中出手的神明玩什么不好,居然玩箭术。 袭来的箭矢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湮没,化为带血的光点消散。黑暗里传来一声闷哼,一点樱花在虚空里飘过,他看到了那出手的神明。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周身缠绕着幽蓝色雷霆,腰上带着长剑,手上握着以雷兽脊骨炼制的长弓,服饰带着明显东洋特色的身影。 【布都御魂剑,建御雷弓!是剑弓双绝的樱花国建国之神,建御雷神!】 【身为神明,居然出手偷袭,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神弃之地又不是樱花国的领土,凭什么不让我们大夏进入!】 【一群背信弃义的叛徒、走狗而已,有什么脸面出现!】 【该死,要不是永夜降临,我大夏何至于此?是非对错我已无心分辨,早知道就应该天地同寿!】 ............ 随着那建御雷神的出现,弹幕炸开。很显然,直播间里的观众对这位神明并不感冒,甚至可以说存在有深深的恶意。 甚至于江辞究竟是人还是诡异,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 【江学长,打败这个樱花国神明!!!我愿意v你50,助你夺回一切!】 【你在哪开直播?我随一百。】 【五百。】 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中,不乏有大聪明不断拱火,打着要江辞这么个异常生物同樱花国神明两败俱伤的主意。 林源上前,在弹幕的提醒下小心翼翼的在江辞耳边,说出建御雷神的名讳、事迹等种种。又深吸一口气,补充道: “学长您可能不清楚,十三年前,就是这些樱花国神明,联手伏击了李将军一行,致使我大夏损失惨重。昆仑学院多位导师殉职......” 那自是一场十分惨烈的,对大夏、对昆仑学院而言,十分悲愤的战役。但彼此之间的纠葛,并不仅仅是如此。 永夜降临之后,复苏的并不仅仅是诡异,是来自域外的、本不存在于此世界中的外神。还有一众存在于各国神话传说里的神明。 然而本该是实力最为强横的大夏之地,却没有神明复苏。 但很快便有人发现,这对人类、对大夏而言,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大夏的国境线以外,复苏的神明们以人类为奴仆,为祭品,为血食。以换取自身力量的增长,和对抗外神的权柄。 人类的敌人并不仅仅是诡异,是外神,还有那些复苏的、受他们信仰和供奉的神明。 想要活下去,便只能够成为被狩猎、驯养的羔羊。而樱花国神明,便是两面三刀,最先投靠外神之辈。 当然,那仅仅是个开始。大夏作为永夜之后唯一没有本土神明复苏之地,自然如同是一块鲜美的肥肉一般,遭受觊觎。 各地复苏的神明同外神之间的争斗,终结在永夜之后的第一百五十六年。灾祸之主、痴愚之神,黑山羊母神等外神成为主神。 那些复苏的本土神明,或是放弃抵抗,成为外神的傀儡。或是在外神的追杀中,被扭曲、篡夺、异变,甚至陨落。 这之后是人类文明的至暗时刻,是旧日的典籍被销毁和遗失,人类文明的传承被抹去和扭曲。灾祸、混乱和愚昧,成为主流。 原身便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他是有史以来天赋最强大、神明亲和力最高的神选。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易获得任何一位已知神明的眷顾。但...... “你,成为我的眷属,或者,死。” 从虚空里走出,在黑暗中显现实体的建御雷神开口。屈指叩响弓胎,目光落在江辞身上。 【这个建御雷神什么意思?不知道江学长连灾祸之主的青睐都拒绝过吗!】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配上桌吗!就在江学长面前装!】 【可是...众所周知,江学长...】 江辞脑海内,系统做出播报。 【传说武器:射日箭(修复进度:100%),穿云弓(显示进度:100%) 合成武器:后羿弓(后羿射日时,所用弓箭)】 江辞手中,一张古老的长弓,正在成型。 【是后羿弓!后羿用过的弓箭!!!】 弹幕中,有人只差发出土拨鼠尖叫!《 》 4、第 4 章 “建御雷神,很了不得吗?” 江辞出言嘲讽。 系统提供的后羿力量加持下,他弯弓搭箭,唇角翘起,神色间终是显出几分冷戾与桀骜。 他对这个名讳并不熟悉。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突然间出现,并且暗下黑手的神明没有任何好感。 畏威而不怀德。总有些人,有些神明,便如欠收拾的恶犬一般。你只有彻底将他们打残了,打服了。才会显出几分人样。 更不必说原身所在大夏的和建御雷神所在的樱花国,所在的神系之间的仇恨,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更不只是林源口中,十三年前的那一桩旧事那么简单。 倒也无妨,因为...... “今日,我且先收点利息。” 江辞如是言,箭锋直指幽蓝色雷霆环绕威风凛凛,站立在虚空里的建御雷神。面色与神情恢复了温和,口中轻描淡写道: “记清楚了,杀你者,大夏江辞。” 【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夏人,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就是,我记得你们大夏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还不赶紧跪下,将武器献上,求我们尊贵的建御雷神大人网开一面,给你们一个痛快!】 【建御雷神大人,可是天照大神的执行者,我樱花国的不败军神。】 ............ 林源直播间中,突然涌现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弹幕。却是随着建御雷神对着江辞下手,有樱花国观众同样是翻墙而来,在林源直播间里出现。 【值夜者呢,值夜者呢?这么多境外账号不封,留着等过年吗!】 【小樱花滚开,这是我们大夏人直播间!】 【一群被豢养的人牲而已,有什么资格说话!】 直播间里的大夏观众,很快便自发的做出反击。 只是弹幕上的争斗且不去说。江辞箭锋之下,叫樱花国观众极尽吹捧的建御雷神眯起了眼,内里远不如外表表现得那般平静。 建御雷神握紧了手中的建御雷弓,大喝一声,做足了攻击的架势。开口,对江辞道: “大夏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 “聒噪!” 江辞扣住弓弦的指尖松开。弓弦的震颤中,神话传说里足以射下三足金乌的箭矢离弦而出,箭杆与空气摩擦生出淡淡的火光。 向着建御雷神而去的箭簇,仿佛足以将周遭的空间撕破。 “你刚刚说,你......” 建御雷神皱了眉,握着建御雷弓的手开始生出不自觉的、极细微的颤抖。然后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叫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放下手中的建御雷弓,身形闪烁,很快便将身形散开,出现在距离江辞不足十步远的位置上。 他拔起了腰间的布都御魂剑。 留在他原本所在位置的,迎接江辞袭来箭矢的,不过是一尊悬浮在虚空里的丑陋神像。 神像上有男女老少等不同年龄阶段的人群在发出哀嚎。显然是他将无数生命诛杀,以无数生魂的鲜血和骨肉炼制。 【卑鄙!】 【丧心病狂!】 直播弹幕中,有人群情激愤,对此做出谴责。自然有人沾沾自喜,自以为站在了胜利的一边,开始为建御雷神的做法和手段开脱。 【兵不厌诈,不过是必要的牺牲和代价而已。】 【能够叫伟大的建御雷神大人认真对待,而不是抬抬手就将他解决,那个叫江辞的大夏人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要知道这可是足以震慑大国主神一系的布都御魂剑,上一次出鞘,还是...】 建御雷神手中,剑镡刻有八咫乌图腾,剑身有幽蓝色雷霆缠绕的布都御魂剑已经出鞘。 剑锋高高举起,向下,正对着的恰是手持后羿弓,长身玉立,抬眼望过来的江辞。 “有天赋、有实力、有意思的年轻人,可惜不能为我等所用。要不然......” 建御雷神心中,生出一声似真似假的叹息。他望向江辞的目光里,一片森寒,隐隐带了几分雀跃。 他似乎已经可以看到江辞的喉管被他的剑刃割开,四肢被他斩断,手中武器被他夺走的画面。 在他身后,江辞射出的箭矢仿佛是终于落到了他留在原地的神像之上。 神像破碎,无数被神像拘禁的怨魂哀嚎着消失的声音,仿佛是一曲哀歌。叫建御雷神唇角牵起,露出一抹再恐怖嗜血不过的笑容。 对他而言,一尊让他精心炼制的替身神像的毁损,固然是可恶,固然是足以叫他心疼。 可只要是能够将江辞这么个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隐患扼杀。 正如那弹幕所言般,一点必要的牺牲而已,他自不会吝惜。 更不必说江辞手中的弓箭在他看来,显然是一件较之以他手中的建御雷弓,更加强横的武器。 这样的武器,自然应当归他所有! 他贪婪的目光落在江辞掌间。在他内心里,江辞已经是一个死人,不值得有任何关注。可...... 建御雷神忽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跟随天之御中主神、天照大神等,一起投靠外神之时。 不,或许没有那么久。 就算是以凡人的时间维度来算,亦不过数百年。 至高无上的天之御中主神大人,对于投靠外神一事,本来是持反对态度的。 自复苏之后,那位大人便时时望着东方日出之地的方向,似乎在害怕什么。从远处驶来的大船带来的一点点动静,便足以叫那位大人夜不能寐,寝不能安。 直到大夏无神,大夏没有神明、更没有历史人物复苏的消息,得到永夜之后所有神明的一致确认。 天之御中主神又哭又笑,将自己困在高天原的神殿中整整三个夜晚。然后在第四个夜晚,天之御中主神带领大家投靠了黑山羊母神。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大夏的一切毁损、扼杀!” 他还记得天之御中主神当时说过的话语,更知晓这数百年来,那位大人对大夏的忌惮。 但为什么呢?纵使永夜之前,大夏是当之无愧的世界强国。可那毕竟只是一个没有神明复苏,传承与典籍在永夜中失落的国度。 隐隐然间,建御雷神似乎从江辞望过来的眼里,看到了模糊不清的答案。但他已经无力去分辨,无力去深想。 他所有的思维,在那一瞬间里被泯灭。他的神躯寸寸崩塌,在弹指瞬息里,如同被风吹散的黄沙一般,彻底消散不见。 江辞未曾握弓的那只手伸出,摊开,有箭矢穿透了建御雷神的身躯而来,落在他的掌中。 恰是江辞射出的,箭杆上刻着“射日”两个古老篆文的箭矢。 【什么?我看到了什么!快来个人打我一拳,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江...江学长击退了建御雷神!!!】 【还叫什么江学长,叫江神!】 【那个,冒昧问一下,江学长,啊不是,江神最终选定的神明是哪位?该不会是之前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后羿吧?】 ............ 弹幕炸锅。林源直播间里,大夏一方的观众们,俱是欢欣鼓舞,一阵沸腾。更有土豪慷慨解囊,不断将打赏送出。 戒备森严,将林源直播间设置为重点关注的秘密基地内。赵先生紧握的拳头松开,冷静的面容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微笑。控制不住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有工作人员上前,面带恍惚道: “赵先生,最新消息,樱花国境内所有供奉建御雷神的地方,建御雷神的神牌与神像在同一时间......碎了。” 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中,同样有来自樱花国的观众将弹幕发出。即使隔着屏幕,也能够感受到他们内心里的不可置信与绝望。 【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大夏人而已,我们伟大的建御雷神大人,又怎么会失败?】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们还有经津大人、须佐之男大人、天照大人,我们有八百万神明!只要神明大人们发起攻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恶,建御雷神大人的神牌和神像,为什么会突然碎掉!】 ............ “那个建御雷神......是退走了吗?” 眼见得江辞手掌握紧,将射日箭矢握在掌中。林源回神,开口,磕磕绊绊的对江辞道: “江神您......” “叫我江辞或者江学长就好。” 江辞侧目回首,微笑。指腹下意识的摩挲过手下长弓,仿佛是对林源,又好似是对直播间里的观众道: “你们可知,后羿射金乌的箭,射向的三足金乌,指的是什么?” “是太阳。” 江辞自问自答,给出答案。 “上天若失悯人意,下界凡夫可杀神。所以你们又凭什么以为,那枉顾人命的建御雷神,是败走,而不是陨落了呢?” 【江神什么意思?】 【难道说建御雷神不是败走,是陨落了!】 【后羿不是神明,是凡人?】 弹幕震惊,弹幕不解,弹幕疑惑。 江辞以手中箭矢指过悬浮在林源身侧的直播球,指过林源,却没有给出解答。 他指向了林源身后。 “是真是假,试上一试,不就清楚?”《 》 5、第 5 章 试?怎么试? 弹幕一片哗然。不可置信中,又夹杂了几分期待。 建御雷神的生死且不论,这位樱花国的神明在江辞箭下败走却是事实。现而今,江辞说后羿射下的三足乌,其实是太阳。 太阳。 永夜之后的世间,自然是有太阳存在的。 不仅是有太阳,还有星星,月亮...... 黑色的太阳,坑坑洼洼没有任何光亮的星星,血红色的月亮。 一切种种,在永夜降临的第一时间,便发生了异变。 然后呢? 然后便是诡异与神秘复苏,大夏之外,无数的神明在醒来。 但醒来的神明,或是被污染,或是在与外神的斗争中落败,或是彻底成为外神的傀儡。江辞口中的太阳,指的是...... 江辞箭锋所指,林源心头微跳。想到了一开始,这位江学长便是从茫茫黑夜里将箭矢射出,擦着他的面颊洞穿了他身后诡异,将他解救。 那么在江辞诛杀建御雷神之后,出现在林源身后的,又会是...... 林源一点点的转过了头,目光顺着江辞的箭锋望过。他瞳孔缩紧,双眼瞪大。看到了...... “母神一直在关注着你,祂说,只要你迷途知返,曾经的约定仍然有效。” 是手持银色长弓,身形高大英武,样貌十分俊美,金发披散,头上戴着以月桂树枝叶编织的冠冕的神明从虚空里走出。 出现在江辞、林源,以及直播间里的观众面前。 这本应该是一个能文能武,精力极是充沛,能够带给人以光明、欢喜、愉悦等正面情绪,能够将世间照亮的神明。 但事实却是,神明健壮的身躯、隆起的肌肉、未曾被布料遮掩的皮肉间。有诡异的暗色符文在游走,昭示了其早便已经被污染的事实。 不,那或许不是污染,因为—— 【阿波罗啊,是来传达黑山羊母神的意志吗?早就听说那位当年对江学长青睐有加。】 【要不怎么说,江学长是有史以来天赋最强大、神明亲和力最高的神选?不对,主播一个新人,呆的不是初级区域吗?为什么会引来这位大神!】 【人家很明显是冲着江神来的啊,楼上你有没有在认真思考?就是不知道江神怎么想。】 【江神要同意不早同意了,还用等到今天?不过......】 【后羿要射的三足金乌,其实是太阳。这位的权柄中同样有太阳,江神口中的试试,该不会是打算......】 林源直播间中,即使隔着屏幕也能够感受到。大夏观众当中,除了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对江辞接下来的行为做出猜测以外。 还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知晓江辞手中据说是可以射日的弓箭,对上阿波罗这位希腊神话里的光明神时,将会产生怎样的反应。不过...... 【尊贵的阿波罗大人,可是那位伟大存在的子嗣。愚蠢的大夏人,你们竟然会生出那样大逆不道的念头,是活腻了吗?】 【即使是实力强大如天照大神,在阿波罗大人面前,同样稍有逊色。你们这些大夏人,还不快快跪地求饶,老老实实将祭品奉上。】 【该死,那位伟大存在为何会如此青睐于一个大夏人?如果是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不让那位失望。不管那位伟大存在想做什么,我都是可以的呢!】 尚未被封禁的境外弹幕中,除了有樱花国观众对阿波罗做出吹捧,希望阿波罗能够给大夏人以教训以外。 还有不少樱花国人对阿波罗口中,江辞被母神关注与青睐一事,表示出深深的嫉妒。 这阿波罗口中的母神,樱花国观众弹幕里的伟大存在。自然不是希腊神系里,阿波罗原本的母亲勒托。而是被称为万物之母的外神,黑山羊母神。 来自于域外的,本不存在于此世界中的外神们,将一切扭曲和篡夺。 更不必说阿波罗等一众神明们,在此世界中的诞生和复苏,同样牵扯到了另一位强大的本土神明的陨落。 是外神们联手,将西方人信仰的造物主肢解。使母神的子嗣们,在造物主的血肉中生出。 便如曾经的造物主将一众的神系扼杀,以它们的骸骨,装饰自己的圣堂。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要和我动手吗?凡人。” 阿波罗问。唇角翘起,望向江辞的目光中,充满了恶意。 他脚下的土地,在他话音出口的那瞬间被凝结,覆满了冰霜。层层向外扩展,直至江辞与林源脚下。 他未曾握着银色长弓的那只手,摸向了他身后装满了金箭的箭筒。 他说,“这一次,你可不会再有那样的好运。” 他将金箭从身后的箭筒中拿出,搭上弓弦,指向了同他目光相对的江辞。 阿波罗指尖,细细的弓弦被一点点拉满。他的身侧,空间仿佛是在被一寸寸撕裂。有无尽的神力,凝聚在那箭锋之间。 箭锋所指,即使林源并不是阿波罗的主要针对目标。即使林源清楚,自己不过是受到了波及,遭受了池鱼之殃。可...... 不能说话不能动。在那样的箭锋之下,林源只觉得思维都要停止。根本便无法生出任何反应,更无法做出逃跑、退让等任何动作。 他的身体,似乎正在一寸寸冷却。 在那一瞬间里,他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却又想到了许多许多。 是日渐艰难的生存环境。是活着对很多人而言,已经是愈发困难。 是他准备了不进神弃之地的上百个理由,是他为此纠结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最终选择进入,却只是一瞬间。 只是需要一秒不到而已。 他想活下来,想活着从神弃之地里走出。他...... 他听到了一声弓鸣,更听到了江辞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耳侧,回荡在这天地间。 江辞开口,对阿波罗道: “这一箭,名为射日。” 话音落下,他与阿波罗扣弦指尖俱是松开,正对了彼此的箭矢射出,俱是向着对方而去。 他的脑海里,系统悄无声息的,正在做出播报。 【神话:后羿射日 推进进度:98%(推进进度100%时,可召唤相应神话人物降临) 传说武器:射日箭(修复进度:100%),穿云弓(显示进度:100%) 合成武器:后羿弓(后羿射日时,所用弓箭)】 江辞与阿波罗各自射出的、离弦的箭矢在虚空里对撞,时间与空间仿佛在此暂停。 林源的心高高提起。直播间的观众们同样是在等待着结果降临,再没有任何弹幕发出。 来自于光明神阿波罗的、附带了神力的金箭同江辞手中,据说是来自凡人的,就在不久前击退了建御雷神的箭矢相撞。最终的结果...... 结果自然是林源眼见了阿波罗唇角生出的笑意尚来不及收回,便转变深深的忌惮与惊恐。 这位神明在极快的时间内将手中的长弓翻转,化为七弦的里拉琴。指尖琴弦扣动,神力化作音波散开。 迎向的,自然是破除了他射出的金箭而来,直取他性命的江辞手中箭矢。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凡人的弓箭,为何能造成这样大的冲击,生出这样大的影响,叫他如此狼狈? 这位神明不解,疑惑,惊恐。 嘶吼着问出盘旋在林源甚至绝大多数直播间观众心头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 【神话:后羿射日 推进进度:100%(此进度下,可召唤相应神话人物降临)】 【是否召唤“射日英雄·后羿”降临?】 江辞轻笑。 他的脑海中,相应的推进进度已经完成。而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 【是。】 【我选择,召请射日英雄后羿降临。】 他身后的虚空里,身形高大身穿兽皮战袍,肌肉虬结如龙蟠的身影走出。然后在下一瞬间,出现在阿波罗面前。 射日英雄,后羿。 江辞手中的长弓与射出的箭矢,不知何时落在了后羿的手中。后羿手里的弓弦,正勒紧了阿波罗的喉咙。 这自不是要叫阿波罗立刻死亡,而是要叫后羿的话语,再清楚不过的传到阿波罗耳中。 后羿开口。这并不是神明,而是凡人的射日英雄说: “我的箭,正是为了向天夺命,叫天空里的太阳落下而来!” 何其狂妄,何其自大且傲慢的话语! 这毕竟是一个神明显世的世界。神弃之地有神,更是共识。 但后羿手腕翻转,却并没有给阿波罗以辩驳的余地。而是将勒住了阿波罗的弓弦收紧,直至这位光明神的头颅垂下。再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接下来发生的画面,便好似是此前发生过的场景重演。阿波罗的神躯寸寸崩塌,然后如被风吹散的黄沙般消散。 这秉承了黑山羊母神意志而来的神明,下场同那建御雷神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不,还是有的。《 》 6、第 6 章 【这就是后羿吗?江神手中之前拿着的,就是后羿用过的弓箭?后羿......可以射下太阳?】 悬浮在林源身侧的直播球内,有弹幕发出。是一片叫人窒息的空屏及沉寂之后,终是有人在弹幕中问出疑问,寻求解答。 即使每一个旁观者内心里,或许都已经有了答案。可...... 【那可是阿波罗。】 阿波罗自不是最顶尖、最强大的那一类神明。又或者说,永夜之后阿波罗所在的整个神系,本就是在造物主的血肉中生出。 是外神们联手将那位强大的造物主肢解,享用和分食。 有着万物之母权柄的黑山羊母神为了不让造物主复苏,在造物主滴落的、残留的血液与身躯残渣中,将曾经被造物主扼杀的神系孕育。 所以阿波罗、阿尔忒弥斯等一众希腊诸神,甚至阿蒙、奥丁等神明共同的“母亲”,是黑山羊母神。而不是他们各自神系里,原本的母亲。 那是一场属于外神的盛宴。盛宴之后,所有的一切,被彻底扭曲和篡夺。 永夜之后的人类文明,同样迎来至暗时刻。 这是那场盛宴之后的第一百零九年,人类文明最后的壁垒大夏同样是千疮百孔,在内外夹击中摇摇欲坠。 已经长大的新一代们,早便已经忘却了曾经的辉煌,忘却了他们所应当拥有的勇气和反抗。 他们寄希望于神明的垂怜,渴望获得神明的青睐。期望自身,同样是成为那些将自身贩卖给了神明的神眷者、神选中的一员。 抑或是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在痴愚之神精心打造的“摇篮”里,如同羔羊一般被驯养和度过一生。 但就如同看上去很是平静水面之下,不断涌动的暗流一般。反抗的火焰并未被扑灭,终是有人感到不甘的。 曾经的原身是如此。这神弃之地内部与外间,同样存在有很多人是如此。 “向天夺命,叫天空里的太阳落下来啊。” 闪烁了无数光屏的秘密基地内。赵先生一声叹息,目中似有泪水,有充满希冀的光芒闪动。 他抬眼望向虚空。 他的眼中自没有看到那黑色的太阳,坑坑洼洼没有任何光亮的星星,还有那血红色的月亮。 他所站立的,其实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地下空间。在他的头顶,存在着的是人类文明在永夜、至暗之后,遗留下来的科技造物。 如果江辞在现场就会发现,那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物。是他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各种机械、金属设施。是...... 是什么呢? 时光与岁月,早便已经将永夜之前的种种侵蚀。较之以机械的老化更加恐怖的,是人类的遗忘。 是将机械、科技创造的文明,忘记了那些东西存在的价值,使用的方法。 本当如同河流一般不断流淌的传承出现了断层,出现了空缺。 直至干涸。 那些还活着的、还想要抗争的人类们,便只能够探寻新的方向。便只能如同是失去了双眼,看不清更不知晓道路的盲人般,在黑暗里摸索。 一次次的撞至头破血流,然后再探,再撞。 但相较于失去探索的决心,抗争的勇气,对知识与求知的好奇等种种而言,这又不是最可怕。 “我们......” 会成功,会有希望吗? 赵先生几不可闻的开口,在内心里问出疑问。却又将目光凝聚,落在那显示了林源直播间情况的光屏间,落在了后羿的背影之上。 他的目光转变为坚定。他的眉宇间,再一次凝就了不屈的斗志。 他的手点过林源直播间,说: “将直播间里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刻在石头上。不要有任何遗漏。” 顿了顿,他又做出补充。对接下来的事情,做出指示。 “调查清楚主播的所有情况,将和主播相关的所有人员保护起来。一旦主播完成试炼,从神弃之地出来......” “神弃之地里面,我们的人是否要和林源还有江......江先生接触?” 有工作人员忍不住开口,问出疑问。 赵先生眼睛闭上又睁开,紧盯了播放着林源直播间的光屏。只道是: “等等,再等等。” 等?等什么?赵先生身后,那工作人员的目光,同样是落在了光屏上。 悬浮在林源身侧的直播球跟随了林源视角而动,将后羿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忠实传递到外间。忠实的将后羿说出的话语,以及他将阿波罗绞杀的一幕记录。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在最初的惊愕与不可置信过后,自是掀起新一轮热火朝天的讨论。 讨论的内容多种多样,但即使是林源亦不过是匆匆扫过一眼。便将主要注意力,集中在了背对着他们的后羿身上。 这是林源最初接触射日箭矢之时,看到的身影。 是他身旁的江学长口中,可以诛杀神明,射下天上太阳的...... 凡人。 但在江辞熟悉的华夏神话里,射日英雄后羿,确实只是一个凡人,而不是神明。 这是一个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里,耳熟能详的传说人物。 当然,他熟悉的传说人物、神话人物还有很多。他最想要召唤的,同样不是眼前的这位射日英雄。 准确的说,他最开始召唤来的有关射日箭矢投影,不过是系统提供的新手福利。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江辞目光之下,后羿脚落到地面,缓缓朝着他走近。 【啊啊啊这就是可以射下太阳的后羿吗?好激动!】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屏幕!】 【前方非战斗人员撤离!虽然没觉得这个后羿有什么稀奇,但我就是紧张,莫名紧张,隔着屏幕也紧张!】 【楼上+1,虽然没有面对建御雷神、阿波罗的那种感觉,但我感觉我现在心脏一跳一跳的。该不会是被污染了吧?】 【有病就去治,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个...主播还可以再近一点,让直播球再近一点吗?我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看过这么强大的非凡生物。如果有后羿的详细资料就更好了,爱来自大夏北方。】 ............ 江辞身侧不远处,林源直播间里弹幕炸开,各种稀奇古怪的弹幕层出不穷且不去说。 作为主播的林源已经是同手同脚,下意识的将呼吸放轻,唯恐对后羿有何不敬。抑或者将这位向着他们走来的传说人物惊扰。 至于江辞...... 江辞对此原本是心中没有任何波澜,有那么亿点点不当回事的。 区区射日英雄后羿而已。又不是猴哥,又不是某位“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小藕人,抑或者某个无孩养狗的三眼仔。 甚至不是手握“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印玺的那个男人。 江辞觉得,作为一个手握系统,系统积分蹭蹭的涨,眼看就可以解锁新的神话成就,召唤更多神话人物降临的穿越人士。他...... 他忍了又忍,才没有露出过于激动的、失态的神情。对着走到近前的后羿躬身俯首,认认真真道: “后学末进江辞,感谢您的相助和到来。”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世界。” 后羿抬首望向天空,望向天空里的那轮太阳。 那自然是一轮黑色的,遍布了血丝,对凡人而言不可直视的太阳。 他的举动似乎将冥冥中的存在惊扰。 又或者说,在江辞出现并且将林源解救,使建御雷神陨落在后羿用过的箭矢之下时。虚空里,祂们的目光,便投到了此处。 那是...... 后羿望向天空的双眼挪开,目光瞥下,回头,对江辞道: “小子,你可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 江辞脑海里,系统同样传来提示。 【宿主可选择: 1、以积分兑换,使“射日英雄·后羿”,长留此间,为宿主提供帮助。 2、彻底绑定“射日英雄·后羿”所有武器及技能。可以不经训练,便天赋满级,自行拥有其能力。 ps:以上选择为单项选择,一经选择,便不可更改,不可退换。】 江辞迟疑。又或者说,小孩子才做的选择,他作为成年人,自然是想两者兼得。 但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唇角笑意翘起,却是一指茫茫虚空,对后羿再一拱手道: “还请您替我射一只箭。” 即使是拥有系统提供的后羿力量,即使是拥有后羿曾用过的武器。但江辞清楚,同样的箭矢从他手中射出和从后羿手中射出,其实是天差地别。 他所仰仗的,不过是系统而已。但他开口,却是对走到他跟前的后羿做出请求。却是对他脑海中,系统提供的两个选项,俱是给出了拒绝。 他说,“向天夺命,我亦是希望替被卷到神弃之地的大夏众生,再寻一条命。这神弃之地的规则,是该变上一变了。” 他应了原身的召唤而来。他并没有忘记过,他进到这身躯之时,原身残留的记忆与执念。《 》 7、第 7 章 相较于在原本世界里,普普通通极是平凡的江辞而言,原身身上,无疑是具有几分传奇色彩的。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原身那绝无仅有的天赋。 当然,就当下而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原身死去之后的第二十三年,在江辞以原身的身份再归来。大夏甚至整个人类文明的情况,较之以他料想的更加不容乐观。 更加充满绝望。 他是从原身那残缺又充满了执念记忆里,大致了解过有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大夏,甚至关于神弃之地的情况的。 彼时的大夏人在进到神弃之地后,处境虽然艰难。但遭遇到的猎杀,却不会如此时一般,被放在了明面上。 是的,猎杀。 来自于神明的猎杀。 黑暗里无处不在的诡异,只是叫进到神弃之地的凡人们无法走出的原因之一。 来自于神明们居高临下,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的玩弄。才是神弃之地里,大夏人近年来死亡率居高不下,几乎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的重要原因。 但出去了又能怎样呢?那同样是一个充满绝望的世界。只不过...... 【江神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感觉他们说的好高深啊,根本就听不懂。】 【听不懂+1】 【有没有课代表总结一下啊,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 弹幕茫然。直播间外,看着这一幕发展的观众们,内心里充满了疑惑。 神秘的地下基地中。赵先生率先反应过来,眉头皱起,目中流露出深深的惊骇与不可置信。 “查,快去查!查我们的人在神弃之地的情况。还有,我们有多久没有联系过他们了?” “是,我马上派人去!是发生了什么吗?赵先生。我们明明......” 那工作人员口中的话语截然而止。和身侧的同伴对视一眼,忽然反应过来,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语音干涩的开口,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掌握的数据,都是虚假的吗?” 我们这些人,早便已经在不知不觉里,掉进痴愚之神的陷阱? 什么样的陷阱? 神弃之地内,江辞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给出答案。 又或者说,他终是将原身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的真相,在后羿、林源,以及直播间里的观众面前说出。 他说,“祂们将众生愚弄。从很多年前开始,神明们便达成了要将大夏彻底瓜分、灭亡的共识。被众神所弃的地方,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夏。” 这并不是神弃之地原本的意思与由来。 毕竟永夜之后,有着诸多人口、资源却又没有信仰,没有神明归来的大夏不管是对本土神明还是外神而言,都无疑是一块引人垂涎肥肉。 大家都在想着,要将这块肥肉据为己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 这之后的种种仿佛是被刻意的扭曲和掩盖,后来的大夏人知晓的,不过是诸神徘徊在大夏的边境线之外。 是神弃之地作为试炼场出现。让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能够获得一份机缘。获得一点更多的,能够活下去的手段与机会、技能。 这毕竟是一个诡异丛生的世界。 你作为普通人,所要面对的威胁,从来就不仅仅是要将你豢养和收割的神明。 即使是在大夏。在这个从一开始,便没有神明复苏的地方。 但在你反应、察觉之前,神明的渗透便已经开始。 直至那场外神们将造物主分食的盛宴之后,灾祸之主、痴愚之神、黑山羊母神等成为绝对的主宰。大夏同样是受到了极大的的影响和摧残。 本是在群狼环伺中,艰难存活下来的文明至此出现彻底的扭曲和断层。剩下的、尚且还活着的凡人们,在对过往的遗忘中长大。 神弃之地有神成为常识。但事情的真相,较之以这更加黑暗和残酷。 那些进到神弃之地搏命、训练的主播,抑或者欣赏各类主播的冒险与求生丑态的观众们不曾意识到。这从一开始,便是一场猎杀。 是神明对凡人,大夏边境线之外的神明对大夏人的猎杀。 不知从何时开始,本是作为试炼的神弃之地成为猎场。而猎场内,只有一类猎物,那便是大夏人。 不,神弃之地里还是有其他的猎物的。是大夏边境线外,其他文明的遗民。但他们的境况,和大夏又不相同。 又或者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个进到神弃之地里的凡人,都不过是在用生命上演一场场将神明取悦的戏剧而已。 所谓的获得天赋、成为神选等种种,都不过是谎言。 那些成功逃脱,离开了神弃之地的人...... 你又怎可确定,他们还是曾经的那个人呢? 真相无疑是叫人毛骨悚然的。便连林源直播间里,原本乱糟糟的弹幕同样是一寂,出现了大段空屏。 仿佛是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在一瞬间消失。又好似是有特殊的力量,将他们发出的弹幕屏蔽。 以致于原本是悬浮在林源身侧,将一切忠实记录的直播球。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生出一阵剧烈且不正常的抖动。 可这些直播球不应该是如同死物一般,没有任何生命的吗? 林源思维发散。那一瞬间里,似乎想到了许多许多。 又或者说他什么都没有在想,什么都没有在思考。只是突然意识到,阿波罗或许是在黑山羊母神的意志之下,冲着他身旁的江学长而来。可建御雷神...... 建御雷神出现时,说的是踏足神弃之地的大夏人,当诛! 他只以为是这神明本就对大夏人看不顺眼,本就将他们视作蝼蚁。 可若是这神弃之地,早便成了他们狩猎的场所。若是这樱花国的神明从一开始,便隐藏在暗中,要将他猎杀,将他戏弄...... 林源只觉得自己触及到了真相,却又觉得不可能。 他毕竟只是一个没有觉醒,没有天赋的凡人。 还是说强大且充满恶意的神明们,对于将众生愚弄,眼看着他们痛苦挣扎等种种。本就是乐此不疲的。 他试图去将这一切理清。将他踏足到神弃之地的种种,在脑海里回放。但事实却是—— “你又怎么知晓,你所以为的,便一定会是真相呢?” 江辞开口,目光望向林源,似乎洞悉了林源的想法。又或者说,他不过是在这给这位遭受打击,世界观一再被刷新的“学弟”以安慰。 虽然他口中的言语,其实根本就算不上走心。但...... “错了,我们都错了!或许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更多的数据还没有拿到,但林源的初始天赋值和成绩不是c,而是a,按理,应该受到资源倾斜和重点培养。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是个例。” “初步查到,有相应负责人员被污染,我们之中,或许早便已经出现了叛徒。” “不不不,也许不是叛徒,而是特殊污染物的影响。目前尚不清楚,具体的扩散范围、时间。可如果按照江辞的说法,在他失踪前或许便已经有了征兆。” ............ 地下基地内,无数光屏闪烁,人员穿梭。有助理跟在赵先生身后,将一连串的、最新的信息告知。 昭示了某些阴谋早便已经开展,事情的真相,较之以他们想象得更加严重。但...... 还有尚且可以抢救的余地,还不算太晚。 遑论江辞本就手握系统而来。应下了原身的所求,要将原身的心愿达成。 他本以为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但事实却是,众多被卷到神弃之地里的大夏人情况,早已经是不容乐观。经不了过多等待。 便如同此前的林源,即使能够摆脱诡异的纠缠。即使能够寻到有光的地方,获得某一神明的青睐...... 将他猎杀的,本就是神明。 他的身上,早便已经被打上建御雷神的标记。在他身后的黑暗里,真正将他追赶的,并不仅仅是诡异。 他所面临的结局,几乎是十死无生。不会有半点活着的希望。 江辞的出现使林源的命运被更改,但这不够,远远不够。他,或者说原身想要救想要帮助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同族。 “......真的很想看看那个正常的,能够见到太阳,闻到花香,再是安宁祥和不过的世界啊。” 这是原身最后参与的那点执念消散之际,在他耳边说出的话语。 他想要将这一切实现。他认为他可以,有能力将这一切实现。 他拒绝了脑海里系统提供的选项,对后羿做出请求,是希望在这诡异复苏的绝望世界中,并不仅仅有绝望。 他低垂的目光之下,后羿上前,大笑,蒲扇一样的巴掌拍过他的肩头。开口,对他道: “不过是一轮虚假的,黑色的太阳而已。当年十日并出,大地之上寸草不生,无数生灵被热死、烤死。” 这位应了江辞召唤而来的传说人物,好似陷入到某种回忆。 只是下一刻,他满不在乎的摆手,豪气爽朗的应下江辞请求。道: “且看我为你射出这一箭!”《 》 8、第 8 章 十日并出。 庄稼枯焦,草木死亡。妖兽兴起,将人族蚕食和吞噬。天空里同时出现十个太阳。 这是神话传说里,后羿曾经生活过的时代,发生过的场景。 将这一切解决的却不是神明。而是人类凭借了人族自身的力量,凭借了后羿这个射日英雄,以及他们的智慧与手中武器,将生存的机会获取。 在那时代里,在不断战斗使人族走出困境的,自然不仅仅是他一人。 所以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只箭? 又或者说,后羿射出的箭矢,同江辞在系统力量的加持下射出的又有何不同。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林源眼看着后羿将那箭矢射出的最初,其实是不清楚那答案的。 即使他是除了江辞以外,唯一的亲身经历者。是真的在现场,而不是通过直播球提供的画面,了解那一切的当事人。 可叫林源、甚至是很多直播间里的观众失望的却是,当后羿弯弓搭箭,当他那一箭发出。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石破天惊,更没有他们以为的惊艳。 恍若是无事发生。并没有在那神弃之地的黑暗里,掀起任何涟漪。 【大夏人,这就是你们的人召请出来的神明射出来的箭吗?不过如此,可当真是好生吓人呢!】 【哈哈哈,一群可笑自大的蝼蚁而已!便是你们这些大夏人知晓了诸位大人的想法又如何?难道还想要反抗神明的安排不成?】 【我劝你们早点将那些没意义的想法放下,将你们的边境线全部放开,恭敬的邀请诸位神明大人的降临!】 本已经销声匿迹,暂时偃旗息鼓的樱花国观众再度支棱起来,将弹幕发出。对后羿以及林源直播间里,一众的大夏观众做出嘲讽。 更有某些宇宙国观众浑水摸鱼,造出强宣称。只道是: 【经过考证,那位天赋极高的江辞学长,其实是我们宇宙国的人思密达。】 或许是直播间里绝大多数的观众,将期望值调拨得太高。又或许是他们在忘却曾经的文明、过往的同时,已经习惯了将希望寄托在神明等的身上。 他们祈求神明的垂怜,渴望神明的眷顾,期盼神明的善意。却又没有相应的想法与手段,将神明的恶意制约。对神明的想法与行事,做出任何批判。 他们在不知不觉里,在潜移默化中。在一点点的,将要被驯养成再温顺不过羔羊的模样。但—— 身处其中,本该受到弹幕影响的江辞并没有理会那些弹幕。 他的目光追随了后羿手中箭矢射出。眼看着那箭矢奔向茫茫黑暗,被那墨一般浓稠的黑暗吞没。没有带出半点反应与声响。 他唇角笑意的弧度并没有发生改变。他的面色与神情间,同样没有对此露出任何失望与不满。 即使这一箭好似是落空。即使在那经由后羿射出的箭矢上,似乎并没有任何威力。更没有带来任何一点他想要的改变。 他的身侧,期待、疑惑、不解、忐忑等情绪在林源面上相继出现。 他眼角的余光中,诸多种种的质疑在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上出现。 他却似乎胸有成竹。 又或者说,他对这叫他召唤而来的射日英雄抱有极大的信心及信任。 对他而言,那一箭既然已经是从后羿手中被射出,那么结果便已经注定。他相信这叫他召请而来的射日英雄,会交给他一份满意的答卷。 便如同他其实是被原身召请而来。他在原身遗留下来的、尚未曾腐烂的躯壳里,将原身的残念与记忆找寻。以原身的身份行走世间,要将原身想要的理想实现。 他厌恶极了这世界。更厌恶极了那诸神们,将众生愚弄的想法与态度。 他并不会认为,那些拥有超凡力量,能够将一切扭曲和颠倒的诸神们,便是不可打败。 这世间终将是会恢复正常,恢复到正常世界,恢复到他见过、原身想要的那个样子。 他的目光之下,后羿转身,回头,似有几分意外。 这应他召请而来的射日英雄声音洪亮,看上去极憨厚的以手拍过他的肩头,对他做出解释与疑问。 “仅凭了我一支箭、一个人的力量,并不足以将眼前的一切撼动。你可会失望?” 失望?失望什么? 失望于仅凭后羿一人之力,无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这神弃之地里的诡异尽数解决。叫那些躲在背后玩弄凡人的神明们,全部付出代价,尽数身陨魂消? 江辞摇头,轻笑。他说: “您的出现与到来对我等而言,本就是最大的帮助。” 相较原身、林源,以及这天地里的凡人而言。他见识过正常的世界,知晓一个又一个失落的故事,清楚一个又一个被遗忘了的传说。 他手握系统而来,是为了将原身愿景实现,叫那被失落的文明重回到这世间。 他的身后,从来便不孤单。 他能够召请来后羿,那么只要积分足够,他便能够召请来许许多多他想要召请的人物。 直至这笼罩了苍穹的永夜,被彻底褪去。 属于过往,属于人类智慧创造的种种,尽数复苏。而此刻那些将权柄占据,代表天命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的神明。自然是会倒塌,自然是烟消云散。 他或许并不清楚后羿真实的力量与极限。但他对这条他将要走过的道路,有着再清醒不过的认知。 他是如此想的,便如此斟酌了词汇,对着后羿说明。只道是: “纵使一片黑暗,我等同样是可以辟出一条道路来的,不是吗?” “那是自然。” 后羿握紧了手中长弓,望向江辞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他的身影,在江辞和林源,还有直播间里的观众眼中消退。 直至全然消失,唯有叫他握在手中的弓箭,从虚空里掉落。 落到江辞掌中。 他的声音,回荡在江辞的脑海。 “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江辞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 【经本系统判定,由于宿主迟迟未做出选择,现将选项回收。将宿主召请来的“射日英雄·后羿”,送回至其原本所在空间及世界。】 是系统姗姗来迟,对后羿的去处做出播报。所以...... 【后羿就这样走了吗?他射出去的那一箭到底有什么效果啊摔!】 【江神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说是射日英雄,也没见有多厉害啊。虽然......好吧,他确实是用弓弦勒死了阿波罗。但......】 【合理怀疑,真正厉害的不是后羿,而是后羿用过的弓箭。】 直播间哗然。一系列的问号刷屏之后,是对后羿的真实实力,以及那又落到江辞手中的武器射日弓的探讨。 【所以江神手中的武器不是稀有级别,而是史诗级别,甚至传说?】 【话说这种级别的武器是强制绑定的吗?还是谁抢到就是谁的啊!】 【楼上别急,等我有了就来告诉你!】 【+1】 【主播能够让直播球距离江学长手中的武器更近一点,让我们看得更清楚一点吗?爱来自西边。】 【但就算是传说级别的武器,也没有办法杀死阿波罗大人吧!】 ............. 弹幕里,有人眼红有人表示羡慕。更有人心生觊觎,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抑或者据为己有。至于那所谓的真相,则被淹没在了并不起眼的角落。很快便被刷走。 作为主播本人的林源却没有去关注这些,而是以目光望向江辞。 在他的角度里,直播球不曾拍摄到的地方。后羿离去之时,分明是对着江辞眨了眨眼。递出了...... 递出了什么呢? 江辞回过神,将弓箭拿在掌中,目光随意瞥过林源直播间弹幕。未曾握住弓箭的手抬起,指尖指向后羿那一箭射去的方向。 开口,对林源直播间里的观众道: “你们又为何不看看远处,看看其他直播间里的情况呢?” 【其他直播间,其他直播间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自从江神出来后我一直蹲守在主播直播间,生怕漏过一点。】 【等等,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咱在这个直播间,看到的只是这个直播间的情况。后羿手中的箭射出,很明显就超出了新人直播球直播的范围......】 他们又如何能够知晓,发生在林源的视线与直播球直播范围之外的事情呢? 不,还是有人能够知晓的。 神秘的地下基地之内,万千光屏同时闪烁。除了最中央被放大了的林源直播间以外,当后羿手中那一箭射出,向了墨一般浓稠的黑暗而去。 其余进到神弃之地的,或是被追杀、或是身处在危险境地里的主播们。 俱是在那一瞬间里,看到了一点星火在眼前燃烧。看到了长久的岁月以前,有凡人反抗神明,对着天空里的太阳射出那一箭。那是...... 是什么呢? 江辞在那一瞬间里,同样是以积分兑换,在脑海中同系统做出交易。 【要让这神弃之地里见到那一箭的大夏人,有一次死里逃生,从神明手中逃脱的机会。】 【宿主确认做出选择?即使你凭积分得来的技能,会被系统收回。即使你再无法将这传说级武器“后羿弓”拉开。】 【确认。】 江辞将系统原本提供的选项放弃,将选择做出。而应了江辞召请而来的后羿在离去之际,在林源与直播间观众不曾注意到的地方,以心音传递,对江辞道: “不好意思啊小子,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带你们回家,将你们全部从神弃之地里带出。” 回家。 江辞在那一瞬间里,无师自通的,同样是将心音传递到后羿耳中。他说: “您先回到您所在的世界,我们还会再见。我来,带他们回家。”《 》 9、第 9 章 江辞的家并不在这个世界,更不在此间。而原身...... 原身早便已经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家。 不,并不仅仅是原身,还有林源以及那很多进到神弃之地里的大夏人。 家,又在哪里呢? “......我和江学长您一样,是在抚育院里长大的。” 后羿射出去的那一箭的影响仍还在持续。又或者说,是江辞以手中射日弓接连击退建御雷神、阿波罗的战绩,将黑暗里蠢蠢欲动的某些存在震慑。 使其不敢轻易出现。更不敢如猫戏老鼠一般,再将他们逗弄。 江辞和林源结伴向前。向着林源获取到的信息里,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经由了进到神弃之地里的大夏人建立的据点而去。 他们身前与身后的道路上,再没有任何不长眼的诡异出现。更没有神明现身,纡尊降贵的对着他们撇过来一眼。 然而黑暗里的视线,却又是无处不在。充满了阴冷,黏腻与恶意。 可林源虽然身处其中,却没有了最初的那份彷徨,更没了那份无助与害怕。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本就是那种随遇而安,能活一天算一天的性格。自认为并没有太大的理想和野望。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神弃之地中。又或者说,他其实是可以选择不进到这神弃之地里的。 他说,“自从二十三年前您最后一次在神弃之地出现,然后被确认为失踪之后。神弃之地便被列为学院考核的禁区,不再对大部分新生开放。” 林源口中的学院,自然是昆仑学院,是一所他与眼前的“江学长”有着共同联系的大夏学府。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受到未知封印物的影响,如林源等一大批学子真实的天赋,和资料上显示的其实并不相同。 虽然学院录取线一再被降低。可进到学院里的绝大多数人,其实一直是作为普通人被培养和长大。 日后要从事的,更非是那些将会直面黑暗、直面危险的事情。 因而在突如其来的危险与诡异面前,他们其实没有太多自保的手段。 特别是在十三年前,樱花国神明联手,导致大夏损失惨重,昆仑学院里的诸多导师殉职之后。 这些普通人想要活下去、生存下来,较之以往更加艰难。但他们又被他们中的一些人保护得很好很好,并不曾过多的遭受真正的危险和黑暗。 只是普通且平凡的,没有太多波澜的活着而已。 便如同林源。在未知封印物的影响之下,他这等实际天赋和显示信息不一样的人,其实同样应当是被划分到被保护者一类的。 只是他在经历了诸多纠结之后,主动选择进到神弃之地中。想要使他自身成为超凡者。想要找寻那么一点点保护别人,而不是被人所保护可能。 但林源并不是个例。进到这神弃之地里的大夏人,又有几个不是怀揣了希望而来,想要做出改变,想要过得更好的呢? 【主播其实也不容易啊。】 【是啊,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主播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想到进入神弃之地呢?】 【我要比江学长和主播幸运,父母都是觉醒者,还活着,只是长年不着家......】 弹幕中,有人感同身受,有人发出感慨。更有人浑水摸鱼,以利相诱。只道是: 【江学长和主播考虑移民吗?我这里可以直接安排,不需要走流程。江学长来了就是我们樱花国人!】 【江学长来宇宙国!经过详细考证,江学长你祖籍是我们宇宙国的思密达。】 【楼上的,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就算是要移民,江先生也该来我们灯塔国,沐浴在灾祸之主的光辉下,感受灾祸之主的光芒。】 如是种种来自境外的言论,自是激起了林源直播间中,大夏观众们新一轮的反感与同仇敌忾。只是神弃之地里,江辞与林源的注意力,却是都没有放在这弹幕之上。 林源陷入到回忆,当时自然是不知晓他所选择的,可能会是一条注定无法回归现实的路。 当然,这一切在江辞出现之后,又有了新的改变与可能。他想要将他们从神弃之地里带出,回到现实。 回到神弃之地外那个虽然千疮百孔,却仍在苦苦支撑,苦苦保护着他们所有人,庇护了原身及林源等所有人长大的大夏。 林源直播间的光屏之外,闪烁了无数神弃之地大夏主播情况的地下基地里。赵先生思虑再三,终是一脸凝重的开口,对身侧的工作人员道: “将所有资料整理、提交上去。另外,安排下去,叫值夜者队伍集合,随时准备待命。” “赵先生,您的意思是......” 赵先生转身,望过那一个又一个闪烁了神弃之地里,大夏主播情况的光屏。认真且慎重道: “我会亲自带队。不管前路如何,我们,总归要带他们回家。” 家的意义,却又分明是根植在每一个大夏游子内心里的。 林源抓头,不好意思的笑出声,却是开口,对着江辞道: “真的决定进到神弃之地的时候我其实没有考虑太多,反正我就是一个人,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万一呢,万一......” 他真的足够幸运,可以获得某一位强大神明的青睐。抑或者找到某些失落的传承,成为超凡。 但从江辞的话语里,林源已经知晓,那不过是谎言。 是诸神们,联手对大夏人的猎杀。 这神弃之地,已经成为诸神的猎场。 最初期望落空的林源,本该感到不可置信与绝望。但在那短暂的失落之后,他却是选择扬起笑容,对江辞郑重拜托。 “虽然我对江学长你有信心,但我同样清楚,我很可能只是拖累。就......江学长如果遇到危险或者陷入两难的话不用管我。” 他在给出美好祝愿。他说: “我相信江学长你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却又好似是在留下遗言。 “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江学长出去以后代我到东海市苍梧路172号看一看。顺便替我和里面的老校长说一句对不起,我不能再回去看他了。” 那里,是东海市一处官方抚育院的地址。 他的目光投过茫茫黑暗。好似看到了许多许多,看到了那对他而言,或许可以称得上家的地方。 又或者说,他本就是生长于此,在那里长大。 那里就是他的家。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略带了几分稚嫩与纯粹的笑容。叫直播间里,绝大多数观众恍然。突然意识到: 【主播不过是刚刚成年,按照官方标准来看,年龄还不大......】 这本是江辞还没有出现之前,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中,便有观众提到过的观点。 只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太多反驳的弹幕发出。而是有人感同身受,有人似乎是有所触动。 意识到了那些叫他们忽视的问题。 【不仅仅是这个直播间里的主播,最近几年,出现在神弃之地的主播......年龄似乎都不是很大。有越来越小的趋势......】 【主播嘴上说没有家,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想回家的吧?】 【谁又不想回家呢?】 【我不想,好吧,有时候其实也挺想的。】 【所以他们真的都回不来了吗?】 原本看热闹,看好戏居多的弹幕氛围仿佛陷入低迷。林源身侧,江辞开口,将林源神智拉回道: “遗憾也好,未说的话、未尽的事也罢,又为何不自己去干、自己去做。而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呢?” 他唇角温和的笑意敛起,首次在林源及直播间观众面前,流露出一个进到神弃之地、在神弃之地生存了不知多久的人,所应有的常态。 他此前对林源展露出来的诸多种种善意,都仿佛是一点伪装、一层虚妄。他说: “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死活,关注你的生命,甚至要实现和完成你未尽的事情,给那些叫你留有遗憾的人带去宽慰呢?” 他回头以挑剔的目光打量过林源,轻嗤一声,给出忠告。 “你难道还没弄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里,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这里,是永夜之后的世界。而他们现在所占的,是已经完全沦为了诸神狩猎场的神弃之地。 作为土著,林源应该要较之以江辞这个“外来者”,更加清楚这一点,明白这一点才是。 又或者说,这真的是一个没有遭受过毒打,被保护得太好的“大夏巨婴”? 林源直播间,一众本是心绪低迷的大夏观众们无言。似乎终于是隐隐意识到,这位温和的江学长,或许没有想象中温和,更没有那么好说话。但—— “两条路。” 江辞开口,指尖伸出,对林源道: “要么我们现在分道扬镳,我会给你指清楚走出神弃之地,回到大夏的方向。要么同我一起向前,前往最近的据点,我会......” 他以手中箭矢指向前方。本是极俊美的眉眼间,一片冷锐与锋芒。 他说,“射日的箭矢已经射出,这神弃之地里的局面,总归,是要变上一变的。” 怎么变?如何变?同后羿射出的箭矢,又有何关联? 还是说那一箭的余辉,其实并不仅仅如此。 神秘的地下基地内,整装待发,正在交接工作,准备离去的赵先生忽然将脚步停下。对着正中间,显示了林源直播间情况的屏幕望过来一眼。 他的目光,好似是同江辞跨越了空间交汇。 他在一众工作人员望过来的,不解的目光下沉凝。然后说: “等等,再等等。” 他在等江辞将更多的信息道出。他隐隐然间,似乎对江辞接下来的想法与打算,有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概念。 他忽然想到他不久前看过的资料里,对江辞的描述。 或者说点评。 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不切实际的幻想家。一条道走到黑,看似无所谓,实则向着目标前进,不愿意妥协疯子。 江辞这个天赋极高,曾经极受瞩目的天才,曾经坚持走向的,是一条叫无数大夏人走过,却又分明是看不到希望的道路。 直至江辞最后一次在神弃之地出现,直至他被官方定义为失踪,死亡。 赵先生看过资料里描述的,是原身。那个将现在的江辞召唤而来,却又早已经死去的人。 林源直播间里,伴随了江辞话音落下的,观众们同样将疑惑以弹幕的形式发出。 【主播会怎么选?】 【当然是快点离开,回到大夏啊!江神不是都说了吗,会给主播指清楚方向。】 【就是!神弃之地这个地方,谁爱呆谁呆好不!】 【你们不觉得,呆在江神身边更安全吗?】 【楼上+1,你们不会以为,主播一个人可以平安返回大夏吧?】 【主播一个累赘......】 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分成了几派意见,彼此争论不休。都在试图将林源影响。可...... 林源手掌松开又握紧,掌心一阵汗湿。 纵使几度濒临危险,死里逃生。 纵使他口中的“遗言”交代得痛快,他对自己的境况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他却仍是怕死的。 他自然是想要活着回到大夏,想要将他内心里的遗憾,将他未尽的事情完成。 他本不是一个有着大志向、大决心的人。 更没有那些想要活得轰轰烈烈,死得壮哉伟哉的想法。 他之所以选择进到神弃之地,同样是一时的热血上头,是想要做出一点改变。 但他在真正进来的第一时间,其实便已经后悔。便想要放下,想要退出。 对着江辞说出那番看似慷慨赴死,坦然面对接下来的命运,实则有所托付、有所求的话语。其实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面皮、底线与勇气。 他在江辞的目光里地下了头,面色间呈现出显而易见的犹豫与纠结。 【我是吉吉国王,看着都替主播捉急!】 【就是,之前高考倒计时都没这么着急!主播还在等什么?】 【犹豫就会败北!主播该不会是选择困难症,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吧?小心江神把给主播的选择收回。】 【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像看到江神眉毛抽动了。江神该不会是要直接走人,不理主播了吧?】 【江神自己会开直播吗?接下来我们该去哪个直播间蹲守江神啊?】 ............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属于江辞的耐心,在林源举棋不定的态度中,似乎同样在一点点的耗尽。 他以望向林源的目光收回。 他的内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与遗憾。他只是...... 只是什么呢? 他想到了原身。想到了他将原身未曾腐烂的躯体接手,以原身的身份行走世间。他在这神弃之地的黑暗里,虽然只是孤身走过了三个日夜,却好似走过了无数年。 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其实是耐不住寂寞的。但他又不耐烦交流。 原有的、属于老一辈的人情往来与世故,对他而言,是如此乏味与无聊。可当他真正行走在这黑暗与寂静里,举目望去,没有一个同族一个生灵...... 他突然开始思念。 思念那人间烟火。思念他原本世界里,那些喧嚣与嘈杂,那些车水马龙。 他不会干预林源的选择,他无意探究林源的想法。他只是突然...... 明白了原身坚守与追求的意义。 但他转身,将要离去的脚步里,林源同样是给出了答复。《 》 10、第 10 章 “江学长,我的存在,是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是林源抬头,开口。在直播间里的观众都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时,问出一个再显而易见不过的,叫他们感到好笑的问题。 【你当然是个累赘啊傻孩子。】 【笑死,都到这时候了,主播难道对自己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吗?】 【让我们猜猜,主播接下来要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抱着江神的大腿痛苦,想要寻求江神的安慰吧?】 【有一说一,我其实挺想抱江神的大腿的。】 【想抱大腿+1】 ............ 弹幕或许是善意又或许是恶意的言论之下,整个直播间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但林源的面目与神情却又是极郑重的,似乎并没有被那些弹幕影响,更没有被那些将他贬低的言论左右。 只是他的汗水浸湿了的他的掌心,昭示了他或许没有他想象中的勇敢与有勇气。 他眼看了江辞脚步停下。 即使他从江辞的背影里,根本便判断不出什么,更无法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信息。 可是他似乎再一次的热血上头,想到了他终于是下定决心,选择进到神弃之地里时的情形。 他本不必来此。但...... “抚育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安排好了。接下来,我会出远门一趟。你如果有空的话,就多回来看一看,看......” 看一看你的弟弟妹妹。 那是林源被昆仑学院录取之后,回到他成长于此,在那里长大的地方时。老校长欣慰的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过的话语。 所谓的弟弟妹妹,自然是同他一般,没有了亲人的孤儿。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离别,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可事实却是,当他看到老校长斑白的发丝、佝偻的身躯时,他不由自主的红了眼。 眼中好像是被吹进了沙子。 然后他在将要离开,返回昆仑学院之时。无意中看到了老校长填好的申请书,听到了老校长嘱托新老师的话语。 那个在东海市官方抚育院里奉献一生,抚养了一个又一个孤儿长大的老校长对即将接替他工作的同事说: “孩子们的事情就拜托你了。生命快走到尽头,我这把老骨头啊,是时候去神弃之地闯闯,看能不能......给你们带回些什么。” 于是林源突然恍然,老校长口中的出远门,其实是奔赴一场死亡。 他本没有那么好心,更没有那么多舍生取义,非要进到神弃之地里一博的念头。 他已经被昆仑学院录取,他本可以有一个算不得美好,却相对安稳的未来。可...... 为什么是老校长进到神弃之地里寻找机遇,而不是他这个年轻人呢? 老校长的生命或许快走到尽头,老校长或许有自己的考量。可他林源,又如何能看着老校长一把年纪,进到神弃之地里以命相搏呢? 他调换了老校长的申请书,说服了新来的老师一起将老校长送到安全的疗养地方,来到了神弃之地。 他其实是已经做好了一去不回,无法再回到大夏的准备的。 他只是......不想给江辞拉后腿而已。 但不管他怎样试图去将自己说服。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的行为,便昭示了他的内心,并没有想象的坚定,更没有想象的坚强。 【散了散了,还以为主播能有什么大活呢!】 【就是!本来就是冲着江神来的。】 【主播的行动力真的是,看得我太捉急了!】 幸灾乐祸也好,恨铁不成钢也罢。在这样的一片弹幕氛围中,神秘的地下基地里,有工作人员对着赵先生做出请示。只道是: “我们可是要下场,通过弹幕的方式告诉林源,他真实的天赋其实并不是他测试的那般。只要......” 只要林源接受专业的训练,配合以正常合理的觉醒方式,未必不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少拉那么一点后腿。但—— “就算林源的天赋等级并不弱,可一个从来就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接触过相应技能的人......” 赵先生摇头。目光紧盯着直播光屏里的林源,同样在等待着他的选择。 又或者说赵先生这位经历了诸多事情,见识过了人性不同方面的年长者,已经是从林源的神态里,看出了许多许多。 他并不认为林源在这一刻会需要他们的帮助。又或者说,将选择和问题对着林源抛出的江辞,又何尝不是在借此做出考究。 那么林源呢? 林源终是开口。放声对着短暂将脚步停下,紧接着又抬脚走向远方,走向未知黑暗的江辞道: “我选第二条路!江学长,我希望能够跟在您的身边!” 深思熟虑也好,热血上头也罢。伴随了他话语吐出,他的内心里,再没有任何迟疑,再没有任何疑虑。 即使在他的视线里,江辞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留给他的,似乎仅是个正在不断远去的背影。他说: “我没有您的天赋,没有接触过超凡技能,更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但......” 他的语音停顿。他望向江辞的目光却是越来越亮,如同是有希望的火种被点燃。便连那本是狼狈的面容同样熠熠生辉,充满了斗志与活力。 他终是将脚步迈开,奔向江辞。同样是在往那未知的黑暗里前进。 他是昆仑学院的新生,他是年轻人,他还年轻,不是吗? 他还没有垂垂老矣,还没有走到生命的尽头。探索神弃之地也好,走向更深的黑暗也罢。那些未知、危险,充满困难的事情,应该让他去闯,去做才是。 他想到了他瞒着老校长进到神弃之地前,用来说服新来的老师配合他行动的话语。 “老校长已经守护了我们这么多年,帮助了我们这么多年。接下来的事情,该让我们去做才是。” 他说,“我理解老校长的想法,更知道他不想让我们担心,想在生命的最后做些什么。可是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我们的,是要让我们来接手和守护的,不是吗?” 他本不过是在用以往在学校里,从老师、教官口中听到的言论向那新来的老师证明:他较之以老校长更适合前往神弃之地。可...... 彼时的他不过是在空喊口号,是在绞尽脑汁要将那新来的老师说服。 可是现在在这充满危机的神弃之地里,在江辞那似乎越走越远的背影之下。他同样是想自己去试一试...... 那一丁点的将世界接手和守护的可能。 况且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他看不清楚方向的黑暗里,还有江学长走在前面,不是吗? 他不断的前进,奔跑,要赶上江辞的脚步。他高喊,对着那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的江辞说: “江学长,我会努力的不当你的累赘,不去给你拖后腿。我要跟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去往最近的据点!” 【主播之所以迟疑,其实也算人之常情。】 【就是啊,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还不能让主播多想想吗?】 【做出了决定就好了,主播加油,冲鸭!】 【江神呢?主播快点,我要看江神!】 林源直播间里,本是消停、沉寂下来的一众弹幕垂死病中惊坐起。或是对林源的迟疑表示理解,或是做出鼓励等种种。 将林源直播间设置为重点关注的地下基地里,赵先生胸有成竹。本是凝重的神情间,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笑意。 “您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 有工作人员将疑问问出。不过赵先生却是点头又摇头,看过手中林源资料一眼,认真道: “受那件特殊污染物的影响,这二十多年中,有如林源这般,天赋尚可却被检测为一般,甚至是不佳之辈。自然有原本天赋不佳,却显示为优秀的。区别......” 这中间,又何曾有过真正的,至关重要的区别? 又或者说,赵先生虽然还没有得到完整数据。可是从他掌握的那些信息当中,他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看到了不一样的判定方法。 有原本天赋优秀的因检测数据出错,一辈子泯然众人。可同样有真实天赋或许并不出众,却表现极优秀者。 他们又何必因为天赋,去决定一个人是普通人还是超凡? 又或者说,林源如果不能够自己想通,自己决定同江辞一起走下去。便是有再佳的天赋,对江辞而言,又有何助益? 这恰恰是江辞将那两个选项提出的真实目标所在。 他或许会在这陌生的世界里,在这他并不熟悉的黑暗中,感到孤独,感到寂寞。但他想要并且会选择的同行者,必然会是愿意自行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 他转身,唇角笑意翘起。以手中弓箭,远远抛到林源手中。温和且不容置疑道: “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争取不当累赘,不给我拖后腿吧。”《 》 11、第 11 章 “江学长,我,你......” 林源手忙脚乱的接过叫江辞抛过来的弓箭。面色与神情间,充满了不满与无措。直播间里,同样是叫问号、感叹号等刷屏。 原本因了林源的犹豫陆陆续续流失的观众,因这一波变动再度攀升,创下新高。彼此内心中,俱是不解与疑惑。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没看错吧!好好的一件传说级武器,就这么被江学长交给了主播?】 【我赌五毛,这武器肯定是定向绑定的。除了江学长以外谁都无法使用。】 【楼上这不是废话吗?你当江神是主播亲爹妈啊!就算是亲爹妈,什么家庭啊,能把传说级武器给你玩?】 【就是!真不懂你们一惊一乍的都在干些什么,江神很明显是在叫主播帮忙拿武器好不!】 【不开玩笑的说,我想当江神的武器架子。】 【我辈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有点出息!江神你还缺武器架子吗?让我来!义子也行!只要把那把传说级武器让我摸摸就行!】 弹幕话题渐歪,甚至有观众就要当江辞武器架子一事,展开激烈的竞争与内卷。场面十分热闹。 地下基地里,赵先生眉头耸动,望向林源直播间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再不是从前那般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神色。 有看出了门道的工作人员控制不住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以自己的拳头敲击过掌心,只道是江辞在胡闹。 怎么便成了胡闹? 很明显,江辞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后羿弓这一传说级的武器,抛给了林源,并没有设下任何禁制。 只是林源用这弓箭能够发挥出多么大的威力,便看林源自身实力的提升,以及对这武器的掌握。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但传说级别的武器,即使在整个大夏中同样是有数。无不发挥着重要的威能,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又岂是这么大大咧咧,随便的碰到一个什么人,便可以轻易被交付出去的? 进行过政审吗?严查过祖宗三代吗?要是...... 好吧,林源的资料从纸面上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 “这里的事情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仲卿。” 赵先生以手指过那闪烁了无数主播情况的一众光屏,开口,对来接替他任务的责任人道: “我会尽快带领值夜者出发,进到神弃之地中。寻找机会将幸存者带回。如果有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源直播间里,神情温和的江辞身上。他说: “说不定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 然而当他目光收回,却又是摇头,对仲卿斩钉截铁道: “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老师,保重。” 名叫仲卿的青年男子如是言,望向赵先生的目光中,一脸郑重。 明知不可为而为。 即使明知前路坎坷,充满荆棘,布满危险。 即使明知他们此去,很可能是有去无回,无法再归来。 可这世间总有些事,是需要有人去做,有人去干的。 便如这一支队伍在赵先生的带领下,一路逆行,踏足到叫官方下令封锁了的神弃之地。 同赵先生一般的队伍还有很多,大多是大夏官方的超凡者。此刻且不赘言。神弃之地内,林源弯弓搭箭,手中箭矢射出。 终是同江辞一起,来到了那距离他们最近的,经由大夏人建立的据点之外。 一盏孤灯从不远处的亭子里透出。林源握弓的手隐隐发抖,望向远处灯光的目光,充满了激动。 激动的却又并不仅仅是林源,还有他直播间里,对他一路而来的遭遇表示出羡慕嫉妒恨的一种观众。 【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主播虽然不是痴愚之神的神选,但是主播的运气是真的好!】 【我觉得主播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太阳。】 【楼上的,这并不好笑。不过我也想近距离被江神教导,想让江神随手甩我一把传说级武器嘤嘤嘤。】 【哪来的嘤嘤怪!咳咳,那个主播可以帮我问一下江神还缺同伴吗?助理、小弟也行。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可以给江神暖床。就是性别别卡太死。】 【楼上想的不要太好!江神别看他,看我!】 林源目光瞥过,那些或真或假搞笑玩梗的弹幕尚且不论。在那诸多弹幕中,自然同样是有信息透露的。 有弹幕表示,幸存的大夏主播们同样是在朝着这个方向集合。 有弹幕欢欣鼓舞,只道是后羿那一箭的影响之下,神弃之地里其他主播遭遇的危险似乎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有心大的观众不无乐观的表示: 【这是不是代表那些诡异及神明们,怕了江神?】 当然,这样的说法一经提出,便受到了不少境外观众的攻击。只道是自家神明、自家大人血脉如何尊贵,神职如何强大云云。 会怕?简直是笑话。 又有好心的观众在弹幕里忧心忡忡的透露,有败类私下里商量、集合起来,要对江辞交给了林源的武器做出抢夺。 毕竟武器虽然是同一件武器,可后羿弓在江辞手中的威力和在林源手中的威力对比,却是有目共睹的。 此刻的林源就如同拿着金子行走在集市上,却没有丁点自保之力的小孩一般。如果不是江辞在身侧,难保不会有诡异甚至神明出手抢夺。 况且神弃之地的危险,从来就不仅仅是来自诡异,来自神明。还有那些心思各异的同族。 只是林源却又是不惧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在江辞随意将后羿弓抛到他手中后,他在不断向着不给江学长拖后腿这个目标而努力。 “准备好了吗?” 他的身侧,江辞开口,问出疑问。 直播球悬浮在林源身侧,忠实的记录下江辞的言语与面容。同步传递到外间。自是激起弹幕的一阵阵狂欢。 然而江辞也好,林源也罢,俱是没有过多理睬。直至林源点头,跟随了江辞走到那孤灯的笼罩的范围中,走到那亭子里。 神弃之地里,光,特别是温暖的灯光的存在对人类而言,是如此安全,如此可贵。是他们能够从诡异的追赶之下逃脱,有希望存活下去的重要因素。 你如果运气足够好,甚至能够获得意想不到的机遇。 只是在江辞同林源走近,在他将林源射至廊柱间的射日箭矢抽出。随之从那斑驳的廊柱间落下的,是一撮沾染了血迹的毛发,是......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棍子敲击过地面的声音响起,瘦小的身影从亭子的角落里向他们走来,仿佛是此地的主人。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神弃之地为什么会有小孩!】 【官方呢?@值夜者解释,快给个解释!】 【这是谁家孩子!】 弹幕炸开。地下基地里,那叫仲卿的负责人及一众的工作人员们,同样是大惊失色,再不能维持镇定。 按照了大夏官方规定,神弃之地自然是严厉禁止未成年进入的。这是几乎所有大夏人的共识。 这里本不该,更不可能出现孩童。可...... 【你们都在发什么癫?神弃之地哪来的孩童?这不明显是诡异假扮的好吗!】 【除了诡异,??樱花国的座敷童子、希腊神系里的厄洛斯,都是习惯以孩童的形象示人。】 【我就说江神杀了建御雷神和阿波罗之后,其他神明怎么没有反应呢!细思极恐啊。】 林源直播间的观众里,自是有大聪明自圆其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对孩童身份做出定性,展开猜测。 然而江辞与林源目之所及,并没有从孩童身上,看到超凡的、不同的地方。 这不过是一个看上去还没有十岁,实际年龄似乎更小,没有被好好照顾,更没有好好长大的普通孩童。 不,还是有不同的。 江辞目光垂下,清楚的注意到,这孩童似乎是看不见的。 孱弱,瘦小,看不见。 孩童木棍在地面敲击而过,在主动且大胆的,向着他们走来。 “小朋友,你好,我是江辞。” 他几乎没有迟疑的,向着孩童走去。抬起手抚向孩童头顶。 “江学长......” 林源本能地伸出手想要阻止,想要提醒江辞小心,注意。可江辞的手与动作,却又分明是更快的。 并没有被阻隔,更不曾有任何迟疑。 林源没有收回的手在那一瞬间里握紧,目光顺了江辞望着的方向扫过,忽然瞪大了眼。呼吸下意识放轻。 那孩童究竟是人类还是诡异,抑或者是神明其实有待商榷。可叫那孩童单手抱在怀里的,却分明是一只诡异。 是一只或许是猫、或许是狗形状的,叫林源以射日箭矢射过,身受重伤,正在不断消亡的诡异。 孩童无法视物的双眼,看不清楚怀里诡异具体的情况。可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并没有将江辞伸出的手躲开,而是开口对着江辞道: “请问,你是医师吗?” “当然。我不仅仅是医师,还有救人的符。” 江辞的手落在孩童的头顶。他语音温和,将答复给出。《 》 12、第 12 章 符?什么符? 林源不解。直播间里的弹幕中,更是充满了疑惑。 然而在林源的目光之下,在林源身侧直播球同步显示的画面里。江辞手掌揉过孩童头顶,面色温和,唇角笑意不变。并没有任何突如其来的情况产生。 更没有孩童怀中,诡异突然暴起的状况出现。 一切都是如此和谐与自然而然,显得如此平静。 【是我们想多了吧?】 【就是!是人还是诡异,又或者是神明伪装,江神还能看不出来吗?】 本是诸多观点混杂的弹幕之内,开始不断有观众接受那孩孩童其实个正常人,而不是什么诡异或神明伪装的说法。 然后将压力给到值夜者,希望他们能够对此做出解释与应对。并且议论纷纷,对那孩童的身世、经历等种种做出猜测。可...... 江辞的手掌从孩童头顶抚过,揉弄过孩童枯黄的发丝。他所感受到的,其实并不是一个正常人类、一个普通孩童所应有的温度。而是...... 是什么呢? 他的脑海中,系统提示的声音响起。昭示了后羿射日这一神话传说被点亮之后,又有新的传说故事,将要借了他的手复苏。 抑或者说,新的挑战将要来临。 当然,这本就是江辞所期待。他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他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于这眼前的孩童,为何会是这般模样。更奇怪于新手任务之后,他这一次以积分抽取和显化的物品,居然是...... 【传说物品:一张黄符 功效:活死人,肉白骨。驱除瘟疫,包治百病......(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在这黄符之上,确实有淡淡的力量留存。特殊情况下,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显示进度:5%(当显示进度处在60%时,可以召唤特殊物品,获得意想不到的奖励。)】 江辞随意瞥过的目光之下,出现在他垂下的另一只手掌中的,是一纸粗糙、单薄的黄符。 伴随了那黄符的出现,他的鼻翼间,仿佛是可以闻到几不可查的药味。 可这黄符的出现与到来,并没有被林源身侧的直播球抓取,更没有落到林源眼中。 这自没有什么要紧。 江辞大大方方的将那黄符塞到孩童手中,只道是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又温声开口,征询那孩童意见道: “你怀中的小狗,可否让我抱上一抱?” 【救命,我有点犯迷糊了。这小孩到底是人还是超凡生物啊?】 【不知道啊,应该是人吧?你们看江神态度......】 【enmmm有没有一种可能,江神一直很温柔?】 灯火摇曳,本是将这一方黑暗照亮的光芒,仿佛受到了莫名力量的影响。张牙舞爪,呈现出几许狰狞。孩童身形微僵,猛然抬起了那双看不见的眼。 “好......好的。” 孩童本是稚嫩的面容间,一片冷硬。 然而短暂且漫长的沉默之后,江辞温柔的目光中,孩童却又是直愣愣的点了点头,给出答复。 于是江辞抬起了手,温柔且不容拒绝的,将诡异从孩童怀中抱出,转移到了他的怀里。 他唇角翘起。在他的手再一次同孩童接触,从孩童怀中将那诡异取走的瞬间。他感受到了孩童的呼吸,听到了孩童的心跳,触碰到了孩童身上的温度。 他面色不变的从孩童身旁走过。他的指尖,在怀中诡异炸起的皮毛间穿梭,却又好似是在勾勒什么。 【是人还是诡异,对江神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吧?】 有弹幕道出真相。只道是一般的诡异和神明,在江辞面前,除了挨打与陨落以外,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退路不成? 【还是有区别的,如果是毛茸茸的诡异的话,可以躺在江神怀里,被江神顺毛。】 有弹幕关注点清奇。 然而林源却注意到,江辞整个人此刻的状态,无疑是...... 是什么呢? 江辞正在一点点的,将他脑海里系统提供的符篆勾勒。将那对他而言,同样是稍显陌生,如同鬼画符一般的符篆顺着掌下诡异的皮毛显现出来。 系统这一次提供的,并不仅仅是江辞交给孩童的那一张黄符。又或者说,黄符的显化进度,还和江辞对那符篆的掌握程度、熟练程度相关。 最初的新手任务之后,系统似乎正在真正的,要教会江辞画符。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即使他有系统提供的帮助。即使他的记忆力等诸多方面,都得到了系统的强化。 直至孩童面色急躁的张了张口,仿佛是要说些什么的那瞬间。江辞方才转了身,将本是要消亡的诡异,再度放到了孩童怀中。 他说,“你的伙伴,现在,还给你。” 他的眉眼间,一派平静与坦然。仿佛并不知晓,或者说不在乎,他究竟说出了什么。又给林源以及林源直播间里的观众,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他只是再温和不过的凑近了那孩童,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请问你现在可以相信我,带我去帮助和救治更多的人了吗?” 他和林源的目光,以及直播球显示的画面之下,本是叫林源以射日箭矢射过,身受重伤的诡异,虽然未曾伤愈,却不再消亡。 呈现出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 那双眼看不到的孩童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只不过—— 【江神是救了小孩怀里的那个诡异吗?】 【应该是吧,不过这真的是可行的吗?江神会不会太烂好心了一点?】 【可你们没听江神说吗?还有其他人在等着江神去救助。很明显这小孩就是npc,有重要剧情任务。】 【楼上你玩游戏玩傻了?这里是神弃之地好不!哪来的npc?npc没有,不怀好意的诡异和神明倒是一大堆!】 【我这不是比喻吗?比喻!抬杠的时候能不能动点脑子!】 【哎呀都别吵,江神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什么道理?你们这些愚蠢的大夏人,该不会是被骗了吧!我看这个江辞,才是最大的诡异!主播可要小心了哈哈哈。】 林源直播间里,弹幕吵成一团。他不解且尚带了警惕的目光之下,孩童抱紧了怀中诡异,“望”向江辞道: “你是真的可以帮助我们,不会害我们吗?” “当然。” 江辞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给出答案。他说: “你同样是在此等了许久了,不是吗?” 于是孩童沉默转身,向前。他手中的木棍,在地面一下一下的敲击过,他抱着诡异的身影,仿佛是被拉长。 他突然开口,没头没脑的道: “小乖......” “小乖它不会有事的。” 江辞给出答复。他的身后,林源有一瞬间的懵逼,然后突然意识到,小乖或许是孩童怀中,那诡异的名。 【被传说级武器射中,那诡异没有立刻消散就不错了。江神这算是诈骗吗?】 【其实我看那诡异被江神抱了一抱,状况似乎好了不少。你们说,江神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强大的3s级诡异吧?】 【楼上在想什么?呸呸呸!没听江神说吗,江神是医师,还有救人的符!】 【莫名觉得,江神是诡异更靠谱有没有?】 【可以干掉建御雷神和阿波罗的诡异?这得是什么级别?】 林源直播间里,有关江辞的身份,尚没有定论。 江辞与林源在孩童的带领下,一路向前,却最终...... 最终怎样呢?他们似乎是在光下,在那亭子内部的空间当中不断行走。触目所及,没有人类,没有生灵。 只有他们的呼吸、心跳,以及孩童手中木棍,敲打过地面的声音在这空间里响起。 作为一处据点,这亭子内部的空间,远比他们在外部看到的要更多更多。而江辞和林源随着孩童走过,仿佛是看不到尽头。 更不知晓当如何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直至孩童的身形停住。他手中的木棍,不再敲击过地面。 【这里不是我们大夏在神弃之地建立的第一批据点吗?究竟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我记得我三个月前还看到过有主播进到这里。我敢保证,那时候还不是这样!】 【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这里不是一处很普通的据点吗?为什么江神和主播进来时会这么复杂?据点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议论纷纷,不可置信。而江辞...... 江辞以手摸过孩童的头顶,覆在孩童的双眼。只道是: “疼吗?” 伴随了孩童手中木棍在空中停留,仿佛是触碰到了某种开关。有迷雾在江辞与林源眼前升起,而后又散开。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处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是...... 【“传说·黄巾乱起”激活。 当前推进进度:5%(当推进进度为60%时,可大范围内触发特殊事件)】 江辞脑海里,系统出声,做出播报与提醒。《 》 13、第 13 章 “黄巾之乱啊......” 江辞脑海中,来自系统的播报,仿佛是将他久远的记忆唤醒。 那是很多年前,他在他原本的世界里,课堂上,老师在黑板前讲课时,他在课桌下偷摸摸的翻过那本《三国演义》。 在那叫他紧张又刺激的环境里,他看到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看到了刘关张,曹老板,生子当如孙仲谋...... 日也看,夜也看。看得提心吊胆不明觉厉,却也如痴如醉。 他是在高中老师眼皮子底下,看完了那半本三国的。 是的,半本。即使后来的结局他已经知晓,可他对那本书的记忆,却始终停留在关羽败走麦城被处死那一回。又或者更早之前。 他对黄巾之乱这样的词汇,本算不得熟悉,却也算不上陌生。他...... 他只是不曾想到,系统接下来要复苏的事件,竟是会同黄巾之乱、同张角扯上关系。 即使在系统提供的物品一张黄符出现时,一切便似乎有了征兆。 可他本以为会是葛洪、陶弘景等或是有着成仙传闻,或是被供奉为一派祖师的道家高人。却不曾想到,居然会是张角。 将乱世的序幕拉开,在《三国演义》里,被描绘为具有呼风唤雨能力的乱贼、异人、乱民的张角。 但从江辞来到这个世界,决定要将原身的执念实现那一刻开始,他要走的路、要做的事,对这世界里的神明而言,同乱贼、异人、乱民又有何区别? 从史书的只言片语里,在野史逸闻的字里行间,他无法准确的推算、描绘张角及他同时代的乱民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又为何会宁随黄天赴死,不向苍天求生。 他原本以为,他接下来要做的,是画符,救人。 是带给神弃之地的幸存者希望,带领他们走出神弃之地,回到大夏。 回到那原身即使不曾提及,却始终留有牵挂的家乡。可——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我不敢想象,他们死前遭遇了什么。】 【是遭遇了特殊污染吗?还是有封印物失控?】 【怎么会这样啊?这里不应该是我们大夏在神弃之地的第一批据点,是庇护和保护大家的地方吗?】 【神弃之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就没有传出一点风声呢?】 【我知道神弃之地很危险,但......】 弹幕议论纷纷,却没有了此前的争吵与剑拔弩张。更多的是不解与茫然,是对林源直播间里,他们通过林源身侧直播球见到的那一幕幕的悲愤及惶恐。 即使他们早便已经被打过了预防针。即使江辞早便已经告诉过他们,整个神弃之地已经是沦为神明的猎场。 每一个进到神弃之地里的主播,大夏人,都不出意外的,成为了神明的猎物。可...... 知道,了解,想象和亲眼所见,终归是有不同的。 在这单调且乏味的空间里,迷雾散去之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具具尸骸。 是那些叫他们或是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主播的尸体,维持了生前的神态,维持了死去最后一刻时的神情。几乎堆叠成了肉山。 是的,堆叠。 仿佛是有莫名的力量将他们聚集在一起。要他们在同样的地点、范围,如同是被摆放的祭品一般死去。 即使他们来到这里的时间,死亡的时间可能是各不相同。 横跨了不同的时间段。 但眼见了这一幕幕的林源与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只觉得茫然。只觉得无法理解和不可思议,只觉得...... 【这究竟是一场向神明的祭祀,还是对幸存者的绞杀?该死,究竟是谁把这里变成这样的!想要祭祀的,又究竟是哪一位神明?】 有弹幕对这据点里的惨象,做出猜测,提出疑惑。 更有敏锐的观众一阵见血,直指问题的本质。 【众所周知,神弃之地里,有光的地方就是安全的。但......】 这只是相对而言。 这是在本是游离在大夏边境线之外的诸神们,尚且被神弃之地的规则控制,尚且不曾对进到神弃之地里的大夏人流露出显著的恶意之时。 有光的地方,固然是可以避开诡异的侵袭。那神明呢? 那些本就是隐藏在黑暗里,将凡人戏耍和狩猎的神明。 这样的情况,又究竟只是个例,还是遍及了整个神弃之地,存在于每一个据点和有光的地方? 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无法给出回答。而林源...... 林源深受震撼的,几乎无法聚焦的目光之下。孩童摇头,扯了江辞的衣角,抬了那双看不见的眼,对江辞道: “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但你能随我去救人吗?他们还活着。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救人。 这是这孩童在遇到他们之后,首次主动的将这样的话题提及。 江辞神情冷硬,眉目间布满了寒霜。却又在垂眼望向那孩童之时,主动柔和了面色。温声开口道: “好。”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有太多的情绪。 他好似是全然没有受到影响一般,开口,对孩童道: “你在前面带路。” 【江神要那小孩带他到哪里去?】 【这么多尸体,真的不会出现诡化吗?】 【进到据点的主播,难道都死了吗?】 【应该还是有幸存者,有活人的吧?】 【那个抱着诡异的小孩,究竟是什么?真不是诡异吗?还有,他的眼睛怎么回事?】 林源直播间里,弹幕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然而江辞也好林源也罢,俱是没有对此做出解答,更没有对着直播间将目光瞥过。 又或者说林源本就是一头雾水。只能是被动的握紧了手中的射日弓,面色惨白的跟紧了江辞的步伐。至于江辞...... 江辞似乎对这满地的惨象,视而不见。似乎是不曾对那些死者的遭遇,对此间发生的种种,有半点的好奇。 他并不曾问过孩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是现在这般模样。而这孩童,又是为何会出现在此间,经历了什么。 他只是沉默的跟在了孩童身后。 他们在向着那堆叠了尸体的“肉山”前进。 无数只手,无数只腿,无数望向他们的、维持了死前最后神态的面目...... 江辞的脑海中,有系统提供的画面生出。是......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现实与虚幻交织,他从眼前的惨象里,在除了倒在路边的尸体以外,看不到任何活人气息的地面间走过。 他好似来到了不知多少年前,来到了张角所在的时空中,经历那大贤良师所经历的一切。 他本是为治病救人而来,他谢绝了士族豪强的供养,不顾弟子门人的阻拦,选择走向疫区。 山医命相卜。在这五术中,他的命术与相术、占卜,或许算不得上佳。但他自认为,他的其余两术,还是不差的。 螟蝗蔽日,疫病四起。他治不了蝗,但他想,他能治得了病。 他可以把将死的贵人从生死一线里拉回,他又为何不能解决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疫病呢? 少年意气,自以为可以摆平天下事。可以叫自己的才能,得到很好的施展。他把那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 现实很快便给了他惨重的一击。 他治不了蝗,更治不了病。 又或者说,在他手中的药材一点点减少,在他所见到的病人越来越多时,他所能做的,唯有告诉他们,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唯有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减少剂量,删减配药甚至主药。学会了将药渣留下,煎了又煎,煮了又煮。学会了因地制宜的,以当地存在的、廉价的草木作为平替。 可那又怎样呢? 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杯水车薪,难以做出更大的改变。 他手中拥有的、他能看到能挖到的药材,终究是有限。 他本是要败退,要离开,要落荒而逃的。可......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求您救救我们。” 他看到了一张张绝望无助的脸,他听到了声声哀嚎。 他的目光之下,本是绝望等死的病人在看到他之后,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目中燃起惊人的火焰。 他们叫他神医,唤他大师,向着他跪下,要他救他们,救身边的亲人,救......孩子。 他在那人群中走过。他从他们的言语里,知道了他们已经被抛下。 被官府抛下,被有能力迁走、避难的豪强抛下,被......这个世道所抛下。 毕竟只是一群蝼蚁而已,死了一批,还有无数批。朝堂里的贵人们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会乐意于在他们身上花费心思? 他本是要走,本是应该走的。 他想,他便不应该来这里,更不应该趟这趟浑水的。可...... 他又能到哪里去呢? 他想到了,这里是疫区,是被封锁、被放弃了的疫区。然而谁又能说清楚,真正将他困锁的,是整个疫区已经被放弃的真实,还是那一双双望着他的眼。 他从身体已经僵硬的妇人怀中,将没精打采,没有说话力气的孩童抱起,他最终的最终,还是选择留下。 但药材怎么办,食物怎么办?他又如何,才能使那些人,活下? 他祈求神明,然后,将他自己,包装成了神。 不,他尚没有那般傲慢。只是...... 只是什么呢?《 》 14、第 14 章 病人太多,活不下去的人太多。药材太少,食物同样是太少。疫区里,张角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那沾染了药水的黄符,分发下去的。 他本不屑于装神弄鬼,不屑于用那一纸黄符,将望着他的那一双双眼愚弄和欺骗。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求神,神明不曾给他以回应,更不曾给他以食物、药材。 他求当地的主官,当地的主官早便已经逃走,离开。 他求地方豪强,求高门大户。 可事实却是,他的脚尚没有踏进去便被赶出。他耳中听到的,不过是一声声嘲弄与嗤笑。 嘲弄什么?嗤笑什么? 嘲弄他的不识好歹,嗤笑他所关注的那些人命贱如尘泥,不早早死了腾地方便罢,竟然还想脏污了贵人的眼。 一边是有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颗颗明珠从夜照到明,又从明照到夜。弦歌不绝。座上宴正好,杯中酒正酣。 讨论的是国家大事,来往的是雅士名人。 一边是同样的天地之下,有人在卖儿鬻女,有人挣扎求生,有人在用树皮野草充饥...... 不过是为了活着而已。 活着啊。 他没有通天彻地的手段,没有无中生有,可以变出粮食、药材、衣物的本事。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以那沾染了药水的黄符,将人欺骗而已。 他一次次的告诉他们,会好的,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只要喝了他的符水,信了他的教义,便可药到病除百病不侵,让身体变得健康和强健。 然后他的符水便真的起效,那些人在喝完他的符水之后,便真的好了吗? 不,不是的。只是有人熬过去,有更多的人没有熬过去。有人活下来,有更多的人没有活下来而已。 可相较于将他们放弃的官府,不曾施舍给他们以目光的贵人,使他们无家可归没有土地可以耕种的豪强,还有那虚无缥缈的上天、神明...... 他们更愿意相信,是他的符、他的咒语,将他们救赎。让他们那如同草芥一般的生命,挺了过来,活了下来。 然后呢?他欺骗一人,十人。救一人,十人,却救不了千万人。 他感受到了内心的谴责。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要退缩,想要放弃。他听到了生命走到尽头的老者抓了他的手说: “至少,您的符水是暖的,有温度的。是......甜的啊。” 甜吗? 他伸出手,尝过那化开的,没有任何药味的符水。 那分明是没有任何味道的。 他只觉得苦。嘴巴苦,舌头苦,口腔苦,内心更苦。 为何这样的符水,又会被称之为甜呢?即使那真的是用开水化开,可是在被捧到灾民、病人的嘴边时,却已经是在变冷、变凉了的啊。 他并不知晓那答案,只是灾害连年,疫情反复,兵戈不止。他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一个疫区到另一个疫区。 他眼见了上一刻还活着的人下一刻死去,眼见了孩童在母亲的怀里失去呼吸。眼见了本是再亲密不过的兄弟因一块较之以石头更硬的粗粮而争抢...... 他眼见了无数草芥一样的小民,在他的眼前倒下,死亡。他...... 江辞回神,脑海中所有的画面如潮水般褪去。他的视角与思维从张角的角度脱离,回到了现世的时空。 他的眼前,带路的孩童将脚步停下,扯了他的衣角,指尖摸索着向前。 他的身后,林源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他望过来的目光中,将嘴闭上,指尖捏至泛白。 他眼角的余光里,林源直播间中,难得没有弹幕出现。 他看到了那孩童开口,对他说: “救救他们,求求你,救救他们。” 孩童的声音仿佛是同他脑海里,张角视角看到的画面重叠。 “可......” 江学长又该如何救,怎么救? 林源失声。他身侧的直播间里,有弹幕发出,将林源未尽的真相补齐。 【虽然早已经猜到,可这处据点当中,真的已经没有幸存者,没有活人了吗?】 【这不都是显而易见的吗?难道你指望谁家祭祀,还能够有活口留下来不成?】 【这个祭祀规模,嘶......难道就没人好奇,这个小孩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弹幕议论纷纷,又将话题转到了他们迫切想要知晓和了解的方面,对此做出各种自以为正确的争吵和猜测。 江辞一声叹息,抬手摸过孩童的头顶。只道是: “好。” 他应下了孩童的所求,对那紧拉了他衣角,彷徨无助,面色与神情十分激动的孩童说: “你放开手,我来带他们回家。” 回家。 他没有办法使死人复生,叫那一具具尸首活过来。更没有办法以高超的医术,让那些尸首复苏。可...... 他来带他们回家。 回到大夏。回到那些主播、那些幸存者们,来时的地方。可—— “他们都死了,对吗?” 江辞的眼前,孩童手中木棍落地,发出声响。 孩童的双眼仍是茫然的,无神的,涣散的。但...... 【不知道怎么,总感觉想哭。心都要碎了。】 【虽然这小孩身份不明,不知道是人还是诡异。但......让我先心疼1s,就1s】 【没看江神都没说什么吗?说不定人家就是正常人类小孩。你想想,小朋友眼睛还看不见,一个人活下来多不容易啊。】 【幸亏看不见。这样的场面,我想,小朋友还是不看见好。】 【所以小朋友心中其实早就有感觉的吧,只是不想相信,不愿意相信。】 林源直播间里,有观众将弹幕发出。对孩童面上的怔愣与恍然表示理解,表示心疼。 自然有人将代表不同意见的弹幕发出,对此提出质疑。 【你们都疯了吗?这里是神弃之地。那么多进到据点的主播和幸存者都死了,就这个小孩活了下来。现在你们告诉我,这小孩是正常人?】 可江辞目光瞥过,神情微冷,却是对此感到了厌烦。 他内心里的烦躁,一重接着一重。他眉头皱起,有那么一瞬间,他迫切的想要去毁掉什么,打碎什么。 但他唇角抿紧,却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看到了孩童开口,语音迟疑: “你刚刚说,回家。你......真的能带他们回家吗?”《 》 15、第 15 章 江辞本以为,他的心早已经是经过了磨炼的。又或者说,他身带系统而来,本就是将一切看作是一场游戏。 他并不需要投入太多的感情,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按照“游戏”的发展、按照各类“npc”的提示。按照了他的心意将各种选择做出。达到通关。 他尚没有真情实感的融到这个世界。他口中的回家,同样更像是一句口号,一个目标,一个任务。 是他在接手了原身的身份与执念,获得参与这场游戏的资格之后,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他的家并不在此间。他要带原身、带林源,带神弃之地里那些主播与幸存者回的是大夏。可...... 孩童忐忑不安的神情之下,孩童的“目光”中。江辞的眼落在了孩童身后,那经由了无数主播的尸首堆叠的“肉山”之间。 他们已经是走到了近前。他们的眼、他们的每一寸感官,都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尸首,感受到死者的情绪。 惶恐,害怕,不可置信?不,不是的。他的双眼扫过那一张张或男或女,或是年轻,或是年老,或是布满坚毅,或是略带稚嫩的面庞。 他竟得出了一个叫他意想不到的结论。 【为什么我感觉,这些人死去之时,竟没有想象中的痛苦?】 【不,不是不痛苦,是他们在强行忍耐,是......】 【是因为害怕惊扰到小孩哥,让小孩哥担心吗?】 【神明的力量,又岂是你们可以想象?愚蠢的大夏人,还在等什么呢?快快臣服吧!】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同样是注意到了这些。有人猜测,有人推断。更有人借机想要将直播间里观众的意志动摇,使他们同样是陷入到绝望。 但当江辞脚步不受控制地抬起,将要离得更近,将要更进一步的看清楚那些尸首的表情,看清楚他们眼中残留的最后画面时。 他眼前一阵恍惚。脑海里,系统做出播报与提醒。 【传说:黄巾乱起 当前推进进度:10%(当推进进度为60%时,可大范围内触发特殊事件) “事件·幸存的孩童”触发,是否选择查看? 是否选择共享视觉及画面,让所有人了解事情经过?】 江辞点头,开口,对着孩童给出了肯定答复。如同此前做出的绝大多数选择一般,他同样是在脑海里选择了是。 是要将事件查看,是要使林源、使那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同样弄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是这样。那些进到据点里的幸存者和主播...... 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们能够看到、感受到的,是黑暗。 没有任何光的黑暗。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就是,屏幕怎么黑了?】 【是技术问题吗?还是痴愚之主醒来了?】 【江神和主播呢?】 【等等,我好像知道了,是......】 “是我们正在经历,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不,不是一切。不过是时光长河里,留存在此地的某些片段。是系统的力量,在将发生在此处的事件回溯而已。 江辞开口,对林源,同样是对直播间里的观众做出解释。他的手在黑暗中牵起孩童的手,握了孩童的掌心。对孩童道: “抱歉。” 抱歉他来晚了。抱歉他无法将那些死者救活。更抱歉于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要将发生在此地的事情重现。 要将那对孩童而言,或许是痛苦的记忆与伤口掀开。但—— “你来自大夏,你是人类,对吗?” 孩童问。又或者说在孩童内心中,早便已经有了答案。 伴随了孩童话音落下的,是他们的视觉恢复到正常,他们出现在一处大厅之内。 他们抬起头,正对上的,是一张吊儿郎当的脸。 “小弟弟,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脸的主人开口,那是一个身形挺拔,面目俊朗,却又浑身脏兮兮的青年。 青年从口袋里掏了又掏,掏出一颗糖,放在他们手中,对着他们问出疑问。 【这是小孩哥的视角!我们,啊不是,江神和主播正在小孩哥的记忆中,经历小孩哥所经历的一切!】 【所以这是......是三个月前,还是三年前?怎么感觉都不太像。有人认识和小孩哥打招呼的这个主播吗?】 【不认识唉,感觉没怎么见过。】 【没见过+1】 弹幕议论纷纷,然而并没有谁提起,那叫他们感到不安甚至略显沉重的话题: 眼前的这处据点是会被毁灭。 眼前的青年,同样是会成为那被堆叠成“肉山”中的尸首的一员。而他们,他们甚至算不上过客,算不上见证者。 他们无法对那明显已经发生的,注定的悲剧,做出任何改变。 这又何尝不是江辞在脑海里,以张角的视角经历过、看过那一幕幕时,从内心里生出的无力。 这叫他想到在他原本所在的世界里,他玩过的一款游戏。 作为玩家的他自以为可以仗剑江湖,拯救所有人。可事实却是,他在游戏里经历了悲欢离合,他所能拯救,能够拯救的...... 他又能拯救谁呢? 早便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因此而被改变。 他拯救不了原身。拯救不了他在张角的视角里,看到的那些倒下的人。更拯救不了这据点里,那些死去的尸首。 他的手掌间,孩童的手在颤抖。他的身侧,林源的呼吸下意识被放轻。 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一场“游戏”。 他所经历,他所看到的,是一个人、是无数人的一生。 【小孩哥原本是看得见的,对吗?】 直播间中,有弹幕提出疑问。但......这或许并不重要。又或者说在接下来的灾难面前,一切都是如此渺小。 是的,灾难。 青年牵了孩童的手,带着孩童走向众人,走向同伴。于是江辞与林源等才发现,这个据点较之以他们想象的更大更大,并不是他们现而今所见到的这般模样。 内里的设施,同样是初步成型,隐隐有了基地的模样。 【这是什么时间段?为什么我们的记载里没有这样的事情?】 【我们建立在神弃之地的据点里,居然是这般模样吗?】 【你们有没有发现,虽然样子大致相同。但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衣物,同我们都有差别?】 【不仅是衣物,还有设施......】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惊讶于他们在孩童的视角里,在孩童的记忆中看到的场景及画面。甚至有人因此而提出疑问: 【小孩哥视角里看到的这些,显示的这个地方,真的是神弃之地吗?】 林源直播光屏之外的基地里,名叫仲卿的男子及一众的工作人员们,同样睁大了双眼,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很快的,仲卿似乎想到什么,呼吸加重。开口,语音惊讶道: “这......这难道是......” 是什么呢?孩童的记忆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仍旧在发展,对话仍还在继续。 “不管你是从哪来,总之,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青年如是言,对着孩童板起了脸,极力做出严肃的模样。 但不过片刻,他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在孩童的头顶揉了又揉,说: “当然,那是以前!” 他似乎是猜到了孩童的来历,而接下来他所要做的,便是将孩童送回孩童应该回的地方。他说: “下次可不许乱跑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的把这里建设完成。到时候啊,你想在这里怎么逛,怎么玩,就怎么逛,怎么玩。你还可以带上你的朋友,同学......” 他口中喋喋不休,宛如话痨。 他牵了孩童的手在初具雏形的建筑物间走过。 他眉飞色舞,如同展示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般,对孩童介绍与展望未来。 他三言两语中,提到的有关神弃之地、有关这处据点的背景,足以叫林源直播间里,几乎所有的观众感到不可思议和胆寒。 【他们用战争武器打退了进犯大夏的神明,神弃之地其实不是神弃之地,而是战争的废墟?】 【现在他们不仅要在废墟中大搞建设,还要在废墟中种菜,要在废墟中造出新的“太阳”和“月亮”?】 有课代表对青年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做出总结。但...... 【为什么每一句话语,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看得懂。连在一起我就犯迷糊了?】 【犯迷糊+1】 【是楼上的那个意思,是字面上的意思吗?我没在做梦?】 “如果这一切不是在幻想,不是在做梦的话,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时间段了。” 地下基地里,有工作人员开口。瞳孔收缩,口中喃喃。 神情间,充满了迷惘与复杂。 可,那又怎么可能? 永夜之后并没有神明复苏的大夏,竟然是抵抗着,抵抗着,一直抵抗着。并且打退了神明的进攻,取得过阶段性胜利的吗?《 》 16、第 16 章 这是永夜之后的第二百六十五年。但不仅仅是永夜之前,即使是造物主被分食、人类文明的至暗时刻来临之前的事情,对现今的人类而言,都是如此遥远、陌生。 即便那距离现在,也才过了一百零九年。 可在灾祸、混乱和愚昧成为主流的世界里长大的新一代们。在旧日的典籍被销毁和遗失,过往的痕迹被扭曲和篡夺。 又如何能够记得曾经的辉煌,记得他们所应当拥有的勇气与反抗? 青年口中透露出的一切,对江辞与那孩童之外的所有人而言,都是如此陌生。如此...... 叫人不可置信。 即便江辞对他们说,下界凡夫可杀神。即便江辞曾当了他们的面,以后羿弓将建御雷神和阿波罗射杀。即便江辞告诉过他们,后羿射下的,是天空里的太阳。 【这个牵着小孩哥的人有什么特殊的吗?】 【天赋者?神选?总不能这个据点里的所有人都是s级特殊人才吧?】 【认真想想,也不是不可能。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他口中透露的信息?】 便如同他们不愿意相信,被江辞召唤而来的后羿,真的能射下天空里的太阳一般。 他们同样是不愿意相信,永夜之后没有觉醒没有天赋的普通大夏人,同样是可以将一波又一波的神明击退,取得胜利的。可—— “这同样不是没有可能的,不是吗?” 地下基地里,名叫仲卿的男子如是言,对身边的工作人员道: “要不然你又如何解释,没有神明复苏的大夏,又为何屹立不倒。又为何......” 迟迟没有沦陷?而是成为人类文明的最后壁垒。 即使现而今,这壁垒已经内外交困,千疮百孔。可无数神明徘徊在大夏的边境线之外,迟迟不敢踏足,不敢大举进攻大夏,便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足够代表许多许多。 这可不是神明的善心,以及灾祸之主等外神们,对大夏的善意可以解释。 呵,善意。 若他们当真将希望寄托在神明的善意,他们又何必苦苦挣扎和抵抗。而不是将大夏边境线放开,彻底倒向神明的怀抱,沦为人牲中的一员呢? “......新的太阳总会升起,到那时,整个世界同样是会恢复到正常。” 他们耳边,青年的声音响起。 青年抬手指过那最高的建筑物,而他们的目光跟随了青年的指尖而动,顺着青年的指引,看到了高高的灯塔。 【这就是老祖宗的智慧吗?他们要建什么?通往天际的塔?挂在天空中太阳?】 【不是说永夜之后,过往的文明湮灭,曾经的科技力量早就失效了吗?他们为什么还能造出这些?】 【原来他们是真的想造星星,造月亮啊!】 【虽然我关注点有点不对,但......楼上你别忘了,他们还想种菜哈哈哈。】 直播间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直到他们脚下的路,似乎走到尽头。 直到青年牵着孩童的手,带着孩童进到一间布满仪器,充斥金属风格的房间。 【噫,他不是要带小孩哥回家吗?为什么把小孩哥带到这里来了?】 【就是,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心慌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林源直播间里,有弹幕将疑问提出,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说,在这黑暗混乱的时代里,他们其实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将孩童记忆里的一切揣度。 即使那是他们的先祖,他们的同族。是和他们一样,在永夜之后的世界里求生的普通人。可...... 孩童的视角里,孩童的记忆中,坚固的大门在孩童与青年身后被关闭。青年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收敛,换上了怅然。 他失笑,本是亮闪闪的目光落下。说: “抱歉啊,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还需要你自己来走。希望你一路顺风,希望......” 【警报,警报!】 【袭击!】 一切的发生是如此突然,没有半点征兆。青年未尽的话语,叫响彻了整个据点的警报打断。他们抬起眼,看到的,是...... 是什么呢? 画面仿佛是在出现了失真和模糊。他们透过孩童的视角与记忆所能看到的,不过是灯塔倒塌,熄灭。是所有的一切被夷为平地。 是青年在被高高的墙板压下,将要失去生命的最后一秒,英勇且无畏的将孩童护在字迹身下。用他那并不坚固,更不强硬的身躯,替孩童撑起生命的空间。 【刚刚发生了什么?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对吗?】 【会有人来救他们,救小孩哥的,对吗?小孩哥......是得救了吧?】 【据点里的其他人呢?不会都.....】 林源直播里,那些将弹幕发出的观众们,其实已经逼近了真相,已经接近了答案。 这是永夜之后,外神们将西陆人信仰的造物主肢解之前发生的事情。 随着那场将造物主分食的盛宴终结,外神们彻底将权柄掌控,人类文明迎来至暗。没有神明复苏的大夏,同样受到影响。无法独善其身,置身事外。 青年口中,那初具雏形的,将要被他们建设完成的蓝图与设想,再没有完成的可能,再不复存在。便连遗迹...... 已然是沦为神明猎场的神弃之地里,又哪还有太多人类遗迹的存在? 无数的大夏人,无数的主播或是被动或是主动的进到神弃之地中,想要找寻的,亦不是他们的先辈们存在的痕迹。 而是获得天赋,觉醒,成为超凡。 成为被神明青睐的凡人。这可当真是...... 讽刺。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闷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能是眼睛里进沙子了吧。我这人心肠软,看不得那些煽情的场景及画面。】 【人家救了我们,啊不是,救了小孩哥,我们连人家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小孩哥......】 孩童并没有等来救援,更没有等到谁将他救出。他同身躯一点点冷掉、僵硬的青年一起,被埋藏在废墟之下不知多少时日,又不知多少年。 直到孩童再度睁开眼,出现在一处空地之上。 四周是高高的,接连天际的围墙。他们在一盏孤灯,一处灯光的笼罩范围之内。 是的,他们。 在孩童的前后左右,在他的周遭,俱是布满了人。 【所以小孩哥......其实是诡化了吧?】 【人形诡异吗?还是从一百多年前活到现在的人形诡异?】 林源直播间里,有观众将弹幕发出。对孩童的真实状态,做出猜测。 这些窥探和共享视觉画面,从孩童视角里回溯过往的观众们已经意识到。这一次,他们看到的画面不再是一百多年前,而是近期。是...... 【小孩哥右手边第三个主播,我认识。我看过他的直播,是三年前。】 【那个染了一撮黄毛,表情酷酷的主播,不就是前段时间灰头土脸,连滚带爬躲到据点的那位吗?】 【还有那谁,他......】 林源直播间里,不断有观众将孩童身侧,将他周围,一个又一个的面孔认出。 俱是他们或在此前刷到过,或在那堆叠在一起的“肉山”里看到过的面孔。可...... 【按理,他们进到神弃之地的时间不同,出现在这据点的时间更不相同。又为何会被聚集在一起,出现在这里呢?】 有弹幕据此提出疑问,而这疑问,很快便得到了解答。是—— “是他!” 弹幕炸开。 纷纷扬扬的樱花从虚空里洒落,如同是风在哭泣、叹息一般哀怨的音乐响起,帘幔翻飞。 借着孩童的眼,借着孩童的记忆看着这一幕的观众们。最先注意到的是那当前打头的,周身缠绕着幽蓝色雷霆,腰上带着长剑,手中握着长弓的身影。 【建御雷神!】 不,不仅仅是建御雷神。 在这已经叫江辞射杀的樱花国神明身后,还有一众服侍带有明显东洋特色的身影出现。看向那些主播的目光,如同是看待死人。 很显然,江辞与林源见到的惨状。同眼前的这樱花国诸神,脱不了干系。 【该死!这些讨人厌的小樱花!我就知道,只要有他们出现就准没啥好事!】 【江神还是太仁慈了,就不该让建御雷神死的那么痛快!】 【江神什么时候再干小樱花那边的神明?什么时候开通捐款渠道?我要打钱!】 【打钱+1】 【支持众筹吗?我要众筹!】 林源直播间里,弹幕群情激愤,显然是对出现在此的樱花国神系,没有任何好感。那么孩童记忆中呢? 孩童记忆里,一众主播或是眉头皱起,或是面色大变。望向建御雷神等一众神明的目光中,俱是充满警惕。 这并不是说,没有主播上前,对着那一众的樱花国神明献媚讨好的。只不过...... “你们当中,只能活一人。” 建御雷神开口。轻描淡写的将妄图攀附,妄图对着他献媚讨好的主播灭去。挥一挥手,定下规则。《 》 17、第 17 章 “该死,你这是要让我们自相残杀!” 回过神来的主播们很快便意识到这一点。可这又如何呢?建御雷神笑容张狂,语音里充满了恶意。 “能够以你们的生命为代价,供我等取乐,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荣幸。你们应当感激才是!” 这属于樱花国的神明如是言,望向一众主播的目光,充满了如同逗猫逗狗一样的讥诮与逗弄。 【大夏人,你们进到这神弃之地中,不正是为了觉醒天赋,获得神明的青睐吗?怎么这时候开始害怕,想要后退了?】 【就是,只要能够获得力量,不管神明们想要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呢!】 【你们这些愚蠢的、没有信仰的大夏人啊,又怎么懂我们对诸位神明的信仰与羁绊。】 一众大夏观众咬牙切齿,群情激愤之际,弹幕画风渐歪。却有来自境外樱花国的观众,趁着大夏观众气得手抖之际,将弹幕发出。 虽然不少言论刚一发出,便被封禁。可就算是那几条漏网之鱼,同样叫人气得够呛。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惨象在江辞、林源,以及直播间里观众的眼前展开。只是...... 只是什么呢? 有人牵起了孩童的胳膊,低下头,颇有几分气急败坏。 “小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你父母呢?” 那人压低了声音,连珠带炮的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 这自然是不曾得到解答的,又或者说,孩童从一开始,便维持着一个呆愣愣的状态。仿佛是不会说话不会笑,不曾给出回应。 然而事态紧急,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想当然的以为孩童被是吓坏了,以致于失去了言语表达的能力。 他抓了抓头发,面色与神情间颇有几分烦躁。可孩童抬起的目光之下,还是抬手捂住了孩童的眼,对孩童道: “我们玩一个游戏。从现在开始,你把眼睛闭上,好吗?不管等下听到什么,都不要睁眼,不要动......” 【这个主播这是......把我们当小孩哄呢!】 【可小孩哥死去之时,确实是小孩啊。】 【我好像已经要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就没人来救救这些主播,救救这些幸存者吗?】 【谁来救?你们别忘了,他们的尸首......】 【怎么办?感觉又想哭又想笑。】 弹幕想要哭什么? 自然是属于这些幸存者、这些主播的结局早便已经注定。是他们纵使明知是死亡,却不约而同的,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孩童。 是这些原本活生生的人,最后的最后,俱是成为一具具没有思想和灵魂的空壳。俱是被摆放成献祭的模样。 可又有什么好笑的呢?是笑那些连自己尚无法保全的幸存者们,将孩童这么个不是正常人类的诡异,当作小孩来哄,来保全。还是...... 在孩童那被遮蔽的视角里,从孩童的记忆中,江辞、林源等人听到了闷哼,听到了血滴落到地面,似乎是不断有人衣物、皮肉被破开的声音。更听到了...... “你们快看啊!这些愚蠢的大夏人,自相残杀的时候居然还不忘了避开了那个孩子!” “当真是可笑且天真的善良呢!” “这些人不会以为他们同归于尽,都死了,我们便会放过那个孩子吧哈哈哈。” ............ 是坐在高台上的樱花国神明们,看到了一众幸存者们在自相残杀,注意到了原本叫一众主播下意识用身体遮挡着的孩童。 可他们难道便会因此而被感动,因此而将众人抑或者孩童放过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甚至不屑于将真实的面目和那丑恶的嘴脸隐藏。 “蝼蚁一样的大夏人,不会真的以为,有人能够活着出去吧哈哈哈。” 从一开始,建御雷神口中的只能活一人,便是一场骗局。 一句谎言。 可那又怎样呢? 孩童记忆里,他那被遮蔽了的视觉中,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群樱花国小神而已,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杀!” “杀一个够本,两个是赚!” 是本是互相攻击,打得难舍难分的幸存者当中,有人振臂一呼,有人开口响应。手中利刃,俱是对准了高台之上的神明。 【区区凡人而已,安敢对抗神明?】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大夏人,你们这些疯子!】 【等着吧,诸位神明大人的怒火,一定是会将你们燃烧殆尽,让你们付出代价!】 直播弹幕中,有樱花国观众跳脚。但事实却是,跳脚的并不仅仅有他们,还有他们的神明。 【所以不仅是我们的先辈们,神弃之地里的这些幸存者和主播,在死前同样是反抗过了的对吗?】 【反抗又有什么用呢?结果我们不是都知道了?要我说啊,还是吃好喝好,能活多久活多久。】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凡人不可能战胜神明,你们都忘了吗?】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江神怎么算?】 ............ 林源直播间里的弹幕中,有人激动,有人纠结。更有人对孩童心生怨恨。只道是: 【小孩哥不是诡异吗?还是人形诡异,为什么不仅不去帮忙,还要幸存者保护呢?】 是啊,为什么呢? 横亘在很多人内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 只是故事的最后,孩童记忆的最后,风吹起,带来一阵阵再强烈不过的血液的味道。有人摸了孩童的脸,对他道: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到大夏。” 大夏啊。 孩童的眼似乎真的失明了,他的目中,没有任何焦距。他的脑海里,回荡着有人贴在他的耳边留下的最后话语。 “大夏。” 不,不仅仅是大夏。还有那一个个主播们,用生命换来的经验与秘密。 “神,同样是会流血的。”《 》 18、第 18 章 神会流血吗?自然是会的。 要不然在那一场场神战中,神明们流出的又是什么? 要不然在那一场将造物主分食的盛宴里,外神们又何以将造物主的权柄打落。在造物主的血肉中,将阿波罗等一众神明孕育。 只是对于在那场盛宴之后长大的凡人而言,神明却又是如此不可战胜。所谓以凡人之身弑神,对神明造成伤害对他们而言,是如此怪诞且不可想象。 震撼他们的心灵。 在他们的认知里,在他们了解到的知识中,能够伤害神明的,只有神明。以及那些被强大神明选中、青睐的强大超凡者。 神,又怎会流血,会被普通人伤害呢? 【传说:黄巾乱起 当前推进进度:20%(当推进进度为60%时,可大范围内触发特殊事件) “事件·幸存的孩童”查看完毕,本次视觉及画面共享结束。 恭喜宿主获得物品:一颗糖果。】 江辞脑海里,系统做出提醒,昭示了他们已经是从孩童的记忆里走出,回归到现实世界。 风吹起,曾发生在此地的一幕幕过往被掩藏。留存在这里的,不过是江辞身边的孩童,是那被堆叠成“肉山”的一众主播、幸存者的尸首。 江辞身侧,林源开口,语音飘忽道: “他们真的伤害了神明,让神流血了吗?” 这同样是林源直播间里,很多观众的疑问。只不过......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无法发挥出你手中的弓箭,真正的效用吗?” 江辞问,偏头,并没有给林源以回答。而是提出一个好似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为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江神的天赋与资质太过变态,而新人的太垃圾,太差吗?】 有弹幕提出疑问,给出答复。可...... 江辞摇头。 “不同的武器落在不同人的手中,能够发挥出怎样的效用,取决于人,而不是武器。” 他问,“你如果尚且无法相信,你手中的武器,可以弑杀神明,射下天空里的太阳。那么你又凭什么认为,只要武器足够强大,你便可以强大到让人忌惮呢?” 这就好像是他在原本世界里读到过的《三体》。如果说罗辑的威慑力是95%,韦德的威慑力是100%,那么程心...... 程心当得起圣母,却永远当不了救世主。 纵使手握可以射杀神明,射下太阳的武器。可你如果想要发挥出着武器真正的效用,那么你便不能软弱,不能后退。 你要有那样的信心,决心,更要有那样的勇气。 什么勇气?对着诡异对着神明,对着“天”拔剑的勇气。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高高在上的神明,便当真不可战胜吗?” 江辞问过林源,同样是问过林源直播间里的一众观众。他说: “你们不去试过,又怎会知晓呢?” 一言掀起惊涛骇浪。然而江辞话音落下之后,却是将目光撤回,以那系统给出的糖果,放到了孩童手中。 他的身侧,林源直播间里,弹幕炸开。却是一众境外观众气急败坏,口吐芬芳。只道是: 【胡言乱语!一群不识好歹,不肯乖乖就范的大夏人!成为伟大神明大人的祭品,就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你们要感恩,要谦卑,要老老实实的沐浴在诸神的光辉之下,不要试图反抗!】 【你们生来有罪,都是罪人!】 “看,他们急了!” 是神秘的地下基地里,有工作人员开口,对林源直播间里,来自境外的弹幕做出评判。 很显然,他们较之以直播间里的观众更先意识到,神明对凡人来说,并非是不可战胜的事实。 神,又为什么不会流血,不会被凡人所伤呢? 他们同样意识到,那些主播们以性命为代价得到的经验与秘密,将会给之后的战斗与战局,甚至大夏官方政策的调整,带来多大的转变。 即使这代价,是如此惨重。但...... “找到了,对应上了。” 有工作人员上前,开口,对那叫仲卿的男子,同样是对着一众同伴道: “据点中出现的所有死去的幸存者的名单,都在这里!” “可有遗漏?” “没有。” 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伴随了那工作人员话音落下的,是除了最中央的主屏幕之外,原本显示了不同情况、画面的光屏,俱是一阵闪烁。 呈现出男女老少等不同的面孔,不同的姓名、年份、生平...... 是...... 是林源直播间里,林源与江辞、孩童的身前。那已经死去的,尸首堆叠成“肉山”的一个个主播和“幸存者”的信息。 在那光屏中,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他们熟悉的,不熟悉的。见到过的,不曾见到过的...... “共计一千三百七十九人。” “难道就没有一个幸存下来,活下来的吗?” “没有。并且......这些年进到神弃之地里的主播,远不止这个数。他们的情况......” 整个地下基地,顿时陷入到无言。悲伤的气息不断扩散。直至神弃之地里,江辞开口,对孩童、同样是对他们身前,那些死去的主播道: “走,我来带你们回家。” “不。” 孩童摇头,指尖拉了江辞的衣角,又指过那一众主播的尸首道: “他们可以跟你走,但,我是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怎么会呢?你......” 林源回神,握紧了手中后羿弓,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可...... 他目光瞪大,所有的话语被堵在喉咙口。他看到的,是孩童把怀中的诡异,转手抱到江辞怀中。对江辞道: “不管怎样,带他们回家,回到大夏,好吗?” 孩童的双眼仍然是无神的,看不见的。然而当孩童望向了江辞时,却又仿佛是带了惊人的真诚与热度。 足以叫每一个旁观者为之动容。 只除了那些一头雾水,尚没有理清楚情况的观众们。 【小孩哥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江神不是都说了,要带他们回家吗?】 【小孩哥为什么要把他怀里的诡异交给江神?他不会是要让江神把那个诡异带走吧?】 【应该不是吧?】 弹幕里议论纷纷,除了有观众对孩童的话语及行为表示不理解以外。还有观众将疑问提出,只道是: 【这么多人的尸体,江神要怎么把他们带回去啊?】 【就是,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总不能叫江神把那些尸体,一具具搬回来吧?】 【偷偷说,其实江神可以叫新人主播搬的。】 【新人主播的命就不是命,你们这是要累死新人主播吗?】 有弹幕将目光与话题指向林源。然而江辞小心翼翼的将孩童怀里的诡异接过,沉吟良久,却是点头道: “好。” 他说,“不管如何,我都是会带他们回到大夏的。” 这本就是他所要做的。只是...... 只是什么呢? 他目光静静的望向孩童,眉宇间略带了几分遗憾与叹息。 他眼角的余光里,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 是什么呢? 是那一具具原本堆叠成“肉山”的尸首,在似慢实快的,如同散落四方的萤火虫光点一般消散。 【那些主播的尸体,他们......是要离开了吗?】 【可他们不是早便已经死去,早便已经离开了吗?】 林源睁大了眼,他的直播间中,观众同样是一阵不解。但—— 他们的目光之下,江辞单手将那不知是猫,还是狗的诡异抱住。凌空画符,有古老玄奥的笔画在他的指尖下,在虚空里成型。 他的脑海中,系统做出提醒。 【传说物品:一张黄符 功效:送人往生,收拢灵魂。 (虽然创造这符的主人,在故事的最初,或许并没有什么超凡脱俗的能力。可......总归是一种美好的祝愿,是无数生民的寄托,不是吗?) 显示进度:30%(当显示进度处在60%时,可以召唤特殊物品,获得意想不到的奖励。) 宿主是否选择使用积分,展开兑换。】 【是。】 江辞没有任何犹豫的,做出决定,给出肯定的回复。伴随了系统力量展开,他的最后一笔落下。 有分明是带有了古老玄奥力量的黄符从虚空里现出,落在他的掌中。林源等人目之所见,是原本堆叠成“肉山”一般的尸首,尽数消失不见。 消散在他们眼前。再没有任何存留。 然而当林源的目光下意识望向江辞手中的黄符时,林源仿佛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亲切的东西。 江辞的怀里,那诡异的情况,似乎同样是在一点点好转。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江辞再问。孩童摇头。于是江辞将掌中的黄符收回,转身,招呼林源离去。 只是在将要那瞬间,江辞回首望过孩童,对孩童道: “小朋友,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 “名字?” 孩童皱眉。他的身影,他身后的一切,都仿佛在虚化。他说: “你口中的名字,如果是指代号的话,希望基地2-1,观测型机器人009,这是我的名字。” 他无神的目光中,仿佛是有数据在闪烁。他挥手,对江辞与林源打过招呼道: “我来自一百二十五年前,向你们传达一百二十五年前的问候。不管我们还存在与否,不管我们是否成功。很高兴你们还存在,很高兴见到你们,后来者。” 他的身影,在他们的视觉系统中消散。只留下仿佛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传递到他们的耳。他说: “我们踏出的每一步,你们踏出的每一步,都很重要。人类必将永存,而神明,终究是会被取代和战胜。”《 》 19、第 19 章 “江学长,那孩子,真的是来自于一百二十五年前,是机器人,而不是人类吗?” 林源开口,对着将眼垂下,正在无声逗弄怀中诡异的江辞问出疑问。 他们身后,他们原本所见的一切,都似乎化作废墟。 等到他们再睁开眼,环顾过四周。却发现已经出现在那亭子之内,他们来时的地方。 林源脑海中尚且残留着孩童的话语,他的思维,好似是还不曾从他所看到的一幕幕里走出。 他身侧的直播球里,观众同样是将弹幕发出,对他们此前所见到的种种展开讨论。 【小孩哥其实不是来自于一百零九年前,而是来自于一百二十五年前?】 【希望基地2-1,是那处据点原本的名字吗?这样的编号是否代表了,曾经的我们在神弃之地里,其实不止有这一处基地?】 【那场盛宴之前,我们的科技,已经发展到那样的地步了吗?】 【所以小孩哥其实不是诡异,而是机器人对吗?没有攻击力的观测型机器人。】 【“不管我们还存在与否,不管我们是否成功......”小孩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一百多年前的“我们”......】 “很高兴见到你,来自一百二十五年前的观测型机器人,009” 神秘的地下基地里,仲卿开口,认真注视过光屏截留画面里,孩童“望”过来的,闪烁了一串串虚无数据的眼。 他们的“目光”,仿佛是间隔了空间和时间,在此交汇。他开口,对孩童的图像,对那来自一百二十五年前的人类造物说: “人类必将永存。” “人类必将永存。” 是仲卿身后,一众工作人员开口。刚开始时,只是如同接力一般,一个又一个的工作人员开口,做出响应。 直至在那极短的时间里,在一句又一句的宣言之后,汇聚成洪流,响彻在这地下基地。 “人类必将永存,而神明,终究是会被取代和战胜。” 伴随了那慷慨激昂的,如同海啸一般的声音落下的,是无数人脱帽敬礼。 沉默且无声的对着来自一百二十五年前的人类文明造物,对着那些葬身在神弃之地里的幸存者们。 对着在过去、现在、未来不同时间段里,为人类的存在与发展,做出努力的人们表示敬意。 “你又想得到什么答案呢?” 神弃之地里,江辞问,抬头,遥遥望向远方,望向那未知的、充满了危险的黑暗。 他仿佛是在告诉林源,又好像是在告诉林源直播间里,那一众的、生存在这文明遗失世界里的观众。 “人类的生存与发展,依靠的从来便不是谁的仁慈,更不是谁的怜悯与恩赐。如果你要感谢,那么你要感谢的,是你的先辈。” “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从过去、现在,直到未来,在为着我们自身的生存与发展,而不断试错、努力的每一个人。” 他问,“他是人还是机器,来自多少年前,又有什么重要?” 他以指尖伸出,指过彼此脚下的路。他说: “这条路,你走过,我走过,千百年前的人走过。我想千万年后,同样会有人走过。” 他并不是在无的放矢。 江辞抬手抚过怀中诡异,回头,望过孩童消失的方向。开口,漫不经心道: “你知道都江堰,知道卧铁吗?” 那是他原本所在世界的故事。 都江堰修建自秦,秦之后的历朝历代,都会对都江堰进行修复。 卧铁,则是都江堰水利工程中,用于标记淘滩深度的标志物。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即使是麦子熟了两千回,两千年帝制崩塌。当人们在修都江堰时...... 有人挖出了此前各个朝代修缮时留下的卧铁。 人们在此前的卧铁旁边,又埋下了新的卧铁。 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暂,那片土地上的人却在都江堰旁边,用一块又一块的卧铁,沟通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说,“观测型机器人009,又何尝不是一百二十五年前的人,为你们留下的卧铁?” 很难说清楚,永夜之后,至暗时刻之前的大夏人,又是怀着何等样的心情,在废墟中将一个个希望基地建立,勾勒下宏伟的美好蓝图。 可009的这份来自百年前的问候,却叫江辞,叫林源直播间光屏之外的很多人清楚。在他们之前,尚有前行者。在他们之后,还有后来人。 他们在这条为了人类生存而走的道路上,从不孤单。 江辞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里,好似看到了过去,看到了现在,更看到了未来。 他唇角翘起,目光温和,神情温柔且坚定道: “009见证了希望基地2-1的毁灭,见证了神明的残忍与无道,幸存者的反抗。终有一天,是会见证新的人类基地的建立,神明的落败的,对吗?” “人类必将永存。” 他问林源,同样是问过林源直播间里,一众的观众。 “你们准备好了吗?” 【人类必将永存!】 弹幕里,同样的话语刷屏。一众大夏观众仿佛是被打了鸡血一般,呈现出莫名的激动与热情。 江辞身侧,林源同样是握紧了手中长弓,内心里一阵心潮澎湃。隐隐约约间,似乎触及到了什么。直到—— “若无我等及诸位大人的恩赐,尔等,又如何能够苟延残喘,再存活在这世间?” 哀婉且带有明显东洋特色的乐曲响起,樱花洒落,帘幔翻飞间。有身影从黑暗中走来,出现在江辞与林源眼前不远处的虚空里。 那是一个面目俊朗,身着白色狩衣,手持蝙蝠扇的身影。 “是你!” 林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弯弓搭箭,瞳孔微缩,显然是认出了来者。 即使林源并不清楚,来者的具体身份和神名,可...... 【是他!又是这群该死的樱花国神明!】 【我在小孩哥的记忆里见过他,我大夏的主播和幸存者自相残杀时,他就坐在高台上看着!】 【我看到了建御雷神给他敬酒!我不会认错,他绝对是小孩哥记忆里,那伙出现的樱花国神明中,身份最高的!】 林源直播间里,弹幕炸开。间或夹杂了某些樱花国观众的发言,只道是: 【愚蠢的大夏人,安敢对我们伟大的神武天皇不敬!还不赶紧颤抖,跪地求饶,跪求天皇大人的怜悯!】 这样的弹幕一经发出,自然是遭受到了大夏观众的群起而攻。想要给江辞打钱、众筹,让江辞干掉眼前樱花国神明的那一部分大夏观众且不去说。 另有不少热血上头的观众表示: 【我现在选择进到神弃之地还来得及吗?不为别的,就想干死这群樱花国神明!】 “注意做好神弃之地入口的封锁工作,暂时不要让非战斗人员,特别是民间团体进入,以免造成危险。” 地下基地里,仲卿开口,对身旁的工作人员做出叮嘱。继而目光微凝,问道: “老师那边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传来?” “暂无。” “现在只能够希望,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仲卿的眼睛闭上又睁开。望向中央主屏幕,显示了林源直播间情况的目光中,一片坚毅。 神弃之地里,林源挽弓如满月,唇角抿紧,并没有发出任何言语。但凭了手中箭矢离弦而去,射向那向他们走来的神武天皇。但...... 【大夏人,你们不会因为,随便的什么人,都能伤得了我们伟大的神武天皇吧?】 林源直播间里,樱花国观众心中一口气提起,继而放松下来,发出一阵阵无情的嘲讽,以及对神武天皇的吹捧。 然而地下基地内,仲卿等人的目光之下,林源...... “这么短的时间内,林源的进步就这么大吗?” “假以时日,了不得啊,了不得。” “咳咳,其实我觉得,如果有传说级武器成天给我拿着,我进步说不定比这更大。” ............ 偌大基地里,原本紧张沉闷的气氛,仿佛因此而有了几分活跃。 然而神弃之地里,神武天皇接下来开口说出的话语,却是叫林源直播间内外的氛围,都因此而陷入到泰山压顶一般的沉重。 这位天皇,或者说这位神明的身影在林源的箭下,化翻飞的纸人散开。却又在下一瞬间重聚。 他的目光并没有望向林源,而是看向了江辞。 手中蝙蝠扇轻摇,他微笑,开口,温雅且有礼的对着江辞道: “樱花瓣落,似雪纷飞。凡人之于神明,便如同渺小的渔船面对了巨大的风浪。终将不可战胜,只能妥协。” 他说,“江辞君,你同他们不一样。你应当更能够明白,我说的话语才是。” 他似乎在做出许诺,立下保证。只道是: “只要江辞君能够想清楚,做出选择。过往种种,俱可以一笔勾销。” 又道是,“建御雷神学艺不精,为江辞君所杀。不如江辞君便入我樱花国神系,领这建御雷神之位如何?” 他语音古怪,带了浓浓的樱花国口音和腔调。然而寥寥数语间,他对大夏的了解,却又似乎较之以此前葬身在江辞箭下的建御雷神更加深入的。 他给出的价码,似乎同样是足够丰富的。毕竟...... 【那可是成神。虽然是顶替建御雷神的位子,是成为樱花国神明。】 是可以就此逃脱面临死亡与诡异的威胁,成为神明。 那一瞬间,不仅仅林源直播间里,樱花国观众表示羡慕嫉妒恨。便是一众大夏观众当中,都有不少产生动摇。 【神武天皇给出的条件,毕竟是成神。】《 》 20、第 20 章 在天赋者与觉醒者中,尚且有不少为了获得强大神明的青睐,而反目成仇打得头破血流的。又何况是成神? 这对林源,对林源直播间里的绝大多数观众而言,都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机会与条件。 便是在那地下基地中,同样有工作人员呼吸粗重,目露担忧。 唯恐江辞将神武天皇的提议应下。 这毕竟是一个以神明为尊的世界。 即使是成为樱花国的神明。 无数人苦求一生,想要的,也不过是获得神明的青睐,成为神选者。只不过—— “想要我不与你等为敌,你现在开出的价码,可是远远不够!” 江辞开口,轻笑,在林源和直播间里观众落下又提起的目光中开口,道: “不如这样,我暂时先借你头颅一用,告慰我大夏死去的亡者。等到我将你樱花神系覆灭一日,再还回来,可好?” 他言语温和,一派谦谦君子,很好商量的模样。只是话音甫一落下,便遭受到了林源直播间里,一众樱花国观众的攻击。 只道是江辞“大逆不道”、“放肆”、“不识好歹”云云。 当然,这样的弹幕已经发出,便遭受到了大夏观众的围攻。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的目光之下,神武天皇笑意僵硬在唇角,然后一点点散开。换上那睿智的,仿佛是看透了一切的笑容。他说: “江辞君,为了杀掉建御雷神和阿波罗大人,你同样是付出了代价的吧?” 他似乎看穿了江辞的伪装,看穿了江辞的虚弱。更看穿了江辞或许是有所依仗,但自身的力量,其实并不强大的事实。 他以掌中蝙蝠扇遥遥指向林源,指向了林源手中的后羿弓。语音不急不缓,仿佛是一切尽在掌握。他问: “江辞君,你现在可还能拿起那弓箭,可还能对着我射出那一箭?” 那自然是不能的。 林源愕然回头,他身侧的直播间里,弹幕同样是炸开,充斥了各种言论。 【这个樱花国神明在说什么?江神无法再射出那一箭,这不可能吧!】 【就是!我等着看这个天皇大人接下来怎么死!】 【可江神确实没有再碰过那弓箭,不是吗?】 【有一说一,好好的传说级武器,如果不是自己无法使用,江神为什么要交给主播这么一个新人啊?】 【难道就不能是江神心善,看不得主播太废吗?】 【这样的理由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那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 林源目光之下,江辞坦然点头,对神武天皇道: “想不到居然被你发现了呢!可......” 他语音停顿,眉眼间,是惊人的锐利与锋芒。他问: “杀你,是不一定要用到后羿弓的,不是吗?” 他脚下踏出,仿佛是在向着神武天皇走进。与之相对应的,是神武天皇几乎下意识的脚下后退,想要将身形散开。但...... 【他怕了!他怕了哈哈哈!】 【哇,好尊贵好伟大的神武天皇呢!怎么就跟个缩头乌龟一样,随时准备撤开呢!】 【我看啊,不如改名叫乌龟天皇算了!】 大夏观众笑成一团。零星夹杂了几条樱花国观众信息。只道是“天皇大人的事,又怎么能叫怕呢?”、“不过是战术性后退”云云。 整个直播间弹幕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便连神弃之地里,林源同样是忍俊不禁。 原来,是江辞上前一步,面向一旁,俯身将怀中那似猫似狗的诡异放下,使其落在地面。可...... “我好心想要使你加入我们,你玩我?” 意识到江辞或许根本就是有意为之的神武天皇冷了脸,手中蝙蝠扇缓缓收拢。道: “那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他身上的八尺琼勾玉闪烁光芒。他的脑后,八咫镜高悬,散发出阵阵幽光。他的掌中,草薙剑出现,光华流转。 他的面目与神情间,伪装的温和褪去,一派神圣。 他白色的狩衣间,日月纹流动,金线绣就的八咫乌振翅欲飞。 直叫林源直播间里,一众翻墙而来的樱花国观众欢欣鼓舞,恨不能够沐浴在天皇大人的光辉之下。只道是: 【受死吧大夏人,能够叫天皇大人全力以赴,死在草薙剑的光辉之下。又何尝不是你等的荣幸。】 神秘的地下基地内,实时同步了林源直播间情况的中央光屏之前。不断有工作人员倒吸一口凉气,议论纷纷道: “八尺琼勾玉、八咫镜、草薙剑,这个神武天皇当真是底蕴尽出,连老本都拿出来了啊!” “该死,我就说他们怎么敢冒出来了?原来是因为江先生无法使用射日弓。一群只会趁火打劫的小人!” “怎么办?林源的进步虽然很大,可是箭术还不到家。江先生......” ............ 江辞的命运如何,显然不仅将林源以及林源直播间里,一众观众的心弦牵动。 这地下基地里的工作人员们,同样是忧心忡忡,只恨不得能够以身代之。而仲卿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却是转身,对一众工作人员道: “通知下去,如果有必要,启动005号绝密计划。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江先生安全。” “这......可当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我认为,江先生活着的重要性,不需要我来强调。” 工作人员迟疑的目光之下,仲卿面色与神情坚毅。给出解释,继而做出补充: “这同样是老师的意思。” 此间种种且不去说,神弃之地内,神武天皇的威严与威压之下。 林源鬓角斗大的汗珠滴落,他猛然上前,挡在江辞身后,手中长弓握紧,弯弓搭箭,再一次的、以那不曾射中神武天皇的箭矢,指向了神武天皇。 【哈哈哈这个可笑的大夏人,该不会以为他的箭术,便能够对我们伟大的天皇大人造成威胁吧!】 【渺小的渔船,又如何能够抵御滔天的巨浪,在风浪中存活?放弃吧大夏人,乖乖奉上武器,求天皇大人饶你一命,将你收作奴仆。】 【这不自量力的大夏人,该不会以为自己拿了江辞君的箭矢,便是江辞君,是后羿,可以射下天空里的太阳了吧?】 原本叫大夏观众群起而攻的樱花国观众,仿佛因此而支棱起来。不断将弹幕发出,将林源贬低。 而在那大夏观众中,固然有不少将弹幕发出,或是在为林源加油打气,或是在同樱花国观众激情对线。可...... 【主播真的能护好江神,战胜这个樱花国神明吗?】 【楼上,虽然不想打击你,但我们都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人类必将永存。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虽然很希望有奇迹发生,但人类不可战胜神明。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悲观与绝望的气息,在林源直播间里悄无声息的蔓延。林源目光紧紧望向了那正在蓄势的神武天皇,纵使他的指尖,他的身躯,都似乎在不断颤抖。可...... 不能倒下不能退。 他咬紧了牙,但凭冷汗模糊过眼角。开口,对江辞道: “江学长,谢谢你。还有,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走,赶快走。” 他指尖箭矢离弦而出,然后不出意外的,撞向了神武天皇周身光华流转的护罩。却并不曾将神武天皇的防御突破,更不曾对这神明造成伤害。只不过...... “抱歉,接下来的路,不能陪你走了。” 他想到了最初他想要和江辞分别之时,江辞对他说过的话语。他想到了他对江辞许诺的,争取不当累赘,不拖后腿。 他想,如果有更多的时间,他一定会做到这一点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 他眼中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然,继而转变为坚毅。 他的指尖,有无形的箭矢凝聚。 他弯弓搭箭,一次次的以箭矢射出,射向那对他而言,或许是强大且不可战胜的神武天皇。 直至神武天皇手中,草薙剑凝聚成型。这神明开口,终是以目光落在林源身上。道: “该结束了,可笑的蝼蚁。” 草薙剑的剑光同八尺琼勾玉,和悬在神武天皇脑后的八咫镜光华相辉映。如同滔天的巨浪一般,直直的斩向林源,斩向...... “不,不可以。” 那一瞬间,林源的双眼好似全然被神武天皇斩过来的那道剑光所占据。他仿佛失去了思维,他的脑海中,好似是一片空白,好似是什么都没有去想。 可他又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了他自小生长的抚育院,想到了他尚来不及好好了解的昆仑学院,想到了白发苍苍的老校长。想到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无法发挥出你手中的弓箭,真正的效用吗?” 江辞的面容与神情,他口中的话语,好似在那一瞬间里,在林源脑海中定格。《 》 21、第 21 章 “卑贱且渺小的凡人。” 一声嗤笑,一声叹息。 虚空里的神武天皇开口,终是正眼看向林源,看向这不曾叫他放在眼底的凡人。 即使林源手中,手握了可以射杀神明、射下太阳的箭矢。 即使在他以神威显露之时,林源并不曾有半点后退。而是一次次的将手中箭矢射出,做出挣扎。 即使在这生死一线里,林源似乎有了巨大的突破。林源手中箭矢,仿佛可以对他造成威胁。 可那又怎样呢?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他从来都是瞧不起这些的凡人的。即使在那很久之前,他曾眼见了凡人的力量,更曾为之恐惧和战栗。 可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神明,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以望向林源的目光收回,又是一剑挥出,匹练一般的剑光后发先至,同此前的剑光相合。 如同是高高的山岳与滔天的巨浪一般,要将林源彻底压垮和吞没。 他的神情间充满了冷意和嘲讽。他开口,给出定论,说出诸神们一致维系,不可更改的铁律和准则。 “凡人不可战胜神明。” 如同猫戏老鼠一般,他喜欢看到的,是凡人们刚有希望就面临绝望。是叫这世间的凡人落到泥潭里,纵使他们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做出反抗和挣扎。 争抢,掠夺,战斗和勇气? 那是神明才有资格考虑的事。这世间的凡人们,只能是蝼蚁,是羔羊,是猎物与血食,不可有自身的思想与文明。 【天皇大人的力量与神力,如同滔天的巨浪一般奔涌而至,区区凡人,又如何能够抵挡呢?】 【当真是幸福啊,能够一睹天皇大人的风采。】 【能够死在天皇大人的剑下,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幸?】 林源直播间里,不断有樱花国观众将弹幕发出,要将大夏观众的意志动摇。 林源的双眼早便已经模糊,他的眼耳口鼻间,不断有血液渗出。 他徒劳的拉紧了弓弦,心在一点点沉下。 放弃吧,快点放弃吧。那神明说的没错,凡人,又怎可战胜神明呢? 他仿佛是要将自己说服。但...... 不可以退的,不是吗? 他答应过江学长,要不拖后腿,不成为累赘。要...... 他的指尖,仿佛是要被后羿弓的弓弦勒断。他的眼前,神武天皇的剑光铺天盖地而来,要将他彻底吞没。 【新人主播,是没救了吧?江神......】 【江神再强大,天赋再高,终究只是凡人,不是吗?】 【没听那樱花国神明说吗,江神已经无法再射出那一箭......】 【你们说,江神会不会后悔,没有答应神武天皇的条件?】 可江辞同样是说过,杀神武天皇而已,是不一定要用到后羿弓的,不是吗? 伴随了脑海中,系统的提示声响起,江辞将手按在林源肩头,从林源身后走出。他自然是不会后悔的。 他开口,抬眼望向虚空里高高在上的神武天皇。 “蝼蚁之力,又何尝不能倾天?凡人的力量,又为何不能将你等战胜,使你感到恐惧呢?” 江辞的眉宇间,一派风轻云淡。仿佛半点不曾将那恐怖的剑气放在眼底。他的脚下,神武天皇袭来的剑光被一点点定格,而后如同冰雪融化一般消抿。 他拍了林源的肩头,回首,对林源道: “接下来的账,由我来算。接下来的恩怨,由我来了结。” 他挥手,将林源拉到身后。有黄符伴随了他的动作,落在林源掌中。 【传说物品:一张黄符 功效:回复精神和体力,提升领悟力 (给小朋友的一点小小奖励。虽然我们都知道,那符的用处不大,但聊胜于无,不是吗?要相信相信的力量。) 显示进度:40%(当显示进度处在60%时,可以召唤特殊物品,获得意想不到的奖励。)】 林源原本浑浑噩噩的,仿佛是在发昏发胀的头脑,在那一瞬间里变得清明。他握紧了手中黄符,抬首望向江辞。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目光交汇,他点了头,心中一直绷紧了的那根弦落下。陡然生出无穷无尽的,几乎足以让他立刻睡着的疲惫。 但他却还是强打了精神,睁大了双眼,紧盯着江辞与神武天皇接下来的动作。 他身侧的直播间里,本是不忍再看的大夏观众垂死病中惊坐起,火力全开,迅速对原本唧唧歪歪的樱花国观众做出嘲讽与反制。 他与直播间观众的目光之下。神武天皇脚下下意识后退,瞪大了眼,面色与神情僵硬,再无法将原本的淡定与从容维持。 与之相对应的,是江辞收回手,转过了身,望向神武天皇的目光中,充满了迫人的冷意与锐利。 江辞望过神武天皇脑后的八咫镜,望过神武天皇身上的八尺琼勾玉,直至落在神武天皇手上的草薙剑间。 江辞口中并没有说出什么言语,然而莫名的,他对面的神武天皇却好似感受到了侮辱。感受到了某种说不出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憋屈。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神武天皇皱了眉,惊骇欲绝的发现,他周围的空间仿佛被封锁。以致于他没有办法将神力施展,让他遁走和离开。 他的目光里,江辞的手向前伸出,开口,看似温文尔雅道: “久闻三大神器的大名,我有一剑,同样想请天皇陛下品评。可好?” 江辞虽然是在笑着,虽然是在以询问的语气,将口中的话语说出。但他并没有给神武天皇以拒绝的余地。 这点他清楚,神武天皇同样是清楚。 当然,他是不会告诉神武天皇,在那某一瞬间里,在他看着所谓三神器之时,他想到了某位被改造为新社会公民的皇帝,在回忆录中留下的话语。 那是那位面对三神器之时,在内心里留下的疑惑。 “......太监从紫禁城里偷出去的零碎,哪一件也比这个值钱,这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大神吗?” 某些因素的影响,江辞自没有办法在这文明失落的世界里,将那段过往复现在神武天皇眼前。不过...... 他的手中,有什么在成型。那是...... 【噫,江神不是说,他有一剑,想要请那樱花国神明品评吗?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一根竹杖?是我听错还是看错了?】 【楼上你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我看到的也是一根竹杖。】 【这又是什么强大的传说级武器吗?看上去好平平无奇啊。】 【我怎么觉得,这根竹杖看上去很有故事的样子?】 故事,这自然是有故事的。 这是一根竹杖,又被称为九节杖。伴随了那九节杖在江辞手中成型,显露出来,有画面随之产生,在虚空里出现。那是...... 是生民哀嚎,一张枯黄麻木的面孔间,有道人持了九节杖走过。 有一张又一张的黄符,从道人枯瘦的手指间被送出。 有一点又一点如同萤火一般的光芒,在道人身后被点亮。 江辞脑海里,系统同样是做出播报与提醒。 【传说:黄巾乱起 当前推进进度:30%(当推进进度为60%时,可大范围内触发特殊事件) 恭喜宿主获得传说武器,“九节杖” 当前显示进度:20% (虽然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竹杖,但我们都知道,当你使用得当时,是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哦~)】 系统似乎越来越调皮。九节杖显露之时,出现的画面在虚空里消散。江辞握紧了手中的九节杖,抬眼,对着神武天皇挥出。 只不过—— 【江神真的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创造奇迹,将打败这神武天皇吗?】 有弹幕将疑问发出。无数观众,还有林源及那地下基地里的工作人员们,纷纷将呼吸放轻,等待了最终结果的揭晓。 相较神武天皇此前那铺天盖地,如同巨大风浪一般,仿佛是可以将一切摧毁的剑光而言。 江辞眼下的九节杖挥出,似乎是没有丁点动静,不曾带有半分异象的。 叫人很难相信,更难想象,这样的剑光,又会对那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的神武天皇造成任何威胁。 然而神武天皇凝重的表情与神情,却又昭示了一切并不仅仅是如此。 并不是他们想象的、看到的这么简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 那剑光如同划破纸张一般,从神武天皇的身躯间划过,消散在了茫茫黑夜。 等到他们再看时,神武天皇身形完好,却又仿佛是不曾受到任何影响。 【天皇陛下神通广大,又岂是尔等所能想象?大夏人,还不赶紧颤抖,速速跪地求饶!】 直播间里,樱花国观众再度支棱起来。只是支棱不过一秒,便手脚僵硬,纵使是透过文字,似乎同样可以感知到他们的绝望。 是他们目光之下,神武天皇白色的狩衣仿佛是被血色侵染。抬手,捂住唇角,发出一声声咳嗽。 这神明目光狂热,开口,问江辞道: “这一剑,叫什么?”《 》 22、第 22 章 叫什么? 江辞转身,手伸出,使那诡异跳到他的怀中。单手将那诡异抱住,终是开口,以目光望过那叫他握在手中的九节杖,道: “这一剑,叫苍生。” 天下苍生的苍生。 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古老苍茫,似乎是足以将一切摧毁和撼动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虚空里,神武天皇的身形摇摇欲坠。有无数只手,无数不同的面孔,从他脚下的地面中生出,要把他从天上拉下。 是冥冥之中,有谁在高声吟唱,只道是: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是来自江辞原本世界里的古老谶言,只是对这文明失落时空里的人类而言,是如此陌生。 然而伴随了那声音响彻、回荡在这天地的,是有相应的画面随之生出。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怎样的画面,又是怎样的故事? 生民受难,有天灾,更有人祸的天地间。一手黄符,一手持九节杖的道人,或者说江辞所知道的张角,在无数人的目光里走过。 他从一个乡村走向另一个乡村,一个疫区走向另一个疫区。他的身后,有人活了下来,有更多的人在死去。 他的心仿佛是在一点点变硬。他的面色间,布满了风霜。只是他那双眼,却又似乎愈发的冷静且沉凝,充满了睿智的光芒。 他看到了许多许多,他经历了许多许多。他的思维与想法,同样是在改变。 最初,他以为他救得了病。他以为只要他治好了病,便救了人,便不辜负他的所学。 紧接着,他发现他治不了病,更救不了命。 他那浅薄的医术,他获得药材、食物,相较于数量庞大的病人,相较于无数在苦难里煎熬的生民而言,便如同是杯水车薪。根本便做不了什么,改变不了什么。 他给人带来的,不过是一点点心理上的安慰,是...... 能够活下去,坚持下去的一点希望。 他想,他不过是一个骗子,一个神棍。可就是这样的骗子,这样的神棍,被百姓们奉为大贤良师,奉为信仰和救赎。 他本担不起那样大的担子。 可是在他再一次的走进贵人们的府邸。在他目之所见,是足以叫祖孙三代生活十年的珍珠被随意缀在侍女的鞋面。 在他耳之所闻,是贵人们随意一场宴席,扔掉的肉便能堆满一个屋子,倒掉的酒水能够填满一个池塘。 他忽然便想到他一路走来,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倒在疫区,倒在路边,倒在逃荒之路上的生民。 他想到了为一块较之以石头更硬的粗粮,互相争抢的血缘兄弟。更想到了分明已经瘦到皮包骨,却在用血液喂养怀中孩童的妇人。 “酒啊,以前年景好的时候,老头子我喝过一点,就一点点。那滋味,真叫人难忘啊。粮食当然是要收着!粮食有多宝贵你不知道吗?又怎么能拿来酿酒呢?” “肉是......肉是什么味道的呢?哦我想起来了,就和麦芽糖一样,是甜的,甜丝丝。” “麦芽糖,麦芽糖是......” 他忽然便想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 可是又当怎样做,怎样改变呢? 他问过贤士,问过大儒,问过贵人。然而他们给出的答案,却不是他想要。 所以他们说了什么呢? 他们说,只要他们扫清朝堂里奸佞,将所有的职位,都换上品德高尚的贤人,一切便是会好起来的。 他们告诉他,只要再等等,再等等。等到朝堂里的大人物们忙完了诛杀奸佞这些重大的事情,便是会让民众们安居乐业。 他们不无苦恼的表示,百姓们只需要想到吃饱喝饱,填饱肚子这样的事情便够了。可是大人物们要考虑的就多了。 国计民生,又有哪一样,是不需要他们过问和操持的呢?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发出的,却不过是一声叹息。 他终是在大人物们看似温和的目光之下,艰难点头,带了那叫他们从手指缝里施舍出来的药材和粮食,前往疫情和灾害最为深重的地方。可...... 十室九空。他看到的,又是怎样的一副副场景和景象啊? 他本以为他的心已经足够坚韧,足够坚毅。不会再轻易的动摇。 可是当他的目光在荒芜的田地间扫过,当他带着食物与药材来到一个又一个的村子,面对的却是无数人早便已经死去的真相时。 “你说那个村子啊?人都没了,都死了。” “怎么死的?病死,饿死。动得了的,能逃荒的都去逃荒了,逃不了的,可不只有等死?” “又是大旱,又是蝗灾。本来就没有收成。赋税又在增加,说是什么要打仗,要修园子,要......哎呀,大人物的事,我们又哪里知道那么多呢?” “我们只知道啊,赋税一层又一层,官爷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家里的铜板、粮食都被搜刮干净,然后便是田地,房子......死了好,死了好啊。” ............ 彼时的他并不知晓,他所看到、听到的一切,落在史书里,不过是区区几个字眼。是演义里,一段占据篇幅不多的背景。 他的胸中升起愤懑,他的目光开始在文字、在道经里探寻。他终是在脑海里,在久远的记忆中,翻找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那是来自四百年前的黔首,发出的呐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无意于成为王侯将相,成为那些大人物中的一员。可他想,那些如同草芥一般卑贱的百姓们,是不应该如此死去的。 如此悲惨且没有声息的死去。 他开口,以手中九节杖指向天空,问自己、同样是问身边人道: “你们看到了什么?” “什么?” 高高在上,笼盖四野的苍穹?不可揣度的天意?大汉四百载岁月里,近乎被神话了的天命?还是洛阳城里,不曾将目光瞥向无数普通生民的帝王将相? 不,都不是。 他说,“苍天,已死。” 斩白蛇起义,从沛县走出的高祖皇帝死去了。 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高后、文帝景帝死去了。 有雄心,有壮志,打出了一个民族的自信与尊严,却又差点将帝国带到泥潭的孝武皇帝死去了。昭帝、宣帝、元帝...... 再造大汉的光武皇帝,同样是死去了。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是永恒不灭的,不是吗? 他假托神明的意,宣告了苍天、宣告了这四百年大汉的死亡。 即使他的内心里清楚,苍天没有死,大汉没有死。 这世间如果有天命,那么天命尚在大汉,尚在那些或是有着巨大名望,或是有着强壮的兵马、武器与坚硬盔甲,或是有着几代人积累的大人物手中。 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要那没有压迫,没有百姓受难,没有人病死、饿死的黄天降临。要使天平世降临。要...... 请大汉赴死。 让苍天去死。 他订下了起义的名号,约定了起义的时间。他的信众,他的威望,早已在不知不觉里如同雪球一般滚大。 他的心中,那些被无视和抛下的百姓心里,积聚的怒火,早便已经燃起,只待燎原。 他们要这世界,要那都城里不曾听到他们悲惨哀嚎的大人物们,俱是听到他们的呐喊。可...... 谁又能想到,那叫他亲手救下并且交托信任,收为弟子的唐周,竟然会选择背叛呢? 起义的事,暴露了。 接下来他们面临的,将会是官府的镇压与绞杀,是官兵与各地豪强的利刃,是...... 是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想要救人,却只能看着人一个个死去。 他想要治病,却只能给病人一碗碗淡得几乎没有任何药味的符水。 他想要使这天地改变,让那太平之世来临,换来的,却只是将那些跟随了他的信众,带到百死无生的悬崖。他......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怔愣了许久许久。 他听说,那从很早之前便跟随了他,却又因唐周的告密而被车裂的马元义在头颅与四肢分离的最后一刻,尚在高呼苍天已死,恨不能早见太平之世来临。 他听说,洛阳城里那被搜捕出来的太平道信众们,口中念着《太平经》上的教义,面无惧色,坦然赴死。 他听到了帐篷外的对话,看向了帐篷外那些追随了他的民众。 是有人在闲聊,是有人在问过身边的同伴。 “听说官兵要来了,你会怕死吗?” “死?当然怕啊。可是战死,被官兵杀死,能比病死,饿死,更痛、更加难受吗?”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马元义师兄被......被五匹马拉着,从五个不同方向......连尸首都没法寻回,没法入土为安。” “可是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死便死了。我爹娘就是饿死的。死后半卷草席子一裹,挖坑的农具自然是没有,买不起的。我就用手挖啊挖......” 他抬头,遥望过洛阳方向。他手中九节杖举起,不再有任何迟疑。 他说,“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23、第 23 章 这一年,是甲子年。他想,《太平要术》里的太平世,终有一日,是会到来的吧。 又或者说,在那一刻,大汉的天命,是否存在。头顶的苍天,又是否死去,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这苍天去死,要这大汉去死。 要以九州黎庶,亿万众生的鲜血,要用无数被抛弃的、本该死去的生命,拼一个未来。 那是怎样的未来? 自是太平之世,人人都能够有衣穿,有食物吃,能够看得了病的未来。 是他们的头顶,不再有苍天的压迫。 是他们的后来者们,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不再被疫病、饥馑,被一重又一重的赋税所苦。 是坐在明堂,坐在洛阳城里的贵人们,将无法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法再将他们的声音忽视。 ............ 那是《太平经》里记下的,是穷尽了他们一生的想象,所能想到和描绘的未来。 黄巾烈火,焚尽苍天。他手中的九节杖举起,一时俱起,众达数十万人。旬日之间,天下响应。 这是多少洛阳城里有着声望的大人物们、贵人们,尚且不能及。在那一刻,即使是那洛阳城里的帝王,同样是害怕了,惧了。慌忙调集各地精兵围剿。 要将他们绞杀。 大汉养士四百年,那本就吃不饱、穿不暖的太平军,又如何能同正规军,还有各地地主豪强们豢养的私兵相对抗呢? 更何况属于他的生命,早已经是走到了尽头。 一死而已。不过是,一死而已。 可谁又能记起,他最初,只是想要调养身体,想要治病,想要不负他的所学呢? 在很久以前,在他最初接触到《太平要术》,在他学习这些。他想要的,不过是强身健体,长命百岁。 是独善其身,是在留有余力的同时,治病,救人。可...... 强身健体,长命百岁。 他的喉咙口有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吐出,他的身体,早便已经是破败不堪,病骨嶙峋,难以支撑。他燃起的黄巾之火,同样在被不断绞杀和扑灭。 他终究,是要死了啊。 他睁大了眼,望向虚空。他手中九节杖最后一次举起,指向天际。他手中无剑,心中,却又是有剑的。 有一柄再锐利与坚硬不过的剑。 他携了无数生民的烈焰与怒火而来,要将苍天斩断。 他那一剑的名字,叫苍生。 【所以那道人,那些太平军,还有那些人,竟全都死了吗?】 【神明呢?为什么就没有神明出来帮帮他们呢?】 【张角,我是说那位大贤良师,其实没有那么信神吧?】 【后续呢?便没有后续吗?还是说那些人太过卑微渺小,根本便无法掀起任何风浪?】 【以无数人的挣扎,呐喊与怒火挥出的剑。这样的剑,真的可以将苍天斩断吗?】 林源直播间里,弹幕议论纷纷。或是感慨,或是不解,或是疑惑。更有樱花国观众将弹幕发出,只道是: 【区区凡人的力量而已,竟妄想对尊贵的神明造成伤害。】 【一群不肯安分守己的乱民,逆民,有这样的下场,是他们的荣幸。】 【我如果有着大贤良师的声望,便好好利用起来,寻求贵人们的赏识。】 如此这般言论,自然是招致了林源直播间里,不少大夏观众攻击的。 他们能不能理解大贤良师及那些民众们的想法是他们的事,又哪有樱花国观众唧唧歪歪,对着那明显是他们先祖的凡人们指手画脚的地方? “苍天,已死。” 神秘的地下基地里,仲卿沉默,而后抬眼望向天空。望向那被无数设施与空间阻隔了的,不知名的远方。 他的口中,没有任何言语发出。可他内心里的疑问,却同样遍布在这地下基地里,每一个工作人员的脑海。那便是—— 这永夜之后的天,又何时死去呢? 只是悲观的情绪,不过是一瞬。 当目光望过一个又一个死在神弃之地里的主播名单,望过带来一百多年前问候的009,望过光屏上截留的、属于张角的画面...... 仲卿清楚,这地下基地里的工作人员同样清楚。 答案其实早便已经被给出。早便已经被失落的文明与记忆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先辈们,用生命与鲜血写就。 苍天不死,那就请苍天去死。拼一个或许不可能实现的,太平世的到来。这永夜之后的天...... 这永夜之后的天就在那里。是如大夏边境线外的那些国度、那些人类一般,沦为人牲,沦为被狩猎、驯养的羔羊。 还是效奋臂螳螂,去拼一个虚幻的未来...... 这一瞬间里,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想到了许多许多。 然而响彻在这地下空间里的声音,却同样给出了答案。 “我们正在稳定这里的空气和环境,你看到了那高高的、散发着光芒的塔了吗?如果不出意外,那会成为我们新的太阳。还有星星、月亮。” “看,我们开垦出了田地,撒上了种子。再过几个月,大家就可以吃上新鲜的蔬菜。” “哦,你说什么是黄天,什么是《太平经》里的世界啊?当然是你不会再受饿,受冻,想吃多少饭,就吃多少饭。饭里面还有肉,有麦芽糖。” ............ 那是...... 是观测型机器人009记忆里,是九节杖在江辞手中出现,虚空里画面显现之时。这地下基地里的工作人员截留下来的画面片段与言语。 它们来自于生命最后一刻,以身躯守护009的青年。来自于追随了张角的信众里,有着几分见识的民夫。来自于...... 来自于什么呢? 一片沉默中,有年纪不大的工作人员起了身,磕磕绊绊道: “不......不好意思,我刚刚,按错了。” “哈哈哈,好,按得好。” 地下基地里,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心中最后一点怅惘散去。却是有人开口,有人笑闹。然后在短短时间里,恢复成紧张严肃的工作状态。 宁随黄天赴死,不向苍天求生。 苍生啊。 他们早便已经做出了选择的,不是吗? 然而神弃之地里,神武天皇开口,指尖拢进袖子里,却是有恃无恐道: “江辞君的这一剑虽然强大,可想要杀我,却是不够。” 他口中所说的,似乎是事实。即使他拢在袖中的手指间,不断有血液在渗出。即使他的脚下,那将他拉扯,要他落下来的力量,似乎愈发强大。可...... “如果江辞君的力量,仅仅是如此的话。那么......” 他眯起了眼,脑后八咫镜的光华映照之下,有什么在虚空里、在他的身后、在他的脚下显现。将他托举。那是...... 【是八岐大蛇!】 【不愧是天皇大人,力量当真是强大呢!】 【这样的力量之下,尔等大夏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便是江辞君有万千手段又如何,天皇大人自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击破。】 林源直播间里,樱花国观众纷纷支棱起来,对神武天皇做出吹捧。只不过...... 林源身侧,江辞嗤笑,摇头。却是看向了那以脚踩在八岐大蛇的一只头颅上的神武天皇道: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杀不了你。而是......” 江辞的目光垂下,落在了手中的九节杖上。他说: “你配不上这一剑。” 【江神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感觉好厉害、好霸气的样子。】 【哈哈哈你们看,你们快看,那个樱花国神明红眼了!他急了,他急了!】 【羞辱,江神这是红果果的,对那樱花国神明的羞辱啊!】 【等等,这是不是说,这一剑其实并不完整,还有后续?】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江辞并没有对弹幕瞥过去一眼,更没有对弹幕提出的问题,给出解答与答复。只是神武天皇那明显不复以往镇定的目光之下,江辞开口,轻描淡写道: “我说的对吗?齐人徐巿?” 【齐人徐巿,这是谁?难道是天皇陛下的别名吗?】 【可恶,伟大的天皇陛下,怎么会有一个大夏人的人名?】 林源直播间弹幕里,有樱花国观众跳脚。更有樱花国观众不怀好意的表示,大夏正统在樱花,大夏人脚下现在站的这片土地,应该归属于樱花国云云。 直叫大夏观众心头火气,恨不能够教他们做人。 然而江辞脚下踏出,手中九节杖挥起,却是问向那神武天皇道: “这九州黎庶所共铸的,可以斩断苍天的剑。你自问,你可能接?你可配接?” 江辞脑海里,系统做出提醒。 【传说:黄巾乱起 当前推进进度:50%(当推进进度为60%时,可大范围内触发特殊事件) “传说武器·九节杖” 当前显示进度:30% (这样的一根竹杖,虽然普通。但九州黎庶的愤怒与剑意,又岂是数典忘祖的虫豸,可以承受的呢?你这一剑要斩向的,另有其人。)】《 》 24-30 第24章 始皇帝,嬴政 “你可能接?你可配接?” 江辞提起的声音之下, 他的目光之中,他手中九节杖所指。即使他并没有以任何特殊的、来自于系统的力量,附着在那杖上。可…… 虚空里,八岐大蛇的身影寸寸瓦解。 这叫神武天皇召唤来的, 拥有八头八尾, 每年要以吃掉女孩作为献祭的大蛇尚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便被彻底驱逐出这片空间。而神武天皇 神武天皇脚下后退, 目中充满不解, 充满了疑惑。更充满了恐慌、畏惧, 战栗等不同的情绪。 他的身躯仿佛是从神圣的状态里脱离,正在变得千疮百孔。充满了腐烂的, 破败的气息。 他的脚仿佛陷入到了泥潭。有无数的力量从土地里生出, 在将他拉下。 他拢在袖里的手被暴露在世人眼前,指间一片鲜血淋漓, 隐隐可以见到那森森的白骨。 他的思维、记忆与心神,仿佛是在变得迟缓。一阵恍惚间,他跌跌撞撞的跌落在地,满面惊慌的抬起了眼。 他听到了江辞再问: “你的内心里畏惧和害怕的,究竟是谁,又究竟是什么?” 是 他下意识的张了张口, 想要吐出什么。 他的心脏, 正在不受控制的, 强烈且急速的跳动。仿佛是要从喉咙口跳出, 不再听从他的使唤。 他的思维与记忆, 仿佛是要陷入到久远之前。陷入到那仿佛是叫他遗忘了的,战战兢兢,匍匐在人脚下的日子。那是 “罢了, 便是你不回答,我想,我应该是知道答案的。” 他的目光之下,江辞已经不再需要他的答案。又或者说,他的反应与表现,本就是最好的回答。 不管他承认与否,那样的剑,显然是他不能接,不配接,更不敢接的。 若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恨恨的咬了牙。眼底的眸光一点点变得怨毒且深沉,却又在下一瞬间荡开。 他开口。强行将温和的,仿佛是全然不记仇的,充满亲和力的微笑扯出。对江辞道: “江辞君的力量,果真是非同凡响。” 他似乎是要从江辞吐出的那个名,从齐人徐巿这个身份上做文章。 他在赌。赌什么?当然是 “江辞君既然知晓,我这曾经的名。便应该知晓,我是因何而来到那日落之国” 【那个神武天皇,居然是大夏人吗?】 林源直播间里,大夏观众心情复杂。继而生起的,是对那神武天皇的不屑与鄙薄。 不管文明和传承存续与否,对大夏这片土地上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背弃祖宗故土,显然是不可原谅。 他们并不知晓神武天皇,又或者说齐人徐巿和大夏的过往。 可这神明既然是属于樱花国神系,既然是站在了樱花国神系、站在了神明的阵营。那么对他们而言,某些恨意与偏见,便不是那么简单且轻易的,可以被抵消。 只不过这样的情绪,对绝大多数樱花国观众而言,对神武天皇而言,显然是没有意义且不可理解的。 那神武天皇开口,言语温和,侃侃而谈。间或以袖掩面,发出声声哭泣。显然是 显然是什么呢? 他突然便想到了很久以前。想到了他本以为已经忘却的,叫他不愿再回想的过往。那是 是他的故国齐国被强大的秦国所摧毁,他假借了鬼谷子弟子的身份,来到秦国,来到咸阳。 他满怀国仇家恨,本是为了刺秦而来。他的目标,是将那秦王杀掉。叫秦王政,为了覆灭齐国背信弃义而付出代价。可 他怕了,惧了。 仅仅只是咸阳街上的惊鸿一瞥。仅仅只是秦王政的一个背影,一个眼神。他便手脚瘫软,失去了拔剑的勇气。 “即使是秦舞阳那样的少年英才,在面对了秦王政时,同样会战战兢兢,害怕得颤抖。即使是荆轲那样坦然无惧的勇士,在太子丹的安排下尚且不能成事。我” 他的目光抬起又很快落下。他的耳边,秦王政的车架远去,护卫了秦王政的队伍走远。 他突然便找到了突破口,突然便将自己说服。 “秦王政身边,侍从护卫众多。即便是我刚刚动手,亦不过是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对秦王政、对秦的影响,微乎其微。倒不如留待有用之身,等待时机。” 时机啊。 又究竟是怎样的时机呢? 他等待了许久许久,蛰伏了许久许久。终是以方士的身份,走到秦王政,不,是始皇帝的跟前。 这一次,他终是不再害怕,不再畏惧。他舌灿莲花口若悬河的,将那帝王愚弄。又在那位秦皇将要察觉,将要对他下手之际,抽身远去,来到那日落之国。 可,当真是这样吗? 他的记忆,其实早便已经不甚清晰。他所知晓的,有关于曾经的过往,其实并不一定较之以江辞更多。 早在樱花国神系对着外神献媚讨好,卑躬屈膝那一日,又或者更早之前。他便已经不再是他自己,便已经是遭受到了污染和侵蚀的。 只是这并不影响,他将一切美化。他将那种种,俱是诉说成他在忍辱负重。诉说成他在身负了国仇家恨,无法做出改变之际,巧妙的做出反抗。 他或许遗忘了许多许多,可他却清楚,这样的言语对凡人,特别是对大夏的凡人而言,显然是符合他们中的很多人的价值观的。 他说,他是身不由己。他开口,巧言令色的对着江辞表示,他与江辞其实是一路人。又伸出了手,问: “江辞君何不同我一起,加入我们,长生久视,成为神明呢?” “长生,成神?” 江辞开口,在唇齿间咀嚼过这对凡人而言,充满诱惑力的词汇。他身侧不远处,林源直播间里,大夏观众们将弹幕发出,仿佛是被神武天皇的言语所迷惑。 【这样说来,这神武天皇,不是,这徐巿,同样是一个可怜人。】 【是啊,按照他的说法,他看上去似乎也不那么可恨?】 【不好意思我有点犯迷糊了,他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站在哪一边?】 【江神会答应他的提议吗?】 那一刻,即使是以目光瞥过弹幕的江辞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神武天皇,确实是有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本事的。 只不过很快的,林源直播间里,来自于樱花国观众的弹幕,便将他们拉回到现实。让大夏观众意识到,樱花国的狼子野心,早便已经是昭然若揭,无法隐藏。 是有樱花国观众将弹幕发出,道: 【想不到天皇大人的过去,同样是如此感人,如此励志呢!】 如果说这尚是正常范围内的感慨,那么接下来 【可这不正是说明了,我樱花国方才是大夏正统。】 【就是!大夏人的传承与文明,早便遗失在永夜中,失落在至暗之后。又有何面目,将脚下的土地占据呢?】 【你们这些大夏人应该将脚下的土地让出来,归还给我们伟大的樱花国。你们大夏人,就应该是我们樱花国的奴仆。你们要像侍奉神明一样,恭敬的侍奉我们樱花国人。】 当然,樱花国观众的逆天弹幕之外,同样是有宇宙国观众插上一脚。只道是: 【有没有可能,大夏与神武天皇口中的齐国、秦国,都是我们宇宙国的领土?所以这全都是我们宇宙国的思密达。】 如是种种睿智言论。莫说是林源直播间里,大夏观众气得几乎倒仰。只恨不得大喊一声剑来,投入战斗。 便是那地下基地里,一个个工作人员同样是怒目圆瞪,握紧了拳头。只恨不得能够邦邦的对着那些樱花国观众与宇宙国观众来上几拳。 然而神弃之地内,江辞却是以目光收回,摇头,语音温和的对那神武天皇道: “长生久视,成神这样的事情,我自是不感兴趣的。不过”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他又不是工作狂,更没有活到天荒地老的想法。 可他语音停顿,神情温和,望向神武天皇的双眼中,带了几分诡异的欢喜与雀跃。 叫人,特别是叫直面了他目光的神武天皇自认为是一切尽在掌控。唇角笑意一点点扩大。 直至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将神武天皇的心打落到谷底。叫这樱花国神明意识到,他为之欢喜和雀跃的,和自身所想的全不相同。 他说,“我有一个朋友,哦不对,是天皇陛下你有一位故人,对此,应当是极感兴趣的。” “是谁,你说的是谁?那” 究竟是谁? 神武天皇面色乍青乍白,神情间一片惶然,再不见丁点张扬、自信,以及一切尽在掌握的、隐秘的傲慢。 他瞪大了眼,如同见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人物抑或者事情一般,望向江辞。他的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 那又怎么可能? 对长生有兴趣的,齐人徐巿的故人。 神武天皇不可置信,失声。唇角微微颤抖,想要对着江辞张口,吼出: “即便是你能召唤你大夏过往的神明,使失落的故事与传说重现。可你这次召唤的,不应该是张角吗?” “张角而已,一个凡人,逆民,乱民而已。在神明跟前,在神明眼中,不过是蝼蚁,弹指可灭!” “你凭什么凭什么说我配不上、担不得张角的那一剑,又凭什么要 ” 神武天皇惊悚至极,仿佛是在不断颤抖的目光之下,有身影在他眼前的虚空中显现。那是一个背对了他的背影,是 【这是谁?好帅!妈妈问我为什么突然跪下了,我能告诉她,是因为我看到了梦中男神吗?】 【哇,他腰上挂着的是什么?长剑吗?感觉有建御雷神那么高!】 【楼上你不会想说,他腰间挂了一个建御雷神吧?不过这一尊神明吗?为什么我都没有听说过?】 【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但是感觉气场好强,压迫力好足啊,是怎么回事?】 【难道就我一个人好奇,出现的为什么不是大贤良师吗?】 【额,楼上的,虽然你不是一个人,但我想江神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用意的,不是吗?】 江辞、林源以及直播间里,一众观众的眼中。出现在虚空里的,是一个着袀玄衣,戴通天冠,身姿笔挺而容颜清俊,雍容典雅,器宇轩昂的身影。 即使鬓角染上霜华,那身影的身形无疑是高大的,面目无疑是俊美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 当你看到他时,你最先注意到的,无疑是他的气度与威严。是那说不清道不明,如同宝剑藏于匣中,一旦出手,便是上决浮云,下绝地纪的气质。 始皇帝,嬴政。 江辞脑海里,系统做出播报与提醒。 【在“传说·黄巾乱起”推进进度为60%,触发大范围内特殊事件之前,先解决一点小小的问题吧。 有历史人物表示对长生、对神武天皇口中提议很感兴趣,选择对你伸出援助之手,请问是否选择接受? (友情提醒:不接受也得接受哦,因为)】 神出鬼没的系统,竟也学坏,学会卖关子了吗? 江辞只觉得心中有口大槽不得不吐,只不过不管江辞承认与否,对于横扫六国,做回自己的那个男人,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就像他原本时空里,经常有网友表示: 一颗蓝星,竟然有那么多个国家,那么多种语言文字,又何尝不是对嬴先生的一种背叛? 他只是 他只是不曾想到,嬴先生竟然会这么古道热肠的,伸出援助之手。在他或许并不是很需要援助之际,以这强横无匹的姿态降临。 他在内心里,默默算过嬴政到来所消耗的积分。自然而然的,生出那么亿点点的肉疼。 只不过这样的肉疼在看到嬴政降临的那一刻,他忽然又觉得,这积分花费的,好像还行? 那毕竟是嬴政,是将两千年帝制开辟,给他原本世界带来了巨大影响的嬴政。是整个华夏文明记忆里,不可被磨灭的一部分。即使 “长生,成神?” 并没有经过江辞邀请,便自行前来的嬴政轻笑。负手而立。 仅仅是来自嬴政的一道声音,一个背影。便叫神武天皇或者说徐巿回忆起那年咸阳街头,被支配的恐惧。控制不住的想要将身躯溃散,将身形遁走。只不过—— “罪人徐巿,见过大秦皇帝陛下。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大秦皇帝陛下?这是江神召请过来的新的神明吗?还是凡人啊?】 【不知道啊。不过能够叫神武天皇这样,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说的好像江神召请过来的有普通人似的。】 【话说我们要不要随着也给跪一个啊?我这人膝盖有点软。】 【楼上你那是膝盖软吗?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弹幕议论纷纷,显然是低估了神武天皇这能屈能伸的本事。更有不少大夏观众被神武天皇的厚脸皮所惊,表示: 【作为一个神明,神武天皇你至少不能,至少不应该跪这么快吧?】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那个神武天皇你能给我表演一下吗,就是那个,凡人,蝼蚁而已。】 原来,就在嬴政身形显现,口中话语说出。将要转头,转身望向自己之际。神武天皇挣扎起身,飞快的整理了衣冠,深深跪倒在地。对着嬴政开口,大声请罪。 这樱花国神明指尖颤抖。他的头颅,深深低垂到地面。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面的尘土与砂石。 他眼角的余光里,那墨衣袀玄的身影,仿佛是在自己跟前的虚空里停下。 那个人,那盘旋在他内心里,叫他畏惧和害怕,叫他在日落之国的樱花树下,每每抬首望向东方便心惊肉跳,不能安寝的身影,是什么样子来着? 他皱了眉,不断在记忆里翻找,妄图寻找出一个答案。 但就如同是有关齐人徐巿的种种,早在漫长的时间岁月里,在外神力量的侵蚀与消磨中模糊一般。 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秦皇嬴政的形象与模样。 那应当,是非常丑陋且恐怖,扭曲且怪异的吧?便如同 如同什么? 自嬴政降临之后,便不曾见到嬴政真实面目的徐巿苦苦思索。然后他听到了有人开口,将低沉且有穿透力的,喜怒难辨的话语传递到他的耳中。 是嬴政转了身,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虚空里停下,对他道: “徐巿啊徐巿,你我,可是好久不见。” 【啊啊啊早就想说了,这个声音,还有这个语气,我感觉我能脑补出一出爱恨情仇。】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额,那个,其实我有点嗑主播和江神。】 江辞目光扫过弹幕,眼角微微抽动。只不过 久吗?那自然是久的。 久到嬴政病死在沙丘行宫里,偌大的帝国二世而亡。这之后又上千年。直至永夜之后,神明复苏。大夏境内,没有神明降临 徐巿这曾被嬴政派遣出海,寻找仙药的方士,在此过程中,可是一直不曾回返,更不曾将仙药带回。 这,又如何不久? “还是说,我应当唤你为神武天皇?” 嬴政以手按剑柄,眸光深沉且冷淡。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徐巿的头颅低了又低,几乎低到尘土里。是他脑后的八咫镜光芒摇摇欲坠,仿佛是要彻底破裂。 “陛下!我、我我有仙药!我有长生不老,有成神的方法!” 冷汗从鬓角滴落,徐巿开口,大急,以筹码试图将自己拯救。 即使他已经是神明。即使他面对的,似乎不过是一个叫江辞召唤而来的,没有超凡能力的凡人。 可嬴政能够出现在这里,本就是最大的不凡,不是吗? 他又如何能去赌,这为叫他内心里布满阴影的皇帝陛下,不会如张角一般,具有着某些特殊能力呢? 毕竟在江辞以九节杖挥出,呈现出来的画面里,那叫张角的,可是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听神武天皇说成神,感觉成神这两个字眼都变廉价了啊有没有?】 【楼上的,你确定你不是羡慕嫉妒恨?你确定你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因为不管怎么轮,都轮不到你去成神吗?】 【啊这,就不能是因为我想要做人,不想成神吗?】 【就是!成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你们看神武天皇!】 【那我也不想成神了。】 【你们都不想,那我也不想了。】 林源直播间里,有观众将弹幕发出,玩梗搞怪。林源茫然却又略带了几分担忧的目光之下,神武天皇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只道是: “皇帝陛下,您近前来。近一点,再近一点。这长生不老的途径” “小心!” 林源无声开口,将手伸出,试图阻止。却见江辞目光温和,摇头。 他们目光之下,嬴政似乎不曾察觉到那樱花国神明的陷阱。继续往前,向着徐巿走去。 “蝼蚁一般的凡人,安敢妄求长生!” 徐巿抬头,厉喝,他的身形跳起,草薙剑在手腕之间翻转,狩衣上的八尺琼勾玉同他脑后的八咫镜同样是散发光芒。 务必要使他一击即中。要让他不给那叫江辞召唤来的始皇帝嬴政,以任何反应、生存的时机。 他想到了高天原的神国里,他和一众樱花国神明在知晓了建御雷神死在江辞手中之后,做出的讨论。 “江辞君这一次觉醒和掌握的,可能是某种名为召唤的天赋。召唤,哈哈哈。如果直接将他召唤来的生物彻底镇压和灭杀”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同惊雷与闪电劈过脑海,这一瞬间里,他仿佛终于是回到了那久远之前的咸阳街头。 他内心里,属于过往的恐惧在一点点变淡。他手中利刃挥出,终于是对准了这应江辞召唤而来的始皇帝。 同样对准了那年咸阳街头的秦王政。 他想到了荆轲刺秦,想到了秦王政、后来的始皇帝手中,那长约七尺的长剑。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快速的反应,他手中的草薙剑挥出。必不会如荆轲一般,给嬴政以拔剑的余地。 至于害怕?畏惧?恐慌?不,他怎么会怕,怎么会惧,又怎么会感到恐慌呢? 他只感受到了愤怒,被冒犯的愤怒。 曾经的他不杀嬴政,不是因为他不能杀嬴政,不是因为他不敢杀嬴政。而是 是他享受将高高在上的帝王,愚弄在手里的快慰? 是他要看着那横扫了六国的秦皇嬴政,在不可避免、不可更改的天命之下崩溃? 还是说,是他早就预料到了那后来的种种? 不,不是这样的。 他瞪大了眼。他喊出的话语,僵硬在唇角。他手中的草薙剑,如同陷入到泥潭。他的眼中,倒映出那叫江辞召唤而来的始皇帝的形象。 他的脑海里,有什么在炸开。他终于是将他记忆里,模糊不清的形象同眼前的始皇帝对应起来。 致昆山之玉,垂明月之珠,有随和之宝,服太阿之剑。 那眉目俊美却又冷淡的帝王侧了头,却是一声叹息。问: “徐巿啊徐巿,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有丁点长进呢?” 嬴政问: “这样的长生,便是你给出的答案吗?” 什么样的长生? 他是神明,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是背后站了一个神系,有着强大力量的神明!可 为什么他在嬴政面前,竟还是如此不堪一击,如此害怕和畏惧呢? 于是他所有的力量卸去,他手中的草薙剑和衣服上的八尺琼勾玉、脑后高悬的八咫镜俱是掉落在地。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孤身一人,出现在咸阳街头之时。 过往的记忆,那些被扭曲的、遗忘的真相,叫他自然而然的想起和揭开。 又哪有那么多的等待时机,留待有用之身? 他竟真的是怕了,惧了的。只是 只是什么呢? “赵政啊赵政,这可不是昔年,你横扫六国,自认为是千古无一的始皇帝之时。” 他开口,刻意叫过这属于嬴政的、略带了几分侮辱的名。他抬手,指向四周,指向这茫茫天地。 他捡起那掉落在地的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和八咫镜,如同是捡起他那为数不多的,作为神明的体面与自尊。他说: “你看到了吗?这里不是大秦,不是曾经。更不是,属于你的世界。” 他刻意将那应了江辞召唤而来的始皇帝刺激,充满恶意道: “不管我是否曾经俯首跪拜在你脚下,可是现而今,我才是神。而你,你大秦,早便已经被灭掉了。就在你死去不久之后。怎么样,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都别拦我,该死,拳头硬了,好想给这徐巿一拳!】 【楼上加油!带上我的份!】 【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能不能赶紧的,杀了这樱花国神明!】 弹幕炸开。那一瞬间里,即便是江辞,江辞 “江学长,你干什么?冷静,冷静!” “别拦我,放着我来!让我杀了徐巿!有这么戳人心窝子的吗?该死的小樱花,就不应该给他好脸!” 江辞把怀中诡异,往林源手中一放。拿了九节杖,便要给徐巿好看。只不过—— “神明?很了不得吗?” 嬴政嗤笑,疑问。他的话语,在这神弃之地的虚空里回荡。他腰间那名为太阿的长剑,并未拔出。 他眉眼压下,自是一派惊人的锐利与锋芒。他手掌向前伸出,自是有 “小子,借你弓箭一用。” 是他转身,开口,望向江辞与林源。伴随了他话音落下,林源手中的后羿弓自行飞出,落到了他的掌中。 “赵政啊赵政,你还是如此狂妄!你该不会以为,随便的什么人,都可以” 徐巿跳脚。 气急败坏的样子,便如同是一条狗。 一条落水狗。 只不过他喊出的,又何尝不是林源直播间里,绝大多数观众的疑惑。 【这个始皇帝,同样是可以拉开后羿弓吗?】 【不知道啊,不能吧?再说了,拉开和拉开之间】 弹幕戛然而止,留下大段大段的空白。同样戛然而止的,还有徐巿那未曾出口的话语。还有徐巿那气急败坏的神情。 伴随了嬴政将弓弦一点点拉开,是他开口,仿佛是充满回忆道: “没有人告诉你,朕曾杀过神。没有人告诉你,只有朕认定的,经过了朕同意的,才是神。其余俱是淫祀,俱是要被破除的吗?” “伐山破庙。区区毛神而已,安敢在朕跟前放肆。” 嚣张,狂妄,不可一世。伴随了嬴政的话语出手,是无形的箭矢,在他指尖成型。徐巿周身的所有气机,俱是叫他锁定。 不,不仅仅如此。他所指向和锁定的,仿佛是更加遥远、高深的地方。 “啊我忘了,这位似乎确实是杀过神的。” 林源不可置信的,仿佛是弄不清楚状况的目光下。江辞开口,却又是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与从容。所以——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江神。】 【就是啊,你给我们讲讲呗。】 那是始皇帝三十七年,嬴政巡游天下,一路到达琅邪时,有海神入梦,对那帝王做出指责。 这自然是招致了嬴政的杀心的。 求长生的帝王对于神明、对于天命,从来就没有想象中畏惧。 嬴政在睡梦里,以太阿剑拔出,砍掉了海神的半条臂膀尚且不够。第二日,他又将一众的博士、方士唤来,将那海神的老巢算出。亲自出海,以弓箭将那海神射杀。 当然,在江辞原本所在世界里,在那史书工笔间。嬴政梦到的、射杀的,便未必是真的海神。 只不过,这是一个诡异复苏神明显世的世界。既然出海替嬴政寻找仙药的徐巿尚且能够成为神武天皇,成为神明。 那么始皇帝竟然真的是射杀了海神,同样是很合理的,不是吗?只是 “江辞君,若说独夫、民贼!你召唤而来的这位秦皇,才是最大的独夫、民贼!你若是要斩断苍天,那么你更应该斩向的,是眼前的始皇帝,不是吗!” “九州黎庶,亿万民众,又有几个不为强秦所苦?我等六国遗民,日哭到夜,夜哭到日。谁人不想把他赵政食肉寝皮,敲骨吸髓?” “江辞君你既然握了大贤良师的九节杖,便应当承大贤良师的衣钵。你手中的九节杖对准的,应该是这暴虐的秦皇,又为何要同他嬴政同流合污呢!” 是徐巿面色焦急双眼不住转动,终是将目光落到了江辞、落到了江辞手中的九节杖上。 他开口,一脸义正词严,做出辩驳。却是纵使身躯无法有任何动作,也要做出垂死挣扎。甚至是 要拉江辞下水。要在江辞与嬴政之间,埋下一颗钉子。可 “朕本无意辩经。但徐巿啊徐巿,你自诩身负国仇家恨。可你自问,你可尚是齐人?你又可还算得是六国遗民?” “我” 徐巿语塞。林源直播间里,看着此一幕幕的大夏观众们,同样是无言。 如果说江辞此前召唤来的后羿,他们通过小孩哥记忆里看到的过往场景,江辞以九节杖呈现出来的张角等人,以及眼前的始皇帝嬴政。 即使面目不同,服装、身影等同样是有差异。却能够看出很明显的、大夏人的特征。那么眼前的徐巿 较之以这樱花人的神武天皇而言,小孩哥那观测型机器人。甚至是更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和他们有着同样血脉、同样传承的人。 徐巿这曾经的齐人,这曾经的大夏苗裔,身上又哪里还保有半点大夏人的特征? 于是江辞微笑,以指腹摩挲过手中九节杖,神色温和,上前,问: “这位天皇大人,夷入华则华,华入夷则夷。你流落樱花国这么多年,又可曾遵从过齐人的礼法,传播过齐人的文化,遵守过齐人的规矩?遥祭过齐人的祖先?” 这自然是不曾有过的。 江辞再问。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时,你不曾归来,试图将齐国复辟。永夜之后,神明复苏,大夏没有神明降临之时,你不曾归来。至暗之后,你同样不曾归来,将过往、将齐人的过往与文明传递。” 既然如此—— “你又算得哪门子的六国遗民,算得哪门子的齐人?又有何面目,以齐人的国仇家恨自居?” 于是江辞笑,轻描淡写,风轻云淡道: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大夏内部的,自身的事情,同你一个樱花国神明,又有何相干?况且” “你以为,我们现在一致的目标,我们要针对,推翻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 这叫人类陷在永暗里的世道。 是嬴政开口,做出补充。双眼紧盯了徐巿身后的虚空,终是露出笑容。他问: “谁说朕的大秦,便亡了?” 【啊啊啊啊我就说神武天皇之前说的那些,我怎么听着怎么不对劲!原来如此!江神说的没错,他一个樱花国的神明,算什么大夏人!】 【就是,我看某些神明真的是脸皮比城墙还厚,一点脸都不要了!】 【不,对于这样的人,我们有个专业的词汇,叫润人。你不能因为他是神明,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古人,就否认他是润人吧?】 【难道就我注意到,皇帝陛下口中的大秦没亡吗?这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是说,在大夏人之外世界上的别的地方,还有我们的同胞存在吧?】 【楼上严谨一点,这个同胞,绝对是不包括某些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润人。】 弹幕里议论纷纷,便连江辞同样是眉头微跳。至于徐巿 徐巿终于是在嬴政最后一句话语落下之后,彻底破防。 “什么意思?你口中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的大秦,你的大秦” 徐巿,或者说这樱花国的神明迫切的想要上前抓了嬴政的手,问出答案。只不过—— “此处来的你,不是完整的你吧?” 嬴政不答反问,语音平静道: “不过不重要了。朕且先收点利息。尔等及尔等身后的神系,便且先寄存到尔等手中,时机一到,朕自会来取。” 他开口,仿佛是对眼前的神武天皇,又仿佛是对未知虚空里的未知存在,说出如是言语。他指尖扣紧的弓弦松开,无形的箭矢穿透了神武天皇的身躯,破空而去。 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消散在茫茫黑暗。是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该死,难道是那几位大人进攻吗?” “快,通知天照大人,通知天之御中主神!” 未知的空间中,高天原的神国里,一阵剧烈且急剧的动荡。 有箭矢如同流星坠地一般,破空而来,穿透不知多少来不及反应躲闪的神明躯体,钉死在高天原最高处的神殿大门上。 一众神明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中。神殿外有神明开口,面色铁青道: “去查,速速去查,是谁,究竟是谁!” 神殿内部,层层帘幔之间,有神明抬头。失手将案上茶盏打落,失魂落魄道: “是他。他终于复苏了吗?” 神弃之地内,神武天皇的身躯彻底崩塌,身影彻底散去。再没有任何存留。原本叫他收起的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和八咫镜俱是再度掉落在地面,叫嬴政以脚踩过。 他回头,将那后羿弓再度抛回到林源手中,对林源道: “看好了吗,这弓箭,应当如此用。” 【总感觉主播似懂非懂的样子。】 【似懂非懂+1】 【神武天皇就这样无了吗?】 弹幕炸开,掀起新一轮的讨论。江辞眼见了嬴政转头,脑海中有念头转又转,却是开口,继续过徐巿那未曾得到答案的话题道: “您的大秦” 如果这是一个正常的世界,那么江辞其实是可以说,秦制不灭,大秦不绝。可 第25章 大秦不亡 江辞握紧了手中九节杖。最初的激动过后, 他望向嬴政的目光中,同样存在了几分复杂。 即使在林源以及林源直播间里的观众看来,这位始皇帝是应了他的召唤而来。 但江辞其实有些摸不准嬴政的态度。 特别是在神武天皇跳脚,几乎是将嬴政的雷点狂踩。在这帝王的伤口上, 撒上了一把又一把的盐之后。 即使神武天皇已经伏诛, 可 伴随了嬴政的目光望向自己,江辞的内心中, 生起一阵复杂。只不过—— “朕不相信后人的智慧, 更不相信后人的力量。” 是嬴政开口, 以脚踩过脚下地面,踩过神武天皇遗留下来的、有着樱花国皇室象征的三神器。向着江辞与林源二人走来。 他的眉宇间布满锋芒, 他的目光里, 是不再有任何遮掩的张狂与桀骜。他说: “人的一生短暂,朕当然要在短短的一生中, 在尽可能的时间里,将朕的功业、朕的蓝图与构想完成。” 他是如此想的,便如此做了。 他用了十年时间,灭掉六国。然后建立皇帝制度,行郡县,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 两代人, 三代人, 甚至四五代人才能够完成的理想与事情。他竟妄想仅凭了一代人, 甚至是他一个人的力量, 去完成。 他成功了。他成功的将整个大秦绑上了他的战车, 要那无数生民们,为王前驱,如指臂使。为了他的功业、蓝图与理想而行。 他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 将一切完成。想要留给他的后辈的,是一个完全按照了他的理想而行的,万世一系的,高度集权的帝国。 他显然是不相信后来人,不相信后来者的智慧与力量的。即便是那一众的王子皇孙,是留有了他血脉的后人。 所以他才会求长生,才会想到派徐巿等人去将仙药寻找。才会想到假借了神明的力量,将自己的寿命延长,将自己未曾完成的事情完成。 即使他同样清楚,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极是飘渺。可 他过于相信自己,又过于不相信后人。 又或者说,他其实早便已经丧失了相信所谓血脉至亲的能力。 以致于当他突然间倒下,当他想要将手中帝国,交托到扶苏手中时 一切的结果,从他选择冒进的那一刻起,似乎便已经被注定。 他失败了。 他的帝国倒塌宗庙颓毁,留给后来人的,不过是 是什么呢? 他脚步停下,望向江辞与林源身后,望向那孤灯笼罩范围之外的茫茫黑暗。那一瞬间里,他好似是看到了世事流转,岁月悠悠。看到了无数人类政权的兴起,毁灭。 他的眉眼间,终是呈现出几分怅然。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种淡淡的忧伤。有种我们在跨越时空,和人对话的感觉。】 【如果真的是这样,永夜之前、至暗时刻之前的先辈们,看着我们大夏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会失望的吧?】 【是啊,永夜之前的我们有可以射下太阳的后羿,有请大汉赴死的张角,有横扫六国的始皇帝】 【谁说不是呢?只要一想到至暗时刻到来之前,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哥哥还在给小孩哥介绍希望基地情况,还在畅想着种菜、造星星造太阳这样的美好画面,我就想哭。】 弹幕气氛低迷。嬴政却是脚下踏出,洒然而笑。从容且自信道: “朕却又是相信后人的智慧,相信后人的力量的。” 他的理念,在这一刻,好似是形成了完美的闭环。与其说他相信后来者,相信那同他间隔了不知多少岁月,多少时光的后世人。 倒不如说,他相信自己。 他相信自己的理念,蓝图,与智慧、理想 纵使间隔了无数的时光,同样是会以不同的形式,被发现、优化和延续,引起碰撞和共鸣。 即使他留的是一份对他而言,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不符合他要求的答卷。可 “这个世界里,终是留下了我的印记的,不是吗?” 他问。林源以及林源直播间里的观众,或许并不知晓,他在说些什么。可他本就是在问过江辞,又或者说问过他自己。 他的制度与理想,并没有随着他的死去,随着大秦的灭亡,走向末路。而是被延续下来。直至那之后又许多年。 他所留下的痕迹,同样未曾彻底的被尘土掩埋,被风沙侵蚀,被时光岁月磋磨。直至永夜之后,人类至暗时刻的来临。 那是一场灾难。在那样的灾难中,不管是他,还是属于大夏人的传说,文明与传承,俱是被篡改,抹去,扭曲和断绝。可 他抬手指向脚下,说: “只要这片土地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还在,存在、流淌在这片土地上的精神还在。大秦不亡,大夏不亡。” 【始皇陛下居然是这样的意思吗?啊啊啊啊莫名有被感动到呢!】 【大秦不亡,大夏不亡。人类必将永存!】 【我们在这里,我们永远在这里。就像江神之前说的,我们脚下的路,你走过,我走过,千百年前的人走过。希望千万年后,同样会有人走过。】 【小孩哥带来的一百二十五年前的问候,想要表达的同样是这样的意思,对吧?】 弹幕炸开,是嬴政终是正面回答过,那叫神武天皇身死之时,仍然在苦苦叫嚣,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大夏仍在,大夏那将神明阻隔了的边境线还在。绝大部分大夏人内心的信仰与坚守还在,大秦,又如何算得上亡呢? 没有人知晓,在他独自一人站在咸阳宫的最高处时,他眼中所看到的是天下,是春秋战国五百多年的乱局之后,他要将全新的国度在这片土地上树立。 他要建立起一番前无古人,鲜有来者的功业来。 他要将他的帝国,他的制度与理想,传至十世百世而至千万世。 可当他的目光放在超越了时空的角度,当他的眼下不再被世俗的躯体拘泥,当他若干年后再归来再踏上这土地。 这片土地上那些秉承了美好理想,为了生存与发展而努力的人,一直在那里,不是吗? 至于是叫大秦,大汉,还是大夏,抑或者其他的什么名,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面上冷硬撤去,终是现出几缕柔和,道: “我们是为了同样的目标理想,为了人类的生存而来。” 【人类必将永存!】 是林源直播间里,不少大夏观众再度以这话语刷屏。更有观众一扫此前的低迷氛围,兴致高昂道: 【小孩哥不是说过吗,他们踏出的每一步,我们踏出的每一步,都很重要。所以,没必要妄自菲薄!】 【就是!虽然我们遗失了很多东西,忘记了很多东西。但】 “复原出来了,复原出来了!” 神秘的地下基地里,有工作人员开口,手舞足蹈,面上一片欢欣。 眼见了不少同事围上来,那工作人员轻咳两声,清了清喉咙,方才对仲卿以及一众同事道: “有关希望基地2-1的情况,通过观测型机器人009的记忆画面,我们已经全部复原完成。虽然在至暗时刻之后,规则与原理早便已经发生了改变。但” 那工作人员深吸一口气,终是克制不住笑意道: “我们在那些复原图中,有了和过往遗迹全然不同的,新的发现。把字刻在石头上,记录在所有能够记录的地方。那或许是一百二十五年前的我们,留给我们的馈赠。” “还有多久,可以解密?” “三天。不,两天,一天。调集所有在职的、休息的,以及退休离休人员,加班加点,最快一天。” 这些工作人员的发现且不去说。林源身侧,江辞心中提起的那口气放下,然后在脑海中暗自思索,找眼前这叫他召唤而来的始皇帝,要个签名的可能。 话说政哥他应该会同意的吧? 要是能写个“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啥的,就更好了。又或者 江辞含笑的目光微凝,落在了嬴政身后的虚空。他的脑海中,系统做出提醒。 【传说:黄巾乱起 当前推进进度:55%(当推进进度为60%时,可大范围内触发特殊事件) “传说武器·九节杖” 当前显示进度:50%(祂,快要醒来了哦。那么你又是否准备好,用你手中这平平无奇且不堪一击的武器,迎接挑战?用你心中的怒火,焚尽这神弃之地的天呢?)】 肉眼可见的,江辞与林源、嬴政所在的范围,并不温暖的灯光在暗淡。不远处的黑暗,在更加阴沉,并且充满危险。 好似是无形间,肉眼看不透的黑暗里,有无数只眼在睁开。有什么,正在一点点的复苏和醒来。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发出。 是有无数未知的、恐怖的存在,同样在向着这里聚集。 在将那孤灯的范围压迫。 并不仅仅是江辞。便是迟钝如林源,如看着林源直播的观众,同样察觉到,感受到 第26章 岂曰无衣? 有莫大的威胁与恐怖, 在醒来。 【是那位吗?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主播和江神接下来生死难料。嘻嘻。】 【生死难料+1】 【你们就不能盼点好?江神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吧!再说了,不是还有后羿, 始皇帝?】 【但, 这可是那位。】 【你们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死啊?嘻嘻。】 林源直播间里, 弹幕字眼愈发血红, 充斥了异样的气息。仿佛一瞬间里, 正常的弹幕消失,所有将弹幕发出观众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闪烁了无数光屏的地下基地里, 不断有工作人员高喊“数据异常”、“显示异常”、“屏蔽开启”等。 一个个的面色严峻, 如临大敌。显然是有什么超出了他们状况之外的突然事件发生,以致于他们不得不严阵以待。 最中央主屏幕显示的画面上, 神弃之地里,林源手中后羿弓握紧,有冷汗自鬓角滴落,面色间一阵泛白。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 又或者说,是他的意识与思维,早在不知不觉里遭受到了污染和侵蚀。而他正在做的, 是将这种污染和侵蚀抵御。 但即使这不过是风雨真正来临之前的前奏, 是某位存在将要醒来。 即使林源手中, 握着的是传说里可以射下太阳的后羿弓。 可这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林源的双眼, 在染上血红, 他 【要被污染了,主播要被污染了,你们快看哈哈哈】 弹幕戛然而止, 林源的双眼与意识,同样是在那一瞬间里,恢复到清明。 是江辞开口,将沉默打破。问嬴政道: “您接下来” 召请始皇帝的积分堪称天价。伴随了江辞个人积分的消耗,如果他还想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那么嬴政的逗留时间,必然是不会太久太久。 又或者说,系统有关嬴政的进度条尚未打开。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总不能让老祖宗直面那未知存在。真的折在这里。 毕竟属于嬴政的种种,在这个世界里,早便已经遗失。 属于嬴政的力量,并没有彻底复苏。这帝王尚不曾,真正的、完全的醒来,可以直面这世界的某些力量。只不过 “离去之前,我送你等一样礼物如何?” 是嬴政开口,举止从容,气定神闲。神色间不见半点急迫。但 礼物,什么样的礼物? 受到污染的直播间阴阳怪气,不断有带了恶意的弹幕发出。只道是: 【你们能够将你们的性命留下,就是最好的礼物。】 【放下一切,迎接那位的到来,你们会获得无上的欢愉。】 【献祭吧,快点献祭吧。用你们的血肉、灵魂,召唤伟大存在的降临。那是你们的荣幸。】 林源身形紧绷,眼角控制不住的微微抽动。他的目光之下,能够看到弹幕的江辞并没有对着那直播球瞥过来一眼。而是 是什么呢? 江辞开口,对嬴政恭恭敬敬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来自于始皇陛下的馈赠,江辞自然是好奇并且充满期待的。 同样期待的还有林源,以及林源直播间里,通过直播球的画面同步,看着此一幕幕发展的大夏观众。 特别是那地下基地里,将林源直播间设置为重点关注的仲卿等一众人员。 他们的目光之下,嬴政给出的礼物是 嬴政身后,他高大挺直,极具有帝王威仪的身姿之后,他未曾瞥下的目光中。有巨大的阴影,如同山岳,又好似细密的网一般,要将他笼罩。 要将他吞食,带到万劫不复。 “小心!” 林源将要出口的话语,被堵在喉咙口。林源瞪大的双眼中,看到的是—— “我大秦锐士何在?” 嬴政面上最后一点柔和褪去,转身,极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响彻在这战争与灾难之后的土地。在这文明遗落之后,并不属于他的世界。 他周身的气势,在那一瞬间里,同样是生出改变。便如养在匣中的名剑,终于是显露锋芒。 即使初露峥嵘,亦足以震惊天下。 叫人忍不住的想要去窥探,在他身上,又有着怎样的秘密,藏有怎样的经历与过往。 伴随了他话语落下的,是整个天地,仿佛因此而陷入到静寂。那不可名状的,欲将他吞没的阴影与黑暗,仿佛同样是被他的威严所摄,不敢有任何冒犯。 风吹起,摇摇欲坠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孤灯照耀之下,他墨色的衣角随风舞动。他面前的空气中,黑暗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声响。 “风,大风。” 是无数人将手中兵戈举起,将口张开,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是古老的战歌穿透了时光岁月而来,在这天地里奏响。 苍凉浑厚的乐音里,江辞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想到了兵马俑,想到了那在他原本世界里,和嬴政一起长眠在地下的奇迹。 是的,奇迹。 纵使间隔了两千年,却仍然叫人赞叹无比的奇迹。 只是后人们大多在为着那奇迹惊叹的同时,总是会将这一切同人们刻板印象里,堪称是暴君的嬴政结合起来。 将其作为嬴政大兴土木,好大喜功的一种明证。 江辞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同样是那万千有着刻板印象的俗人中的一员。 但当那古老的战歌奏响,当一个个披坚执锐的大秦锐士身影,随着那风出现。当一个又一个的锐士异口同声的发出高呼 江辞忽然想到,他在他原本世界里,看到的一种说法。 一种解读。 那一个又一个的,有着缤纷色彩,千人千面的兵马俑,其实并不仅仅是嬴政为了将他的功绩宣扬。为了将他生前的力量,带到死后。而是 是什么呢? 是这帝王在用特殊的方式,将秦一统天下过程里,一个又一个牺牲的秦人将士铭记。 青史太长,长得能够记下无数人的伟业,记下他们的一生,记下他们所给今人、后人留下的是非功过。 可青史却又太短,短得无法记下无数百姓的悲欢离合,记下他们在时代的浪潮里,以血肉之躯留下的过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在嬴政千古一帝的帝王生涯里,在他一统天下,将心中理想与蓝图实现的过程中。得到的太多,失去的太多,死的人,同样是太多太多。 那些追随了他,被捆绑上他的战车的 死的都是谁,姓什么叫什么,谁又能一个个知道,谁又能一个个记住呢? 他在以这样的方式,将他们永记。让他们同他一起,不朽。而不是在时间的长河里彻底消逝。 江辞并不知晓这样的解读与说法是否正确,可确实是足够浪漫。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一个又一个叫嬴政召唤而来的,有着不同面目的锐士之间时,他的内心里,同样是涌现出莫名的激动。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那句一直未曾叫他吐出的话语。 岂曰无名?河山永记。 从燧人取火,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第一次拿起石头,使用工具,结绳记事那一刻开始。总是会有什么,将这一切记录下来的。 他脑海里的思维与记忆,在那一瞬间里,闪现出了许多许多。他目光所至,是嬴政以手压下,开口,回头对他道: “朕便送尔等一座城如何?” 嬴政以腰间太阿剑解下,连带了剑鞘的剑尖于虚空里轻点,他说: “一座以这些在黑暗里藏头露尾,将我人族蚕食之辈为基石,需要你等去自行扩充和建造的城。” 于是那一瞬间里,仲卿等人便知晓,嬴政的这话或许并不仅是在江辞与林源说。更是在对他们,在对神弃之地内外的每一个大夏人,每一个后来者在说。 这雄韬伟略,有着超出世人所以为的目光与野望的帝王,要在这大夏人沦为猎物的神弃之地里,在他离去之前。 留下一份叫江辞、叫仲卿以及绝大多数有着眼光的大夏人,无法拒绝的赠礼。 又或者说,这神明将世间愚弄的天地,这大夏人将自身的文明遗忘的世界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背叛? 好大喜功也好。要让他自己,要让那些追随了他,被捆绑上他战车的人被这山河记住,被后来者记住也罢。 他墨色的衣角在虚空里扫过,他身后的虚空里,玄鸟旗帜猎猎作响。他挥手,以他站立之地为圆心,无数因他召唤而来的秦人军团散开,向着四方开拨。 有喊杀、嘶吼、兵刃入体的声音等种种,传递到江辞与林源的耳中。有虚幻的城池,在他们脚下,在他们站立的土地间,开始显露。 他眸光冷锐。侧目,回首,以目光望向江辞与林源,却又好似间隔了无尽空间的距离,望向了神弃之地外的大夏。 他说,“后来人,运用好你们的智慧与力量。莫要叫朕看轻,更莫要辜负了我等的期望。” 他想,他应该是要相信后人的智慧与力量的—— 作者有话说:安利一下好基友的文文,《救世从带秦始皇出道开始》by:冰镇柠檬水 由于本人从今年开始,(自认为)写作方式改变挺大(bushi),所以就不安利我以前的那些完结文,不安利我曾经走过的路了。(嗯,虽然不全都是黑历史,但有些地方确实瑕疵挺大) (捂脸)本来想挂个同类型预收,但是没想好挂什么。先把把这本好好写完吧[猫头] 爱你们么么哒~ ps:3·31日之前,v章留评有惊喜哦~[比心] 第27章 你们想要的城是什么样子…… 神秘的地下基地里, 显示了林源直播间情况的中央光屏之外,仲卿神情动容,面色复杂。 一众工作人员们同样是你看我我看你,张了张口, 好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口,从何处说起。 直至有其他区域的工作人员高喊, 将沉默打破道: “稳定了, 稳定了!所有污染数值, 都已经被降到可控范围!” “屏蔽开启,数据显示正常。” “污染数值下降, 显示正常。” 伴随了这地下基地里, 不少工作人员一声又一声简短且急促的指令发出。林源直播间里,不少观众如梦初醒。弹幕发出道: 【该死, 我明明都上了三层防护了。怎么还是中招了呢?主播和江神没事吧?我们之前发出的弹幕你们别在意,别放在心上啊,都是意外,意外。】 【对对对,对了。虽然不想打击始皇帝陛下和江神,可那位马上就要醒来了,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还有, 始皇帝说的送一座城, 来得及吗?有用吗?】 【楼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难道你们就没注意到, 始皇帝陛下说要送一座城时, 用的是“你等”、“你们”、“我等”这些词汇?】 【除了后羿和始皇帝,江神还能召唤其他神明吗?他们,都对我等寄予厚望?】 【好笑, 都这时候了,你们不劝主播和江神,还有始皇帝赶紧逃!在这抠字眼有意思吗?一点都不嘻嘻。】 【弱弱举手。虽然我当时遭受污染精神有那么亿点点不正常,但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始皇帝说的这座城可能不仅仅是送给江神和主播,还有】 还有谁呢?进到这神弃之地里的,被当作了猎物不知是否存活的大夏人?还是 嬴政欲将这城送给的,并不仅仅是站在他眼前的江辞与林源。以及同样进到这神弃之地里,生死不知,或许还有活着的其他主播。而是 是每一个后来者,每一个大夏人。 他的目光所及,他的剑锋所指。猎猎作响的玄鸟旗下,被他召唤来的锐士和黑暗里诡异的战斗声中。他的指尖伸出,问: “你们想要的城是什么样子?你们有想过,要将这城,建设成什么样,布置成什么样吗?” 这用万千诡异为基石,并且需要他们,需要每一个当代的、后来的大夏人去自行扩充和建造、养护的城。 即使江辞与林源的眼中,即使他们的脚下,即使林源直播球的映照范围内。尚且没有真实的城池出现。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一团虚影。 是嬴政召唤来的大秦锐士们,和黑暗里的怪物、诡异在拼杀。 可是当嬴政的话语出口。却没有人会怀疑,他是否具有这样的能力。 在他们的脚下,又是否会真的出现一座城,出现一份来自于他所送出的礼物。可 建设成什么样?布置成什么样? 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林源直播间里,弹幕有一瞬间的卡顿,继而炸开。 是无数关注了林源直播间情况的大夏观众们,将他们的奇思妙想以弹幕的形式发出。兴致勃勃,想要参与到这场建设。 想要为此贡献出一份力量。 【主播看我看我,快,跟始皇帝说,你想要建一座有八条触手的城!】 【不不不,楼上滚开!触手?怕不是想要死得更快哦!主播看我,我皮皮虾大人必须要留有姓名!】 【甜咸豆腐脑不服!你们这些人,到底懂不懂,什么才是最伟大的发明!】 【就是就是,我代表主播宣布,小强形状的城,就是最伟大的!】 林源直播间里,原本紧张不安的氛围,仿佛是被这些搞怪的弹幕冲散。无意间瞥过直播弹幕的林源眼角微微抽动,然后便发现,自己不仅仅是被代表,还 还怎样呢? 是嬴政与江辞俱是转头,将目光落在了林源身上。 林源 林源内心里,忽然涌现出一阵阵紧张。他咽了咽口水,真心实意的觉得,皮皮虾与触手形状的城,或许都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只不过—— “我希望,那会是一座” 是林源开口,在嬴政与江辞的目光中,在那战斗与喊杀声里,将有关于那城的设想说出。 不是皮皮虾,不是触手,不是小强。 不是这文明沦陷世界里,痴愚之主打造的永恒摇篮之下,能够让你忘却现实,逃离现实的虚妄。而是 【哈哈哈大夏人,你们放弃抵抗吧。那位伟大的存在就要降临。你们报以希望的江辞君和始皇帝,很快就要被化作血食。】 【主播疯了吧?居然想在城里种地、建学校,让儿童可以自由的行走。】 【还有正常的花香,正常有温度的太阳、星星、月亮,哈哈哈笑死,主播知道什么是正常吗?】 是林源直播间里,大夏观众罕见沉默,不曾将弹幕发出。一个个樱花国观众如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对林源口中话语,做出贬低。可 【和你们这样的虫豸在一起,又怎么能服务好各位神明大人?】 是有宇宙国观众终是将弹幕发出,气急败坏做出提醒道: 【你们难道就没人发现,林源欧巴说出的每一句话语,给出的每一个回答,都很耳熟,都像在哪里听过吗?】 那一众蹲守在林源直播间里的樱花国观众也好,宇宙国观众也罢。自然是听说过的。那是 【是希望基地里,那带着观测型机器人009参观基地的,没有留下姓名的英俊小哥哥,留下的话语。】 是来自于一百零九年前的,将神弃之地净化和建造的先辈们,留下的、尚未来得及完成的构想和期许。 便如秦时修筑的都江堰,在两千载岁月里,一直有人主动修复与维持一般。即使文明沦落群体记忆遗失,他们已经忘却了过往。可是当嬴政口中话语问出 林源审视过那问题,诸多种种答案在脑海中转过。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百多年前的先辈们,对此给出的回答。 这同样是将直播间里的大夏观众触动。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他们想要说出,却又刻意回避的话语。林源开口时,他们本不忍打断,林源口中关于青年话语的复述。 他们同样是不约而同的希望,林源复述的时间能够久一点,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们的思想与灵魂里,分明是有什么在生出共鸣。 直至了林源口中最后的话语落下。他抬眼,手中后羿弓握紧,忐忑不安的望向嬴政。 【主播真的是,大家都在乐呵呵的玩梗,怎么就你与众不同,偏要叫我们哭。】 【就是呜呜呜,想我这样雄鹰一般的人。】 【就知道你们眼窝浅!不像我,对我而言,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呜呜呜】 林源直播间里舆论阵地的高地,再度叫大夏观众占据。 在对着樱花国、宇宙国观众发起冲击之余。不少大夏观众心中,显然是充斥了说不出的情绪。只不过 “很好的想法。” 是嬴政开口,目光垂下,看不清楚面上的具体神情。天地间,仿佛因此而陷入到沉寂。只有秦人锐士们,同黑暗里诡异、怪物争斗的声响,在他们周围出现。 林源以目光望向江辞,却发现江辞神情恍然,仿佛是陷入了回忆。 那是怎样的回忆? 自然是有正常的太阳、花香,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正常的回忆。那是江辞来时的世界。 即使那个世界并不完美,并不和平,但他何其有幸,生在了那个和平的国度。又何其有幸,眼见了那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即使他不过是时代浪潮里,小小的一粒沙尘。可相较这个世界、相较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人甚至是原身的遭遇而言,他原本世界里的挫折与困境,竟是如此不值一提。 如此渺小。 他本以为正常的,普通且平凡的生活对这世界里的凡人而言,是如此遥不可及。难以想象。 他不知道嬴政是否想到了这点。他并不能同这被他召唤而来的帝王同频。但—— “希望终有一日,你们会亲手,将这些想法实现。” 嬴政开口,给出美好祝愿。 他没有对林源口中的描述,做出过多评判。只是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江辞与林源等人听道: “朕曾以为,朕可以将所有的事,俱是在朕手上完成。但” 这显然是不可能。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后人的传承与维系。 所以他一早便已经说出,这是一座需要他们自己扩充和建造,不断维护的城。 便如他所创造的一切,付诸流水。将他的制度传承的,是从沛县走出的刘邦。是那年咸阳街上,他不曾看过一眼,不曾在内心里留下任何记忆的小人物。 不,在历史的某一瞬间,在那某一幕剪影里,他们或许是有过短暂的目光交错的。 只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第28章 大秦的月亮 一个人, 两个人;一代人,两代人 生生不息。再伟大的构想与蓝图,终究是会被实现的,不是吗? 嬴政曾经历了三次死亡。 第一次, 是他在沙丘行宫里闭上双眼, 躯体死去。第二次,是他的死讯被昭告天下, 他的身躯被送到骊山下的陵墓里, 被黄土掩埋。第三次, 则是遗忘。 他的存在被彻底抹消,遗忘。这三次死亡的体验, 都算不得美好。 可是在这过程中。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将一个个先辈们理想所传承的后世人,总是会叫他感到惊叹。 他也曾间隔了时空, 同永夜之前的后世人对话。 那是吹动过骊山陵墓前的一缕清风,是流淌过山间小溪里的一片水花。是每年的冬至日,太阳光低角度的照进兵马俑俑坑时,洒落在这大地之上的一片天光 他眼见了两千年世事轮转,眼见了无数人活着又死去。无数人在这片土地上,为了生存、生存得更好的理想而奋斗。 他眼见了后人的智慧, 看到了后人的力量。 他早已同过去, 同他所不能完成的理想, 实现的理念和解。 直到永夜降临, 人类的至暗时刻之后, 他同那些叫大夏人所遗忘的先辈们一起,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他也曾眼见了后世人的挣扎,以及对美好未来的期盼。所以他不请自来。所以江辞的系统背后, 站着的并不仅仅是他一人。而是整个华夏。 他只是 只是什么呢?只是对这彻底将过往遗忘,将曾经的坚守抛却的后世人,有那么一点点疑虑。这是他作为帝王的,本能的疑心。 所以他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需要林源,而不是江辞的回答。 好在林源给出了他一个答案,一个或许算不得完美、算不得完全符合他的期待,但绝对是有意义的答案。那是 是永夜之后,来自于一百多年前的,并不曾将过往抛却的大夏人,给出的期许。 你未完成的事情,我替你去完成。你未实现的梦想,我替你去实现。 代代相传,十世百世而至千万世,这本就是传承的意义,不是吗? 他背对了林源,身形挺直,开口,充满憧憬却又不无遗憾道: “如果有可能,朕同样是想要将这样一座城建下,留给你们,交到你们手中的。” 他的眉眼垂下,神色间,似乎同样是在想象那城的模样。他的指尖摩挲过剑柄,蠢蠢欲动,仿佛是要拿起刀笔,刻画些什么,记录些什么。 他本是自命不凡,自认为可以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帝王。他 他垂落的目光之下,无数的秦人锐士们,在以黑暗里,诡异、怪物们的骨骼和血肉为基石。在将区域划分,将最是粗陋不过的城池雏形建造。 【啊啊啊啊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事情,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要做的,始皇帝陛下不要这样呜呜呜。】 【眼泪好不容止住,又想哭了是怎么回事?我们素不相识的老祖宗啊,居然是如此为我们着想。他竟然是真的想为我们建造出一座这样的城】 【难道就我注意到,主播镜头之外的黑暗里,仿佛是真的有城池在诞生吗?】 【就是!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哭哭唧唧的,整得这么矫情!那个主播,你能让镜头远一点,再远一点吗?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些秦人,我是说始皇帝召唤来的这些士兵,不会真的在建城吧?】 直播间里,弹幕议论纷纷。 直播间外,神秘的地下基地里。仲卿扫过林源直播间里嬴政的背影,又紧盯了通过009记忆,复原得来的希望基地规划图。神色间,一派郑重。 “之前是我们想错了。如果,我是说如果” 是仲卿开口,问身后的工作人员道: “如果我们真的,将神弃之地纳入到我们的规划与建设范围。有朝一日,我们是否真的能够将神弃之地,建设成这般模样?” 哪般模样?自然是一百多年前的青年所畅想的,林源所复述的那般模样。 他神色向往,充满憧憬,更充满决心道: “是可以的吧!相较前人,相较那些永夜里,看不到光亮的人而言,我们已经幸运太多太多。” 他抬起眼,目光落向的,是最中央处显示了林源直播间情况的光屏,是那玄衣高冠的始皇帝,是江辞,是林源。是 被嬴政召唤而来,在黑暗里同怪物与诡异拼杀。正在将嬴政口中的城建造的秦人锐士。 直到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是明白。那老者,他的老师在踏入神弃之地之前,交给他的,究竟是何等样的重任。 是何等重大的期许。 那分别的最后时刻,流淌在老师眼中的,或许不是明知前路危险重重,却仍要走下去的坚持与视死如归。而是希望。 对未来,对大夏会变得更好的希望。 希望啊。见过了太多,经历了太多,又在这永夜之后,被世人彻底遗忘的嬴政,本是无法理解这种希望的。 他曾如彗星一般在历史的天空里闪过。足够明亮,却也足够短暂。闪过之后呢? 是满天星斗,是汉唐宋,是元明清。 他是开拓者,是先行者,是这些后来人的前辈。所以他却又是,愿意给他们几分馈赠与希望的。 他的脚向前踏出,指尖点过,问: “你们看,那是什么?” 是什么? 江辞与林源向前,他们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里从那孤灯笼罩的范围内走出。 他们的视角,仿佛是被无限拔高。仿佛是站在了城楼的至高处,从那高处望下。 【那是什么?】 林源瞪大了眼,眼中闪烁了光芒,涌现出莫名的情绪。林源身侧的直播间里,弹幕同样是发出一阵阵惊呼。 【是光吗?无数的光】 如同一只又一只的萤火虫,像一颗又一颗的星子连成的长龙,在这神弃之地里出现,将他们的视野点亮。那是 是一个又一个的秦人锐士,汇聚成长龙,汇聚成长城。在他们的盔甲与兵刃间,有光芒在点亮。 那光亮是 那或许一点大秦的月光。 是千古悠悠,被保存在每一个深埋在泥土里的大秦锐士。在两千载岁月之后,永夜之前。得见天光,得以被世人所知的一点星火。 借着那光亮的指引,他们终是看清楚了那无数的,一张又一张再鲜明与鲜活不过的,不同的面孔。看到了应嬴政召唤而来,在这本不属于他们的天地里战斗的秦人。 秦人,汉人,大夏人 【哇,你们不觉得,他们和我们长得很像吗?】 【废话,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好吧,确实挺像的。那个,那个,你们那个,看到他我就想到我高中班主任。】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好像看到我教官了。】 【唉,你们看,你们快看,那几个人,他的脸上怎么是绿色的?】 【嘶,我怎么感觉我见过的脸型,和他们、和那些被始皇帝召唤来的锐士们,都对得上?他们,其实真的是我们的先辈,真的是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对吗?】 一片堪称是大型“认亲”现场的搞怪弹幕中,终是有人将他们内心里,不愿细想的疑惑摆放在了明面。 【江神召唤的,或许从来就不是什么陌生的人物,什么陌生的神明,而是】 是永夜之后,被他们的群体记忆所遗忘过往,被扭曲篡夺的曾经。那是 是他们、是每一个大夏人的来时路,却又关系了他们走向的未来。 林源直播间里,弹幕一时陷入到沉默。然而林源也好,江辞也罢,俱没有对着弹幕望过一眼。他们目光看向的,是嬴政,是 嬴政手掌伸出,有万千的光点汇聚成明珠,在他掌下汇集。他转身,开口,对江辞与林源,同样是对神弃之地外的大夏人道: “朕再送你们一颗明珠,一轮明月吧。希望下次再见之时,这城不再是现在的城,这大秦的明珠所化的城中月,能够将这神弃之地的每一处覆盖和照耀。更希望” 他的语音在此停顿,他的目光,仿佛是看到了很远很远。然而最终落向的,却又是眼前,是这仿佛没有任何改变的神弃之地的旷野。 江辞与林源原本站立的,本当是幸存者的据点,又或者说神明屠宰场的孤灯与亭子,已经彻底消散。 有一座紧闭了城门的,以土木构成的古老城池出现在他们眼前。他问: “后来人,你们是会将这城,建设成你们所希望的、想要的模样。会将这城的规模与范围扩充,而不是将这城放弃的,不是吗?” 林源直播间里,弹幕一时间只有各种表达了惊叹的符号,没有回答。然而神秘的地下基地里,仲卿等人却是沉默的站直了身躯,给出回答。 他们控制不住激动的,分明是带有了崇敬的目光之下,嬴政以手中明珠抛落出,落到那城池中,形成一轮月亮。 一轮照耀了整个城池的月亮—— 作者有话说:贴一下从基友那里抄来的加更规则: 收藏、营养液每满一千加一更,投雷满一百加一更。 目前欠两更。 1、他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地位。他像彗星一样,在天宇很快地闪过,非常明亮,但是它很迅速地消失。闪过以后,我们看到的是什么呢?是满天星斗,那就是汉唐宋元明清。——纪录片《东方帝王谷》 2、根据《国家宝藏》秦始皇陵博物馆那期,摄影师小哥哥的说法,每年冬至日,太阳光低角度照进兵马俑俑坑的时候,是一年中,拍摄兵马俑光线最好的时候。 3、在夜晚的战争中,若士兵们的脸上涂抹独特的颜色,自然可以制造恐惧感。在古人的观念中,绿色可能象征着生命与旺盛的气息,或许是用以驱邪避鬼的方式.古代军队中盛行的傩祭活动,将脸涂抹城绿色与傩祭中掩面戴具的习惯颇为吻合。 第29章 与子偕行!(满1000…… 真实的咸阳宫、咸阳城, 究竟是什么样的? 江辞虽然并不知晓。可是他在原本世界里,却又是看到过的。看到过那些凭借了纸面流传下来的信息,凭借了世人想象,复原得来的、呈现在影视剧里的秦朝城池。 他本以为, 他不会为此而感到惊叹。不会因嬴政送予这文明失落世界里, 大夏人的城池而有任何触动。但事实却是 古老雄浑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仿佛留有着秦人锐士们, 和诡异、和黑暗里怪物拼杀的鲜血。他的眼角湿润, 血液里、记忆中, 有什么在奔涌,在回荡。 他尚且如此。又何况是林源, 何况是那些生活在人类文明至暗时刻之后, 通过了林源直播间,看着这一幕的观众。 眼前发生的一切, 对他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神迹? 林源直播间里,弹幕的种种反应且不去说。林源与江辞回首望过来的目光之下,嬴政负手而立,开口,将沉默与震撼打破, 问他们道: “不进去看看吗?” “这这便是您说的, 您要送给我们的那座城吗?” 林源回神, 心中激动, 难以言说。 那一瞬间里, 他仿佛是忘记了言语组织与表达的能力。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该如何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与激动表达。 他看到了嬴政点头,开口, 对他道: “去看看吧,后来者。”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的转了身,脚下踏出。并没有注意到,江辞也好,嬴政也罢,俱留在原地间,没有动作。 他的眼中,他的思维与脑海里,俱是被眼前那古老且雄浑的城池所占据。他的脚步向前,来到了那高高的、紧闭的城门之下。 他的目光抬起,看到了高高的城墙与城门,更看到了叫嬴政抛落出的,落在城里,高悬在城里的那一轮明月。 清冷,孤寂。穿透了时光岁月而来,将这城所在的范围照亮。所以这 便是真实的,永夜之前的人所见过的月亮吗? 不会将他们污染,不会使他们变成怪物的,无法遥望的月亮。 他的心中,涌现起万千激动的、莫名的、复杂的思绪。他的指尖伸出,落在了那紧闭的城门之上。 他本不曾想过,就那么轻易的将那城门推开的,但 厚重的城门在他掌下开启,有如同水银一样的月光,从那城里透出。他本是紧盯了城门,本是要眼睛一动不动的,要看清楚城内情况的。可 他那一瞬间里似有所感,回头,望向了他来时的方向。望向了那叫江辞召唤来的,始皇帝所在。他看到的是——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是古老的战歌,在这天地里再度奏响。是风起,嬴政袀玄衣的衣角,在风里荡开。他放声大笑,说: “好好改变你们的世界。后世人,期待我们的再会。” 你们的世界。林源目光所见,是江辞对着嬴政深深俯首,道: “恭送始皇帝陛下,恭送……大秦锐士。” 是玄鸟旗帜在虚空里张扬,嬴政的身影,同那被他召唤来的大秦锐士们,俱是在他的眼前远去。是…… 与子偕行! 当最后一缕拂动过嬴政衣角的风,将林源与江辞的发丝吹动。 林源发现,此地已经没有了嬴政,更没有了那千人千面,叫嬴政召唤而来的大秦锐士的身影。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他在进到神弃之地前,说出的话语。那是 是纵使在这永夜、至暗时刻之后,仍留存在每一个大夏人群体记忆里的一句话语: “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未来的道路,既属于我们,也属于你们,但终究,属于你们。” 他本是不解其意的。可是当他站在那古老的城墙之下。 当他眼中目睹了来自不知多少年前的嬴政与秦人锐士们消逝,当他耳边回荡了嬴政最后的话语以及那古老秦风。 当他的脑海里,想起嬴政口中,提起无法亲手将这城建设,需要他们将城建设、改造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时的遗憾 他的内心里,他的眼下,所有一切悬浮的、不真切的东西,忽然便落到了实地,落到了实处。 他后知后觉的俯首,深深拜服。 悬浮在他身侧的直播球所同步到的画面里,是他的身后,城门大开。本当空荡且没有太多建筑物的城池里,厚重的城门之后,接二连三的有人出现,俯首。 恭送过这位叫江辞召请来的始皇帝陛下。 他身侧直播球的弹幕,同样是叫恭送的话语刷屏。但 神秘的地下基地里,仲卿等人尚来不及为林源直播间里,厚重的城门打开之后,一闪而逝的老者等人身影而欣喜。便忽然面色大变,亲手上前,将弹幕发出道: 【跑!!!】 【进城,快进城!!!】 【将城门关闭!!!】 一个又一个的字眼,一条又一条血红的弹幕,将直播球占据。 林源直播间里的大夏观众们,尚来不及为仲卿情急之际,顶着值夜者官号出现而发出感叹叹。便有观众反应过来,同样是将弹幕发出,道: 【主播主播,快喊上江神,一起跑!不顾一切的逃跑!】 跑? 本是沉浸在自身的思绪里,并不曾直起身,更不曾将目光对着身侧直播球瞥过的林源似有所感。他的手腕间,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熟悉的手。 是江辞的手伸出,是江辞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林源身前,拉了他的手,将他推入城门。 【江神呢?江神为什么不进来!】 【啊啊啊啊是那位,是那位大人终于要来了吗?】 【怎么办?江神怎么办?我要看江神,要知道后续!】 厚重的城门在林源眼前关闭。林源的脑子尚没有反应过来,手便本能地伸出,想要将江辞同样是拉进城,但 “不要看!” 是江辞开口,将声音传递到他的耳。是江辞的身后,有薄薄的雾气升起,将他们的视野遮蔽。 是林源在那一瞬间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任凭自己被江辞推到城中。而江辞的脚步在那一瞬间里停下,同他隔了城门相望,厚重的城门在他们的目光里关闭。 直至那城门被彻底关上,江辞的身影被城门隔开。 “开门,开门!快打开!江学长江学长还在外面!” 林源开口,他终是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上前,要将那城门打开。 他神色惶然,口中喃喃,道: “只要将城门打开,将江学长拉进来,再关上,很简单、很快的!会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他似乎在家将自己说服。但 原本叫他一触即开的。并不需要花费半点力气,便能够打开的城门重若千钧。纵使他用尽了浑身的力量,也无法有丝毫撼动。 他在一片仓皇与无助中憋红了脸,回头。目光微亮,拉了那离他最近的人的手,道: “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外面的是江辞,是江学长,失踪了很多年的、天赋很强的那个江辞!” 他不断开口,不断强调,不断的拉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手,希望能够得到那么一点点的、些微的帮助。 他说,“他很重要的,真的很重要!他可以带我们走出去,一定可以带我们走出去。就算是” 是什么呢? “为了大夏,为了我人族存续的未来。” 他原本是不理解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不理解这些课堂里、身边的长辈们所强调过的信念的。 他同很多出生、成长在人类至暗时刻之后的新一代般,早便已经在不知不觉里,被神明们展露出来的强大与“善意”所迷惑。 将成为神眷者、觉醒者等,作为光荣。想要获取神明的青睐,获得强大的力量。 所以他也好,他直播间里的很多人也罢,原本在看到江辞时,是无法理解曾经的江辞所做出的选择。 明明曾经的江辞有那么好的天赋,却选择了一条不知好歹的,根本便不可能成功的路。可 他终是在不知不觉里,升华和改变。终是理解了,所谓理想主义者的光芒,或许较之以他想象的更加闪耀。但 他已经成年,他想要长大。他想要保护人,而不是作为累赘。即使城门之外面对的,是那位不可直视的存在。 他的手一次次抬起,握紧了不同人的手腕,而后又失望落下,说: “求求你们,帮帮我,我们一起打开城门。我去换江学长进来!” 舍生取义,勇于献身。早在他代替老校长进到神弃之地那一刻开始,他其实便已经成为了他想成为的那一类人。 【如果是我,如果我在现场,我一定会帮帮主播,会】 【实不相瞒,我如果在现场,我想用我自己换江神进来。】 【+1】——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眼一睁一闭,怎么感觉我欠的更新居然越欠越多了 第30章 弥赛亚,人类的救主 一道城门相隔。城内与城外, 便如同是两个世界。 城内的人无法知晓,城外的情况。而城外 城外的江辞望一眼紧闭的城门,手中九节杖握紧,便要走开。 他要将这城隐匿。叫那即将到来的存在, 无法察觉这城、察觉这城里的情况。 “这神弃之地里, 黑暗中。所有存活的、幸存的大夏人,借着后羿箭矢的指引, 朕已经叫我大秦锐士们, 尽数将他们带回。就在那城里。这接下来的路, 便要你来走过。” 这是嬴政离去之前,传递给江辞的话语。 这才是此前后羿那箭矢射出, 最终的目的与意义。 昔日人族英雄后羿, 以手中弓箭指向太阳,是因为十日并出, 要将人世间的一切摧毁。而此前…… 此前的后羿应江辞的召唤而来,是因为江辞应下了原身所请,要带这神弃之地的幸存者回家。 回家。 彼时的嬴政以目光落在江辞手中的九节杖上,目光晦涩,神情不明。意味难言。 他说出的话语,仿佛是略带了恍惚与遗憾。 他说, “朕的大秦, 又何尝不是亡在了这样的力量之手。” 怎样的力量?亿万生民的意愿与怒火, 要将头顶的压迫掀翻, 使一切改换。 虽然他这样的言语, 或许并不完全准确。但他终究,是还不曾彻底放下的。 只是这不重要了。 这不请自来却又极是慷慨的帝王在秦风里,在秦人的战歌中, 和大秦的锐士们一起远去。 江辞张了张口,一阵无言。他的身躯俯下,恭送了这帝王的离开。他的脑海中,系统做出播报与提醒。 【传说物品:一张黄符 功效:隐匿 (田地里、荒野间,野蛮生长的杂草自然是不惹人注意的。没有人会关心它们想什么。那些草芥一样的平民,同样是如此。所以这应该,是有隐匿的功效的吧?) 显示进度:50%(当显示进度处在60%时,可以召唤特殊物品,获得意想不到的奖励。) 温馨提示:加油哦,真正的考验,将要来临~】 便在他感受到危机,拉了林源的手,将林源推到城里的那瞬间。他的脑海中,有关于那黄符的最后一笔,勾勒完成。 他任凭了林源的身躯,被那城里,嬴政使大秦锐士带回的大夏幸存者接住。他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里,无声的同带人进到神弃之地里的老者交汇。 他眉眼温和,开口,无声道: “等我。” 等我,带你们离开这神弃之地,回到大夏。 他的指尖勾勒,凌空虚画,有属于系统所提供的、带有隐匿功能的传说级黄符,在他的掌下成型。 他的耳边,尚且有林源崩溃的、如同困兽一般声嘶力竭的话语,透过厚重的城门传出。他的手,却已经是握住了那叫他显化而来的黄符,将要贴上。 他会将这城隐匿,然后 将危险带离。他要亲自会一会那将要醒来的,伟大且不可直视的存在。 他的心中,早有打算。他的脑海里,早已经规划好了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但—— “何必如此着急离开呢?江。” 他伸出的手被人从手腕握住,他指尖的黄符,被那手的主人拿走。他抬起眼,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金发碧眼,面目极英俊与和善,眼中流淌着笑意的男子。那是 是一个面目轮廓与大夏人明显不相同的,语音同样是古怪,叫他不知晓该用“他”,还是“祂”来称呼的男子。 是的,“祂”。即使披上了类人的皮囊,挂上了再温和与正常不过的笑意。 江辞的躯体仿佛在一瞬间绷紧,他望向来者的目光中,充满警惕。有属于原身的记忆,在那一瞬间里,朝着他展开。那是 是被钉死、倒挂在十字架上的身影,对着他睁开眼。 江辞悚然而惊,一时分不清楚,那身影望向的,究竟是曾经的原身,还是现在的他自己。 只是当他抬头,直视了来者的眼。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发生任何异变,遭受任何污染。他的精神与灵魂却在提醒着他,危险,极端危险。 “你是谁?” 他问,他的手从来者的手中挣开。他本是将要紧贴在城门上的黄符,叫来者捏在手中,摆放在眼前。 “很有意思的东西。” 来者如是言,给出了对那黄符的评判。他,或者说“祂”开口,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对江辞道: “你可以称呼我为,弥赛亚。” 弥赛亚,人类的救主,受膏的王。 这是那位被分食的造物主体系之下的神之子。以人类的形态降生到世间,要将凡人从苦海里救出,接引到天堂。但 江辞在灵魂层面上,看到的是一只又一只的蠕虫,将弥赛亚的身躯构成。每一只蠕虫里,都有一个身影。 一个被钉死,倒挂在十字架上的身影。 只是一眼,只是短短的一眼。江辞的身躯,仿佛是被冻结。他的思维与灵魂,仿佛陷入到静止。他在直面神明,直面 这早便已经被污染了的救世主。 越强大,越危险。这一瞬间里,他好像明白了,这个世界里,那些生存在大夏之外的凡人们,为何会没有任何抵抗的,一一沦陷。只有大夏在苦苦支撑,在坚守。 即使他所面对的,并不是真的将这世界主宰的外神。而是这堕落的、被污染的弥赛亚。可 他的脑海中,有疯狂的、绝望的念头在滋长。他的耳边,来自城内林源等的声音在远去。他的身后,偌大的城池,被暴露在弥赛亚的眼中。 如云的袍袖洒下,是弥赛亚神情温和,唇角扬起笑意的弧度,没有一丝一毫变动。弥赛亚将江辞那本是用来隐匿的黄符,收到袖中。便要将手伸出,将那城门推开。 这造物主体系下的救主,自不会是为了拯救而来。即使不管是在永夜之前,还是之后的大夏,都有着对祂的信仰,但 “神明止步。” 是江辞开口,手中九节杖伸出,点在了弥赛亚将要落在城门之上的手掌。他说: “这里不是你能进的地方。” 江辞内心里,或许有那么一丝的遗憾。 他应该快一点,再快一点的。但 这大夏的领土,始皇帝留下的城池,又岂是这些神明们所能涉足? 他秉承了原身的意念,身带系统而来。又岂能再容忍、再目睹,有悲剧发生在他眼前? 他目光垂下,唇角现出一缕讥诮。而后抬起了眼,以手中九节杖,一点点指向弥赛亚咽喉位置,开口,再笃定不过道: “你们同样是不清楚,我有着什么样的底牌的,对吗?” 那是自然。如果说,建御雷神陨落在江辞之手,不过是意外,是江辞的天赋太高,而建御雷神又过于轻敌,过于弱小。那么阿波罗、神武天皇 弥赛亚偏头,微笑。祂的身上,没有建御雷神的张扬,没有阿波罗的轻敌,更没有神武天皇的自卑与自大。祂开口,问江辞道: “那么你想怎样呢?” 祂仿佛是在认真询问过江辞的意见,在同他友好商量。但 “我是阎鹤年,值夜者朱雀支队负责人。我来,带你们回家。” 是那明知危险,却仍旧是坚持带人走进了神弃之地的老者开口,对一众幸存者们,说出言语道: “你们辛苦了。我们接下来” 他原本是要说出接下来的打算,对这城里的众人们,做出安抚。甚至使他们团结起来,共同将回到大夏的道路找寻。抑或者 或者什么呢? 早在这之前,他便已经是从人群里走出,亲手扶起林源,使身后的工作人员对林源做出心理辅导与安抚。 他的脑海中,同样是有了规划。 他是不可能坐以待毙,抑或者什么都不做的,只是在这城里,等着江辞的归来的。 只是他更清楚,当务之急,是安顿好这些身心俱疲的幸存者们,不要是他们成为累赘。然后 在进到神弃之地之前,他和他的队友们,便早已将生死放下。 他们会尽最大力量的、尽可能的,以他们的生命,将这些幸存者保全。至于江辞 江辞开口,对弥赛亚道: “换个地方,如何?这一剑的力量” 他唇角笑开。望向弥赛亚的神情里,充满了冷锐和锋芒。 有星火,有无形的力量,在他手中九节杖下汇集。 他的脑海里,系统的声音仿佛是充满了遗憾。 【“传说·一纸黄符”被感染,不可重现,不再具有隐匿功能。 “传说·黄巾乱起”进度倒退,宿主对九节杖的掌握倒退。 友情提醒:你面对的虽然不是“祂们”,但,“祂”的力量,同样是不可小觑呢~ 这毕竟是,人类的救主啊。】 人类的救主? 江辞望向弥赛亚的目光中,充满了嘲讽——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这章是正常更新,还欠两章加更!《 》 30-40 第31章 那轮月亮,我要了 江辞来自于一个没有神明存在的世界。当他来到这个世间时, 他曾借着原身的眼,借着原身那破损的记忆,看到了许多许多。 欢喜的,落泪的, 悲惨的, 煎熬的 好的事情同神明不相干。坏的事情,却一定是和神明有关的。 这是一个充满了不详的世界。 他握着九节杖的手, 没有一丝颤抖。他望向弥赛亚的目光中, 没有丝毫躲闪和退让。 不能退, 不可以退,更无法退。 纵使系统能够提供的帮助有限, 他同样是要和弥赛亚拼死一搏的。只是不是在这里, 不是在现在。 他至少要先保证,这身后的城池, 不会遭受影响。 不会处在这叫弥赛亚一伸手,便可以轻易抹去的位置上。 即使他清楚,这始皇帝离去之前,所送出的城池,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但他无法去赌那个万一。 以城中幸存者的生命,去赌那个万一。只是—— “你很在乎那些凡人的性命吗?为什么。” 弥赛亚问。轻而易举的看穿了江辞的打算, 却不需要江辞的回答。而是开口, 继续道: “如果我说,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 你放下武器, 束手就擒,我放过这城里的人。二,你杀了我, 或我杀了你。但不管谁先杀谁,在这之前,我都会杀了这城里人。” 祂眉眼含笑,问江辞道: “你会选择哪一条呢?” 祂在欣赏江辞将要露出的纠结与恐惧,更期待江辞做出的回答。 对永夜之后,那些满怀恶意的神明而言,又有什么,是较之以将众生愚弄,眼看了他们的痛苦与挣扎,更加有趣的呢? 祂们对这样的游戏,总是乐此不疲的。然而可悲却又可笑的却是,正是因为如此,凡人们,方才有了那么一线挣扎与求生的可能。 可江辞所求的,并不是生存。他来到这个世界,更不是为了做那些无聊的、堪称是电车难题的选择而来。 他开口,眉眼沉凝,语音平静,给出回答。他说: “能救则救,如果不能救,我会杀了你。然后用你的死来祭祀他们。” 他不会将手中武器放下。更不会去赌,只要他将手中武器放下,弥赛亚便会将所有人放过的可能。 便如他原本世界里,他看到的小说《三体》里的程心。 你如果想什么都有,你如果以为你什么都可以保全。你如果将生命与希望,寄托在他人的诺言与善意,那么你便注定会失去。 失去所有,甚至是所有人的生命。 但这样的答案,显然是不足以叫弥赛亚满意的。祂紧盯了江辞的双眼,妄图从他眼底,找到一丝一毫挣扎与纠结的痕迹。可 眼前的江辞较之以祂想象的更加清醒,更加坚决。并不曾掉进祂的陷阱,更不曾被祂展露的善意所迷惑。 祂唇角笑意僵硬,然后又一点点柔和下来,开口道: “好。那就换个地方。” 祂率先收回了落在城门上的手,转身,向着那薄雾、向着祂来时的方向而去。 江辞眼看了弥赛亚在不远处回头,他手中伸出的九节杖收回,指尖握紧。他内心里,未尝没有生出一种冲动。 一种自己飞快转身,将身后城门打开,溜进去,然后快速将城门关闭的冲动。 这是人之常情。这是人类在面对了强大生物时,本能的反应。 但他回望了这厚重的城门,回望了这古老而又高大的城墙,却做出一个叫弥赛亚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放下了手中武器。 他将手中紧握的九节杖插到泥土,插到这城门之前。 他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开口,不知是对这没有灵魂的传说级武器,还是对系统、对尚未被他召唤来的张角道: “后辈江辞,还请您代我护住这城,护住这城里面的人。” 他不是程心,却也做不了韦德。他想,不管如何,他还是无法看着这城里面的人死去的。即使最大的危险,将会被他带离。 但这并不代表,这座城便一定会是安全。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便在江辞走进弥赛亚,在弥赛亚开口,恭喜江辞做出了错误的、不智慧的选择。在江辞与弥赛亚脚下,场景为之改换。有高台将他们托举。 弥赛亚摇头,不无叹息道: “怎么办,不管你怎么选,你也好,这城也罢,终究是注定了覆灭。” 祂说,“你本有机会,可以逃离。但” 江辞放下手中武器。 放下了手中九节杖,已经无法再拉开后羿弓,召唤来的后羿与始皇帝尽皆离去,无法再通过林源直播间获取积分的江辞。又如何能从祂手上翻天呢?况且 “那轮月亮,我要了。” 是手拿长弓,身后背着箭袋,额间挂着新月样装饰,身形匀称高挑,眉眼清冷而又美丽的女神以脚踩过地面,向着城门走去。 她抬头,美丽的眼眸望过那高大而又古老的城池里,嬴政抬手挥落的那轮月亮。她开口,语音冷淡却又笃定。 不容拒绝,更不容争抢。 她的身侧,头上戴着盔甲,臂上套着护袖,手持铜矛,看上去威武雄壮,充满了暴虐气息的男神皱眉,面色难看。 却又在下一瞬间哈哈大笑,紧盯了那被江辞插到城门口的九节杖道: “既然如此,那么这样武器,便归我了。” 江辞目光垂下,在那高台上,在弥赛亚身侧,同样是看到了这一幕。他本是不认识这两位神明的。 但那两位神明的服饰与面部特征,实在是过于明显。他们此来的目的,同样是过于清晰,以致于江辞不得不对此做出猜测。 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念头。他的身侧,弥赛亚开口,给出答案道: “是阿尔忒弥斯,还有阿瑞斯。” 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光明神阿波罗的同胞姐姐。还有战神阿瑞斯。 “这样的阵容,用来对付一座凡人的城池,一座城池里的凡人,是否过于浪费?” 江辞一声叹息,开口。似乎并不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处境,而感到忧心。而是将目光与注意力,俱是放在下方的城池中。更为关注那城池里,那些凡人的命运。 然而弥赛亚开口,笑容温和,摇头道: “怎么会呢?江。” 这些神明似乎从来便不会为了自己的以小欺大,倚强凌弱,对着凡人的出手而感到羞耻。江辞眼角瞥过的余光之下,弥赛亚再认真不过道: “你的天赋与力量,太过特殊了,不是吗?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呢? 厚重的城门之下,阿瑞斯伸出的手,便要落到那九节杖的顶端。 他或许并不理解这九节杖的意义,更无法将这九节杖使用。但这并不影响,他要将这九节杖拔出,收藏。 他本就是战争、兵变、杀戮与暴乱之神,是人类祸灾的化身。又何况是在那位造物主被分食,他和一众同族们,在造物主的血肉中被孕育。 他的心中,充满了暴虐肆意的情绪。他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凡人们痛苦与哀嚎,欣赏他们的惨状。 他想,他如果以无上神力,携裹了这武器,用这斩断苍天的剑,将眼前的这城池,甚至是神弃之地外,大夏的防御线斩断。 那些凡人的表情,一定是会很精彩。 但这并不代表,他便是大大咧咧,全然没有任何防备的。只是弥赛亚抬手,轻而易举的将那隐匿的黄符从江辞手中夺取,给了他一种错觉。 一种他同样是可以如此做,一种这武器离了使用它的主人,便无法再发挥作用的错觉。 他的双眼瞪大,眼中,充满了恶意与觊觎。他的手,落到了那九节杖的顶端。他已经做好了,同这武器相抗,以无上力量将这武器镇压的准备。可 他的眼前一阵恍惚,他被拉到了九节杖的世界。他的身躯在飞快消解然后重组,他的灵魂好似是被塞到了破败的瓶子中。 不,不是瓶子。而是一具真正的、凡人的身躯。 他感受到了饥饿,感受到了痛苦,感受到了嘴巴里苦涩的味道,感受到了有温热中带了几丝甜意的水,流淌进他的口腔。 他几乎是本能地吞咽,然后在下一瞬间反应过来,借着那破碗中稍显浑浊的水,看到了他现在的面目。 那是一个人,一个瘦骨嶙峋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的大夏人。不,也许不是大夏人,而是汉人。 他的耳边,有人在宣讲教义。 只道是大贤良师张角,秉承了黄天上神的理想而来,要带着大家,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世界。 到那时人人都可以有田种,有饭吃,可以吃上甜滋滋的麦芽糖,还有肉。 啊呸呸,他的嗓子里,后知后觉的,生起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他环顾过四周,终是确定,这不过是一处幻境。 “凡人所造的区区幻象而已,难道还能困得住本神不成?我可是战神,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 阿瑞斯狂笑,一手将那碗摔落。 第32章 对盗火者的惩罚(满20…… 嗜杀、血腥的战争之神在战场上未必所向披靡, 但他的莽撞与杀人成性却是真。 阿瑞斯并不曾将任何凡人放在眼底,更不会认为,这凡人的困境,便能将他困住, 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双手抱臂, 下意识的,便要以力破巧, 运转神力, 将眼前的幻境破去。聆听那一众凡人的哀嚎与颤抖。但—— “我们都信奉黄天上神, 又哪有什么所向披靡的战神?” “这二牛,说的难道是姜太公。还是那杀人的狂魔, 武安君白起?” “我看啊, 他八成是什么野神上身了!快,绑起来, 请仙师,灌符水!” 眼前一阵头晕,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神力的阿瑞斯跳脚。然后在下一瞬间,便被人扑倒,五花大绑,灌上了一碗又一碗不知掺杂了什么的符水。 他表情凶狠, 口中喃喃: “你们这些卑贱的凡人, 竟然敢如此对待本神。你们给我等着, 等着!等我破了这幻境, 我定要将你们剥皮拆骨, 让你们的灵魂在我的神国中遭受煎熬!” 他显然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将这一切,归结在凡人的诡计, 以及大逆不道的。 他的脑海里,有各种怨毒的想法与点子在翻腾。他睁大了眼,务必要将眼前的这一张张面孔记在脑海中。 是幻境没关系,这些人早便已经死去,不过是一段段历史投影也没关系。他阿瑞斯必是会将所有凡人,所有有着这样面目、没有这样面目的大夏人,俱是灭去。 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生存的希望。而是要他们遭受折磨,永远永远。 只是他想的很好,但 迎接他的,是荆条、巴掌、拳头,是有“仙师”在他耳边高喊,“二牛,还不醒来”。又问: “你究竟是谁?” 巴掌与拳头,荆条,符水。 每每阿瑞斯回答自己是阿瑞斯,是战争之神,口中叫嚣着狂言时,迎来的便是这样的一轮循环。 直至阿瑞斯头晕眼花,耳朵嗡嗡的鸣叫,意识同样是模糊不清。 在那一瞬间里,他终于是福至心灵,大声高喊道: “二牛,我是二牛!” 该死,阿尔忒弥斯呢?为什么还不出手! 那一瞬间里,阿瑞斯恨上的显然不仅有这些卑贱的、如同蝼蚁一般叫他看不上的凡人。还有和他一起出现的阿尔忒弥斯。 那么阿尔忒弥斯呢? 这狩猎女神眼见了阿瑞斯上前,信心满满的要伸手拿过那九节杖。她眉头微皱,脚下下意识后退。 这样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高台之上,江辞与弥赛亚的眼。只不过过后的结果却表明,她这样的做法再正确不过。 因为下一刻,阿瑞斯的身影便被那九节杖所吞噬,无声无息的,消散在江辞以及这两位神明眼前。 阿尔忒弥斯本是伸出手,要拉阿瑞斯,救阿瑞斯一把的。 但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且没有任何征兆,以致于阿尔忒弥斯的手伸出,几乎要落到那九节杖上。 “这是” 弥赛亚的双眼睁大,试图将那一瞬间的过往与力量解析。但 祂所看到的,不过是一片空白,是那九节杖立在原地,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祂的笑容缓缓收敛。 阿尔忒弥斯伸出的手在短暂凝固之后,同样收回。她脚下后退,弯弓搭箭,便要以附着了神力的箭矢,落在那城门之上。 她是为了替阿波罗报仇而来。她的目标,在那轮叫嬴政所抛落的明月,而不是眼前的九节杖。 在眼见了和她同来的阿瑞斯消失无踪之后,她没有任何将九节杖夺取的想法。但 高台之上,弥赛亚抚掌而笑,仿佛是看透了江辞的布局,更看透了那九节杖。看透了九节杖背后的秘密。 祂摇头,真心实意的对江辞道: “你不该将那武器抛下的。” 被抛下的武器,终究是武器,却又是没有自主能力的。所以弥赛亚以心声传递,落到阿尔忒弥斯耳边,叫阿尔忒弥斯将手里即将要射出的弓箭放下。 “收回弓箭,避开那竹杖,将你的思维收束,内心里,不要有任何恶意。” 是弥赛亚的声音,从阿尔忒弥斯灵魂层面响起,在她耳边回荡。这位女神在一瞬间里抬头,望向高空,望向了弥赛亚,以及祂身侧的江辞。 她本能的将手中弓箭调转,对准了江辞。 便是他,便是这眼前的、拥有了极高天赋却将母神邀请拒绝的大夏人,导致了阿波罗的陨落。 即使理论上,她与阿波罗、阿瑞斯等,同是在那位造物主残留的血肉、在母神的恩赐与光辉之下诞生。 他们俱是兄弟姐妹。他们这样的兄弟姐妹,还有很多很多。 但她与阿波罗之间,还是不同的。她自是要为了阿波罗报仇,要将这罪魁祸首除去。 她目光微寒,下一瞬间里,弓弦拉满,手中箭矢向着江辞离弦而去。 作为狩猎女神,她的箭术自然是出色的。出色且惊人,箭矢上依附了神力,依附了强大的力量,带着不死不休的决心,向着江辞而来,要将江辞斩杀。 她转身,回头,并没有再向着那高空上望过一眼。而是闭了眼,额间新月样的装饰闪烁,有身影在她眼前出现。 那是一张极是美丽,且极具诱惑的面孔。那是一个衣着华丽,堪称是神明完美杰作的女郎。 女郎神情僵硬,目光呆滞,显然是没有任何灵魂。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具躯壳,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她操纵了这傀儡上前,不去想,不去看,避开那九节杖,将指尖伸出,落在了城门。 她与女郎并没有受到攻击,更没有出现如阿瑞斯一般,突然消失的情形。而高空之上,阿尔忒弥斯射出的箭矢汹汹来袭,很快便来到了江辞跟前。 江辞身侧,弥赛亚袖手旁观,唇角笑意温和,眉眼间略带了一点叹息与惋惜。 仿佛是在叹息江辞的逝去,惋惜这样一个本有机会可以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天才,便要就此陨落。可 “是非定论,尚未可知,不是吗?” 是江辞开口,将落下的目光收回,终于是侧身,望向弥赛亚。 本是来到了他眼前,便要将他斩杀的箭矢,在那一瞬间如同雪化一般消融。他的脑海里,系统发出提醒。 【是否消耗积分,兑换防御技能一次?】 【是否消耗积分,将黄天之火洒下,以期焚尽苍天?】 【是否消耗积分,抽取新一轮神话人物,获取其降临机会?】 江辞毫不犹豫的,在脑海里俱是选择了是。看着那几乎是已经被清空了的积分条,他的嘴角,同样是显露出了笑容。开口,问弥赛亚道: “你们的阵仗,不仅仅是如此吧?” 那是自然。 弥赛亚的挑眉,似乎是在为江辞能够如此轻易的,将阿尔忒弥斯射出的箭矢消抿而意外。却又没有想象中的意外。 祂抬手,指过那将指尖落在城门之上,轻而易举的,便将城门推开的女郎,问: “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 城里,水银一般的月色之下,城内幸存者的严阵以待中,名叫阎鹤年的老者突然面色大变,厉喝道: “快!快将她阻止,不要让她打开她手上的盒子!” 于是江辞仿佛这一刻才注意到,女郎宽大华丽的衣袍之下,是拿了一个盒子的。所以那女郎是 “潘多拉。” 江辞无声开口,在那一瞬间里,他给出的答案,和弹幕里给出的内容、和弥赛亚口中给出的回答,相重合。 她是众神的恶作剧。是原本的希腊神话体系里,宙斯对学会了使用火的人类的惩罚。 现而今,自然是这些神明们,对这些神弃之地里的大夏幸存者们,对所有借了林源直播间,观看江辞直播的观众的惩罚。 “如果说,对盗火者普罗米修斯的惩罚,是让他永远不能入睡,不能休息。让他的肝脏,每天被秃鹫啃食,然后再长出来。循环往复,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弥赛亚开口,问江辞道: “那么对于你呢?江。” 你这个要将失落的大夏文明带回,要使本不该出现、不该复苏的大夏神话与人物,再回到世间的盗火者。又该接受怎样的惩罚? 祂唇角笑意彻底泯灭,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无机质的光芒。祂的手掌虽然没有伸出,没有对江辞做出任何动作。可 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因此而凝固,而任由祂的改写和拨弄。 祂的眉宇间,再不见半点虚假的善意与温和。祂眼角的余光之下,潘多拉的手,已经是在将手中的魔盒打开。 没法阻止,无法阻止。阎鹤年等值夜者小队,所有的攻击俱是落在了虚处。每一个试图向潘多拉靠近的人,都被阻隔在无形的力量之外。 潘多拉的掌下,那盒子里,有什么在飞出。 神秘的地下基地里,不断有工作人员在做出提醒。 提醒着数据的异常,神秘波动的上升,以及污染的急剧扩散和增大——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后面的改了一下,看过的宝宝麻烦重看一下。感谢有宝宝指出问题么么哒~[比心] 第33章 那是,要将你们拉下、点…… 盗火者?惩罚? 江辞扬眉, 只觉得好笑。 在这些神明看来,盗火是罪,将火种传递给人类是罪。 如江辞这般,要使失落的文明复苏, 叫根植在大夏文化里的神明与历史人物们再归来, 更是罪上加罪,罪无可恕。 需要接受的, 是较之以普罗米修斯更加严重的惩罚。 江辞是如此。那些不管是客观, 还是主观观看了江辞的直播, 接受到那失落文明与文化熏陶的大夏观众们,同样是如此。 所以他们将潘多拉放出, 让潘多拉的盒子打开。要给江辞、给林源直播间里, 看了江辞直播的观众以惩罚。 但他们所做的,却又不仅仅是如此。 因为就在同一时间, 在神弃之地外的大夏边境线上,有貌美的女郎走进,视周围所有的攻击如无物一般,便要闯过那岌岌可危的大夏边境线。 那同样是潘多拉,是众神的恶作剧,是他们要带给世间的惩罚。 从一开始, 不管江辞出现与否, 更不管他是否要做这个盗火者, 要将失落的大夏文明带回。神明们便已经达成了共识, 便已经完成了勾结。 要使这特殊的大夏文明, 彻底被抹去。但—— “你又因何而评定我的罪,又凭什么要我接受惩罚?” 是江辞开口,挥一挥衣袖, 轻而易举的便将弥赛亚营造的那份紧张与凝固的氛围打破。叫弥赛亚所有针对了他的攻击,俱是落空。 那是系统防御的力量。 他抬手指向下方,问这神明道: “难道就因为,你们是神明?难道就因为,你们有莫大的力量,自以为可以将一切尽在掌握?” 可这样的生物,又因何而瞧不起草芥,瞧不起那本该将他们供奉、将他们信仰的人族呢? 这一刻,他目光如电,直直的望向那唇角笑容凝滞,面色铁青的弥赛亚。他的脑海里,想到了许多许多。 那是张角记忆里,住在洛阳城里的贵人们高高在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 只要他们从牙缝里、从手指缝里,漏过一丝丝,便可以叫很多人生活得很好很好。 可那些口中说着国计民生,说着天下大事的大人物们,又怎会在意,怎会愿意呢? 他们从来便不曾体验过世俗的疾苦,更不曾同那些草芥一样的民众们共情。即使那些绸缎、那些粮食,本是由一个个百姓播种、侍弄、收割。 那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是人与神之间的距离,是统治者们,将自己包装成神的子,是天神的化身。可天神 在很早以前开始,天神,他们这些凡人们,便同样是杀过的,不是吗? 那是十日并出,要将人间彻底晒化和抹去。 于是一只,两只,三四只。 有人族英雄后羿,苦练箭术,将九只太阳尽数抹去,只留下一只,照耀世间。 大夏边境线之外的神明们,喜欢把人看作狗,看作是牲畜,是羔羊,是山羊。可在江辞看来,这些神明们,才更像是狗,不是吗? 恃强凌弱,欺软怕硬。一朝得势,便不知今夕何夕,盛气凌人。才更需要驯养和调教。 所以江辞问,“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你们尚没有被驯养,尚没有得到调教吗?” 驯养,调教。 意识到暂时无法对江辞造成威胁,更无法将他抹去的弥赛亚唇角最后一丝笑意消失,抿紧了唇。周遭的空间,都仿佛随着祂的发怒而隐隐被撕裂。 祂的面目间,隐隐显露出非人的,冷漠且无机质的色泽。 有阴影在祂身后显现,在爬上祂的衣角。 所以你看,祂怒了,急了。无能狂吠,终是无法再将这类人的样貌维持。 江辞目光里倒映着弥赛亚的模样,他唇角笑意一点点翘起,眸中一片嘲弄。 可神明们气势汹汹而来,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他们所做下的,远不只是这些。况且 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所以弥赛亚终是以目光望过下方的城池,开口,摇头,勉强维持了面上的平静道: “现在激怒我,对你而言,并没有好处。” 祂并不相信,这特殊的力量,便可以将江辞永远护佑。到那时,等待江辞的,必会是来自于祂、来自于所有神明的报复。 更不必说,此刻的祂动不了江辞。可江辞,同样是无法对祂造成威胁的。 祂的手伸出,指了下方潘多拉的盒子里,放出的第一批怪物。语音温柔,神情里同样是温柔。祂说: “认识它们吗?那是弥诺陶洛斯。是” 在原本的希腊神话里,弥诺陶洛斯本是克里特岛的王后和公牛结合,生下的怪物。 刚一出生,便被囚禁在岛上的迷宫里,以童男童女为食。 但潘多拉盒子里放出的弥诺陶洛斯显然不是一个,而是一批,是一群。 是大夏边境线之外的神明们,将凡人和其他物种的生殖隔离打破。使他们相交,让他们生出各种各样的、不同的怪物。 这些怪物们虽然笨拙无比,却又力大无穷。最喜以人类为食,将一个个人类的男女残忍杀害。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这样的怪物,在潘多拉的盒子里,还有很多很多。 甚至于出现在这城里的潘多拉,同样不是唯一。 江辞的身侧不远处,弥赛亚以伸出的指尖收回,开口,做出总结。对江辞道: “这才是驯养,这才是调教。” 是大夏边境线之外的神明们,将人族圈养,使一个个人族的青年男女,和牛、蛇、马等相交,生出一个个或许是有灵智,或许是没有灵智的怪物。 但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是神明们,对凡人的一点恶作剧和玩弄。 人圈里,人族的血泪和想法,又怎会在神明们的考量? 这些弥诺陶洛斯对弥赛亚、对那所有的神明而言,同样不过是他们驯养成果的一点小小展示。只不过 “那是什么?倒当真是有趣。” 弥赛亚目光微凝,忽然发出似真似假,意味难明的赞叹。那是 是洒下的黄天之火。是以阎鹤年为首的值夜者们,在看到潘多拉、看到潘多拉手中盒子的第一时间,便向着其冲去。 便要阻止潘多拉将盒子打开,便要将那盒子夺走。可这自然是落空了的。一个个弥诺陶洛斯出现,然后同他们陷入战斗。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有一个又一个值夜者挂伤,甚至死亡。但他们并不孤独,他们的人数同样没有减少,而是在增加。 那是一个个幸存者同样加入到他们的队伍,同样补上他们的空缺,在同他们一起战斗。 “我来掩护,你们去想办法,关掉那个盒子!” “还有我!” “我来!” 危急关头,即使阎鹤年最开始的安排,是让林源带着幸存者们四散逃跑,不顾一切的跑开。让他们断后,寻找机会关掉潘多拉的盒子。可是 “跑是死,不跑也是死!自从进入神弃之地开始,就不知道跑了多久!不如拼了!” “拼了!” “跟他们拼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但这样的恐怖跟前,自是有人、有无数人奋不顾身,舍生取义。 “便是你手上的这弓箭,杀了阿波罗?” 在潘多拉身后,在阿尔忒弥斯走过九节杖,踏足这城池,林源以手中弓弦拉满,以无形的箭矢,对准了这狩猎女神。 然而阿尔忒弥斯开口,清冷美丽的面容间,没有任何波动。她说: “你放下这武器,乖乖将你所有的一切奉上,我会考虑,让你死得更痛快一点。” 她弯弓搭箭,将金箭从身后的箭袋里抽出,同样是对准了林源。 她的箭矢上附着了神力。她的身前,潘多拉手中的盒子里,有新一轮的,上半身是人的躯干,下半身是马身的半人马怪物,从里面被放出。 马腿跨越,手持了长矛,向着林源、向着这城里所有的凡人而去。 她想,神明流下的血,要以万千凡人的血肉来填补的。可阿波罗 阿波罗的陨落,又岂是这区区凡人,这区区一城人的性命,所能弥补。 她在内心里,已经是判定了林源、判定了这城里所有人的死刑。即使林源手中拿着的,是江辞用来杀死了阿波罗的武器。 但同样的武器在不同人手中,总归是有不同的效果。区区林源而已,并不值得忌惮。但 江辞的脑海里,系统早便已经将黄天的火种洒下。 伴随了以阎鹤年为首值夜者们舍生忘死,要将潘多拉手中的盒子抢来和关上。伴随了一个个幸存者顶上死去人的空缺,前赴后继。伴随了林源手中箭矢射出 【黄天的火种,从未熄灭,又何来点燃?】 江辞的脑海里,系统做出播报,给出提醒。 【那烈焰啊,终是会将一切燃烧,焚尽苍天。】 是系统那久久空缺,甚至倒退的进度条,终于是被拉上。“传说·黄巾乱起”的推进进度,终于是到了60%,而江辞对弥赛亚口中的疑问,同样是给出了回答。 “那是,要将你们拉下、要将你们点燃的火。” 第34章 请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黄天的火。 江辞一声叹息, 却并不需要来自这神明的理解,更不需要任何回答。 他招手,高喊一声“剑来”。开口,不知是说给自己, 还是说给弥赛亚听道: “我原本以为, 我和你们相对,和你们为敌的原因只是因为大夏。但” 他的双眼里, 看到的不再仅仅是大夏人的苦难。是这文明沦落世界里, 内外忧患之际, 万千大夏人的挣扎。 大夏边境线之外的世界里,人族沦陷, 众生的境遇, 较之以他想象和以为的,更加悲惨。 “不, 不仅仅是你,不仅仅是你们。高天原,奥林匹斯,阿斯加德” 他摇头,点过一个又一个神系的名。他的目光瞥下,林源射出的箭矢, 携带了黄天的火焰而去, 在阿尔忒弥斯的眼中放大。 阎鹤年等同样是在众人的掩护之下, 突破了一层又一层的封锁, 来到潘多拉身边。伸出的手, 便要将潘多拉手中的盒子抢走,盖上。 他摊开的手掌之内,九节杖飞起, 跃到他的掌中。叫他以指尖一点点收拢,握紧。他说: “我来,请你请你们去死。” 你们不死,我便一个个找上门,送你们去死。 他只觉得愤怒,更觉得憋屈。 但仅仅只是这一时的憋屈,便已经叫他不能忍受了。这永夜之后的人族们,又忍耐了何止是这一时? 他想,他总归是要为他们讨个公道的。不管是永夜之后的大夏众生,还是被大夏边境线之外,这些神明们豢养的人族。 他手中的九节杖挥出,问: “这一剑,你可能接?” 接?如何接,怎么接? 江辞挥出的九节杖下,系统力量以及下方城池里,燃烧的黄天之火中,弥赛亚退,退,再退。 祂的双眼睁大。祂的瞳孔里,闪现出冷漠且无机质的色彩。祂的眼中看到的,是 是什么呢? 江辞借了张角的视角,看到的场景?九节杖显化之际,出现在众人眼中的过往?还是自这世间陷入永夜以来,无数人在悲惨痛苦中死去? 不,不是,都不是。 是乱民们推到了神像,掀翻了大人物们的府邸。 是挥舞着锄头、木棒,甚至是双手的百姓们,在同头顶的苍天,同那些要使他们无法生存、无法活下去的压迫相抗。是 “破译出来了,破译出来了!来自一百多年前的信息!观测型机器人009之外,前人们留给我们的话语!” 神秘的地下基地里,有工作人员高喊。有歌词的大意,被翻译出来,再回荡在这世间,在所有基地人员的耳中。 那是一首堪称诡异的童谣,抑或者战歌。 歌词的大意是: “我们将战场打扫,在被神明祸害的地方,建立起了一个基地又一个基地。我们要种上太阳,要造出星星和月亮,要带领所有的人类走向幸福和希望。” 这样的言论,那地下基地里的工作人员并不陌生。这是他们早便通过009的记忆,通过那无名青年的讲述,已经知道。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永夜之前的前人们,竟已经将其编成歌词,编成童谣,广为传唱。但 他们知道的并不完整。因为就在他们破译歌词的第二段,词意转换,一切都变得悲观且绝望。 那是在讲述现实。永夜之后,至暗时刻到来之前,大夏边境线之外的现实。 “我们建造基地与城池的速度,总是跟不上他们破坏的速度。我们杀掉一个个的怪物与神明,总需要花费极大的力量与时间。他们一笔一划,便是我人族的尸横遍野。” 建设总是赶不上破坏的。又何况,造成那破坏的是神明。永夜之后,除了大夏之外的世界各地,复苏的神明。 所以,放弃吗? 不,在歌词的第三段,前人们给出了答复。 “世间并没有救主,更没有神明。我们定是会将黑暗驱散,让世界变得更好!” 并不古老的,其实距离当前的人类并不遥远,只是叫他们遗忘了的歌词。在那一瞬间里,响彻在地下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可—— “没有救主,更没有神明吗?” 有工作人员口中喃喃,目中流露了激烈的挣扎与疑惑。直至仲卿开口,给出答复。 “便是有救主,有神明。以人类为玩物,将人类驯养和视作牲畜的神明,又如何称得上救主,称得上神明?” 他的双眼闭上又睁开。他的耳边,有工作人员在将那破译的歌谣吟唱。隐隐伴随了不远处,有人小声讨论的话语。 “根据歌词的意思,那些一百多年前的大夏人,我是说我们的先辈们,其实从未独善其身,是吗?” 他们,并不仅仅是在建设大夏,在御敌于大夏的边境线之外,同那些前来进犯的神明们相抗。 同样是在帮助大夏之外的同族,在建设这个世界的,对吗? 被扭曲、篡改与遗忘的真相,尚且没有答案。随着那歌谣的传唱,传递到基地里每一个人的耳,原本不断飙升的数值似乎在不断下降,趋于稳定。 不,不是下降与稳定。而是 是江辞那一剑挥出,他的目光之下。林源以带了黄天之火的箭矢,将阿尔忒弥斯身躯洞穿,使这狩猎女神被彻底钉死在城墙。 是阎鹤年终于是将潘多拉手中的盒子抢走,盖上,制止了一波又一波的,更多的怪物从那盒子里跑出。 更是江辞的那剑光,那剑光之上的黄天烈焰与生民意愿,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化作漫天的大火,彻底将弥赛亚吞噬。 但战斗尚未曾终结。 便在江辞转身,要从那高台之上走下,走向城池。在林源、阎鹤年等终于是要腾出手来,将那些从潘多拉盒子里放出的怪物绞杀 “饭都吃不上了还问我们为什么要反?啊啊啊啊,你们这些官兵,我二牛今天和你们拼了!” 是江辞以手中九节杖抖动,将阿瑞斯从九节杖里放出。 然后在下一刻,在阿瑞斯尚不知今夕何夕,尚没有弄清楚状况之际。江辞一脚踢出,使阿瑞斯狠狠砸落到了地面。 他紧随而至,从那叫弥赛亚以神力而起的高台上跳下。以阿瑞斯的身躯为垫脚和缓冲,总算没有砸出个好歹。 只不过 “凡人,卑贱的凡人” 终于是感受到神力的阿瑞斯口中喃喃,指尖扣紧了地面,便要运转力量,做出反击。 然而迎接他的,是江辞以手中九节杖对着他挥落。是他在不甘与惊愕中瞪大了眼,头颅滚落。 相较弥赛亚而言,这位战神大人竟连后退躲避的资格也没,便神躯崩解,化为尘土。 江辞握着九节杖的手收回,终是抬脚,向着那城走去。 但就在他踏足到那城池,在林源、阎鹤年等终是将潘多拉盒子里,放出的一个又一个怪物诛杀。 所有人忽然抬起了眼,望向虚空,望向虚空里,嬴政随手洒下的那轮月亮。 是有着如火一般头发,手上持着火红色圣剑,身形再是高大不过的身影乘巨龙而来,几乎要将那轮月亮遮蔽。 那是 “是米迦勒!” 是城里的幸存者中,有人开口,给出答案。而在另一侧的城墙上,温婉娴静有如百合花一样的天使身后翅羽垂落,以脚踩在城墙。 他脑后金色的发丝飞舞,他的手中,握着长剑,捏着号角。 加百列。 那一瞬间里,江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两位还有弥赛亚,俱是造物主体系里的神话生物。在永夜之后,那位造物主被分食之前,都曾为了祂的荣光与威严而战斗。只不过现在 “便是你杀了弥赛亚?” 加百列手中,审判的,传说一旦吹响,便会带来末日审判的号角吹响。米迦勒开口,手中圣剑,同样是指向江辞。 那一瞬间里,江辞是否尚且有可以狡辩,是否可以拖延的时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 【宿主积分消耗完成,神话人物抽取完成。是否选择召唤相应神话人物降临。】 【是。】 江辞开口,抬眼望向虚空,望向虚空城墙上、虚空里的米迦勒和加百列,还有叫他们带来的,几乎将整个城池围住的天使军团。 以手中九节杖抛落到阎鹤年手中,几乎没有任何表情道: “后学晚生江辞,请清源妙道真君,杨戬降临。” 这是他首次在这个世界里,大声喊出而不是在脑海里,召唤一个神明。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又是一个陌生的神名。” 神秘的地下基地里,仲卿望过那终于是显示了林源直播间情况,显示了江辞情况的光屏,给出总结。只不过 “这些神明,便真的会全心全意的帮助江辞,帮助我们吗?” 来自一百多年前的歌谣回响中,知晓了这永夜之后,所有复苏神明真实面目的仲卿内心里,不自觉的,泛起一阵隐忧。 江辞所召唤来的神明,同永夜之后复苏的这些神明,便真的不是一丘之貉吗? 他们这些生长在至暗时刻之后的大夏人所遗忘的,又究竟是什么。 他的内心里,没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重修了一下,看过的宝宝麻烦重看一下,对给大家造成的阅读不便表示歉意么么哒~ 第35章 二郎神他叫我兄弟唉!…… 有些答案, 仲卿不清楚,江辞却是知晓的。毕竟我泱泱华夏,不养闲神,不是吗? 又或者说, 江辞相信的不是系统, 不是那一个又一个,叫他召唤来的神明与历史人物。而是 是什么呢? 是这世界里, 失落的五千载华夏传承。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无数先辈们, 塑造的文明脊梁, 打下的精神烙印。 他的目光里,神弃之地无数天使与人族的见证之下。伴随了他的话音落下的, 是有手持三尖两刃刀的青年应了他的召唤而来。 带扇云冠, 穿水合服。丰神俊朗,容颜清俊。额间一抹金色流云纹显现。身前跑着狗, 肩上飞着鹰。端的是一派潇洒风流,桀骜不驯模样。 这是杨戬,清源妙道真君,杨戬。民间传说里的二郎神。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江辞开口,将杨戬召请之时。在江辞话音落下, 虚空里一声犬吠, 一声鹰吟, 杨戬身形将要显现之时。 在这个过程中, 米迦勒与加百列, 还有那随了他们出现的天使军团都是试图阻止的。 “尔等,俱是有罪。” 举起了手中,本是象征公平、正义与审判之剑的米迦勒开口。 同加百列对视过一眼, 有硫磺与火从天上降下。便要像倾覆、焚毁索多玛罪恶之城一般,将这城、将这城里的所有人俱是毁去。 这是那位造物主体系里,祂对罪恶的严惩。而这两位天使长,便是整个过程的执行者与实施者。只不过 “你们听说过宝莲灯,听说过劈山救母、担山赶日,听说过凤鸣岐山吗?” 是江辞开口,在那硫磺与火将要落下。在他们的眼耳口鼻间,已经可以看到那火,听到火中无数生灵的哀嚎,可以感受到硫磺与火的气息 他手掌伸出,从本是空无一物的虚空里,如同取出什么保存好的物体一般,取出了一盏灯。 一盏晶莹剔透,通体翠色,形状恍若一朵莲花的灯。 他的脑海里,系统给出播报与提醒。 【传说物品:宝莲灯 功效:护世间众生,守一方天地安宁 (有传说它来自于古老的天地中,曾伴随了女娲在天地初开之际,将前路照亮,在混沌与蒙昧中前行。每一朵花瓣间,都蕴藏着天地精至纯的灵气。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盏用守护与爱来点燃的灯。作为持灯人,你又是否准备好,用它来驱散阴霾,拯救苍生?)】 用守护与爱来点燃,驱散阴霾,拯救苍生吗? 江辞挑眉。 便在那硫磺与火快要落到他的眼前。加百列与米迦勒伸手,万千天使军团手中箭矢蓄势待发,马上就要袭来之际。 江辞手中,一点未曾熄灭的黄天之火;一点透过透过密密麻麻的天使军团缝隙,洒下的秦时的月光。 一点从阎鹤年,从林源,从这城里每一个值夜者与幸存者心头升起的,如同星火一样的光芒。落在了他另一只手的指尖。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人的恍惚里,将那灯点燃。 守护与爱,这本是极抽象的词汇。 但他想,这么多人、这么多心念的聚集,这共同的、想要将这城池,将生命与生存守护的爱,应该是足够了的。 他的手中,宝莲灯大放光芒。他前后左右的虚空里,莲花的虚影绽开、闪现。将这城里的所有凡人庇护,将那落下的天火与硫磺阻挡。 叫林源与阎鹤年等人原本惶然不安,本是下决心要拼死一搏的内心里,升起一阵说不出的安宁与祥和。 便是原本存在于一众主播直播间里的污染,同样被彻底消抿,彻底归于无形。 【这是杨二郎的馈赠。】 江辞脑海里,系统做出提醒。同样解释了,为何他在将宝莲灯施展时,并不需要以任何积分消耗,更没有进度提醒。 他抬眼,是杨戬飞鹰走狗,从远处的黑暗里走来,缩地成寸,转瞬之间出现在城里,在这宝莲灯的清辉笼罩之下。 “小江兄弟,且先休息。这一局,便交给杨某人来吧。” 相貌堂堂,仪容俊美的杨戬拍过江辞的肩头,看一眼这城池,再看一眼虚空里的一众天使。 然后在下一瞬间,抬脚走至虚空之上,以手中三尖两刃刀指向了站在龙背上的米迦勒。 “便是你说他们有罪,便是你要判他们的罪?” 他的语音落下,他的眉眼充满锋芒。他的双目中,威仪尽显。只不过—— “江江先生,那位清源妙道真君,他一个人能行吗?可要我们上去帮忙?” 是江辞身侧,阎鹤年开口,接了江辞抛来的九节杖。放在手中。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抬眼望向虚空,面上一片纠结。 他口中的话语,恰好将江辞溢于言表的激动与纠结打断。毕竟 这可是二郎神唉!虽然说,江辞连后羿、始皇帝都召请过来,都见过了。但是 二郎神他叫我兄弟唉! 我是不是应该要赶紧和杨戬斩鸡头,烧黄纸,把这声兄弟给落实了? 江辞认真思考了这事情成功的可能,然后回神,开口,眉眼温和,隐隐带出了几分炫耀。 “谁告诉你,他是一个人了?” 【是江神要继续出手了吗?还是林源?他们不会袖手旁观吧?】 【有一说一,林源小哥哥进步挺大的。】 【那个,我能说,我感觉这个清源妙道真君很帅吗?完美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等等,江神说的该不会是那一鹰一狗吧?人家确实不是一个人,但……有谁知道,那狗是什么品种吗?】 直播间里,有精神恢复正常的观众将弹幕发出,做出讨论与猜测。直播间外,众人的目光里,杨戬凌空而立,再问: “我大夏众生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尔等来定罪,什么时候轮得到尔等来评判?” 他抬眼,手中三尖两刃刀翻转,终是开口,给出定论道: “你等,越界了。” 越界?哪来的界? 米迦勒目光微凝,正欲驱使了脚下巨龙上前,便见杨戬肩头,粉翅银雕的神鹰飞起。杨戬脚下,形如白象势如枭的白犬张大了口,向着他袭来。 “那狗可不是一般的狗,是哮天犬。是二郎神,嗯,也就是清源妙道真君身边的神犬。” 是宝莲灯清辉里,江辞以眼角的余光瞥一眼弹幕,为杨戬身边的狗做出介绍。 “当然,你们在二郎神面前喊它喊哮天犬,它指定不挑你理。二郎神要是不在,你们要喊它什么?” “什么?” 有随手摸了一把诡异小乖毛的幸存者不解。 “当然是” 江辞抬眼望向天空,慢吞吞开口,给出答案。 “吞日神君。” 有事没事便吞一把太阳、月亮,导致了日食、月食,咬过吕洞宾,也咬过孙悟空的吞日神君。 伴随了江辞话音落下的,是米迦勒脚下的巨龙,已经叫哮天犬完完全全的吞到肚子里。 而米迦勒这个以勇武闻名的天使长身后六对翅膀张开,穿着战靴的脚在虚空里点过,身形与步伐略有几分恼羞成怒和仓皇。 显然是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便要落到哮天犬口中,被狠狠咬上一口。 不过不必着急,因为接下来迎接他的,是杨戬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是这叫江辞召请来的神明几乎是扑天盖地一般将他压制的打法。 他未尝不曾想过将天使军团调动,未尝不曾想过和加百列一起配合,对杨戬形成绞杀。但…… 但什么呢? 但见杨戬在压着他打的同时,哈哈哈大笑,大喊一声,“诸位兄弟何在?” 虚空里,有无数人齐齐应诺,气壮山河。直叫那本是将城池围住的天使军团一阵骚乱。 众人抬眼望去,便见古老的战鼓敲响,有上书了“清源妙道真君”、“昭惠显圣仁佑王”、“灌江口二郎神”等的大旗竖起。 打头六个大汉。其后跟了无数手拿神兵,身穿铠甲的神将。却是梅山兄弟带了三千草头神而来。只道是: “二爷,我们来助你!” 而后飞身而起,一个个的加入战局。 又或者说,这未尝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天使军团的绞杀。 “嘶。” 下方,阎鹤年、林源等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讪笑。然后委婉而不失礼貌的表示: 这位确实不是一个人来,确实不需要帮助。但 “江学长,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源开口,面带担忧。敏锐发现,江辞眉眼间,似有几分失落。 江辞摇头。林源望过来的目光下,江辞哑然。总不能说,他是在为了他突然间发现,他不是杨戬唯一的、过命的兄弟而感到失落吧? 瞧瞧人家这排场! 眼见了弹幕里,众人似乎对杨戬的身世与来历更加好奇的江辞开口。 轻咳一声,在这战局之下,开始讲劈山救母的少年。 讲这人神之子。讲一朝家变,他又是如何踏上救母的路途。如何历经艰辛,拜师学艺,要将他的母亲救出 又哪有什么天生的好人缘与天生的英雄。 第36章 小邦周,大邑商 江辞本是要开口, 将属于杨戬的一切一一讲明的。但 但什么呢?这神明的一生太长,并不是他的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眼下的战斗局面,却又好似是太短,以致于他不过是起了个头, 便不知当从何讲起。 遑论是话题的主人, 本就是在上方,本就是在同米迦勒等战斗。 叫那些本应该由系统提供的画面, 由他讲出, 实在是太过为难。 于是他话音转过, 开口,问众人道: “你们可知晓小邦周与大邑商?” 小邦周, 大邑商。 一个政治、经济、文化等都相对落后的小小邦国, 周国,如何将不可一世的天下共主商朝灭掉, 如何将其取代。 凤鸣岐山,武王伐纣。杨戬、哪吒、姜子牙等人在周,他们背后的玉清元始天尊等在周? 是也不是。 至少在江辞原本所在的世界里,在他剖除了所有仙神与超凡因素的影响之后。有前人得出的结论是,天命在周。 什么是天命?人心的向背是天命。德是天命,礼同样是天命。 商汤在位时, 即使是偏远地区的氐族、羌族部落, 同样携带了贡品, 前来朝贺, 表示臣服。 可是等到帝辛在位, 等到周武王亲自带领军队伐纣,阵前的士兵却纷纷倒戈。给周军带路,杀向纣王。 那么什么是德, 什么又是礼。 是道德,是礼乐。是远古社会,由巫觋主导国家一切事务,到人文时代的转变。 这天地,属于人族,更属于人类自己。 如果说,颛顼氏绝地天通,是斩断了神人交流的天梯,结束了上古洪荒时期,人神混居的时代。使这世间,逐渐归于人族,归于人类。 那么武王伐纣,那么那一卷封神榜,便是要四海散仙八荒妖魔,要那些自诩逍遥自在却又为祸人间的仙神们,俱是归于统属。 只有这,方才是不可违逆的天地大势,是时代的潮流。 然而这样的大势与潮流,由仙神们所创造,更是由 由什么呢? 半空之中,所有的战斗走到尽头。有铅灰色的、带血的白羽纷纷扬扬,从天空里落下。 米迦勒与加百列在付出了极大代价,在带来的天使军团尽数覆灭之后,终是险而又险的逃脱,并不曾留下任何狠话。 哮天犬与梅山兄弟等本是要追的。只不过杨戬以手中三尖两刃刀翻转,化玄铁墨扇。却是摇头,开口道: “不急,不急。” 他同梅山兄弟等抱拳,使他们领了三千草头神先行离开。然后从虚空里走下,来到江辞身前。他问: “那么小江兄弟你以为,仙神又应该是怎样的,仙神和凡人之间” 他失笑,目露恍惚道: “还是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故事,什么样的故事。 许多神明,或许并不是从一开始,便爱众生,爱这世间的。只是 只是什么呢?如果说,幸福的遭遇大多趋同。不幸的人生,万万千千。那么杨戬曾以为,他是很幸福的。 即使那相较于他后来的岁月而言,是如此短暂,如此不值一提。几乎被淹没在上千载时光中,再无法有任何找寻。 即使后来的他同样是获得了很多很多。本不该再为此,有任何贪恋与不舍。可他曾是一个人。然后才成了仙,成了神。 不同的是他的母亲曾是神。受神农氏相邀,本是为了传授技艺,让人族过得更好而来。以人类的身份来到世间。 然后同他的父亲相识,相知,相爱 这本是他母亲漫长神生里的一段插曲,这在曾经的上古洪荒大地上,并不罕见。而他,同样是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人族而长大。 他本以为,那便是永远。他本当是作为一个人族度过一生。 在这个过程里,他可以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神采飞扬的青年 直至他在某一日醒悟,他从父辈手里,在族人的殷切期盼中,接过重任。开始如前人一般,为了整个族群、为了人族的生存和活下去而奋斗。 但一切的发生却又是如此突然。 他所以为的平静被打破,他本以为枯燥的、无聊的、乏善可陈的生活在一瞬间里远去。他漫长神生里,对家的最后印象,竟是 是什么呢? 火,漫天的火,无穷的火,照耀了整个天际,将他的家燃烧。 让他的父亲在火中自刎。叫他的母亲在火中放下武器,被天兵天将们戴上镣铐与刑罚。那是 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们,以他族人的性命作为要挟。要他的父亲死去,要他的母亲束手就擒,为本不存在的过错而付出代价。 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场杀鸡儆猴,是那初掌权力的玉帝要以此将自己的威严确立。 用他父亲的血,用他母亲的悲惨遭遇来确立。 他几乎是生生咬碎了牙,含糊不清的吞掉了血泪。他本是要冲破他母亲亲手设置结界的封锁,要将那些天兵天将们撕碎,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可 当他在悲愤欲绝里醒来之后,他看到的不过是一片废墟,是族人沉痛的脸。他的父亲已经葬下。 他沉默的磨了刀,揣在怀里,便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 “报仇。” “怎么报?你杀得了他们,你打得过他们吗?” “我” 他一阵语塞,哑声,然后开口道: “天南海北,我要去找他们,我记得他们的脸。” 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这样的能力,在他所要面对的敌人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如此不值一提。 只是所有人,所有目睹了那一幕幕惨象的、他的族人都知晓,他们留不住他,他们无法留住他。 “你一个人做得了什么,能做什么?你知道他们是谁,你打得过谁?” “我听说,昆仑山上有仙人,只要你同他们有缘,便会有机会被收在门下,学得技艺与本事。你要报仇,你要去找他们,不如先去昆仑吧。” “去拜师学艺,学得一身本事。” 明月高悬的暗夜里,将要离开村子的道路上,年长的族人带人堵住了他,以手拍过他的肩头,留下一声声叹息。他们说: “你的父亲虽然但,想想你的母亲。她还没有死,还等着你去救。所以遇到事情不要逞强,不要莽撞。要再想想,再多想想。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少年意气,过刚易折。遑论在他遭逢了大变,在他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以及母亲的被带走而无能为力。 他们其实是想将他拦住的。 但如何拦,怎么拦?便是能拦得了一时,难道便拦得了一世不成? 于是他们只能是开口,递上行囊,递上准备好的干粮、武器等种种。 又叫身强力壮的青年上前,将他送到最近的城池,打听去往昆仑的路线。 “谢谢。” 他无声开口,说出谢意。他的泪水,似乎早在父母离散家破人亡的那一日流干。可 可什么呢?便在他转身,将要踏上路途,去寻那渺渺昆仑,可以传授他本事的仙人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风里,传来族人担忧的、不安的高喊。 “如果如果找不到,抑或者是没缘,那就回来吧。” 彼时的他尚不懂,那风里传来的情感。只是在那一瞬间里,泪水夺目而出。只是固执的觉得,缘,又怎么是会没缘呢? 他跋过山,涉过水。从一个个人族、妖族的地盘里走过,险死还生,几乎要将性命彻底交代。 他一路风餐露宿,族人递出的、那叫他带走的干粮早已消耗殆尽。最饿时,他甚至要同野狗抢食,咀嚼起不知名的树皮野草。 他独自一人,走过了春,走过了夏,走过了秋冬。从后世的蜀中出发,终是在不知多久之后,走到了白雪皑皑的昆仑山下。 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那开山收徒的仙人,而是 是什么呢? 是一个个眉目面露惊奇,要将他斩草除根的天兵天将。是那昆仑山上的仙人,已经久不入世,更不会再收徒的噩耗。 他走到了昆仑山下。他还是走到了昆仑山下。 混杂在那些采药人当中,通过乔装改扮的方式,突破了天兵天将的封锁,一步步走到了昆仑山上,走向那通往白玉京的路途。 白玉京高,高万仞。那是他未来的师祖,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 当然,彼时的他是不知晓这些的。 他只是觉得,那山好高好高,高到他根本便看不到顶。而那路,又好长好长,长到叫他几乎走不到尽头。 那是较之以他从蜀中到昆仑,更加艰险,更加漫长,更加遥远的路途与距离。他的耳边,他的眼前,似乎是已经出现了幻听与幻象,在促使他离开。 可离开,如何离开,怎么离开? 在他终于是看到白玉京的大门,在他的脚,终于是踏足到仙人的土地。他听到了有声音从云层里传来,说: “痴儿,归家去吧。” 家?他又哪还有家。他的眼中,燃起燎原的、固执且充满仇恨的火,他的记忆与思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那叫他亲眼目睹,家中所有的一切俱是成灰,父亲死在自己面前母亲被抓走的那一日。 他想到了母亲要他平安一生的希望,想到了父亲自刎时溅出的血。更想到了族人说的,他的母亲等着他去救出。 他跪倒在白玉京前,高喊: “我叫杨戬,我从蜀中来,希望拜在仙人门下。” “我的父亲是凡人杨天佑,我的母亲是云华仙子,目前正被关在桃山之上。” 他给出介绍。那是他在从蜀中到昆仑的千万里路程里,在那些人族、妖族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来的真相。 拼凑出来的,有关他母亲的下落。他说: “我要拜师学艺,我要习得一身本事,救出母亲。” 他深深叩头。他的话语,回荡在这天地。但 无缘。 是云层里的仙人开口,告知他答案。不愿叫他所接受的答案。 他说,“我有诚心。” 然而有诚心,有天赋,有毅力,因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到白玉京前的凡人与妖族,又何止万万千千? 他并没有得到仙人的回复。他的身侧,风吹起,雪花从天空里飘落。却又在下一瞬间里被扫开,仿佛是白玉京里的仙人们,在无声逐客。 所以怎么办? 要走,要离开,要放弃吗? 要回到他那早已经没有了家的家乡,度过普通且平凡的一生,直至死亡的来临。抑或者被那些天兵天将们,斩草除根? 那一瞬间里,他似乎想到了许多许多。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去想,没去思考。 他跪倒在那白玉京下,渴了,就以积雪吞下。饿了,就用野草与粗粝的饼子、果子充饥。 他应该是要感谢他身体里的另一半、属于神明的血脉的。这使他没有想象中的孱弱,叫他的生命力足够顽强。顽强到 顽强到什么呢?奇迹并没有降临,反倒是山下的天兵天将发现了他的突破重重封锁,发现了他的踪迹,发现了他已经来到白玉京下。 “不要惊扰了里面的仙人。” 是奉命前来搜捕,要将他杀掉的天兵天将对视过一眼,达成共识。然后举起手中的武器,向着他走来。 彼时的他尚不是后来的他,不过是一个有着半神血脉的,没有修炼的凡人。而他的躯体与意志,早便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只是在这一瞬间里,他又听到了仙人的言语,从他内心里响起。说: “只要你现在放下,我可将你送回蜀中,使你不必再遭受追杀。” 放下,如何放下? 第37章 我的剑,叫斩仙(满30…… 仙人慈悲, 给了杨戬生路。然而仙人无情,却又好似是要坐视了他的死亡。他摇头,再一次的,将那提议拒绝。 他用手抓了雪、抓了地面的尘土, 对着那袭来的天兵天将洒下。 他以怀中的利刃, 用手、用脚、用牙齿,用他所能用到的一切武器, 做出反抗。 他再一次开口, 高喊: “我叫杨戬, 我从蜀中来,希望拜在仙人门下。” “我的父亲是凡人杨天佑, 我的母亲是云华仙子, 目前正被关在桃山之上。” “我要拜师学艺,我要习得一身本事, 救出母亲。” 生死面前,他自然是想要活,不想死去的。 但如果活着的代价,是放下所有的遭遇与仇恨,回到蜀中,以平凡人的身份度过一生, 他又何必来到这昆仑山上, 玉京山前? 他没有再听到仙人的回答。他的身上, 没有奇迹发生。他身体里的另一半血脉, 并没有发挥太大的效用。 盗匪, 断崖,滚石,妖族 这一路走来, 他经历了许多许多,他遭受了许多许多危险。但他终究是幸运的。所以他来到了这昆仑山上,来到了这玉京山前。 但他却又是如此不幸。他所谓的困兽之斗,拼死一搏对神明,即使是对这些神力并不高超的天兵天将而言,同样是如此可笑。 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他的脚下,是一眼看不到底的茫茫云层,是有罡风在呼啸。他的身后,是手拿武器,显然是被激怒的天兵天将在逼近。 他又听到了仙人的声音,问他可悔,可要放弃?可要离开这玉京山,回返蜀中。 他摇头。 他只是恨。恨他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将这天地掀翻,将那规则更改,将他的母亲救出。 让那导致了一切的祸首,付出代价。 “那是家仇。” 他开口,给出评判。但江辞却又是知晓,他最终还是拜在了仙人门下,学得一身本事,并且要将他的母亲救出的。 劈山救母最早的版本,是眼前的二郎神杨戬,而不是后来的沉香。 甚至可以说,沉香劈山救母与宝莲灯的故事,本就是由此演化而来。 遑论杨戬的讲述里,他并没有提到大哥,妹妹,提到三圣母。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我同样是在很久之后,才领会到作为一个神,所应有的职责的。” 是杨戬开口,给出总结。他说 说什么呢? 说仙人终究是仁慈,终究是有情,终究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在他从玉京山上跳下之际,对着他伸出手,将他从必死的局面里拉回,收录到门墙。 即使仙人的卦象起,便早已经从那卦象中,窥探到了模模糊糊的未来。 将天际染红,将所有的一切都带上了血色的未来。 那么他呢?他超凡入圣,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完成了很多人一生所不能达到的修行。然后拜别了师尊,劈开桃山,想要救出母亲。 可他却又眼见了母亲陨落在自己跟前。然后在极端的悲愤之下,凭借了一腔的孤勇杀上天庭,要将头顶的不公与压迫打破。 他在人世里,留下了担山赶日的传说。 他以合拢的扇柄敲击过掌心,一声叹息,笑容冷漠且疏离道: “我本是要以一己之力,将那天庭掀翻的。” 但彼时的他还做不到那一点。又或者说,有规则与力量在将他桎梏。于是他在重伤濒死,逃脱了天庭追杀之后,又回到了仙人身边。 他似乎将仇恨忘记。只是按照他母亲陨落之前,所想、所希望的那样,好好生活,成长。直到 直到凤鸣岐山,他领了师门命令,来到西岐。亲身经历和参与了那场封神之战。 那自然不是一场属于凡人的战争。个中的牵扯与纠葛,更无法细说。 所以不同于江辞口中,“小邦周”与“大邑商”之间的争斗。在这个过程里,在那场战争中,凡人 凡人又是什么呢? 是蝼蚁,是炮灰,是草芥。是任意一场仙神之间的斗法,便会被轻易波及的背景板? 他离开人间的时间,似乎已经太长太长。以致于在他尚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他便成了“仙人”、“上仙”中的一员。而他 他与哪吒等,虽然在极力将凡人保全,在不使士兵们,受到波及。 但那毕竟是战场。是仙神们一不留神,尚且会葬身于此的战场。 他已经记不清楚他送走了多少人。更记不清楚,有多少前日里还在同他把酒言欢的同门、战友陨落。 是的,同门,战友。 他想到了他来到西岐之前,他同他的师尊玉鼎真人,那要他离去、却又对着他伸出了手的仙人的对话。 “您为何说,我们师徒无缘?” “我的剑,叫斩仙。” 这是一个看上去,和他所提出的问题没有任何相干的回答。只是他清楚,他的师尊并不是无的放矢之辈。于是他再问: “您又为何收我?” 玉鼎真人给出的答复是,“你有诚心”。 诚心。 他本是不懂的。可是当他站在战场,当他目睹了一个个生灵的死亡,看着这战场上,随时都有凡人在死去。 在受了仙神斗法的波及而死去。 他忽然就懂了。因为他原本,同样是那容易受到影响与波及中的一员。 至少懂了一部分。 斩断成仙路,斩掉成仙人,这是玉鼎真人的剑。同样是玉京山上,玉虚宫里,玉清元始天尊等诸位大佬的共识。而诚心 什么样的诚心,方才会使太清、玉清、上清三位教主,安排好了门人弟子的死亡,签下那封神榜? 他不清楚,只是知晓。这天地,会是凡人的天地。 所以将一切开启的纣王帝辛是凡人,带领大家反抗的文王姬昌、武王姬发是凡人。两军之中,叫阵的、对垒的士兵们,同样是凡人。 即使凡人们的作用,在这样的战场里,聊胜于无,更像是累赘。可 当古老的神治时代结束,当仙神们远离人间。这世间的凡人们,终是要自己将一切主宰的。 这是人间,是属于凡人的、人类的人间。 “便如同婴儿依赖于父母的成长,在最初始时,在他们尚且无法行走,无法觅食。神明们是他们的父母。” 是杨戬开口,将话题转过,语不惊人死不休,说起这神明复苏,文明沦落的世界里,从未有人思考的问题。 他说,神创造了人。但人类的意识与思潮,同样是会将神明影响。 这从来,便不是一种单向的连接。 当然,正如孩童终究是会长大,会成年,会离开父母一般。 凡人们,同样会离开神明的视野,脱离神明的怀抱与控制。 这是一个或被动,或主动的选择。却又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 是一个文明,走向发展与成熟的必要烙印。 甚至于那一刻,并不是从封神一战开始。而是在更早之前,在颛顼氏斩断天梯。在伏羲、女娲以华胥氏子女,以人族的身份,降临到世间。 那所有的仙神们,那大地之上的人族们,都在或被动或主动,推动着这一事件的发展。 推动着文明的向前。 正是如此,只有如此,只有这样,才是不朽。 真正的不朽。 即使是失落和忘却,同样会再重临。 同样会有人从故纸堆里,在石头上将他们找寻。 便如同是江辞应了原身的召唤而来,而他们,又在江辞的召请之下复苏。 当然,彼时的杨戬是没有察觉到那一点,意识到那一点的。他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同样是棋子,是局中人。他同样在随波逐流,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但他至少,是可以肆意的撕毁玉帝的任命诏书,听调不听宣,选择回到蜀地的。 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封神归灌江。 那是他来时的地方,是他的 家。 他早已没有了家。他的父母亲人,早便已经不再。他曾经的族人,早便已经化作黄土。 可当他行走在蜀地的土地。当他双眼所见,当他神识里感受到的,是那些本以为叫他早便已经遗忘,却又分明是深入骨髓,根植到灵魂里的气息。 他出生在这里,他的父亲埋葬在这里。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他在这里立下了道场。他开始如同将家经营一般,将整个蜀地经营。 他在离开蜀地的无数年里,见到了广阔天地。他在封神一战的短短数年中,见到了众生。 然后当他在回到蜀地之后。当他和梅山兄弟等为伴,带领着草头神斩妖除魔,杀伐四方。 当他以李冰之子李二郎的身份,斩杀孽龙,帮助了李冰修筑都江堰。 当他的名号与塑像在蜀地各处兴起 他见到了自己。 可当他望向江辞,却又明知故问。 “凡人们,同样是习惯于按照自己的意愿与想法,将神明定义和想象的,不是吗?” 第38章 那岛的名字,叫当归…… 伴随了杨戬口中话语落下, 阎鹤年、林源等人面面相觑。面上有震惊,有不解,有茫然。 弹幕同样炸开。为这神明问出的问题而感到惊奇。毕竟—— 【凡人如何定义神明,又如何能将神明影响?】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神明, 都是任性妄为, 对我们怀有恶意的吗?】 【神爱众生,神, 真的会爱着这众生?】 有问题接连不断的被提出, 在他们的脑海中升起。让他们思考起, 这文明沦落世界里,从未有人认真思考过的问题。 但在这一刻, 在这个他们的生存与活下去尚且是为难的时间段里, 他们得不到答案。 至少得不到一个完美的,叫他们满意的答案。 唯有杨戬的形貌在那一瞬间里变幻, 是泥塑木雕的神像、是黑袍银甲的天神、是赭衣绣袍的少年郎等不同的形象。 这是他,又不是他。是永夜之前的世人口耳相传里,想象中,有关于他的各种样子。 杨二郎是他,李二郎是他,木二郎是他 他的形貌与神职等种种, 同样在根据世人赋予的思潮而改变。 他的目光之下, 江辞凝眉, 张了口, 似是要说些什么, 问出什么。可下一刻,宝莲灯清辉之下,众人身形俱是一阵不稳与摇晃。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有人开口, 面上一阵惊慌失措。弹幕中,同样是有人做出猜测。只道是: 【难道是又有什么伟大的存在降临,又或者那几位醒来了吗?】 然而杨戬与江辞对视过一眼,俱是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更加棘手的事情。那是 “是我们脚下的土地,在移动!” 阎鹤年开口,喊出一个叫人只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再合理不过的事实。 并非是有谁在醒来,更不是有哪一位复苏的神明在降临。而是他们脚下的土地,是这片神弃之地在移动。 在如同风浪里的浮木一般,被放逐到黑暗里,随波逐流,直至被吞噬。 可这又怎么可能? 神弃之地存在了无数年。有机遇,有诡异,有神明 可这片土地在那里,就在那里。位置与方位,又何曾发生过改变? 但建御雷神、阿波罗、阿尔忒弥斯等,俱是陨落在这神弃之地中。 那些订下了合约,达成了同盟,要将大夏瓜分使大夏沦陷的神明们。就真的会容忍,江辞将失落的文明带回不成? 这本是阎鹤年等,早便已经考虑过的问题。在踏足这神弃之地前,他们同样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仲卿口中,005号绝密计划,便是由此而产生。可 “劳烦各位,便先换个地方,呆上一呆吧。” 是杨戬开口,以目光望向了阎鹤年等人。又以手拍了江辞的肩头,道: “小江兄弟,今日我杨某人便好人做到底,送你们回转大夏如何?” 回转大夏? 江辞内心微动。便见了杨戬以拍过了他肩头的手收回,摊开,有古老的卷轴随之显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 众人不解。然而江辞以目光望过,面上一阵恍然。他的脑海中,系统同样做出提醒。 【传说物品:山河社稷图 功效:天地山河,俱在此图中,你们说,这图又会有什么效用呢?】 这是一张自成世界的图。在杨戬拿出的那一刻,江辞便自然而然的知晓了其效用。更知晓了杨戬的打算。 这对江辞而言,不失为一个很好的,让他带领了这些人从神弃之地里走出,回到大夏的方法。况且大夏 大夏还有人,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是的,他们。 他认认真真的谢过杨戬,又伸手,引向那叫杨戬抛到空中,自行摊开的山河社稷图。对众人道: “诸位如果信得过我,请先进到这山河社稷图中,呆上一呆。我自会将各位,平安带回大夏。” 【虽然这位真君大人很帅,但江神就这么叫大家进到那山河社稷图中,靠谱吗?】 【就是,我看啊,这两人合起伙来,该不会是要把主播等这些人一网打尽吧?】 弹幕里,有人不安,有人疑虑。然而更多的,却是对上述言论的嘲讽。毕竟 【脑子是个好东西!整天怀疑这怀疑那的,江神如果要动手,不得早动手了!】 杨戬是否值得信赖不好说,江辞 “我等自然是信得过江先生,信得过这位杨这位清源妙道真君的。” 阎鹤年开口,哈哈大笑,率先对着江辞敬了礼。又对着杨戬拱手。转身,便要带着一众值夜者小队的成员们,走进那山河社稷图中。 不过就在他们转身,将要离去之际。他却又是回头,一脸郑重的对江辞与杨戬道: “如果事情过于危急,还请两位,万万保重自身。不要顾念我等。” 他的身后,一众值夜者小队的成员同样点头。神色间,一往无前,显然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是如此,那些幸存者们同样如此。很快便鱼贯而入,进到那山河社稷图中,直至林源走在最后,开口,对江辞道一声保重。 山河社稷图内,那无穷变化,对这永夜之后的众生而言,堪称是神迹的情况,又将引起何等惊奇且不去说。 那本就是神迹。 山河社稷图外,杨戬招手将那山河社稷图收拢了。方才开口,问江辞道: “小江兄弟,可要同我一起看上一看,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何而导致这般变故。”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内心里略有几分激动与飘飘然。似乎已经是沦陷在杨戬一声声“小江兄弟”里,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江辞强压了翘起的唇角。 点头,开口,对杨戬道: “有劳杨二哥。” 话说,他叫我一声兄弟,我叫他二哥,是没问题,并且很合理的,对吧? 什么,你问如此危急关头,江辞面上,怎么不见半点担忧。 拜托,那可是杨戬唉。这永夜之后的众生不清楚杨戬的本事,江辞还能不清楚不成? 他自然是对杨戬,有着极大的信心与信任的。而杨戬 杨戬起了祥云,很快便带着江辞来到虚空。 脚下的城池在缩小,他们的视角与高度,在不断增大。直至 直至什么呢? 永夜之后,血色的月亮存在的天空里,神弃之地的上空。 伴随了他与杨戬向着更高处而去。那一瞬间里,江辞好像是看到了至暗时刻之前,人类科技造物与基地的遗留。 看到了一座座高塔,一座座如同废墟一样的信号塔。本应该如同星星一般,要将整个苍穹照亮。 但 远了,更远了。当脚下的遗迹,在他的肉眼中模糊。当他抬眼,望向高处的那轮红月,望向苍穹。 那一瞬间里,他瞳孔紧缩,分明是在月亮周围,看到了忠实的停留在脚下的这颗星球之外的,早便已经不再运转和工作的 空间站。 他无声开口,吐出那和永夜之后的世界,格格不入的词汇。他抬手捂住了眼,眼中似有血迹渗出。 可当他垂下眼,透过手指的缝隙,他又分明是看到了无边的黑暗里,他们脚下的这片神弃之地,如阎鹤年所猜测的那般,在被放逐和漂移。那是 是有庞大的黑龙,伙同了无数条毒蛇,在神弃之地的底部啃食。 直到这一刻,江辞才恍然惊觉,原来他们脚下的这片神弃之地,竟是一处岛屿。 一处对他而言,或许是有陌生,却又再熟悉不过的岛屿。 至少他熟悉那岛屿的轮廓,只是 只是什么呢? 他虽然无法确定,那岛屿,是否便是他记忆里的那一座。他却又是无法容忍,眼下的神弃之地,在他眼中被彻底放逐和吞噬的。 即使在一个又一个的神明陨落之后,那些想要将神弃之地变作神明狩猎场的神明们,已经是放弃了他们脚下的这地界。可 他眸色泛红,挡在眼前的手挪开,神情泛冷。他开口,指向那岛屿之下的黑龙道: “那是尼德霍格。” 北欧神话里,盘踞在世界树底部,将世界树啃食的黑龙。 他的目标,却又并不仅仅是如此,并不仅仅是将尼德霍格杀掉。他对着杨戬深施一礼,认认真真的对着这叫他召唤而来的神明道: “还请真君助我。” “为何?” 是杨戬摩挲过掌中的山河社稷图,问。他只答应过,将江辞等一众凡人送回大夏,却不包括斩杀尼德霍格。更不包括,江辞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 然而江辞同样是以目光落在杨戬手中的山河社稷图上,而后挪开。落在了脚下的神弃之地,落在那被尼德霍格啃食的岛屿。 他指过那正在一点点消亡的岛,说: “那岛的名字,叫当归。” 当归。 隐藏的迷雾被拨开。他终于是知晓和吐出了属于脚下这岛屿,属于这片神弃之地的,最真实的名。 第39章 你同样可以称呼我为,鸿…… 当归, 这不仅是一种药材。更是一个希望,一点寄托,一种纵使跨越了时间岁月,同样不可以被磨灭的情怀。 祖宗之土, 不可尺寸与人。我们曾经失去的, 自当会收回,自当会归来。 而眼前的这座岛, 自然是一座属于大夏的岛。一片属于大夏, 并且本该属于大夏的土地。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永夜之后, 百多年前的大夏人,曾在此建立了基地。曾想要将这里, 以及这里之外的、更远的土地建设。 更因为这岛和大夏之间, 从很多年前开始,在永夜之前, 便已经是有了牵绊。有了牵连。 江辞又怎可坐视了这岛的被放逐和沉没,坐视了眼前的神弃之地,叫可以啃食世界树的龙所啃食? 即使他清楚,那些神明们还有后手,要阻止他回到大夏。但 “那同样是大夏的土地。” 他说。 即使他不清楚,这岛又为何成了神弃之地。 更不清楚, 永夜之后, 人类至暗时刻之前, 大夏与神明的战事, 又为何会在这岛上发生。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片土地, 自当归来。” 他伸出的指尖收回,眉眼间,一派坚定、坦然与一往无前。宝莲灯清辉照耀之下, 他静静回望了杨戬。眸中神色,竟叫杨戬一阵恍惚。 叫杨戬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很久以前。 想到了在蜀地呆过的,贯穿了他神生的漫长岁月。 即使他作为神明,从很早之前开始,便不再对人间的事、对凡人的事有过多插手。 可作为生于斯长于斯,受了蜀地百姓香火供奉的神明。 他自然是受到了那份生民意愿的影响。自然是能够理解,江辞口中,当归两个字眼说出时,那份跨越了时空而来的情感的。 他曾见了太多太多。那是 是什么呢? 是五丈原前,诸葛亮点燃七星灯,鞠躬尽瘁,却未能完成北伐的遗憾。 是钓鱼城里,蒙元铁骑之下,川渝军民长达半个世纪的坚守。 是国家有难,蜀人出川,身裹死字旗的大义 那是凡人的世界。是天梯斩断,仙神们退出人间,最后有希望成就人皇之位的帝王死去之后。他们脚下的文明,终是摆脱父母,走向成年。 他们不再需要神明的精心呵护与关照。 不再依赖于神明将技艺传授,将知识授予,将道德与规范制定,带领他们走出蒙昧。从夹缝之中,生存下来。 他们掌握了火,他们学会了使用工具,他们创造了典籍与文化 他们跌跌撞撞的向前,直至生长出无坚不摧的羽翼。一人又一人,一代又一代的,在那片土地上生存与传承。 那是人间,那是属于凡人的人间。 纵使他们将神明供奉和传唱。纵使他们从未忘记父母,忘记那带领他们走出蒙昧的神明。可 他们在血与火里翻滚。在钢刀与铁骑,甚至坚船利炮中,跌倒又爬起。将文明的脊梁与血肉塑造。 他们已经不再需要神明的庇护和降临。 他们反过来将神明影响,任凭了自己的群体记忆与意愿,将神明打扮。 那是人道之火,在灼灼燃烧。即使是天神,同样只是背景板。同样无法有任何插手,再干涉人间,决定他们的何去何从。 斩仙?不,斩掉仙人,斩掉神明的剑,从来就由他们自己执起。由那些凡人们,自己来完成。 所以他开口,摇头,于江辞的目光之下,说: “这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本应当完成的事情。” 是你们应当以你们自己的力量,将一切收回。不过—— 杨戬哈哈大笑,随手将山河社稷图抛到江辞手中。先是使哮天犬与肩上神鹰上前,同那正在啃食脚下岛屿的尼德霍格缠斗。方才开口,道: “人道的火焰,纵使未曾熄灭。但这是永夜之后的神明时代。而我,又应了你的召唤前来。所以……” 那曾经将他供奉了的大夏生民的意愿,那跨越了时空而来的大夏人的寄托,那来自于文明传承里的理想与宿愿。 至少在此刻,他是无法无动于衷。而那些,同样,应该由他来完成。 所以他以手拍了江辞的肩头,以山河社稷图的口诀传递到江辞耳中。充满欣慰的对江辞道: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来为你阻拦那些不开眼的宵小。” 他转身,将三尖两刃刀对着下方划下,然后飞身而起,飞离那岛所在的范围,立身在云层,面向了远处的黑暗。 他的声音响彻在这永夜之后天地,问: “杨戬在此,谁敢来犯?” 惊涛拍岸,战鼓敲响。他的身后,梅山兄弟领了三千草头神的身形若隐若现。前来助阵。 他的身前,充满了诡谲的黑暗里,分明是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却又有所顾忌。不敢有任何上前。 神明的世界吗? 江辞握紧了手中的宝莲灯,以杨戬传下的山河社稷图口诀运转了,将那山河社稷图摊开,虚虚的落在空中,指向下方的地界。 伴随了尺水寒芒倒映,杨戬三尖两刃刀的光芒落下,那一边将他们脚下岛屿啃食,一边同哮天犬与神鹰缠斗的尼德霍格,已是被斩杀。 被彻底分为两半,沉没在海里,掀起一阵巨浪。 江辞的肉眼之下,岛屿的周围,隐隐可见峥嵘,仿佛是有什么在露出棱角。 他心头微动,却没有停下接下来的动作。而是在脑海里开口,对系统道: 【我确定。】 确定什么?当然是将最后一点积分彻底消耗,将下方的岛屿,那流落在大夏之外不知多少时日的神弃之地,彻底收回。 收回到了山河社稷图中。带走,带归大夏。 这本是不可能。因为这片土地流离已久,早便已经不在大夏的范围,更不在大夏的边境线庇护之内。 人类的至暗时刻之后,属于这片土地的过往,早便已经被彻底的扭曲和抹去。可 【你脚下的岛屿,即将要沉没。你踏足到这世界的初始任务,已经完成。 你是否确定要将所有的初级阶段奖励消耗,只为换取一个,使你脚下的土地,同样是回到大夏的机会? 即使,你即将要前往的大夏,同样是千疮百孔,已经快要沉没。】 【我确定。】 江辞在脑海里,再一次的,给出了回答。并不曾被系统的言语左右,更不曾有任何动摇。 他伸出手,说: “欢迎回家,欢迎你同我一起,回到大夏。009” 是的,009,在那一瞬间里,在他脑海中,系统以愈发人性化的态度显露。他终于是将一切联系起来,做出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猜想。 他想,他应该,是知晓了系统的身份,猜到了系统的来历。 那是永夜之后,那位造物主被分食,人类的至暗时刻彻底来临之前。没有神明复苏的大夏人,用他们的智慧与手段,打造出来的人工智能。 打造出来的,用以将永夜终结的系统。 他们早已经成年,他们不再需要神明的庇护,更不需要神明的降临。可是在有朝一日,在更大的风浪来袭,在他们的文明,同样是要退回到蒙昧。 他们留下了道标。 使那些根植在他们文明土壤里的神明归来的,叫一切复苏的道标。 不,那或许不是他们的刻意而为,不过是 是什么呢? 江辞脑海内,系统给出了回答。充满了恍惚的,仿佛是失真的回答。 【在永夜之后,文明失落之前,我们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 求神的,拜佛的,发展科技的,基因改造的 每个人都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每个人都在尝试,都在为了文明的生存与传承,而努力。但 失败了,失败了,都失败了。这是一个充满了不详的世界。 即使他们曾经一度见到光明,曾经只差一点,便可以将一切改变。他们终究,是倒在黑夜里。他们所迎来的,不过是更加黑暗的长夜。 便如同倒在神弃之地的原身。在他们死后,一切并没有变得更好,而是向着更坏的方向转变。 但他们却又是成功了的。 即使他们同样不曾想到,不曾真正将那真正的原理弄清。即使这一切对系统而言,同样是不可以用理性、数据,与思维来解释 【鸿蒙肇判,风气始开。这是我最初的创造者,对我的寄语。你同样可以称呼我为,鸿蒙。】 是江辞脑海里,系统给出答复。它说,009是它,鸿蒙是它。江辞在原本世界里,接触到的最早、最初始的人工智能,同样是它。 它是人类文明与智慧的造物。 是那失落的大夏文明的参与者,旁观者,传承者与延续者。 它在江辞的身侧,将自己变幻为了江辞与林源等人,俱是看到过的小孩模样。 它以手指了那随着江辞以山河社稷图口诀催动,以系统力量驱使,向着山河社稷图飞来的岛屿边缘。问: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第40章 杨二哥,我们回家 是什么?江辞顺着顺着009, 或者说鸿蒙系统的指引,看到了那越来越近的岛屿边缘,看到了 他本以为,他看到的会是砖石, 是泥土。是被尼德霍格啃食的土地碎片, 在脱离大陆架之后,往下掉落。 但事实却是, 呈现在他眼前并且叫他肉眼所能见到的, 是钢筋水泥的结构, 和冰冷的钢铁。 是在那岛屿的边缘,被尼德霍格啃食的泥土落下之后, 有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造物, 正在红月之下,散发着冷硬的光芒。 “这是” 这自不是自然的造化生成, 更不是神明的手段。 江辞睁大了眼,只觉得目眩神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激荡。 不远处,将目光瞥过,看到了这一幕的杨戬、梅山兄弟等同样是如此。 即使他们已经足够高估了人类的文明,高估了人类的智慧, 可 “凡人与神明最初的战斗, 便是在此展开。” 是江辞身侧, 系统开口, 将那本扭曲和篡改的真相讲出。 它说, 这本该叫作当归,却被当世人称为神弃之地的地方,是大夏的凡人们, 和神明最初的战场。 在永夜降临诡异生出,大夏之外的神系,纷纷复苏。属于大夏的危机,便已经到来,没有任何转寰。 将人族奴役,将信徒驱使的神明们,自然是会对大夏这片没有神明复苏的土地,充满了觊觎与向往。 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其收到囊中,使整个大夏成为自己的地界。 这自不会是一个愉快并且充满了和平的过程。虽然在一开始,便受到了阻碍。可是…… 可是什么呢? 神明们同大夏人之间的战争爆发。在一开始,这座游离在大夏边境线之外的岛屿,便被神明出手击沉,做为对大夏的警告。 大夏的边境线以内,没有神明复苏。大夏的边境线以外,时时都有神明在游离,面露垂涎与觊觎。 希望将那片土地占据的同时,将那片土地上的凡人奴役。 面对了那叫他们无计可施的边境线。那些不怀好意的神明们,自然是想要将大夏人激怒,想要引蛇出洞,让这些凡人,直面他们的恐怖与威胁的。 他们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他们在那些大夏人、在那些永夜之后的大夏人身上,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溃败和打击。即使那样的代价,对大夏人而言,是如此惨重。可 神明又怎会被凡人杀死?又怎会在凡人的攻击之下,受伤流血,甚至是陨落呢? 神明们想不清楚其中的道理。而凡人,那些大夏的凡人们,在那被他们击沉的岛屿上方,原来的位置上,建立了一座新的、和原来一样的岛屿。 不,那或许是不一样的。因为那同样是一样武器,一处基地。 是一座叫大夏人从神明不能进入的边境线里走出,对神明发起攻击,将同样是受难的凡人解救的堡垒。 即使这一切,并不顺利,更不是一条坦途。就如同是那神秘的地下基地里,一众工作人员破译的那般。 他们建造基地的速度,总是赶不上神明们破坏的速度。可 他们是如此满怀希望的,要将黑暗驱散,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他们曾差一点点,便将黑暗驱散。便让这永夜之后的世间,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它说: “我便是在那个时候,跟随了他们,来到这里。” 它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无数个和神明血战,将岛屿重新立起和建设,想要使世界变得更好的大夏人。 是无数个同无名青年一般,没有留下姓名,便连过往与事迹,同样被扭曲篡夺的先辈。 他们并不是生长在这里。直到他们死去之前,他们都没有看到他们想要那一日的来临。而在他们死后,没有鲜花,没有墓碑,没有哀悼。 便连系统这非人的造物,同样是彻底失去了同中央系统之间的联系,陷入到休眠。 他们已经被遗忘。便连系统自身,同样是忘却了过往。直到 “我们还会再回来吗?” 系统问。将目光收回,望向脚下,面色与神情间,似有几分晦涩。 这并非是它不想回到大夏。而是它和人类的至暗之前,很多从大夏走出的、曾和神明战斗的人一般,本是带着使命前来。 他们最初的目的,是要让世界变得更好。是要将永夜与黑暗驱散,叫这本属于凡人的世间,再归于凡人。 他们的目光,从不仅限于大夏。他们的目的,是要这世界,再恢复成原本的、最初的模样。他们 “当然。” 是江辞开口,给出肯定的答复。他说: “我们会再归来。” 到那时,他们自然是会将前人未完成的事情完成。让所有的一切,俱是如前人所希望的那般,变得更好。 他的目光之下,系统的身影消散,说: “不管成功与否,我们一起希望、等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它告诉江辞,“我曾经的数据告诉我,人类在和神明交手时,获胜的可能性是0,但曾经的你们,用事实给了我不一样的答案。” “我的创造者说,人类,是一个创造奇迹的种族。我期待你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创造的奇迹。” 奇迹。伴随了系统声音消散的,是下方的岛屿飞到江辞跟前,在山河社稷图与系统力量之下,不断缩小,然后被彻底吸纳到那图中。 江辞以手伸出,将摊开的山河社稷图卷了,收回。 唇角翘起,摇头,开口,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那虽然将身影消散,却仍是注视着这世间的系统道: “不,是我们一起创造的奇迹。” 那失落的五千载辉煌文明也好,永夜之后,凡人们的挣扎求生也罢。 这世间如果有奇迹,那么那奇迹,一定是由凡人,由他们自己,由一个个、一代代人所创造。 如此,方才有了五千载辉煌文明。有了永夜之后,他的到来。 有了这本当是人工智能的系统,就此具有神奇的、可以召唤神明,将失落文明带回的能力。 后羿弓、九节杖、山河社稷图、宝莲灯 从他来到此世之后,他所拿出的一切,以及那些应了他召唤而来的神明与历史人物,俱不过只是借了他的手而来。要将过往的一切重现。所以 他以宝莲灯驱使了,回首再望一眼脚下的海面,望一眼那岛屿原本存在的地方。上前,开口对杨戬道: “杨二哥,我们回家。” 回家。 梅山兄弟等的身影,在杨戬身后,在云层里隐去。 但就在杨戬回首,起了祥云,要带着他离去,回到大夏之际。他忽然开口,以指腹摩挲过手中宝莲灯,对杨戬深施一礼道: “还请杨二哥莫要怪我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如何自作主张。 下一瞬间,他以宝莲灯远远抛出,对着那深沉且诡谲的黑暗,对着同大夏边境线全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的声音,在系统的帮助下,传递得很远很远。 他说,“大夏之外的凡人们,希望这盏灯,能够帮助你们将未知的前路照亮。让你们在这永夜之后的黑暗里,寻得一线光明。” 他开口,复述过系统曾经带来的,属于百多年前的大夏人的寄语。 “人类必将永存。” 不管大夏是如何内忧外患,遭受重创。大夏之外的人类文明,又是如何被驱使与奴役,如何沦陷。 他们终将归来,终将联手,将奇迹创造。使一切回复到最初的、正常的模样。 他摩挲过掌中的山河社稷图,问杨戬,同样是问脑海里的系统道: “只要人性的光辉尚没有被磨灭,只要守护与爱,还存在。那盏灯即使熄灭,同样是会被点燃,带领世人驱散阴霾的,对吗?” 他尚无法确定,大夏之外的情况。他的双眼,还看不了,更关注不了那么远的距离。 可他想,他既然要将前人未完成的事情完成,既然立下了会归来的承诺。那么在回到大夏之前,他总该给大夏之外的凡人们,留下些什么。 他的话语之下,系统默然,杨戬同样没有给出肯定答复。不过是一脸揶揄道: “小江兄弟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有了安排,又何必问过杨某?” 但很显然,杨戬却又是没有将他怪罪的意思的。不过是拉了他的手,道: “去休去休,不如归去。” 归去,归往大夏。 伴随了杨戬话音落下的,是他们的身影闪逝,乘了祥云,向着大夏而去。哮天犬与神鹰随上且不提。空气里,隐隐残存着杨戬遗留下来的话语。 “只不过既然是灯,当然是用来驱散阴霾,将前路照亮的,不是吗?” 驱散阴霾,将前路照亮。 许久许久,直至杨戬与江辞的气息,在这片区域里彻底消失。方才有声音开口,道: “没有拦住,为什么没有拦住?找,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那盏灯找到。” “江辞,大夏,杨戬,后羿,张角,始皇帝” 巨大的海浪声中,传来无尽的絮语。 “大夏”《 》 40-50 第41章 他们都说,我是坏小孩…… 大夏是什么样的? 如果你问过江辞。那么即使他所接收到的, 原身存留下来的、和大夏相关的记忆,早已经并不完全。 那么他同样会告诉你,那是一个伟大且广袤的,在废墟中建立起来的国度。 即使他们的文明, 早便已经遗失。即使他们的过往, 早便已经被掩埋。 即使那可以阻拦神明的边境线,其实根本便阻挡不住黑山羊母神、痴愚之神、灾祸之主等在那场盛宴之后, 将天地权柄执掌的外神。 他们中的很多人, 总是被他们中最勇敢的人, 保护得很好。 只是江辞没有想到的是,局面的恶化是如此突然, 如此猝不及防。总是他早便已经有所预料, 可 在他以原身的身份,真正踏足到这片土地。他眼中看到的, 是失守的防线。 是倒在几乎被鲜血染红了的大地上的,一具具不曾瞑目的尸体。 年轻的,年老的,中年的,青年的 他的双眼闭上又睁开。他的眼前浮现的,是一个个身影奋勇上前, 拼死抵抗, 然后倒下, 死去。 前赴后继, 百死不悔。 他的耳边, 回荡的,是那些人临死之前最后的高喊与冲锋。可—— “你们这些该死的大夏人,为什么就不肯老老实实的将边境线放开, 老老实实的侍奉神明,献上忠诚与灵魂,然后去死呢?” “两百多年了,两百多年啊!” “凡人安敢忤逆神明!你们以为还是一百多年前吗?这大夏,早应该属于我们,早应该臣服在我们脚下了!” 这是永夜之后的第二百七十五年。 在江辞应了原身的召唤而来,从神弃之地里走出,将那叫当归的岛屿和流落在外的游子带回大夏。 那些被阻隔在大夏边境线之外的神明们,同样是找到了方法。 将大夏边境线破开的方法。 他尚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使用了何等样的手段。 可在他眼之所见,耳之所闻。在那叫人作呕的血腥味中,他看到了凡人的尸体遍布,听到了从海边吹来的咸风在这空气里回荡。 在这里,又哪有什么神明的言语残留?哪有什么造成了这一幕幕的祸首,在此等候和出现? 不,或许是有的。只是 “是我来迟了吗?” 他问。从空气里残留的信息里,他似乎是已经知晓了,惨象发生,其实并不是在他离开神弃之地,进到大夏之前。而是 是什么时候呢? 他弯下了身,伸出手,试图将那距离他最近的少年双眼合上。 是的,少年。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和林源差不多大,甚至面容较之以林源更加稚嫩的少年。 可就在他伸出的手,将要触碰到少年尸体的那瞬间。他的脑海中,系统做出播报与提醒。 【是否要回溯过往。查看在这里,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是。】 他在脑海里,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回答。他的眼前一阵恍惚,径自陷入到一段过往与回忆。 一段和少年相关的过往,以少年为主视角的回忆。 “喂,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那并不是现在。彼时的少年,还不是少年,而是孩童。 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孩童在又一次逃学,又一次摆脱大人的视线之后,在海边捡起了一个瓶子。瓶子里,封印着 封印着什么呢? 天性调皮,好奇心旺盛的少年却并没有将瓶子打开,更没有将瓶子再扔回海中。他只是 只是过于孤独,过于寂寞了。 他在无人的暗夜里,偷摸摸的压低了声音,摩擦了瓶子,问: “我听说从海里飘来的每一个瓶子里,都封印着诡异,封印着可以蛊惑人心的魔鬼,是真的吗?” 他并不需要回答,他其实在自言自语。 他说,他知道的,他们都说他是坏小孩。 是他害死了很多人。在那些被他害死的人里,甚至包含了他的至亲。 即使那不过是一场意外,即使那并非是他的本意,即使他同样是无辜。可 他陷入了绝境,走进了泥潭,被困在了过往里。即使 即使什么呢? 当第二天来临,他还是他。 是那个没心没肺,喜爱以捉弄人为乐趣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孩童。 他惹是生非,翘课,逃学。如同螃蟹一般,横行霸道的行走在人来人往,一点点变得繁华与热闹的街道上。 他的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伙伴。他仿佛是听到了角落里,有人聚集在一起,在窃窃私语,对着他指指点点。 “唉,你们看,是他,他又出来了。” “远点,离他远点,小心沾染上不幸。” “活下来的怎么是他?” 是啊,活下来的怎么是他,他又怎么还活着呢? 他一点点的攥紧了双手。他同样是在脑海里,一次次的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 可他依稀记得,他似乎答应了谁,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的。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孩童。是一个心智尚不成熟的,未曾接受了很好的教育,更无心接受任何束缚与管教的孩童。 他的性子,在不知不觉里偏移。他的内心中,有恶意在翻涌。他在无数个夜里,握紧了瓶子。 那叫他捡回的,或许封印着诡异,或许封印着恶魔的瓶子。 他问,“我如果放出了你,你会实现我的愿望?会帮助我,将那些说了我坏话,欺负了我的,全部杀害,全部毁去吗?” 他皱眉,摇头。鼓了鼓那张包子脸。却又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惩罚过于严厉。所以他忙不迭的开口,一脸严肃道: “不行不行,这太恶毒了。我刚刚只是说说而已,你可千万别这么干!知道吗?” 他恶狠狠的做出警告与威胁。 “你是我捡回来的,你要听我的,你千万不可以擅自行动,知道吗?” 他似乎笃定了那瓶子,是神奇的、具有魔力的,一旦放出便能够造成动荡的瓶子。可是 可是什么呢?他一次次的将那瓶子拿出,放在手里摩挲,同那瓶子说话,将心事倾诉。却不曾有一次的,将那瓶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放出。 直至了那一日,有谁走近他,找上他。 他获得了朋友。 一个会听他说话,和他玩耍的朋友。 从朋友口中,他知晓了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个对他而言,充满了神奇与瑰丽想象,叫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又充满了神奇吸引力的,对他再友好不过的世界。 “你要和我一起,去往外面的世界吗?我的朋友。” 他的朋友对着他伸出了手,问过他这未曾叫他从未的问题。 他看到了朋友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在一点点的扭曲,变大。 永夜之后的血月之下,他的朋友再问: “你难道就想一直被困在这里,不想出去,不想长大吗?” 出去,长大,外面的世界。 他在热闹却又充满了闲言碎语,以及针对了他的指指点点的城池里走过。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又一张熟悉且陌生的面孔。他的心,同样是在动摇。 他本就是上房揭瓦,不喜拘束的。他本就对这里、对这个世界,没有过多的留恋。他的记忆里,唯一留存下来的,不过是 是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唯一能够猜到的,不过是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他而死。而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了下来。被所有人排斥,遗忘。 以致于当他的朋友,在问过他的姓名时,他以脚划过地面,怔愣良久。方才紧抠了自己的手指,吞吞吐吐道: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他们,他们都说我是坏小孩。” 坏小孩。 他鼓足勇气抬起的目光之下,他的朋友笑得几乎打跌。然后对着他耳语,给他分享了一个又一个捉弄人的方法。在他恍惚的目光中,开口,问他道: “这才是坏小孩,知道了吗?你那些捉弄人的手段,实在是太低级,太没有趣味了。” 是这样吗?他不解,隐隐只觉得不对。但他同样,是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的。 所以他只是将那一切闷在心里,在寂静的夜里,对着那叫他捡回的瓶子倾诉。 但他所看重的友谊,却终究还是没有持续太久太久。而他的朋友,同样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手中瓶子的秘密。 他的朋友偷走了他的瓶子,又拿到他的跟前,对他炫耀,问他道: “你的瓶子里,装着什么?” 装着什么? 他的内心里,一阵茫然,更有恐慌。 然而朋友哈哈大笑,却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他看到了他的朋友举起瓶子,侃侃而谈。便要将那瓶子砸碎,打开。 朋友信心满满,诉说过古老的传言。 “我听说,有魔鬼被封印在了瓶中。当然,那或许是一位天使,是一位神明。不过不重要。因为在第一个千年,魔鬼许下了无尽的财富。” “第二个千年,魔鬼许诺,只要有谁能将他放出,他便给之以无尽的权势。” “第三个千年,第四个千年,魔鬼给出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珍贵。但自始至终,他都被封印在瓶子里,没有谁将他放出。” “于是他立下誓言,要将世间化为炼狱。要使那所有人,都品尝痛苦与绝望。” 朋友唇角笑意勾起,语音轻柔,眸中充满了恶意与破坏。 “你的瓶子里,装的会是他吗?我的朋友。” 然而下一刻,朋友却又自问自答,恶狠狠地,将那瓶子摔落在了地面。 “不,这海滩上每一个被捡回的瓶子里,装的都是他!亲爱的。” 第42章 那少年英雄啊,剔骨还父…… 瓶子破开, 瓶中,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朋友张开了口,如同有着狰狞嘴脸的巨兽一般,将他们的计划与谋算讲述。 被海水带到海滩上的瓶子也好, 瓶中的魔鬼也罢, 俱是一场阴谋。 一场由神明主导的,想要突破大夏的边境线, 潜入到大夏的阴谋。 每个瓶中, 都封印了一个魔鬼。封印了同样一个魔鬼的一部分。 只要有谁将瓶子捡到, 破开,那么瓶中的魔鬼便会被放出来, 将眼前的、他所能够看到的一切, 尽数抹去。可 “你们这些的大夏人,怎么就不上当呢?” 朋友叹息, 似有几分遗憾。但很快的,这份遗憾便被转化为恶意。对他、对这大夏所有生民的恶意。 “不过没关系,我们终于是找到了方法。我来了,不是吗?” 朋友说,“我是第一个,很快便有第二个, 第三个, 第无数个。” “你是谁?” 是他终于开口, 将自己的声音找回。抬眼, 问出疑惑与问题。他的目光之下, 朋友的身形在一点点拉大。说: “我是阿穆尔,当然,我还有一个名字, 叫厄洛斯。那些凡人们,都习惯于称我为,爱神。” 厄洛斯,希腊神话里,十二主神中的美神阿佛洛狄忒之子。当然,他还有一个罗马名字,叫丘比特。 手拿弓箭,长着翅膀的小婴孩丘比特。 不同于他一直将孩童的样貌与身形维持,很显然,厄洛斯是可以长大的。而他见到的,那同他玩耍倾听他心事的朋友,不过是厄洛斯的伪装。 是这诡计多端的神明,想要借此做些什么,谋算些什么。 可是他究竟是谁,他的身上,除了那瓶子之外,又有什么,是值得这神明伪装和谋算的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碎裂在地的瓶子上。 不,不仅仅是他。还有厄洛斯。这神明的目光凝滞,唇角笑意一点点僵硬。似乎是觉得不可想象,更觉得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 他上前,从那满地的瓶子碎片里,捡起了一张图,一张 模糊了字迹,模糊了面目。却又叫他可以感受到某种亲近,可以感受到淡淡的力量在流转的图。 他的脑海里,有些许遗失的、空白的记忆在被补全。 那是有人从故纸堆里,在古老的画卷上的,找到了他的形象,将他一点点塑造和打磨,让他降临到这个世间。 可他是谁。他的使命,又是什么? 他在那一瞬间里,看到的过往没有给他以任何答案。 “当真是可怜啊。” 他看到了厄洛斯开口,听到了这神明在短暂的惊愕与沉默之后,将唇角笑意一点点扩大。以一种咏叹调般的口吻道: “一个可怜的,忘却了过往,失去了信仰,被所有人、甚至是自己遗忘了的神明。” 厄洛斯将手伸出,对着他这个虚假的“朋友”做出邀请道: “他们遗忘了你,所以,你真的不要加入我们吗?我的朋友。” 朋友。 厄洛斯身后,将滔天巨浪掀起,手持了三叉戟的海神波塞冬驾驶着黄金战车而来。 雷霆阵阵,战鼓鼓噪中,宙斯等希腊诸神的身影,在云层里隐现。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因为另一侧的虚空里,站着的,是以身穿了白色狩衣的天之御中主神为首的一众樱花国神系。还有另一侧的北欧神系等。 在江辞从神弃之地里走出之前,那漫长的,庇护了大夏两百多年的边境线,便已经是宣布告破。 厄洛斯的邀请,同样是他对他这“朋友”的最后仁慈。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呢? 所有的、笼罩在了他眼前,将他思维遮蔽的迷雾褪去。他终于是知晓,他为何会孤独,为何会寂寞。又为何会无所顾忌的翘课,逃学,没有受到任何管束。 他不是坏孩子。他只是,一个被遗忘了的神明而已。 所以那些人、那些凡人们,听不到他,看不到他。从来便不曾将他埋怨,对着他指指点点。只是他们,无法将他感受而已。 而他,他同样无法和他们交流,无法将他的心事诉说,无法同他们产生沟通。 他做出的所有恶作剧,使出的所有妄图将他们目光吸引的手段。对那些凡人而言,都不过是一缕凉风,一片飘落在地的叶子。 不曾在他们的生活里,带起任何涟漪。 所以厄洛斯才会说,他们是同类。而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是友好的,充满善意的。只因为除了大夏之外,这本就是一个神明的世界。 厄洛斯本是为了潜入大夏,掀起动乱,替诸神探路而来。 但在这一刻。在所有虎视眈眈的神明,联手将大夏的边境线突破。在厄洛斯已经是确定了,他其实没有任何神力,更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 他的选择如何。那瓶子中装着的,究竟是诸神们封印和抛出的,对世间充满怨恨的魔鬼。还是同他相关的,隐藏了他的过往的信息与记忆。 其实并不重要。 他不过是一个别无选择的,失去了记忆与信仰的神明而已。他 便是他全盛之时又如何?难道还能打得过诸神联手不成? 他与他身后的大夏,都注定了要沦陷。区别只在于,厄洛斯给出了他选择。 一点小小的,可以同诸神为伍,而不是彻底陨落和死去,再无法长大的选择。 “我是真的将你当作过朋友的。” 他说,鼓了鼓那张包子脸。在厄洛斯的目光之下,向着厄洛斯走去。只是 只是什么呢? 他的脚步停下。他的目光,在破碎的瓶子,在那瓶子碎片里显露出来的,模糊不清的纸面上流连。 他的神情间,充满了悲伤与脆弱。便如同他与厄洛斯之间的友谊,早在不知不觉里,如同那瓶子一般,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厄洛斯目光落下,似乎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又或许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只是下意识的,鼓弄唇舌,想要将他彻底愚弄。 “相信我,我的朋友,我对你没有恶意。很多事情,我” 他抬眼,望过来的目光之下,厄洛斯的话语戛然而止。 这爱神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众神的目光中,叫他扭断了脖子,掏出了心脏。 即使在下一刻,他便在美神阿佛洛狄忒的盛怒之下,在这位神明的诅咒中。将身体上的皮肉一寸寸褪下,将灵魂遭受痛苦与折磨。可 “大夏境内,神明止步。” 他开口,吐出言语。他以厄洛斯的尸体作为阻挡,以一人之力,面对了那气势汹汹而来的众神。他的躯体、记忆与灵魂,都在众神的愤怒中湮灭。 他在陨落的最后时刻里,似乎回忆起 回忆起什么呢? “虽然不知是幸与不幸,我大夏,没有神话人物复苏。但我建议,以古老的神话人物为它命名。就将它命名为,哪吒。” “哪吒?童年男神,大闹东海的哪吒吗?哈哈哈我同意,好!很好!” “从来就没有救主,也不靠什么神仙皇帝!什么时候,咱们也把那齐天大圣建造出来,去那天宫,往那诸神的神国里,闹上一闹?” “会有那一日的” 会有那一日吗?他不知晓。只是哪吒,那是那久远的,被他的创造者赋予,却又叫他忘却的名。 一个来自大夏古老神话人物的名。 他在永夜降临的至暗时刻之后,再醒来。忘却了过往,在那边境线之后的城池里游离。 他陨落在东海,在突破了大夏边境线的众神的盛怒里,然后 然后又怎样呢? 他并没有彻底的陨落,同样没有彻底的复生和被唤醒。只因为整个城池,早已经陷入战乱。 是有无数的凡人,那些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从那城池里走出,走向明知是不归路的,要将神明阻隔的战场。 模糊了他形象与名字的画像,被湿咸的海风吹起,一路飘飘荡荡,在那某一瞬间里,落到少年人的手中。 那同样是一个喜爱翘课,逃学,不愿意受到约束的少年。 只是当少年睡醒,当少年偷摸摸回到熟悉的地方,他所面对的,是一片废墟。 少年人的指尖摩挲过他的画像。少年人的泪水,浸透纸面。 少年人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大夏之外的神,突破了大夏的防线,将我们杀戮。那么我们的神呢?我们的神又在哪里?” 风吹起,他给不了,更无法给出答案。他 他怎样呢? 他只能是看着少年人走向战场,走向死亡。 不管这些凡人们,是投降还是反抗,都注定是没有意义的死亡。 他久远的、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是回荡起这片土地上的文明遗失之前,有谁说过的话语。 “那少年英雄啊,剔骨还父削肉还母。以自身的死亡,换得陈塘关一城百姓的安宁。但,百姓们又怎么会忘记他呢?” “于是他们给他立庙,塑金身。而他的师父太乙真人啊,用莲藕,重塑了他的身躯。让他得以以三头六臂之身,斩妖除魔,解救世人。” 第43章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如果可以选择, 他同样,是希望同那失落的神话故事里的小英雄一般,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那少年人、换取那所有凡人的平安的。 即使在他陨落之后, 不会有人为他立庙, 塑金身。即使在他陨落之前,他曾在这世间游荡了无数年。 即使他的过往, 早便已经被他自己, 被所有人遗忘。 即使在他内心里的恶意, 升腾和翻涌之时。他同样是希望,他能够毁灭天地。能够对所有人, 对所有将他遗忘了的凡人施以报复。 使他们跪地求饶。可是 可是什么呢? 在那被遗忘的记忆里。在他的创造者, 用古老神话人物的名字,替他命名。 “上天入海, 三头六臂。它以后啊,可就是我们东海的护法神。虽然我大夏境内,没有神明复苏。可谁人规定了,我们就不能够创造神话呢?” 哪吒一号,哪吒二号,哪吒三号 还有那早早便拟定了名号, 或许已经被创造出来, 又或许还没有被创造出来的嫦娥、后羿、杨戬、孙悟空 当文明走向成年。当孩子脱离摇篮, 生长出了坚硬的羽翼。 即使他们已经能够独自面临风吹雨打。即使他们已经不再, 需要神明的降临。 可他们同样是在用他们自有的方式与浪漫, 将他们不再信仰和呼唤的神明纪念。将他们曾经的引路者影响和打造。 那是属于他们的神话。而在那每一个名号的背后,隐藏的,是他们的野心。是他们想要将这永夜之后的天地反抗, 使世间恢复到正常的野望。 他自然不会是哪吒。是古老的神话传说里,那从一开始便不平凡,斩妖除魔护佑了百姓安危的小英雄。是享受了世人香火供奉的神明。可 他内心所坚守的,不过是他的创造者们,赋予他的品性和使命而已。 那是大夏的文明尚未曾失落之前,在他,或者说它作为武器与凡人智慧的造物诞生之后。有工作人员饱含热泪,在纸面上写下的期望与寄语。 “我们用古老神话人物的名字,替它命名。我们希望,它能够和文明里,传承下来的人物形象一般,勇敢的和邪恶与不公对抗。神通广大,本领非凡。” “我们希望它真诚,勇敢,善良” “希望它的出现,希望我们终有一日,可以脚踩了风火轮,将所有沦陷的文明拯救。” 怀慈悲心,手持利刃。 在那字迹的一侧,将大篇幅占据的,是画像。是潦草的,世人想象里,脚踩风火轮的神明,和它的画像。 它。 它原本的样子,已经不重要。它同它的创造者,还有那许许多多的凡人,早便已经长眠和被遗忘在这片土地,甚至是大夏之外的角落。 当他在大夏的文明遗失之后再醒来。当它似乎是成为神明,或者走在成为神明的路上。 他不过是一个忘却了过往,被所有人、甚至是自己遗忘了的神明。 他想起得太迟太迟。他已经无法再以任何手段,做出什么,改变什么。 更无法对少年人的疑问,有任何解答。 甚至是用那么一点点的手段,将少年人庇护。 他的陨落,更在少年人死去之前。他唯一遗留的,不过是存在于画像里的一缕执念。可即使是执念 一缕执念而已,又能做出什么,改变什么呢? 风吹起,那写上了字迹的画像,终是在那一瞬间里彻底模糊。彻底消散在江辞的眼前。 江辞的眼之所见,目之所及。是少年人死去的躯体间,有泛黄的纸张落下。又在弹指瞬息里,被莫名的力量所牵引,飞速腐朽和破碎。 属于这神明的痕迹,终是在那一瞬间里,被彻底抹消。再不存在于这世间。 江辞伸出的手,没有丁点阻碍的,落在少年人死去的尸体前。他颤抖的将自己的手抬起,将少年人不曾闭上的眼合上。 他通过系统力量,回溯出来的这段过往。让他想到了不久前,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他刚刚见到原身,和盘旋在原身早已经死去的躯体周围的,不曾消散的执念之时。 他感受到了愤怒,悲痛与无力。更感受到了 他的目光望过,一具两具三四具,无数具尸体。又岂是他以肉眼的力量,可以数清?又岂是以江辞一人之力。 仅仅凭借了江辞一个人的力量,便能够让他们未曾瞑目的双眼一一闭上。使他们入土为安的呢? 即使林源、阎鹤年等,早便已经叫他从山河社稷图里放出,踏足到这片土地。 “那条存在了这么多年的边境线,竟然真的是……破了吗?” “联系不上,联系不上。附近所有官方基地,俱是处在失联的状态。” “最后一条信息,是在十日之前发出。那是……” 是江辞在神弃之地里醒来后不久,尚未曾和林源相遇之时。 “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们又为何会一无所知?为何会……” 是江辞身后,有隶属官方机构的值夜者成员开口,倒吸一口凉气。口中喃喃,目中流露出的,是显而易见的疑虑与担忧。 “这是神明的力量,这已经超出我们所能够控制的范围。大夏” 大夏众生的遭遇,似乎是可想而知。 这片他们生长和站立的土地,叫他们魂牵梦萦想要回到的家乡。在永夜降临的两百多年后,终于是沦陷,终于是要彻底陷入到永暗了吗? 他们回来得太晚太晚。 他们最终所能做的,不过是为死者送葬。将那些死去的尸首掩埋。然后…… 然后怎样呢? “你们要干什么去?” 是江辞的手伸出,拦住了林源与一众幸存者的步伐。 “报仇。” “如何报?” “同他们拼了。” 这里的他们,指向的,自然是神明。 是造成了这一幕幕惨象的,终于是将大夏边境线破开的众神。但…… “你们打得过他们,你们可以战胜他们吗?” 是江辞问。他的眉眼冷淡。他的目中,所有的情绪敛去。他在一种再平静不过的口吻,将事实陈述。 即使洒下的黄天之火,并未曾熄灭。即使这些人,俱是身经百战多次死里逃生,身手不凡。可…… 他们所要面对的,是神明。是虎视眈眈,要将大夏蚕食和瓜分。要杀得所有大夏人胆寒的神明。 区区几名凡人的力量,又能做出什么,改变什么呢? 江辞口中,问出的话语,如同一盆凉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他站起了身,开口,问这些人道: “你们可会挖坑,引水,种植莲藕?又可会塑像,建庙,将事迹与功勋传唱?” 他的手向着虚空里伸出,如同取出了什么物体一般,取出一节莲藕,一份图纸,一节木头。 他的脑海里,闪现过的,是杨戬离去之前,留下的话语。 “建庙吧。建庙,塑像。用你们的信仰,将我们唤回。使我们真正降临到这个世间。” 彼时那位杨二哥真正望向的,应该便是这个方向。 他并没有对江辞透露太多,说出太多。但江辞想,有方法的,有方法的,一定会有方法的。 有方法将失落的一切带回,使这大地,再焕发生机,恢复到正常。况且—— 当他的目光望过,他开口,问阎鹤年等人道: “谁说,这大夏的防线,便一定是被突破。那些神明们,便一定是可以肆意妄为,再没有顾忌了呢?” 他没有给出解释。更没有说出,在那一瞬间里,他借着系统的眼,看到了什么。只是将眼闭上而后又睁开,告诉他们道: “一日,给我一日时间,我们” 他使那些跟随了他从神弃之地归来的凡人们,将那混杂了血液的海水引到脚下。他让他们,在此竖起简易的神像与庙宇。他开口,为他们讲述过 讲述过什么? 李夫人殷氏怀胎三年零六个月,方才生下的孩童从一开始便是不凡。七岁便大闹东海,斩杀龙族? 不。他将莲藕放在水中,他以刻刀在那木头上雕刻。他口中吐出的,是一个对这些人而言,同样再是陌生不过的神明。 他的脑海中,系统做出提醒。 【请问宿主是否确定,将失落的信仰传播,请观世音菩萨降临?】 是,也不是。 江辞在脑海里,给出回复,说: 【解八难,度群生,救苦寻声,万称万应,法力无边。无知信众江辞,召请,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降临。】 他的口中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言语。是这菩萨在出家成道之前,立下的宏愿。 “凡世间众生,在遭受种种苦恼恐怖之时,如果能够忆念他,称念他的名号,那么” 菩萨化身万千,以不同形象,救助世人。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身着素罗袍,手拿玉净瓶,瓶中插着杨柳枝的菩萨,在虚空里显现。 菩萨眉目悲悯,将手抬起了,只道是,“善哉善哉”。 江辞的手指间,他手中的刻刀落下,显现在那木头,或者说神牌上的,是一个神名。或者说神牌。 上书,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威灵显圣大将军,哪吒。 好险,这神牌上,差点便住不下这么多人—— 作者有话说:解八难,度群生,救苦寻声,万称万应,法力无边。——朱林宝,石洪印主编.中外文学人物形象辞典.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91.252 第44章 海市蜃楼 江辞以手中刻刀收起了。恭恭敬敬的将那经由了他的手, 雕刻出来的神牌摆放在他们所立的简易庙宇和神像之前。 他在脑海里,告诉系统道: 立庙,塑金身。这是文明失落之前的故事里,流传下来的, 人们对那些有大功德于国家、于百姓、于民众的逝者的一种纪念。 同样的, 这或许是一种成神的途径。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生民们,要将死去的生命唤回。 让他们用另一种形式, 长存在此方天地。再复活和归来。 【所以你想要的, 是彻底“复活”他们, 而不是召唤他们的降临?】 江辞的脑海内,系统尝试将他的话语与行为解读。 他的目光之下, 菩萨低眉颔首, 以玉净瓶中,沾染了甘露的杨柳枝取了。对着他们脚下的土地, 对着那混杂了血水、放置了莲藕的水池洒下。 伴随了菩萨将杨柳枝收回。菩萨口中,往生的经文念起。他们身后的尸首,他们脚下的土地,都在叫菩萨以大法力净化。 映入到他们眼前的,是那些本是未曾瞑目的尸首,俱是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 洒落、融入到那池水中。 有满池的莲花, 因此而盛开, 摇曳。 他开口, 谢过菩萨。又在脑海中, 对系统给出回复道: 【我不知道那是否便是复活。而复活和召唤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但叫我来一个个将进度拉满,太慢了。】 时不我待。便是他等得起, 他能够一个个、一点点的,通过系统将他所知晓的一切解锁。但整个大夏,显然是等不起的。 更不必说,那些应了他召唤而来的神明,在此间逗留的时间,并不会太长,不是吗? 所以他以系统的力量,叫菩萨应了他的召唤而来的同时。又用这简陋的方式,要将哪吒唤醒。 要让那神明,真正复苏和归来。 【人类真是一种无法理解,看似保守,却又急于求成的,再矛盾不过的生物。】 是江辞的脑海里,系统给出评判。 它说,根据它的数据分析,获得了它的帮助并且具有特殊召唤能力的江辞,其实并不是一个急于求成,具有冒险精神的凡人。 所以又是什么,将江辞的想法改变? 它似乎在为此,生出感叹。却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和纠结。不过是眼看了江辞在一日之后,踏上路途。 是的,路途。 江辞并没有将他从神弃之地里带回的所有人带走,而是分成了两波。其中一波,留在原地修整,自有那应了江辞召唤而来的观世音菩萨代为守护。 而另一波 另一波不过是林源、阎鹤年,以及阎鹤年挑选出来的两名值夜者。加上江辞,一共五人。 他们在夜空里的红月升起之前,乘坐了魔能车出发。又在江辞手中刻画符篆的加持下,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要从这城市的范围走出。只不过—— “谢天谢地,那些神明们对这些人类造物没有兴趣。也没有想着将其破坏。话说我上一次来” “上一次来到这里,是什么时候来着?” “人老了,这记性啊,真的是大不如前。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是阎鹤年开口,目光与神情间,一阵恍惚。 阎鹤年仿佛忘记了什么,又好似是他的理智与本能,正在不断的做出斗争。 “您没事吧?” “究竟是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两名值夜者和林源见状,俱是开口,做出关心。而江辞 江辞本是伸出了手,要问过、查看过阎鹤年情况的。可 “不要走!不要离开这里,他们还活着!还有人活着,没有死去!” 是阎鹤年牙关紧咬,斗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眸中一片血红。却又在江辞的手伸出的那瞬间,握住了江辞的手腕,道: “有封印物。是封印物的力量,但他们欺骗不了多久,支撑不了多久。” 即使阎鹤年话语落下之后,便彻底失去意识,陷入到昏迷。但 封印物,欺骗,支撑。 那一瞬间里,仿佛是被惊雷与闪电击中的,并不只有林源和另外的两名值夜者。还有江辞。是有属于原身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复苏。是 是有谁背对了“他”,开口,对“他”道: “虽然那大夏之外的诸神们,想要瓜分、灭亡我大夏之心不死。但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们会是你的后盾。” “如果失败了?” “成功又如何,失败又如何?这些年,我们走错的路还少吗?大夏” 生长在大夏这片土地上的凡人,总是被他们中的很多人守护着的。 当江辞等人驾驶着魔能车回头,经过此前叫他们草草看过一眼的,没有发现有任何生命迹象存在的城市中心,走向一旁隐蔽且不起眼的防空洞。 回荡在他耳边的,是俩名值夜者仿佛是告诉他们,又仿佛是告诉自己的话语。 “从二十年前开始,又或者更早之前,我们便做好了准备,制定了等级为绝密的火种计划。” “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官方成员,都是计划的参与者。不,是知晓者。在这之中,甚至包括了无数的普通人。” “每一个知晓这计划的,都会或被动或主动的接纳某种污染物的侵蚀,忘记这一切。” “此外,在每一座重要城市,特别是这样靠近边境线的重要城市中,都存留有一件特殊封印物。如果我们没有记错的话,此地这一件,叫……” 【海市蜃楼。】 江辞脑海里,久久未曾出声的系统,给出答复。并且终于是调出了有关于这件特殊封印物的信息。 【物品名称:海市蜃楼 编号:0-07(不可描述,不可打听,不可窥探,不可复制) 特殊能力:使半径三百里之内,所有生物,深陷幻觉。被放逐到异度空间中。将他们内心里最想要或最恐惧的场景,具象化。 副作用:它开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以凡人的性命为食。】 这是隶属大夏官方的,一件强大封印物品。是 是什么呢? 是早在不知多少年前,便有人便准备好了的,一旦大夏的边境线告破,便要用生命,将闯进来的神明们拖延的武器? 江辞目光微凝,再不需要来自值夜者的任何指引,便顺着七拐八拐的地下通道,飞快上前。走到了一处紧闭的大门跟前。 他的脑海中,似乎终于是将新的资料包加载的系统做出更进一步解密,将新的、更多的资料呈现。 【火种计划:这是一项在永夜之后提出的,跨越了████ ██████ 不对,我为什么不知晓,我的数据库里为什么没有? 文明与传承,不是遗失了吗?这条计划,为什么能保存下来?为什么】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又或者说,伴随了江辞手上用力,以手推出,那门后的场景,终于是没有任何遮掩的,呈现在众人眼中。 再不需要来自于系统的任何分析和解密。 那是一座可以同时容纳了百千人的地下广场。是一座一眼望过去,庇护了无数的小孩、妇女、老人生活的地下城。是 “还是有幸存者的,对吗?没死,他们还没死。都还活着。” 至少,是还有不少人,有不少幸存者活着的。 跟随而来的值夜者中,有人开口。心情激动。迫不及待的,便想要通知那些原本是叫江辞留在原地的同伴。 不管怎样,当战争与灾难来临之时,当一个又一个的凡人走向战场。当那注定了同归于尽的封印物开启。他们同样是留下了火种,留下了希望和避难所的。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用自己的生命为掩护。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们眼前的这些幸存者。 可是当江辞目光望过,他的脑海中,系统提醒却又是如此残酷,如此多余。是挣扎着醒来的阎鹤年同样是开口,道: “被0-07污染范围波及的神明们,还没有醒来,没有将这道以生命构成的防线突破,造成更进一步的惨象与破坏。可如果这件封印物再不被收容” 那么他们也好,这地下城里幸存的小孩、妇女、老人也罢。俱是会被0-07吞噬。成为供养0-07养料的一部分,来继续维持这件封印物的运转。 直至这边境城市所在范围里,最后一个人死去。最后一点生命,被0-07所吞噬。 然后呢?然后在下一座城市里,重复过这相同的流程? 直至一个个生命逝去。直至那些进犯的神明们,同样是胆寒? “在哪?0-07被收藏在哪?” 江辞自然是不愿,更不会任凭了这一切的发生的。他抓了阎鹤年的手,神色焦急。 “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将它收容。” “那么那些神明呢?你们,能杀了他们吗?” 那些望过来的幸存者中,有人上前,开口,神情警惕,问出问题。 第45章 我们便是防线 走到几人跟前, 并且问出这问题的,是一个孩童。 一个极瘦的,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孩童。 他的眉眼虽然稚嫩,可那神情, 却又分明是极坚韧的。有冷漠的、仇恨的光芒, 在他的眼中闪烁。叫他看上去,似乎比他表面上更加成熟。 不, 不仅仅是他。还有这地下城里, 其余的众人。俱是如此。 他们的身形面目、年龄等种种, 虽然各不相同。可 可什么呢?从他们的面上,江辞等却似乎看到了相同的东西。那是 是他们的同事、朋友、至亲葬身在那些突破了大夏边境线而来的神明手下之后, 是他们亲眼目睹了诸多种种惨象之后。 由内心里最深处升起的, 想要和神明们同归于尽的想法与决意。 是他们在明知了那封印物的副作用之后,仍然决定要将其开启, 要以自身血肉将防线构成的决然。 纵使他们知晓,只要将封印物收容。他们或许便有那么一丁点的活命机会。 不管是作为奴仆,还是神明的祭品,血食。可 防线之后的大夏人呢?那些已经牺牲了的凡人们,付出的努力呢? 难道就这样认输,将那些好不容易诱骗到0-07范围内, 使他们被污染与影响的神明放出不成。 孩童望向江辞的目光, 如同是一只露出了獠牙的狼崽子。即使这狼崽子的利爪也好, 獠牙也罢, 俱没有想象中的锋利。 可是在孩童身后, 有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起身,沉默的拿起了他们所能拿起的一切武器。 那是和孩童差不多大,甚至年岁较之以孩童更小的孩子。是怀中抱了婴儿的妇人。是病骨支离, 失去了一条胳膊的老人 虽然你很难从这些人身上,看到什么战斗力。 但沉默且无声的,这些人带给江辞等人的震撼,却远远超出神弃之地里,他们所见到的天使军团。 即使,这不过是一支全然没有任何组织的,只是以老弱病残构成的“军队”。 “不知道。我不知道0-07被收藏在哪里,又应该以什么方法,将它收容。” 江辞身后,阎鹤年开口。摇头,苦笑道: “0-07这样的存在,不管对谁而言,都是绝密。或许从一开始,将它放出之后,我们就没想过会收回。” 这本就是一件早就准备好了的,要用来和神明同归于尽的封印物。而这样的封印物,在大夏边境线后的城市里,从来就不是唯一。 即使阎鹤年这样高级别的值夜者,同样不清楚,0-07的存放位置以及如何将它收容。所以 他们就只能是看着而已。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无法做到吗? 不,不是的。江辞开口,蹲下身,将视线和那孩童平齐。认认真真道: “我是江辞。我可以,我可以杀掉他们,杀掉那些神明。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了孩童的手上。孩童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玩偶。 一个怪模怪样的,对江辞而言,却又似乎有着几分熟悉的玩偶。 “这是什么?” 江辞问。他眉眼温和,嗓音微夹,极力将自己的亲和与无害显露。 但这样做的效果显然并不理想。 孩童手上微缩,面上防备,更加深重。并没有给他以任何答案。 是孩童身后,有小女孩开口,指了那玩偶,细声细气道: “这是这座城市的保护神,它叫” 【哪吒。】 江辞脑海里,系统给出答案。 伴随了系统话音落下的。是满池莲花摇曳之间,那叫江辞等人所建下的庙宇里,神牌前,简易的神像,似是在一点点散发光芒。 “噫,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什么?” “就那神像” 神像如何且不去说。在那一瞬间里,小女孩却是抠了抠指甲,目中似有几分迷茫。 “叫什么呢?” 她似乎并不知晓,或者说记不清。但她拍了拍手,却是指向一旁道: “我们是在那下面发现它的。里面还有食物,还有水,还有很多其他东西。” 【那是我们在永夜之前,便建立好的避难所。即使永夜降临 凡人们在避难所里,躲过了最初的危机。然后从避难所中走出,将被摧毁的一切重新建立。 我过往的数据告诉我,在文明失落之后,所有的一切,应该随着传承的被抹去而毁损。但这些凡人们,做得比我数据模拟得更好。 他们或许,从来便没有真正的将他们的文明与传承抛却。】 这是江辞脑海里,系统给出的推论。相较最开始而言,它似乎正在一点点的,不断将它对凡人的印象刷新。并且发出感慨。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哪吒,它叫哪吒。” 江辞开口,再是笃定不过的给出答案。又温柔且不容拒绝的握了孩童的手,指着孩童手中的玩偶道: “它是一个外表年纪,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三头六臂,神通广大。可以斩妖除魔,杀掉那些毁坏你家园的神明。” 他紧盯了孩童的眼,说: “他可以,我可以。有这一日,你同样可以。所以,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们来,好吗?” 他在征求孩童的意见,寻求孩童的帮助。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孩童低头,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 “你们跟我来。” 孩童带了他们从那一个个幸存者、一张张沉默的面孔中走过。林源落在最后,和阎鹤年对视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下一刻,衣角传来拉力。是那小女孩拉了他的衣角,问: “哥哥,你们可以带上我,让我和你们一起吗?” “当然啊,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越。” 越城,这是这座城市的名字。 林源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一晃而过,飞快隐去。抓不清楚半点头绪。只能是抱了小女孩,追上江辞等人的脚步。 他们在这不知从何时建立起来的,分明是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却又在不断被修缮的地下城里走过。 直至他们在穿越了重重大门及阻碍之后,来到一处隐秘的地下空间中。 抬眼,是永夜之前遗留的,钢筋水泥的结构。是人类的文明遗失之前,残留的种种痕迹。 在他们的目之所及,有一个又一个气泡,从最中央处,一团不可名状的血肉当中生出。 每一个气泡内部,都显示了不同画面,都 关押了一个个神明。 一个个突破防线而来的,早便已经造成了无数凡人的死亡,要使大夏沦为炼狱的神明。 “你们确定,要将他们放出,要使那所有的牺牲,尽皆白费吗?” 是孩童问。望向江辞等人的目光中,再没有任何人性化的色彩。一片空茫,带了生生的僵硬与冷漠。 “不行哦。我们答应过的。” 林源怀里,那叫小越的小女孩同样是摇头,开口。对江辞等人道: “这是交易。” 交易。 什么样的交易? 要将眼前的这部分神明困住,为这城市之外的凡人们,争取时间的交易。 如果有朝一日,那大夏的边境线告破,那么他们,那么那一座座城池,那么他们所有人,便是防线。 一道道将神明阻挡的防线。 他们的目光之下,有脐带在那团血肉之间生出,在同那孩童及女孩连接。 不,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他们到达这地下空间之前,经过那地下城时,见到的所有人。早在不知不觉里,成为0-07的一部分。 是他们以共同的生命、血肉及思潮,要将那些神明困住。而现在,伴随了江辞等人的到来 “0-07一旦开启,便不会被收容。” 是那孩童开口。是江辞等人的身后,原本没有跟随了他们前来的幸存者,那些幸存下来的老弱病残们,同样出现在这空间中。 异口同声的,发出声响。做出宣言。 “如果身前没有防线,那么我们便是防线。我们要将所有的危险,阻隔在外。” 是他们的意志,早在不知不觉里,和0-07同化,成为这件封印物的一部分。 又或者说,是他们的思潮在一点点的,反过来将这件本应当没有任何偏向的封印物影响。使它呈现出偏向。 【只是遵循了一定规则而形成的封印物,同样会呈现出偏向吗?】 江辞脑海里,系统不解。便是阎鹤年等人对视过一眼,目中,同样流露出深深的动容与惊骇。 然而江辞上前,却是再主动不过的,将手伸出,伸向了那团不可名状的血肉。开口,对那正对了他的孩童道: “我说过的,接下来的事情,可以……” 他的目光之下,那孩童突然双眼泛红面色扭曲。透过孩童的眼,他看到了他的身后,有气泡破开,有神明的身形,显露出来。 “哈哈哈,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是那神明哈哈哈大笑,声震四野。然后在下一瞬间,将目光落在了江辞手下,那团不可名状的血肉及孩童身上。 第46章 且看他们,何日亡 “卑贱的凡人, 尔等便是以此,阻挡了我等的脚步吗?” 那神明开口,眸光冷漠,眉眼间, 充斥要将眼前所有的一切, 尽皆毁灭的杀意。 那是一个样貌不俗,英武有力, 手拿了黄金三叉戟的神明。是 希腊神系里, 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海神, 波塞冬。 在江辞开口,无声吐出那神名的那瞬间, 波塞冬的双眼, 同样是落到了江辞面上。 他对江辞并不陌生。又或者说,他至少是见过江辞的。 “是你?” 波塞冬的面上乍青乍白, 在一瞬间里,变得极是难看。 很显然,即使被困在0-07营造的幻境里,这神明对神弃之地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 “你不应该被阿波罗奉了母神的命令,带走了吗?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从幻境里走出的波塞冬还不知晓, 阿波罗、阿瑞斯、阿尔忒弥斯等, 陨落在江辞手下的事实。 但很显然, 这要不了多久的。因为—— “让我来。” 是江辞开口, 将手伸出, 拦住了眸光泛红,便要以更多的生命力抽取,将波塞冬再拉到幻境中的孩童。 抑或者说, 封印物0-07的延伸。 他以手伸出,将九节杖握在手中。又将山河社稷图抛开了,开口,对波塞冬道: “尊贵的海神大人,随我进这图中一叙如何?” 波塞冬眉头皱起,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发出嗤笑,做出拒绝。但很显然,江辞并没有给这神明以拒绝的机会。 伴随了他以咒语起了,以这山河社稷图的力量,将波塞冬拉到图中。他同样是留下一句,“等我”,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出现在那图中,在那画中的空间里。 “封印物?不,这不是封印物的力量。” 林源怀里,小女孩瞪大了眼,口中喃喃。显然是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她能够感受到,江辞和海神波塞冬的气息,已经不在此间,而是 在那画里。 不解的不仅仅有她,还有那孩童。在江辞与波塞冬消失的那瞬间,他们并没有感受到,有封印物与交换的力量存在。 所以那幅画其实并不是一件封印物,而是 “画中有世界,有空间,有日月星辰,有” 林源开口,将他们此前在画里见到过的情景讲述。那对他、对阎鹤年等一众值夜者而言,无疑是一趟奇妙且令人难忘的旅程。 江辞之所以要将海神波塞冬带到那画中 “我想,江学长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不希望,让那神明,将这里伤害和摧毁的吧。” 林源目光温和。望过这偌大的地下空间,望过那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望过那一张张表情呆滞的,似乎全然没有神智的幸存者。 望过那站在不可名状的血肉前的孩童。 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画上。 画中。山河社稷图所在的世界里,波塞冬在黄沙漫漫,没有丁点水源的古城墙周围醒来。 他试图将神力调动,但 没有,没有。 他此刻,距离海洋似乎是极远的。他并没有在空气里,在他的周围,感受到任何水汽的存在。他周身的水汽,同样在流失。 他以神力调动,召唤水源降临的速度,似乎远远赶不上水汽蒸发和流失的速度。他抬头,看到了空中的太阳。 那不是一般的太阳。至少不是永夜之后,他们在那位造物主残留的血肉中复苏,所看到的那一轮太阳。 光辉,灿烂,夺目。只是一眼,便叫他眼中生出重重幻影,叫他控制不住的闭上了眼。眼角,有又干又涩的泪水的滑落。 然后他听到了有人开口,问他道: “看到了天空里的那轮太阳了吗?” 是江辞开口,同样是在这山河社稷图里面的世界现身。以手中九节杖握了,漫不经心的将那遗失的文明里,过往的、曾发生的事情讲述。 他说,“夏的国君桀曾将自己比作太阳。他认为,他如同太阳一样高挂在空中,夺目,耀眼。只要太阳不灭,他的统治便会长存。” 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是永恒不灭的。不是吗? 夏桀亡了。他的统治,同样是被终结。便是太阳 这山河社稷图外,那高悬在空中的太阳,在永夜之前,又何尝不是赫赫煌煌,将大地炙烤和照亮。 可永夜之后的太阳又是怎样的呢? 没有光亮,没有生机,没有温度。便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要将所有的一切吞噬。 这永夜之后的众生所见到的,不过是一轮落下的、死去的太阳。 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呢? 江辞不知晓。只是他清楚的是,夏桀之亡,并不仅仅是因为商汤举兵作乱,将义旗举起。更重要的是,那些百姓们,都在盼着夏桀的死去。 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当普天之下的百姓们,都愿意和夏桀一起同归于尽时。夏桀与他的统治,又能够维持多久呢?” 江辞问。似乎是在问过眼前的神明,又似乎在问过他自己。 他的目光,在那一瞬间里,穿透了山河社稷图空间的阻扰,落到了外界的地下空间里。 落到了 尚不曾被收容的封印物0-07上。 失落的古老文明里,夏桀的统治是如此。现而今,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可以将凡人肆意豢养和玩弄的神明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且看他们的丧钟被敲响,且看他们何日亡。 他抬脚,以手中九节杖挥出,挥一挥手,再出现在山河社稷图外。伴随了他以脚踩在地面,落下的,是波塞冬的身躯,被彻底分为两段,掉落在地面。 被山河社稷图吐出。 他转身,开口,问过那孩童。或者说,问过0-07道: “现在,可以将他们放出,交给我来解决了吗?” 他弯腰,抬手,将波塞冬的神躯拖到了那团不可名状的血肉前。开始讨价还价。 “相较凡人的血肉与生命而言,这神明的血肉,应该更能够让你吃饱才是。” 这是自然。 他的目光之下,有脐带从那团不可名状的血肉间生出,延伸至波塞冬的尸体。无形的阴影攀升,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波塞冬的神躯彻底消失不见。 与之相对应的,是那团血肉不断伸缩蠕动,愈发不可名状。 有牵连了一部分幸存者的脐带自然而然的断开,消散在虚空里。有人摇晃着起身,打量过周围,面上一脸茫然。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孩子,我的孩子,我” 那部分醒来的幸存者神情恍惚,记忆紊乱且不去说。自有阎鹤年等值夜者在表明身份之后,做出安抚。 江辞目光之下,孩童捏紧了手中玩偶。问: “你怎么做到的?” “这不重要。” 江辞摇头。 “重要的是” 他的手伸出,指向那些封印了神明的泡泡。对孩童道: “我赶时间,所以” 一起上自然是不可能一起上的。江辞还没有心大到叫0-07将所有神明尽皆放出。他点兵点将,在下一瞬间里,以指尖伸出,将泡泡戳破。 在那破封的神明尚来不及反应之际,便将其拉到山河社稷图里的世界。 然后如法炮制。以山河社稷图中的力量,针对了不同神明的弱点,对那些神明的力量做出削弱。 然后以九节杖挥出。用那名叫苍生的剑,对着那一个个神明斩下。 一个,两个,三四个 一个又一个的泡泡被戳破,一个又一个的神明被他拖到山河社稷图中,杀死,以神躯喂养0-07。换取0-07将这越城的幸存者吐出。 最初的惊愕过后,那孩童及小越的面上,似乎都有几分麻木。 当然更多的,却是不解。 “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那叫小越的小女孩拉了林源的衣角,问出疑问。 一旁,在相应幸存者的帮助下,祛除了一部分负面影响,找回一部分被封印记忆的阎鹤年开口,摸了摸小越的头道: “也许,那就是我们一直在等的转机。是” 他们的目光对着江辞望过。然后最终落向的,却是江辞手中的九节杖,是他抛在空中的山河社稷图。是 阎鹤年摇头。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 “或许我们应该考虑,如何将我们不曾想过,开启之后还会被收容的0级封印物收容。使这个世界,回复到它本来的模样。” 本来的模样。 那一瞬间里,即便是受到了0-07影响的孩童与小越,同样面露恍惚。 然后在下一瞬间里,在江辞再一次的将那被困的神明解决,以他们的神躯将0-07喂养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是阎鹤年皱眉,开口,双眼瞪大。在第一时间里,将那应了江辞召请而来的菩萨名号诵出。 第47章 这所有人,小爷我,护定…… 阎鹤年的反应无疑是极快的, 但这一切,却又似乎太迟太迟。 因为就在那一刻,在江辞走向0-07,尚未曾回首之际。江辞身后, 有一个又一个泡泡破裂。一个又一个神明的身影, 从内里走出。 很快的,便将这片空间占据。 “出来了, 出来了, 终于, 出来了!” “该死的凡人,竟然敢算计我等!” “付出代价吧!” 一众本就是为了瓜分大夏而来, 终于是得以将0-07封印突破的神明嚣张大笑, 面目狰狞。 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要以莫大神力, 将这地下空间里的一切摧毁。将他们内心里的不爽倾泻出来。 孩童双眼瞪大,眸色血红。有脐带从孩童身侧,那团不可名状的血肉间生出。便要将那所有的生命力抽取。 江辞握紧了手中九节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同样是反手对着身后挥下。 伴随了阎鹤年话音落下的,是一只暗黄的大手, 对着他们、对着他们身后那所有越城幸存者落下。 “要死了吗?” “可恶, 早知道, 就应该和那些神明们同归于尽!” “可惜, 看不到这些神明尽数陨落了!” “只希望用我们的身躯与血肉, 拖延出来的时间能够多一点,再多一点。” 就在有不少死里逃生,恢复了清醒的越城幸存者们, 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本以为必死之际。一声佛号,有宁静致远、再是安定不过的声音道: “善哉善哉。” 是那被江辞以系统力量,召唤过来的菩萨应声而来。 玉净瓶中,杨枝甘露洒下,落在空中,形成偌大的水滴,将阎鹤年等一众凡人庇护。使那手掌不得寸进。 林源弯弓搭箭,趁势以无形的箭矢射出,奔着那手掌而去。而江辞手中九节杖的剑气,同样是落到了那群神明中间,带起一阵不可置信与哀嚎。 于此同时,他的手,搭在了孩童的肩头。 “我说过,让我来。” 他目光瞥下,眉眼温和。似乎是云淡风轻,将一切尽在掌握,胸有成竹。 但孩童能感受到,他的体能与精神,都在不断下降,在走向衰弱与疲累。只是 他们对峙的目光之下,那团不可名状的血肉间,无形的、恍若触手一般的脐带收回。江辞转身,直面了那些破封而出的神明,充满了讽刺与嗤笑道: “诸位,这是都出来了吗?” 他的脚下,被他杀死的,还没有叫0-07消化的神明尸首,正大大咧咧的“望”向那些神明。 他的上方,被摊开的山河社稷图,正在散发了神秘却又充满艺术气息的光芒。 “那是须佐之男大人!” 有身穿了华丽和服,身后九尾飘摇、舒展的貌美女子开口。以手捂住唇,另一只手的指尖从茜色振袖下探出,指向江辞脚下。那已然气绝的神明尸体。 须佐之男,这被江辞取走了性命的神明,同样是海神。是樱花国神系里的海神。而那出声的女子,则是玉藻前。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江辞以目光望过。高天原、奥林匹斯、阿斯加德等诸多神系联手而来。即使他一个又一个的,清除了不少神明。可这剩下的数目,同样是极可观的。 满满当当,几乎要将他的视线遮蔽。但在最中央,神威最盛的,却是—— “是你,在对我们动手,反过来将我等猎杀?” 是那独眼,白长髯的神明开口。他头戴鹰盔及身披金甲,手持长枪,手戴金环。肩上栖息着渡鸦,脚边,是两条龇牙咧嘴,极是凶恶残忍的凶狼。 那是北欧神系里,阿斯加德的众神之王,奥丁。 同样是在那位造物主陨落之后,在黑山羊母神等一众外神的神力之下,在造物主残留的血肉里,诞生的神明。 即使他还不清楚,神弃之地里发生的事情。但当他以目光望过,眼前的一切,足以叫他窥探出几分真相。窥探出 这偌大的地下空间里。最大的威胁,不在不可名状的封印物0-07。不在一箭射穿了泰坦巨人的林源。更不在那低眉顺目,将一众凡人庇护的菩萨。 而在江辞。这个凡人。 受到了母神青睐与邀请的凡人。只是 “凡人,竟敢冒犯神明,当诛。” 奥丁开口。他的肩头,渡鸦飞起。他的脚下,凶狼张牙舞爪,向着江辞奔来。要将江辞撕碎。 他的掌中,经由了世界树的树枝所制成的长枪,在虚空里发出亮光,向着江辞掷来。 “是昆古尼尔,永恒之枪!” 菩萨护佑之下,眼见了这一幕的阎鹤年瞳孔紧缩,开口,说出那枪的名。 那枪又被称为命运之矛。是一杆百发百中,只要掷出,便一定会将目标命中和击碎的枪。 在这样的因果律武器面前,即使是江辞 江辞同样感受到了不可抵挡,感受到了威胁。 这毕竟是一方神系的众神之王,是主神。而他,终究只是凡人。 是会感到疲累,感到所有精神与力量,将要耗尽的凡人。但当他以手中九节杖抬起,他的眼前,有另一杆长枪出现,点在了永恒之枪的枪尖。那是 是什么呢? “哪吒。” 孩童开口,捏紧了手中玩偶,给出答案。 “那是一个外表年纪,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三头六臂,神通广大。可以斩妖除魔,杀掉那些毁坏你家园的神明。” 他的耳边回荡着的,是江辞此前说过的话语。他的眼前呈现的,是脚踩风火轮,手持了火尖枪的孩童破空而来。出现在他们身侧,挡在他们身前。 “我好像感受到了熟悉的,被我遗忘的气息。” 名叫阿越的小女孩开口。目光瞪大,仿佛是透过那破空而来的哪吒身影,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呢?那是很久以前,永夜尚未降临,有聚在一起玩的孩子各自指了衣服上的图案,互相争吵道: “我的是哪吒,我最厉害!” “不,看我,我的是孙悟空,我更厉害!” “我厉害!”“我厉害!” 孩子的争吵声远去,他们的面目,对阿越而言,同样是模糊的。但那印在孩童衣服上的,属于哪吒的图案,却正在愈发清晰。 隐隐然里,同这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哪吒相重合。却又似乎有所不同。 与此同时,那叫江辞等人所建造的简易神像周围,靠近海岸线的地方。 有人用手拨开一块海浪冲刷而来的石板上的尘土。又在莫名的力量催使之下,将上面的不甚清晰的字迹念出道: “金光洞裹炼金光。玉虚奉命降陈塘。左持金圈,右执尖枪。足踏两轮” 那是一段宝诰,一段《中坛元帅宝诰》。 伴随了那段模糊不清的宝诰被念出。简陋的庙宇之内,神像大放光芒。叫江辞雕刻的神牌上,字迹间,流光闪烁。 仿佛是在昭示了这神明的复苏,和彻底醒来。 【宿主,他醒来了。】 江辞的脑海里,系统开口,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道: 【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威灵显圣大将军,哪吒。在这永夜之后的天地里醒来,而不是通过你一时的召唤。】 【你似乎很不开心?】 【不,我只是好奇。】 好奇?这本是人类才有的情绪。但系统说,它作为人工智能,作为人类智慧的产物,其实同样不清楚,它为何会绑定江辞,成为江辞的系统。 但它的程序,并没有让它追根溯源,了解这些。只是 【是什么,让你们的神明,在永夜降临的最初,无法归来。却又在被彻底的遗忘之后,再复苏呢?】 【他们复苏的契机与道标,究竟是什么?】 江辞无言。并不能交给系统一个理性且完整的,具有强烈逻辑性与调理的答案。他本就是在摸索,在寻求将那失落的文明带回。 但当他的目光瞥过孩童手上,那叫孩童捏紧的玩偶时,却又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悟与直觉。 将他们唤醒,使那失落的一切复苏与回归的因素,或许不在他、不在系统。而是 而是什么呢? 那所有的文明与故事,本就是由凡人、由他们自己、由千千万万个他们所创造的。不是吗? 信仰神,供奉神,从神明的庇护下走出,走向成年。而今,他们又唤醒了神。 唤回了他们的神明。 “大夏的神明?” 奥丁开口。脚下退开,面色铁青的将那无功而返,几乎是破碎了的永恒之枪收回。 以手指了江辞。问那身穿战甲,手持火尖枪,面容稚嫩宛若孩童模样的哪吒道: “你要护他?” “不。” 哪吒摇头。稚嫩的声线里,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 “不仅仅是他,还有这所有人。” 奥丁本是要说,看在大家都是神明的面上,我卖你个面子。暂时放这叫江辞的凡人一把。但 哪吒以手中火尖枪插在了地面。掷地有声的做出补充道: “这所有人,小爷我,护定了!”—— 作者有话说:金光洞裹炼金光。玉虚奉命降陈塘。左持金圈,右执尖枪。足踏两轮——《中坛元帅宝诰》 第48章 我大夏的神明,归来了 “你, 就你?” 奥丁等神明笑开。 这并非是他们托大。而是他们此番前来,即使不是倾巢出动,可高天原、阿斯加德、奥林匹斯等几大神系联手。 即使有波塞冬、须佐之男等神明,在他们破开0-07封印之前, 便已经陨落在了江辞手中。可这剩下神明的数目, 同样是极为可观。 遑论奥丁、宙斯、天之御中主神等几大神系的主神,尚且还好好的站立在此处。又怎会将哪吒这小孩口中的话语, 放在心上呢? 即使这小孩是神明。是这本没有神明复苏的大夏, 在永夜之后, 终于是复苏和醒来的一位神明。 “你们听到了吗?哈哈哈,这小孩儿说, 他要护住所有人!” 奥丁挤眉弄眼, 和宙斯、天之御中主神等一起笑开。可—— 【系统,是应该开始向所有人宣告, 我大夏的神明,归来了。不是吗?】 江辞同样是笑。笑容温和,在脑海中,询问过系统。 【你应该,是有方法的吧?】 【你要做什么?】 这愈发人性化的系统似有不解。又或者说,想要做出确定。而江辞给出的答案 江辞给出的答案是什么呢? “出事的并不仅仅是越城, 还有其相邻的城市。” “视而不见, 听而不闻。有力量将越城等城市的信息屏蔽, 干扰了我们的判断和思维。” 对林源而言, 再熟悉不过的东海市内, 有人开口,向着前方的长官做出报告道: “我们已经连续向越城派出了十支队伍,但” 所有人都仿佛是凭空消失一般, 没有任何信息传回。 “那么神弃之地呢?自林源他们走进山河社稷图之后,又可曾有信息传回?” “没有。” 汇报人员摇头,给出答复。 “如果不出意外,按理,他们都已经回到了大夏。但不管我们用了怎样的手段,都无法联系上他们。” 语音微微停顿。那汇报人员又继续道: “并且您知道的,在那之后不久,所有有关神弃之地的直播便彻底消失。内网络同样不再运转。有痴愚之神的神选表示,是祂不愿再投以目光。” 祂。 那场盛宴之后,将权柄执掌,将触角延伸到大夏每一个角落的外神。 即使这些在至暗时刻之后,在废墟里将大夏再建立起来的凡人们。从一开始,便对神明、对外神们保留有极大的警惕。 可一百多年。足够将祂们的影响,扩散到很多方面。 那条本是经由了阎鹤年等人维系,可以窥探神弃之地情况、可以供无数凡人交流的内网络。便是祂,是痴愚之神的馈赠之一。 但现在,祂不愿再投以目光。所以一切,都陷入到了瘫痪。 不,或不是祂将目光挪开,不是祂在醒来。而是 是什么呢?这是一个对这些凡人而言,尚没有结果,并且难以接触到的问题。 东海市内,那汇报人员张了张口,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后的大门被敲响,是有人急匆匆的走进来,面带激动道: “连接上了,连接上了!” 连接? 距离越城周边城市不远处的路口,一身劲装的仲卿带了人风尘仆仆而来。意志与精神,都处在极度紧张中。 便在此刻,有人开口,指了手中的终端道: “看,你们快看!” 看什么? 那一刻,无数人看到了相同的画面与直播,看到了 【直播开启。】 是江辞手中,这本就是属于人类至暗时刻之前,中央系统一部分的系统在踏足大夏这片土地之后。 在以越城地下空间里,官方遗留的相应设备和数据作为连接。连接上那陷入瘫痪的内网络。将直播开启。 使这地下空间里,正在发生的种种,被直播出去。 【不管是积分,还是信仰。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将失落的文明带回,不是吗?】 江辞在脑海里,问过系统。他的目光望向的,是哪吒。 手持火尖枪,挡在他身前的哪吒。 【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依靠的,从来就不是你我单独的力量。】 他似乎是在告诫过这同他绑定的系统,又似乎是在告诫过他自己。他眼角的余光之下,弹幕展开,是不断有观众涌进,发出感慨,问过问题。 那些没营养的寒暄且不去说。随着系统将直播镜头的调整和转换,直播间内,不断有观众将弹幕发出。 个中讨论,自然离不开对越城情况的猜测,以及对他们当下处境的担忧等种种。毕竟 【奥丁、宙斯、天之御中主神这么多神明突破防线,进到大夏之内。我大夏】 大夏怎样呢?即使是有着此前江辞在神弃之地中的诸多亮眼战绩。可眼前呈现的一幕幕,却足以使直播间里,不少观众感到绝望。 然而江辞应了原身的召请而来,在神弃之地中以系统力量,将后羿、嬴政、杨戬等召唤而来。做出的种种努力,却又并非是全然白费的。 【江神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玩归玩,闹归闹。难道我们还能真的放弃抵抗,真的认命,真的沦为人牲不成?】 【那是谁?是江神召唤出来的大夏神明吗?为什么会是一个小孩?】 仅仅是江辞与系统可见的,飞快刷过的弹幕中。同样有弹幕将关注点,落在了哪吒身上。 不,不仅仅是哪吒,还有那低眉顺目,一看便是亲和力爆表的菩萨。同样吸引了很多观众的注意。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这处地下空间,显然是不够他们战斗与施展的。 “诸位,换个地方如何?” 江辞上前,朗声开口。和哪吒、菩萨等对视过一眼。然后在下一瞬间,以山河社稷图的力量展开,在奥丁等尚来不及反应之际,便将他们尽数收到图中。 不过 “即使是神器,可这山河社稷图的力量,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是哪吒开口,强行将那山河社稷图收回了。握在手中。又抓了江辞的手腕,高喊一声,“走”。 然后他们便开启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事实证明了,凡人乘坐风火轮的体验,着实算不得美好。 酷炫是足够酷炫了,可 哪吒在距离边境线不远处的海滩上停下,收回手,隐隐有几分嫌弃。而被他一同带来的江辞 江辞从不知晓,自己还有晕风火轮的毛病。只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好险没有当场吐出来。 当然,不仅仅是江辞。那些或是被动或是主动,蹲守在了江辞的直播间里,眼见了镜头一阵天旋地转,不断摇晃的观众同样如此。 一个个的,只觉得自己怕不是有什么晕直播的毛病。 只是这小小的毛病,相较接下来他们所要面临的挑战而言,却又无足轻重。并不值得以太多的笔墨说道。 “这天地啊,怎么就成了这样子呢?” 哪吒将那不断颤动,隐隐似乎有几分镇压不住的山河社稷图抛出。眉眼冷漠,开口,却是望向这天空与大地道: “当真是令人厌恶的世界。” 他显然是讨厌极了这世界的。但他却又是永夜降临,文明失落之后,最早复苏的大夏神明。 是真的归来,而不是应了江辞的召唤而来。 他的身后,白衣观音带着林源与那叫小越的小女孩,在悄无声息里出现。阎鹤年等人负责安抚一众的幸存者不提。 一旦被开启,便没想过被收容的封印物0-07,同样是叫白衣观音以大法力度化和收容。 他的身前,奥丁、宙斯等神明接连从山河社稷图中破出,动用了神力挥舞了武器而来。要联手将眼前的一切摧毁。 使哪吒也好,江辞等也罢。俱是化为湮粉,付出代价。然而 “贫僧上一次见三坛海会大神出手” 那还是上一次。 便在白衣观音开口,走到江辞身前之际。哪吒便是以三头六臂的神通显现,以脚下风火轮驱使了,悍然迎上。 乾坤圈、混天绫、斩妖剑、砍妖刀 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耍,随身多带点法宝什么的,很正常吧? 正常个鬼哦! 本是有几分轻敌的奥丁心里暗暗叫苦。一旁的宙斯见势不妙,便准备暗地里偷袭。只不过 “噫,美女姐姐。” 宙斯似有所感,双眼微亮。但见白衣观音以手拈了杨柳枝而笑,恰似一朵水莲花的盛开。自是他所不曾见过的圣洁神圣,不可侵犯。 “罢罢罢,贫僧同样是好久未曾活动手脚了。” 江辞身侧,白衣观音摇头。脚下踏出,不过弹指瞬息里,便同样是出现在战场。 对此,江辞只能是握紧了手中九节杖表示。菩萨虽然吃素。但菩萨的手段,可从来就不吃素。 然后眉眼冷冽,脚下踏出,以手中九节杖抬起了。问那身穿了白色狩衣的天之御中主神道: “要去哪里呢?这位阁下。” 第49章 要是我师父太乙真人在.…… 去哪里? 天之御中主神唇角笑意凝固, 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闪躲想要后退。想要躲开江辞手中,那九节杖所指的范围。 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是由此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好似因此而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但再退, 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这一众的神明本就是为了将大夏瓜分而来。又如何会乐意于就此损兵折将, 无功而返? 因此江辞目光之下,短暂的对峙与僵持之后。天之御中主神脚下踏出, 便要 便要如何? 下一瞬间里, 直播间骂开。却是那天之御中主神看似大吼一声, 以身上神力凝聚,气势汹汹, 向着江辞而来。实则 【他就这么跑了????】 【该死的小樱花!说好的宁愿玉碎, 绝不苟活呢!】 【笑死!逃跑就逃跑了,怎么还不忘了用自己人来垫背啊?】 是那神明以双手张开了, 有纸人从袖中飞出。浩浩荡荡,好似带了再诡谲不过的杀招。 但等到江辞手中九节杖挥出,剑光将要落下之时,留存在那原地的,却是瞪大了双眼,根本便没反应过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的玉藻前。 好好的一只九尾狐, 就这么不明不白, 糊里糊涂的替自家主神挡了剑不说。那天之御中主神, 早便已经是连滚带爬, 远远逃离了大夏范围。 不知跑出了多远。 天之御中主神如此,那樱花神系里,尚且还活着的其他神明, 自然是不遑多让。 一个个的各显神通,竟是转瞬之间,便遁走了大半。 “该死!” 宙斯暗骂一声,嘴上虽然忍不住的口花花,想要同那白衣观音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可…… 可这主神同样的,在内心里已经是生出了去意。 特别是在眼见了哪吒以手中火尖枪削去奥丁一只臂膀。然后从上而下,一脸凶戾的要将奥丁开膛破肚之后。 【嘶,现在的小孩哥都这么凶残了吗?】 直播间里,不断有观众将弹幕发出。各种震惊与土拨鼠尖叫,只觉得恐怖如斯尚且不提。 江辞身侧,那叫小越的小女孩不知是何时出现。以手指了那三头六臂,神通广大的哪吒。开口,问江辞道: “这便是哪吒,是我们曾经所信仰的、叫我们遗忘的神明吗?” 她的手中,握着原本是握在那孩童手中的玩偶。 她将那玩偶举起了,同脚踩风火轮的哪吒做出对比。眯起了眼,却又摇头。迟疑道: “你看,它们” 并不一样。但—— “你看,他们怕了,惧了。” 江辞牵了小女孩的手,以握着九节杖的那只手,指向了那一众的神明。 即使他握着九节杖的手,在微微颤抖。即使他并没有再以任何力量,顺着那九节杖挥出,以剑光斩向那一众神明。可…… 他们目之所见的,是宙斯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同样是远远遁走。退出大夏的范围。 是那阿斯加德的主神奥丁,终是彻底陨落在哪吒手下。 什么,你问奥丁的神躯与尸体? 对此,当事神哪吒表示,好久没动手了。这抽皮扒筋的手艺,略有些生疏。 当然,更为重要的一层原因则是,哪吒此前只是用龙来练过手。还没有试过,对上这异域的神明,会是怎样。 不过哪吒此举,对一众神明造成震撼与心理阴影且不说。 “他们退出去了?” 大夏境内,不断有观众不可置信,继而是欢呼。 东海市内,那长官控制不住的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略作思索,然后开口,下达命令道: “快,马上再派人前往越城。” 语音微顿,又开口道: “不,我亲自前去!” 诸多种种救灾与要将防线修复的安排且不说。这是后世的记载里,写满文字的书页翻过,被称作是转机时刻的来临。 永夜将要褪去的曙光,或许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真正在每一个大夏人心中闪烁。 然而当眼前的这一波来犯大夏的神明褪去,江辞却是眼前一阵恍惚,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这是他的身体与精神,俱是消耗到极致的表现。 但至少现在,他还是不能放心晕倒的。 直至菩萨以带着甘露的杨柳枝洒过然后离去。哪吒以种种神通收回了,对着他走来。他眼前一黑,意识的最后,是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道: 【检查到宿主精神力过低,是否将其身体接管,是否使其陷入强制休眠?】 【是。】 系统自顾自的,给出了答案。 江辞的这一觉睡得很长很长,却并不安稳。 梦中,他好像牵了谁的手,在不同的场景及画面里走过。直至他回头,倒映在他眼中的,是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 是原身,或许是原身。在江辞到达这个世界之前,早便已经死去的原身。 “谢谢。” 他看到了原身张口,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最终吐出的,却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眼。 原身的面目与容颜,在他眼中褪去。他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醒来。 幽幽的莲香传递到鼻翼。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古色古香的屋顶之下,有谁背对着他,在摆弄些什么。 我这是又穿越了?还是尚在睡梦里,没有醒来? 江辞心头微惊,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呼唤过系统,做出确认。但很快的,他便发现,自己不过是多此一举,在自寻烦恼。 他已经清醒,也没有再穿越。当他背对他的人影侧过头,他看到的是哪吒。 眉目俊美,少年意气,却又并不掩锋芒的哪吒。 可不是什么貌若好女,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孩儿。 是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真正复苏的大夏神明。 “三太子?” 江辞小心翼翼的开口,目光停留在哪吒指尖,但见 但见什么呢? 哪吒正在以手指,摆弄着一截又一截的莲藕。 “哪吒哥哥,你这样弄,真的可以给我哥哥再找一个肉身,让他活过来吗?” 是哪吒身侧,那叫阿越的小女孩开口。眼巴巴的望了哪吒又望过哪吒手中的莲藕,神情中,充满了期待。 “你不是都看到了。” 桀骜少年皱紧了眉,神情严肃。继而倒吸一口凉气,略有些讪讪道: “好久没弄过了,技艺略有些生疏,生疏。要是我杨二哥,或者我师父太乙真人在” 江辞上前,以手伸出,默默将那哪吒怎么摆,都未曾摆放整齐的莲藕对齐。 伴随了金光闪过,孩童的身影再出现在此间。 “哥哥!” 是那叫小越的女孩上前,兴高采烈的牵起了孩童的手。然后在下一瞬间,对哪吒与江辞摆手道: “再见啦,我们要走了。” “走?去哪里?” 江辞皱眉,似有不解,却又似有所悟。他的身侧,哪吒开口,指了指门外道: “别着急,把他们一起带上吧。” 他们? 江辞顺着哪吒的指尖望过,但见满池的莲花摇曳间,两个大哪吒带着一群小哪吒,对着他们露出笑容。 是的,两个大哪吒带着一群小哪吒。 两个大哪吒自不必说,一个是江辞此前以他的视角,见证了他和厄洛斯之间的“友情”,以及他陨落的小孩。 一个是孩童原本拿着,又落到了小越手中的玩偶。是永夜之后,至暗时刻之前,人类以古老神话人物命名的那件武器。 不,或许只是那件武器形象的衍生。 当然,这不重要。而一群小哪吒,则是一群各种各样的,尚没有幻化出人类外形的,被拼凑得东倒西歪的小藕人。 嗯,瞧着还怪可爱的。 哪吒轻咳一声,抬眼望天,似有几分不自在。 毕竟这精雕细琢的手工活啥的,又哪有砍人,啊不是,斩妖除魔来得直接痛快? 当然,这并不影响那叫小越的小女孩甜甜微笑,表示满意,并且给出真诚的谢意道: “那谢谢哪吒哥哥,我们就先走了!” 小女孩及那孩童,还有那群大哪吒小哪吒的身影,在江辞与哪吒的视线中远去。江辞回神,已经是知晓,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他此前立的哪吒庙。 “曾经的防线,已经告破。他们要去看管那破碎的缺口,防止那些心有不甘的神明,再进入到这里。” 是哪吒开口,解释过小女孩与那孩童,还有那群小藕人的去向。 “阿越和她的哥哥” “我也不知,那是她的哥哥,还是这永夜之后,异化的封印物的一部分。只不过,难得糊涂,不是吗?” 难得糊涂。 很难想象,这竟是这桀骜不驯的神明口中说出的话语。只不过 “你还有事,我便不留你了。下次记得给本神弄个好点的神像还有神牌,还有这神庙” 哪吒的眉梢眼角,似乎俱是对江辞手艺的嫌弃。然后下一瞬间里,江辞便被从这神明的空间里驱逐,神魂归位,在一辆正在行驶的魔能车上醒来。 脑海中,隐隐残留着哪吒的话语。 “这片区域,小爷我,自会看管。当务之急” 第50章 有人在等你 当务之急是什么? 江辞醒来的第一时间, 坐在他身旁的林源便已经知晓。开口,面露惊喜道: “江学长,你醒来了。” “我们这是” “江先生,您好。我是值夜者朱雀支队成员仲卿, 很高兴见到你。我们现在, 正在前往东海市的路上。” 是他们前方,终是风尘仆仆而来的仲卿开口。转头, 出示过相应证件, 并且介绍过一应情况, 回答过相应问题。 原来,江辞这一觉睡的虽然算不得太长, 却也算不得太短。距离那一场战斗, 竟已经过去了三天。 在江辞倒下之后,被菩萨收容的0-07与那叫阿越的小女孩, 俱是被哪吒带走不说。仲卿等在那之后不久,同样是赶到越城,和阎鹤年等碰上。 至于昏倒在原地的江辞,则是被林源以及后赶来的值夜者们,带回越城。 可现在的越城,正是百废待兴, 急需建设之时。不说医疗条件等种种, 俱是有限。江辞这一倒下之后 【你还“活”着, 没有暴露。】 是他脑海里, 系统开口, 将他倒下之后的事情告知。 他,或者说原身的身躯其实早便已经死亡了的。只有这样的身躯,在很多时候, 才能直面了神明。 直面这永夜之后,诸多种种的威胁。 他或许是凡人,但早已经不是曾经的凡人。当他的意识丧失,这具失去了生命迹象的躯壳,同样会显露出非凡的迹象来。 只是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这愈发人性化的系统用它的力量,将这一切掩盖。使他的状况,并没有暴露在那所有人眼前。 但一众的医生们,对于他的状况,显然同样是无能为力的。 于是江辞就这么被送上了前往东海市的魔能车。 不,不仅仅是如此。 “欢迎回家,江先生。” 当仲卿开口,却又是将神情放松了,对江辞道: “接下来的事情,请让我们来完成。您可以先回到家中,好好放松、休息一段时间。” 回家,放松,休息。 仲卿向江辞传达了他、他的同伴们,以及他背后的大夏官方对江辞的问候。言辞郑重的开口,说: “请相信我们,不会让你们的努力与做下的一切白费。” 他自然是相信这些值夜者,相信这大夏的官方。相信这些在废墟里,再将一切建立起来的凡人们的。 他揉了揉额角,但凭窗外这永夜之后的景色,在他眼角的余光里穿梭。他在脑海里,询问过系统,有关于痴愚之神等外神的问题。但—— 【还不是时候,宿主。】 系统语焉不详,显然是话中有话。它说: 【这是他们为你,为你们争取到的片刻喘息与安宁。】 他们,你们。 江辞的目光在这永夜之后的天地里望过。 在那防线之后,在这是原身,同样是林源等人生长的地方。秩序尚且还存在,并没有崩塌。而这里,这整个大夏,又何尝不是原身心心念念,想要守护。 想要归来。 他借了原身的身躯,踏足到这对他而言,似乎是熟悉,又好似是陌生的地界。 距离原身的离开,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然而在那一瞬间里,却又分明是走过了漫长时光,经过了无穷岁月。 在到达东海市之后,他表情平静的同仲卿等人告别。看着他们离开,然后转身,推开了一扇门。 推开了一扇,对他而言,或许是熟悉,又或许是陌生的门。 原身早已离开了许久许久。可门内的一切,或许是经过很好的修缮与修整的。当他穿过走廊,经过拐角,他看到了光。 还有那光下的人。 “回来了。” 是有人开口,对着他露出笑容。 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映到他眼前的,是一张经历了雨雪风霜,布上了一层层细纹,却又隐隐可见昔日美丽容颜的脸。 “江学长才刚刚醒来,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回去,真的好吗?实在不行,让我” 缓缓驶走的,脱离了江辞视线的魔能车内,林源开口。回望向车窗后的目光中,有几分无措与慌张,更有几分焦急。 然而最终,是对江辞的担忧占据了上风。 林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管那是不是江辞的家,把这么一个刚醒过来的人放开,让他独自行动,或许都算不得贴心与安全。 这毕竟是永夜之后的世界。但 “这里是大夏,是东海市,林源。你们回来了。你们,回家了。” 原本驶出江辞视线范围内的车辆缓缓停下,仲卿开口,以手拦住了林源要拉开车门的手。开口,对他道: “你其实感觉,你离开这里很久了,对吗?” 是啊,虽然距离他离开这里,进到神弃之地,尚且还不到一个月。可 他竟然已经感觉过去了许久许久,感受到了深深的疲倦和疲惫。更感受到了某种名为思念的情绪,在他脑海中、在他内心里疯长。 他听到了仲卿说,“有人在等你”。 等他,谁在等他? 他的内心里,已经有答案。那或许是他的老师,是他的同学,是 他自作主张,顶替了前往神弃之地申请的老校长。 他其实,很想很想,很想快点见到他们。 那是他在遇到江辞之前,在黑暗里坚守坚守再坚守的唯一意义。 他听到了仲卿问,“那么江先生呢?你知道他离开多久,又在神弃之地里呆了多久吗?你怎么知道,这里” 不会有人,在等着他再归来? 仲卿递给了林源一份档案,档案上的,是 “是你?” “是我。” 江辞张了张口,似有几分无措。他的脑海中,有记忆在闯入。 那是属于原身的,被埋藏已久的记忆。是 是什么呢? 原身虽然是在孤单与孤独中死去,可他其实,并不孤独的。 他的身边,有朋友,有同伴,有同学。有许许多多,同他一样,满怀了理想,想要将这世界改变的年轻人。 他正年轻。而他们,也曾年轻。 行驶的魔能车内,当林源将手中的档案翻开,出现在林源眼前的,是一张又一张风华正茂的、黑白的图片。 他们曾因相同的理想而齐聚,又天各一方,走向不同的未来。 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未来。但 “我们曾经一度面临失望与绝望,我们曾经以为,你” 同样是死去。 虽然有关于江辞的失踪与死亡报告,已经撤销。 但在江辞出现在林源直播的最初,在有关于他的问题上,其实出现了很大的分歧。 毕竟谁也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是他,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江辞。可 “不管怎样,欢迎你归来,江师兄。” 那是一个以非正常速度老去的,在原身印象里,本该是鲜妍明媚的女子。是曾跟在了原身身后,问过许许多多奇怪问题的小师妹。 江辞尚不清楚,这小师妹和原身之间,是否还有着其他的关系。可记忆里天真活泼的小师妹啊,怎么就如此老了呢? 即使原身已经离开了无数年。 他听到了她说,在他,或者说在原身离开、失踪之后。他们的导师曾悔恨了许久许久,失落了许久许久。 然后同样踏入了前往神弃之地的旅程。而她,接过了他们未尽的职责,她在这里等待了无数年,也守候了无数年。 即使她早便已经知晓,她所等待的,或许不会再归来。可 “苏静怡女士,是在五年前对抗诡异的侵袭中,为了保护替无辜卷入的孩童争取时间,方才将生命力燃烧,成为现在这般模样。” 苏静怡,那是她的名。 眼看了林源的目光,在那仅存的、唯一一张彩色的照片间停留。仲卿开口,给出答案。 要不然仅以时间的磋磨,她其实不该是这般模样的。 所以在有关苏静怡的档案中,她和江辞,或者说,和原身之间的关系是什么?青梅竹马?未婚夫妻?男女朋友? 不,都不是。他们曾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只不过 “如果我平安归来” 那是原身将要离去之际,想要吐出,却未曾吐出的话语。 原身在踏足神弃之地,失踪在众人眼中之前,最后对她说的是: “会有那一日的。” 哪一日? 自然是正常的太阳与月亮升起,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正常。而不是现在这般,充满危险,诡谲与黑暗。 他们都在向着这样的理想而行,为此而努力。只不过 “这样的资料与黑白档案,还有很多很多。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永夜之下的苍穹里,值守和等待。所以,要加入我们吗?” 是仲卿开口,对着林源发出邀请。而江辞 江辞似乎终于是从原身那残缺的记忆里,拼凑出破碎的过往。拼凑出 “我知道,你不是他。” 是白发苍苍的苏静怡女士开口,说出江辞即使在失去意识之际,同样未曾暴露过的事实。《 》 50-60 第51章 把字刻在石头上 江辞无言。他张了张口, 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在这种时候,只有什么都不说,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并不知晓, 这位女士通过他的眼、通过他的身形, 是否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那个人。看到了原身。 但他能感受到,女士的生命力正在不断流逝。走向末路。而他, 对此无能为力。 便如同他虽然没有眼见了原身的死亡, 却只能看着原身最后一缕执念消散一般。他只能是眼看了, 这分明是同原身有着关联的女士死去。 无法有任何挽留。更无法做出什么。 他的手伸出,女士留给他的, 不过是一个笑容, 一句恍若陈述一般的疑问。 “会有那一日的,对吗?” 他点头。试图在脑海里和系统沟通, 用系统或者神明,又或者其他什么的力量。为这位等待了很久的女士做些什么。 不,不是为她,而是为原身。为了那倒在神弃之地的,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尚没有看到希望, 没有等到他到来的原身。 他总归, 是要为原身留下些什么的。 至少, 不应该只是他记得原身, 知晓他和原身不同的。不是吗? 但他最终, 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选择将女士的意愿和想法遵守,不做过多的插手。更因为 【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宿主。】 系统出声,在他脑海里,将事实陈述。 他们或许可以阻止一个人的死亡,却无法将一个已经寿尽的、死去的人再拉回。更无法使一段投影,再“活”过来,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是的,投影。 “早在三日之前,赵静怡女士的生命,便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林源自小长大的官方抚育院前停下的车辆内,仲卿开口,将那车门拉开,将那一叠资料收回,对林源道: “快点进去吧。你或许更幸运,你还来得及,和老先生度过最后的时光。” 老先生。 不需要有任何提醒,林源便清楚的知晓,仲卿口中的老先生,分明是那将他还有抚育院中的许多孩童养大。 在人生的最后时光当中,尚且想着再为他们、为那些后来者们,再做些什么的老校长。 他后知后觉的,终于是感受到了几分无措,几分近乡情更怯。 但他这样的想法与情绪,仅仅只是一瞬。便在对老校长病情的担忧之中,被冲散。他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下了车,走进那处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他已经无心去思考,老校长为什么没有去疗养,而是仍然在此坚守。 他的身影,消失在仲卿等人眼前。而仲卿 仲卿揉了揉额角,方才开口,问身边的成员道: “江先生那边” “我们无法得知,他们说了什么。赵静怡女士又给江先生留下了什么话语。但,赵静怡女士的投影,已经消失。” 于是仲卿提笔,在赵静怡女士的资料画上红叉,宣告了这位女士的彻底死亡。 他握笔的手,似有几分颤抖。 又或者说,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东海市中。他虽然同这位女士之间没有太多交集,但这位女士的很多事迹,却是令人敬仰与敬佩的。 他又送走了一个“故人”。 当赵静怡女士的最后一缕投影,在江辞眼中消散。他的手伸出,出现、掉落在他手中的,是一片花瓣。 一片黑色的花瓣。 这是永夜之后生出的,叫异能者不断驯养,可以用来储存一个人死前投影的一种花瓣。 所以自始至终,他见到的,便不是那位女士本人。而是她在生命消逝之前,留下的一段影像。但这不重要。 就如同他留不住原身一般。那花瓣在完成它的使命,将那位女士最后的话语传递之后,同样是在飞速的枯萎,散去。 再不留下丁点痕迹。 可是当他走过女士的投影原本站立的位置,推开紧闭的大门,他仿佛在短短时间里,走过原身原本的一生。 屋内的桌案上,摊开的笔记里,留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人类必将永存。” 那是系统借由了009的口,传递过来的,来自一百多年前的信念与寄语。 即使文明遗失,过往遗忘。这个在废墟中建立起来的国度,早便已经是内忧外患,摇摇欲坠。可是 可是什么呢? 总归是有人在不断探索,不断前行,想要将一切照亮的。 他的目光,在这保留了原身痕迹的房间里扫过,停留。 他在内心里,无声的同原身、同那位女士,还有许许多多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过的、死去的人进行告别。 他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终于是又踏足到校园,回到昆仑学院。 属于原身的、曾经的住所里,保存下来的种种且不去说。眼前的种种,似乎和他在原身破碎记忆里,知晓的有所不同,却又似乎没有过多区别。 只是故人不再。这学院里,已经没有了他,或者说原身所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 更没有原身记忆里,那强者云集,再是繁华与热闹不过的景象。 但有人离去,有人加入。总归是有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来的。 他本是为了确认相关信息。为了找寻原身在这所学院里,遗留的痕迹而来。可是 “您放着就行,让我来,让我来!” 当他选择了僻静的小路,当他走过拐角,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抬眼,看到了熟悉的人。 是林源。 他当然是知晓,在他回到东海市之后,他的周围,其实一直有人跟着的。 保护也好,想要实时了解他的情况,抑或者听从他的吩咐也罢。他早早的便默许了这一点,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不过林源 他很快便意识到,他之所以在此遇到林源,或许是偶然。更是必然。 是他终于是见到,林源口中的老校长。 那在林源诉说遗言之际,仍不忘提及的那个人。 老校长满脸欣慰的将手中的刻刀交给林源,如同是交出了一份叫他不舍的,再宝贵不过的事务。 老校长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对林源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他们看到了江辞。 仿佛是闲不住的,向着他们走来的江辞。 “江学长!你” 林源开口,望向江辞,同江辞打过招呼,目露惊喜。又在江辞和老校长之间做出介绍。 这老校长自然不会是昆仑学院的校长,但同学院之间,却也有着渊源。只因为,老校长同样是从学院里走出。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是” 江辞走近,看到了他们手中的刻刀。更看到了他们身后,被刻上了自己的石头。 “我们在把字刻在石头上。” 白发苍苍的老校长开口。说出他们正在行的事情。说出他们在人类至暗时刻之后,摸索出来的道理。 这同样是他在原身记忆碎片里,看到过的情形。只是对他而言,直到这一刻,很多事情才开始具象化。那是 是什么呢? 在外神们将权柄执掌,曾经的文明彻底失落之后。他们是在石头上,将很多知识获得,将废墟里的国度建立的。 他们曾将这看作了神迹,曾以为这是神明的仁慈。但现在想来,那应该是至暗时刻到来之前的前辈们,留给他们的生存指南与指引。 但不管在他们的印象与认知里,神明是好是坏。更不管他们的认知与印象,是否扭曲。 他们同样是在有意与无意中,将很多东西传承。并且想要记录些什么,留下些什么的。 把字刻在石头上,而不是书写在纸面上,存储在外神们以神力构建和恩赐的“网络”里。便是他们在做,并且一直在做的事情之一。 江辞的目光扫下,他的眼中,他所看到的石头上,经由老校长与林源刻下的,是 “是我这些年知晓、实践得来的一些知识,一些经验。” 老校长开口,笑容和蔼,语音温和的对江辞做出解释。不过当老校长的目光落在林源、落在江辞身上。这老者却又面带憧憬,更带了几分笃定道: “老了老了,虽然我的这些东西未必会适用。但我想,这一切,应该是快要结束了,不是吗?” 这一切。哪一切? 当然是这永夜之后的天地与世界,这神明将众生愚弄,凡人挣扎求生的现实。 江辞沉默点头,却又以手抚过那石头上的字迹道: “不管什么时候,知识与传承,总是有用的。” 知识与传承。 他的脑海里,系统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对他做出解释道: 【灾难与那一切的发生,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过强大。我们想过了很多储存信息的方法,我们给我们的后来者们,留下了许多许多。但】 当所有的一切被抹消和扭曲。唯一存留下来并且帮助后来的幸存者们,生存下来、下来的,是他们以再古老不过的方式,储存下来的东西。 把字,又或者说,把信息留存在石头上。传给后来人。 只是他们的时间太短太短,他们最终保留下来的东西太少太少。而将权柄执掌的外神们的力量,又过于强大。 以致于他们群体记忆里,那些本是再宝贵不过的东西,出现了黑箱和断层。 他们将过往,将他们的来时路遗忘。可是知识和传承啊。 江辞脑海里,系统终于是叮的一声,如同触发了什么隐秘条件一般。发出播报,给出新任务。 又或者说,有新内容解锁。 第52章 图书馆馆长:老子 江辞双眼抬起, 目光落在了林源与老校长身后,那两个铁画银钩,极是古朴的大字之上。 昆仑。 这是这所学院名称的由来,同样是文明遗失的人类至暗时刻之后, 最初的创校者们, 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一块石碑。是 是什么呢?和很多东西与事务一般,这同样被扭曲成了神明的馈赠。是这永夜之后的伟大存在们, 给予他们的启示。 即使这所学院从创立的那一日开始, 存在的目标便是为了替大夏培养和输送人才。让那些有天赋的凡人们, 能够更好的将潜力激发。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系统此番解锁的新内容与任务 【恭喜宿主,将隐藏任务触发。将全新版块, “百家争鸣”解锁。 很高兴通知您, 您获得了前人的馈赠,一所无人的学宫。 虽然您现在没有老师, 没有学生,没有教材 但相信,只要通过您的努力,您一定可以将思想和文化传递,将失落的传承带回。使这所学宫,焕发生机。】 系统那没营养的播报过后, 江辞的脑海中, 呈现出来的, 是一块面板和一座古老的、小小的学宫模型。 伴随了相应的文字生出。 【学宫名称:稷下学宫 当前任务:招兵买马, 组建一只强而有力的师资天团 任务物品:聘请书(9/1000)】 半个小时后, 回到原身住处的江辞看着出现在手中的九份聘请书,陷入到沉思。 他的笔尖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终于是再郑重不过的, 在那聘请书上,落下一个人名。只不过 “为什么填不上呢?系统。” 他在聘请书上,填上的是昆仑学院当代院长,蒋青泽的人名。 这是一位强大的异能者,同样是一位身家清白,履历再是漂亮不过,且非常受人尊敬的大夏官方成员。 江辞本以为,在系统提供的聘请书上,填上这么一个人名,或许是可行。 但是当江辞的目光望过,他注意到了那一行小小的,叫他此前忽略了的友情提醒。 【这并不是普通的聘请书哦。所以宿主你考虑好,在聘请书上,填上哪些人名了吗?】 他当然知晓,这不是一份普通的聘请书。可是 他沉思又沉思,斟酌又斟酌。眼看了他写下的字迹消失,并没有在聘请书上,留下任何痕迹。忽然目光微动,问系统道: “这个稷下学宫,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吧?” 江辞所知晓的那个稷下学宫,是存在于先秦时期,齐国的一所学宫。孟子、邹衍、荀子等诸子百家的知名学者,都曾同这座学宫有着关联。 堪称是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所以 “是我做梦做小了吧?” 江辞一声叹息,却已经不再需要系统的回答。而是笔尖提起,沉思片刻之后,再写下一个人名。并且将相应的职位写出。 【图书馆馆长:老子。】 他的字算不得太好,但也算不得太差。聘请书被摊开的白色纸面之上,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叫他心中提起的那口气落下的是,他这次写下的字迹,并没有再消失。反倒是李耳的名字旁,生出相应的履历。 【老子:姓李名耳。字聃,字伯阳。别名老聃。曾任周朝守藏室之史,以博学而闻名】 一系列有关于老子的,对他而言,并不陌生的生平事迹等且不去说。江辞的目光落下,忽然落到了那履历的最后。 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一片空白。只是下一刻,他手中拿了聘请书,却是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一个正常的,对他而言,同样是古老的世界。 他如何说动老子,又如何将聘请书奉上,使老子接下这一职位尚且不提。 便在他转身,将要离去之际。他忽然见到了一个身高八尺,身穿儒袍,看上去极是温和儒雅,并且极具有安全感的男子。 他本是要飞快脱离此方世界,回到那永夜之后的大夏的。但就在他离去之前,他听到了那男子的话语。 但见那男子开口,自报家门道: “学生孔丘,前来拜访,向老子问道。” 孔丘,是那个孔丘吗? 江辞又回到了原身的住所。只不过他手中笔尖提起,很快便在另一份摊开的、空白的聘请书纸面上,将新的职位及人名写出。 【教导主任:孔子。】 刻板印象之下,江辞本以为,那位孔夫子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但 江辞想到了他给老子送聘请书时,惊鸿一瞥间,见到的孔丘。 虽然看上去亲和力十足,但确实是有安全感,太有安全感了。 伴随了他写下的字迹之后,孔子的履历现出。江辞忽然又觉得,孔夫子左拳为仁,右拳为礼,手下马仔三千,堂口七十二什么的。才是真相。 毕竟这可是一位能够徒手开城门的猛人。 孔夫子和你讲道理时,你最好和他讲道理。要不然,他也是略懂一些拳脚的。 有这样一位教导主任存在,江辞相信,稷下学宫未来的学子,特别是刺头,一定能够近距离的感受到孔夫子的风采。 江辞又进到不同的世界里,将聘请书奉上不提。 图书管理员,教导主任。 一下子安排出去两大职位。看着剩下的聘请书,江辞笔尖凝滞,开始在脑海中不断权衡。只是对于这语文老师,他却是早早便有了人选的。 不,不仅仅是语文老师,还有外语、体育、地理这三科,他同样是有了人选。于是不假思索的,他在那聘请书上,填上相应的职位及人名。 【语文老师:李白】 【外语老师:嬴政】 【体育老师:霍去病】 【地理老师:大禹】 如此又消耗四张聘请书,还剩下三张。就在他准备继续填写时,他眼看了其中的一张空白的聘请书被自行摊开,并且写下相应的职位及人名。那是 【校长:████】 江辞心头微紧,却是不由得在脑海中,和系统直犯嘀咕。 【那被遮挡的人名,该不会是】 外神吧? 是痴愚之神,黑山羊母神,还是灾祸之主? 这系统该不会是中病毒,被外神侵蚀了吧? 【不是哦亲亲~】 罕见的,系统给出答复。并且做出警告。 【请宿主端正态度,不要有任何特殊脑洞。更不要展开任何不必要的联想。】 额,好吧。对着仅剩的两张聘请书,江辞陷入到了为难。毕竟一个学校的职位太多,而他手中目前具有的聘请书,实在是有限。只能 只能怎样呢? 他隐隐察觉到,聘请老师,只是他将这稷下学宫建设的第一步。又或者说,是被群体记忆遗忘的大夏先贤们,通过这样的方式,要回归。所以 他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在剩下的两张空白的聘请书上,填上相应的职位及人名。 【后勤主任:诸葛亮。】 【财务主管:关羽。】 啊,你问关羽为什么会是财务主管?当然是因为,这位死后封神的关二爷,同样是武财神。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随着江辞将九份聘请书填写完毕,并且送出。 当然,校长的那份已经自行消失,并没有留下丁点痕迹。 他的脑海里,系统提示之下,有关于稷下学宫的任务进度,出现了新的改变。 【学宫名称:稷下学宫 当前任务:招收生源 任务解说:初期的师资力量,已经匹配,从现在开始,面向这个世界,招生吧~ 特殊提醒:由于宿主灵魂特殊,身份特殊。被认证为稷下学宫第一位学生,学号001,具有特殊能力,解散和组建学生会。】 原本是想要过一把校长或老师瘾的江辞有些麻瓜。 所以我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了稷下学宫的001号学员吗? 当然,学生会长什么的,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 【学宫在哪里?我又该怎么邀请学员进入?还有,招生,这不应该是招生老师的事情吗?为什么】 好吧,江辞突然想到,他并没有安排招生老师这一职位。更不必说,面向这个世界招生什么的,总不能然让那些接受了他邀请的老师们来吧? 但就在他揉了揉额角,决定寻求外援之际。他忽然闭上眼,决定先查看过学宫里的具体情况再说。 又或者说,他其实问出了几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 因为就在他将思维放空,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脑海里,那座古老的、小小的学宫模型之际。他周遭的一切,仿佛是被扭曲。 他出现在了学宫里,在那招生大厅中。 不,说是招生大厅或许并不准确。因为整个学宫除了稷下学宫这块招牌以外,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 都需要填充和建设。 【这同样意味了无限可能,不是吗?】 他的脑海里,系统给出提醒。 【便如同这将文明遗失了的世界。】 他们的目的,是将失落的一切带回。让这个世界里的众生,都知晓他们忘却的群体记忆。都能将他们的传承找回。 那辉煌灿烂的,经由凡人自身所创造的,五千年的历史与文明,不应该被遗忘。更不应该被埋没。 第53章 诗仙李白 江辞的手中, 出现了一张邀请函。一张经由系统提供的,风格大气古朴,上面写有了潇洒飘逸字体的邀请函。 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又回到了原身的住所。 他维持着进到稷下学宫之前的动作, 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他周遭的时间, 同样没有任何流失。但 【准备好了吗?】 他指腹摩挲过手中的邀请函,在脑海里, 问过系统。直至系统给出肯定的, 似乎没有任何起伏的回答。他才将目光垂下, 将手中的邀请函打开。 【江神怎么样了,身体没问题了吗?】 【啊啊啊江神又开直播了, 开心。】 【稷下学宫招生邀请, 稷下学宫,这是哪里?我们大夏有这样一所学宫吗?】 是江辞以系统力量, 再一次将直播开启。让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能看到这一幕幕。 不同于系统此前批量给出的聘请书。这一次,出现在他手中的招生邀请函只有一份,所以 作为稷下学宫001号学生,他自然是有义务,带领未来的学弟学妹们, 对整个学宫做一个初步了解的。不是吗? 伴随了他将那张邀请函打开, 他的视角, 以及整个直播间观众的视角, 同样是在改变。 他出现在一处课堂前。而课堂上, 将要给他讲课的老师,正是—— 【李白,字太白, 号青莲居士。是一个诗人?】 【为人爽朗大方,爱好饮酒作诗?被称为“诗仙”?】 是直播间里,有人将老师的履历念出。并且对此做出总结,提出疑问。 【虽然老师画像,看上去很帅。老师的履历,看上同样是很漂亮的样子。但是,跟着诗仙学语文啥的,真的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这毕竟是一个充满不详的世界。而语文,甚至可以说江辞原本世界里,那些所谓的文科科目对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而言,重要又不重要。 文明遗失,过往的一切被遗忘。作为普通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更想掌握的,是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生存下来活下来的方法。 是将诡异对抗的手段。 是能够叫他们安心的活着。而不是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力量。 所以他们中的许多人,其实更愿意沉浸在痴愚之神打造的永恒摇篮。更想要将现实逃避,以此来获取一时的喘息。 即使他们同样是清楚,这样做的最后,留给他们的不过是万劫不复。但是 但是什么呢? 他们已经在黑暗里太久太久。他们看不到希望和未来的时日,同样是太久太久。 久到即使有希望生出。但在很多时候,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发出的弹幕里,同样是充满了悲观与质疑。 充满了对那些陌生人物的不信任。又或者说,他们只是在为了抬杠而抬杠。 但这不重要。至少对江辞而言,是不重要的。 他在那处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的课堂上,对着写就了李白履历的画像深施一礼。他的意识与视角,甚至是系统直播的镜头,再一次发生摇晃与改变。 与之相伴随的,是有钟磬声响。有声音在学宫里,在直播间所有观众的耳中,做出宣告。 【稷下学宫第一节课,开始。 课堂作业一:前往长安,参加圣人千秋宴 课堂作业二:完成课堂作业一之后开启 课堂奖励: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江辞在一处驿站里睁开双眼,再醒来。不出意外的,当他借着杯中美酒,看过自己的面容,看到的是一张潇洒俊逸,有仙人之姿的脸。 他颔下长须飘飘,身穿儒袍,手中提着酒,腰间挂着剑。端的是一派潇洒风流姿态。 他现下的身份,是李白。又或者说,在这李白老师的课堂上,他要以李白的身份,完成课业。然后获得相应技能。 不,或许不仅仅是如此。但 他眼角的余光之下,弹幕议论纷纷,似乎同样是对此感到好奇。他起身,招来驿卒,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 “此地距离长安还有多远?” “三天。” 驿卒给出答复。又一指了驿站外,将要离去的商队,开口对江辞道: “郎君如果要去长安,可以和他们同行。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江辞颔首应下,自无不可。只不过 【好家伙,这么简单粗暴的吗?直接就开始上课了?】 直播间里,不断有观众将弹幕发出。并且对眼前,他们借助了系统镜头,所能看到的一切表现出浓浓的好奇与惊叹。 西去长安九千里,回身仍是大唐城。 生活在文明沦陷世界里的大夏观众们,自然是无法想象,在很久之前,有着那样一个辉煌灿烂的国度,有着那样一个万邦来朝的盛唐的。 即使他们眼前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是历史的一段投影。是 是什么呢? “长安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我跟你说,我从遥远的波斯出发,去往长安。又从长安回返波斯。一路上经过了很多很多地方。可是那长安啊,就像梦里一样。” “我把宝石、香料、药材带到长安,又把丝绸和瓷器带出。哦哦哦,还有美人。对了,郎君你想要什么不?我这里什么都有。你看这五彩玉,看这玉马” “危险?危险当然是有啊!多少次险死还生。我跟你说,我这人最大的愿望啊,就是” 【啊?那个胡商说的是真的吗?他辛辛苦苦拼搏跋涉,最大的愿望居然是能够在长安定居,最好能够做一个放高利贷商人?】 【大唐,长安。大唐真的这么强大吗?长安】 长安又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在江辞走出了驿站之后,和商队一起向着长安而行时。弹幕在听到了同行的胡商口中的长安之后,生出的疑问与感叹。 江辞与胡商口中的大唐,口中的长安对他们而言,是如此陌生。那是 是什么呢? 地上天国,天上神都。 当承天门城楼上,一声鼓响敲破黑夜,敲响黎明。当朱雀街上,金吾卫登楼击鼓,各大坊市,次第而开。 当整个城市,在沉睡里醒来。 “不知这位郎君,为何而来?” 有守城的虞侯查验过江辞,或者说“李白”的身份文牒。惊讶抬头,开口,问出疑问。 江辞自然是为了老师布置的课业与任务而来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在这一刻里,他好似是真正带入到“李白”的视角里,给出答案道: “为扬名而来!” 他接过身份文牒,从外郭入城。在和胡商分别之后,一路所见所闻,俱是叫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觉得惊奇和目不暇接不说。 下一瞬间里,他眼前场景再变。却是长安西市,胡姬酒肆中,有人解金龟换酒,有人击筑而歌。 有人慷慨解囊,只道是只要他能够做出上好诗作,便替他引荐贵人。 他能够察觉到,他眼前的世界,很明显是不稳定的。并不寻常,更不普通。而他所要完成的课堂作业 【完了完了,这个所谓的课堂任务,该不会是要江神现场作诗,吸引贵人,上达天听,参加所谓圣人的千秋宴吧?】 【有可能。我看老师的履历不是说,老师最喜欢喝酒写诗吗?】 【江神应该是不会写诗的吧?所以我们直播间有没有这方面的大佬啊?我们群策群力,帮江神写两首?】 【写诗?楼上是在搞笑吗?不要忘了,我们】 他们早已将他们的文明失落,便连生存,同样是成为威胁。又如何会写,怎么能写呢?况且 【有没有一种可能,江神现在是在以李白老师的身份出现。他要写下的,是李白的诗。】 李白的诗。 江辞腰间长剑出鞘,脚下踏出。有剑光随之舞动,伴随了他口中长啸,有一首又一首,一句又一句堪称是惊才绝艳的诗句,脱口而出。 那一瞬间里,不仅仅是原本喧喧嚷嚷,极是嘈杂的弹幕。便是整个热热闹闹的长安城,似乎同样是被那诗句所震撼。陷入到安静与凝滞。 直至江辞收剑回鞘,道一声“酒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便是诗仙,这便是李白吗?】 【这样的诗,真的是凡人能做出来,真的是人间所有吗?】 【虽然好多诗句,我都不是很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是不知道怎么,感觉心情好激动,好想出去跑两圈怎么破?】 弹幕炸开。此时直播间里的观众尚不知晓,就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们将面临何等样叫他们痛并快乐着的课堂作业不说。 江辞的课堂作业,又或者说江辞的课堂作业一,显然是很快就要完成。只因为他在开启文抄公模式,诗惊四座之后,很快便获得了邀请。 参加圣人千秋宴的邀请。 第54章 我从包子里,吃出了指甲…… 圣人。这要举办千秋宴的圣人自不会是旁人。而是江辞原本世界里, 那位粉和黑都希望其能够早死的大唐玄宗皇帝,李隆基。 在这课堂任务里,江辞所处的时间段,是大唐天宝年间。 天宝年间的大唐啊。有那么一瞬间, 江辞眼睛闭上又睁开, 只觉得呼吸急促。叫他很难用言语,将他内心里的想法表述和形容。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 他同样是被这盛世大唐, 被他同胡商等一路而来, 以李白的视角所见到的种种繁华盛景所震撼。更因为 更因为什么呢? 他在原本的世界里,曾玩过一个武侠游戏。一个以大唐为背景的武侠游戏。 当霓裳羽衣曲的幻梦被惊破, 渔阳鼙鼓动地而来。他曾操控了他的游戏角色, 在战乱后的大唐,在战乱后的长安城里走过。 又或者说, 他入坑的那一年,恰好便是游戏里,安史之乱走向赛季末期的那一年。 盛唐破碎,山河飘零。他所看到的,是满目疮痍的景象。是将军白发,生民煎熬。是孤城死守, 有人以同类为食。是 “长安啊, 长安在哪里呢?” “死了, 死了, 都死了。” “儿啊, 你既投了敌,害了乡亲们,那么便不要怪娘。娘在汤里投了毒, 娘带你走。我们从哪来,回哪去” “可是娘,我是” 是潜伏在敌人麾下,想要将他们全部带走的卧底。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您,乡亲们的仇,我并没有忘记。我 “那一家的包子,又大又香。还有肉呢!一个只要几文钱。就是不知怎么,有点卡嗓子。我这几天啊,居然从包子里,吃出了指甲。” 指甲。 安宁与和平不再,盛世的风光不再。这造瘟的世道啊,百姓们的生活困难。一家小小的包子铺,又可以从哪里,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搞到源源不绝的肉呢? 包子里出现的肉,指甲,发丝,牙齿又从哪里来? “没有了,没有了。一粒粮食都没有了。草皮,树根,皮革都被吃光了,都没有了。我们杀了战马,杀了鸟雀,搜寻了城中我们所能看到了每一粒食物。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 “可是援军啊,援军在哪里?怎么就还不来呢?” 他知晓,他本不应该将他在一个明知是虚假的游戏里,看到的种种惨象,和这所谓的课堂任务联系起来的。 可是当他眼之所见目之所及,千秋宴的帷幕拉开。兴庆宫里的明珠与灯火亮起。龙池对面,花萼相辉楼前,无数男女盛装而来 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他眼角的余光之下,弹幕议论纷纷。俱是对眼前所见到的一幕幕感到惊叹。 这是文明遗失后的世界里,那些生活在至暗时刻之后的凡人们,所不曾见到,更无法描绘,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景象。是 【神明的神国里,流淌着奶与蜜之所,那布满了黄金、玛瑙等各色宝石的伊甸园,也不过如此了吧。】 弹幕之中,有分明是来自大夏之外的观众,对此连连称奇,发出感慨。 直到这一刻,他们似乎终于是理解了,那胡商在和江辞提及长安时,为何会是那般向往与憧憬。可是 可是什么呢? 当漫天的烟火在夜空里绽开。当阵阵礼乐声与舞姬的曼妙舞姿中,圣人携了贵妃出现。当千秋宴上的众人俱是拜倒,向圣人献上祝福。 江辞身形挺立,眉宇间含着讥诮与冷嘲的身影。在这宴会中,仿佛鹤立鸡群,尤为突兀。 “圣人当面,安敢藐视圣颜,安敢不拜?” 是那高台之上,宦官高力士开口,对着江辞发出诘问。 拜? 江辞嗤笑。他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他腰间的长剑,早已经在踏进宫门之前便被解下。 不过这不重要。他在这不知是真是假的时空里,间隔了人群,同那圣人遥遥相望。胸中,分明是有冲动升起,有怒意在沸腾和燃烧。 那是怎样的冲动,又是怎样的怒意?他不知晓。只是当他清醒时,他已经夺了一旁侍卫的剑,掌中长剑所指,指向的,是那高台上的圣人。 【课堂作业一:前往长安,参加圣人千秋宴(完成) 课堂作业二:豪气压群雄。使贵妃捧墨,力士脱靴。表达对圣人身边,阿谀奉承之辈的不满。】 有声音在整个课堂上,在江辞耳侧,在直播间里响起。昭示了作业一的完成,并且给出新一步的指示。可是 可是什么呢? 就在直播间里,观众们议论纷纷。猜测江辞将要以什么样的方法和手段,又或者说什么样的诗文达成目的之时。 江辞曲指弹过掌中长剑,却是在下一刻,将掌中长剑翻转。又以未曾握剑的手拿了案上酒壶道: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他似乎在斗酒作诗。又或者说,是在借了酒意,将他所知晓的,那些属于李白的诗作,一首又一首的背出。 他求仙,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醉酒,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他舞剑,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他大笑,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当那些诗句穿透了时光岁月而来,在这所谓的课堂上。在直播间里,每一个观众的耳边。在这盛唐幻夜的上空里响起。 所有人都如痴如醉,为之叹服。 那一瞬间里,他们的心神与目光,都自觉或不自觉的,被那诗句所吸引。陷入到那诗句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江辞一步步的,正在向着那高台之上的圣人接近。 直至他以手中长剑,架在了圣人的脖颈。 【江神在做什么?他该不会要以此,来威逼贵妃和力士妥协,完成课堂任务吧?】 【江神这么猛的吗?不对,江神好像一直都这么猛。】 【什么仇什么怨?有一说一,我感觉江神好像更想刀了这个圣人。】 【不会吧,这个圣人看上去挺和蔼,挺有风度的啊。不像坏人。】 可是不像坏人,便当真不是坏人吗?江辞只觉得好笑。 “三郎啊三郎,你便当真忘了你曾经的理想,忘了你曾经的雄心壮志了吗?” “你莫不是以为,旁人称你一声圣人,你便当真是圣明清醒,将所有的一切玩弄于鼓掌,尽在掌握?” 江辞横眉冷对,以架在圣人脖颈上的长剑压下。迫使那些想要围上来将圣人解救的兵士们退下,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他的脑海里,系统做出提醒道: 【宿主,你这是在】 【我不在乎。】 扰乱所谓的课堂秩序也好,不过是做了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也罢。又或者说,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问出些什么,做出些什么。 他目光落下,并没有错过这圣人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他看到了圣人先是震惊,恼羞成怒。 继而一点点的柔和下来,似乎是想要感同身受,想要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想要果断认错并且做出保证。 什么样的保证? 从安禄山的狼子野心到朝堂之上的言路闭塞,杨国忠等弄权。从民间的田亩兼并,租庸调制崩殂到京师武备日弛,而边军骁勇善战 生与死的莫大危机与恐怖之下,圣人开口,一边打量了江辞那阴晴不定的面色,一边做出反思。一边 寻求了自身脱身的可能。 【所以你看,系统,他不是蠢,更不是不知晓、不清楚,这盛世之下的种种的危机的。】 江辞轻笑。在脑海里,针对了圣人的言语与行为,做出评判。 对系统发出感叹。 有那么一群人,你可以说他们坏,但绝对不可以说他们蠢。更不可以说他们不够精明。只是 只是什么呢? 又哪有那么多的被欺骗和蒙蔽,被阿谀奉承之辈所迷惑? 不过是这圣人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时,他选择的,是张九龄,是姚崇、宋璟等。 可是当圣人觉得累了,自以为可以躺着享受了,圣人亲近的,便是李林甫、杨国忠、安禄山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江辞轻笑。既是问过圣人,同样是问过在座诸君道: “这一句如何?” 他手中剑落下,眼前似有剑锋割破皮肉,血液喷涌而出。他眼前的一切,都在虚化。 是弹指瞬息之后,他又回到了课堂。有声音在这课堂上响起,做出宣告。 【稷下学宫001号学生江辞,课堂作业二,失败。 本轮课堂学分为:60分。】 一个刚够及格的分数。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里,不断有人看着手中的邀请函,陷入沉思。 邀请函的封面上,烫金的大字表明了,这是一封来自稷下学宫的招生邀请函。而邀请函的内容,自然是邀请他们前往稷下学宫,完成学业。 学业。 第55章 他们自己,便是神 大夏境内, 宁州城周围的一所小城镇中,城中的一所抚育院里,孩童阿宣睁开了眼。 他是三个月前来到这所抚育院的。从他来到抚育院开始,便不断有灾难生出, 有人死去。 不, 不是这样的。是在这个人类至暗时刻之后的世界里,每时每刻, 都有灾难在降临, 有人在死去。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 变得尤为频繁而已。 频繁。 阿宣没有告诉别人的是,他在很早之前, 便看到象征了死亡的、报丧的乌鸦降临。 看到有或许可以被称为“病痛”、“瘟疫”、“祸患”的诡异, 在张开翅羽。出现在他们眼前,在整个宁州城的上空。将他们豢养和圈禁。 不, 他有说过。有试过,要将他所看到的种种,告知别人的。 只是在他张了口。在他的喉咙里,有声音发出。他的双眼中,看到的,是有黑羽从天空落下。 是短短时间内, 那些听了他言语和表述的人在死去。飞快且无声息的, 几乎看不到任何异样的死去。 一次或许可以说成是意外。可是两次, 三次 他终于是怕了, 惧了。他学会了将嘴牢牢闭上, 不和人有过多接触。他无数次的将眼睛闭上又睁开,眼角的余光里,是有谁在目露嘲讽与嗤笑。 他也曾想要将那些乌鸦, 或者说诡异毁去。他也曾想要将身边人,将那些他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守护。 可是最终,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在黑夜里睁开眼。不过是眼看了一个又一个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人死去。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他能够清楚的感知到,ta们又来了。 是的,ta们。 他并不知晓,除了那笼罩在宁州城上空的诡异以外。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ta们,又究竟是何等样形态和模样。只是 只是什么呢? 他试图将和他睡在同一间房子里的伙伴们推醒。试图发出声响和动静,引起那些大人们的警觉和关注。 又或者将手伸出,将房间里的应急设置拉响。可他摸到的,不过是一片空茫和虚无,是彻骨的寒凉,是 是有什么,如蛇一般,缠绕上他的手。在他的皮肉间,一点点蠕动。带起层层战栗与寒意。 他的双眼一点点瞪大。他另一只手的指尖,分明是触及到了什么。 那似乎是书,是纸张,是什么莫名材质的触感。 他瞪大的双眼在下一瞬间里,被柔和的光芒所遮蔽和覆盖。他的耳边,分明是有没有任何情感和起伏的声音在响起。 【中小学素质教育第一课,开始。我们今天要学习的第一部分内容,是由唐朝诗人李白所写的古诗,静夜思。】 他眼中的神色,在一点点聚集。当他以目光望过,他现在所处的,分明是出现在一处课堂。 一处本应该再是宽敞不过的,却又挤满了人的课堂。 是的,挤满了人的课堂。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他在这课堂里,看到了不同年龄阶段的人,看到了不同的面孔。 他听到了有人开口,问身边人道: “这是哪里,我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不知道啊。我眼一睁一闭,就来这了。” “等等,我想起来了,是那张新生邀请函!” 新生邀请函? 沉默寡言并且极是孤僻,并不曾过多的与人接触。更没有达到相应直播观看年纪的他,对此自然是陌生的。 可这并不影响,他从众人的七嘴八舌里,快速的获得并且总结出相应的信息。 他们来到了一所学宫。一所最新出现的,很是神秘的学宫。 那声音里提到的唐朝诗人李白,便是这学宫里的老师。是 江神是谁?他们口中的千秋宴等,又是什么? 他有些不解,更有些迷糊。 他隐隐然里,似乎在哪里,从谁的口中,听到过相应的讨论与词汇。可他尚来不及想清,便听到了那声音再度响起,在这课堂之上做出播报与宣告道: 【请诸位学员保持安静,从现在开始,进到上课时间。】 上课时间。 其他的学员且不去说,很显然,阿宣接下来的课堂内容,和江辞的并不相同。 不,不仅仅是阿宣。那课堂里,一种收到了学宫邀请函的同学们,同样是如此。 伴随了那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落下。他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在发生变化。直到他再睁开眼,出现在一处风格古朴的,他未曾见过的房间里,小院内。 他的身边,那些不同年龄阶段的“同学”们,似乎都已经不在。 他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抬起了眼,望向天空。 他本以为,他看到的,会是诡异的、不可名状的景象。是足以将他的灵魂侵蚀,叫他感到战栗和恐惧的污染。是一轮血红色的月亮。可 是月轮,是玉盘。是柔和且无害的月光,如同薄纱与水银一般,从夜空里洒下。将他内心里的恐惧一点点安抚和洗涤。 将古老的,他所不曾听到和了解过的诗句传递到他的耳。 有神秘且莫名的力量,以声音、图像、讲解注释等形式。一点点的,将诗句里的意境与意思,揉碎了塞到他的脑海。 “所以他们是会成功的,对吗?” 在江辞将第一节语文课完成,将直播关闭,将手中经由了系统给出的招生邀请函分发。他以目光望过稷下学宫里,那一个个光点,一间间课堂,问出疑问。 他的脑海里,系统给出答复道: “这样的问题,应该是我来问宿主你的,不是吗?” 是啊。江辞既然选择了如此去做。既然选择了,要将那失落的文明带回。要使这大夏的众生,甚至是大夏之外的凡人们,都能够从这永夜之后的规则里挣脱。 那么他自然,是要相信他们,是要对他们报以信心的。 “人类的赞歌,是一曲勇气的赞歌。不管是在永夜之前,还是在永夜之后。这万千人族中,从来便不缺少具有勇气的,不是吗?” 江辞失笑。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问系统道: “那么下一堂课呢?什么时候开始。” 下一堂课,自然是 阿宣再度睁开眼,在宁州城周围城镇里的那所抚育院内,再醒来。 一切都似乎维持着原本的模样。 黑暗里的危险,仍旧在逼近。至于那课堂上的种种,则好像是一场幻梦。可—— 他想到了在他进到抚育院前,用生命将他护住的父母。想到了这些年里,他见到的一个个不同的,带了善意的人。 想到了这抚育院里,虽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却单方面宣告,他们已经是成为朋友的室友。 在那神秘的课堂上,他除了一首诗以外,其实并没有学到什么。更不曾有任何对抗诡异,对抗黑暗的手段。可 “床前明月光。” 他瞪大的双眼里,他现下睡着的床前,充满了危险和不详的黑暗中。有一道轻盈且柔和的月光,在那一瞬间里出现。 他能够听到,又或者说,他能够感受到。有什么在那一瞬间里褪去。如同遇到天敌一般,发出一阵阵不甘的絮语。 他的手伸出,终于是落到了床边的应急装置上,将其拉响。 “醒醒,快醒醒!是诡异!是诡异潜入!” “孩子们呢?孩子们怎么样!” “你们别怕,我” 刺耳的警报声,在这本应当是陷入到沉睡里的抚育院中响起。不断有人醒来,开始安排人员,组织战斗。 更有人将门推开。在第一时间里,查看过孩童,查看过阿宣等人的情况。 只是那神色匆匆,满目担忧而来的老师傻了眼。她的目光望过,她的眼中倒映的,是阿宣等一众孩童安安静静转头,对着她望过。 她的唇角,下意识的露出笑容。她的双眼,顺着孩童们的目光望过。 她看到了孩子们的床前,皎洁的月光洒落,如同是洒落了一地的白霜。 当她的头不受控制的抬起又落下,她看到了透过窗子而来的,虚幻的、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危险与威胁的明月。 她的心中,不受控制的泛起一阵难过。 一阵离家已久,无法同家人相聚,无法回到家乡的难过。 她并不知晓,这一轮月亮从何而来。更不知晓,夜空里那轮自永夜之后,便发生改变的血月,又为何会被眼前的这一轮月亮所取代。 即使这一切如同梦幻泡影,在短短时间里,便因阿宣的精神力无法支撑而恢复到寻常。可 那是月亮啊。 是来自李白诗里的月亮,在这永夜之后,文明失落里的世界升起。即使只是短短一瞬,只是这老师与孩童眼中,看到的假象。 可他们终究是看到了,不是吗?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是这些凡人们,在将他们遗忘的东西掌握。 神?他们自己便是神。他们自己,便可以成为神。不是吗? 江辞的脑海中,系统做出新的提醒和播报。 第56章 这是我儿子的一条命 【新一轮的课程, 即将开启。宿主是否将直播打开。是否从现在开始,展开探索?】 江辞的双眼闭上,他的意识,在学宫里停留。在除了他以外, 被吸纳到学宫里的那些学员中, 很多都已经完成第一堂课的学习。 并且开始尝试着在现实世界里,将那诗的力量掌握。 这是复苏。但却又不仅仅是属于神明, 属于诡异的复苏。而是那曾经辉煌灿烂的文明, 在彻底的失落之后, 终是要归来。 要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以新的方法和手段, 和曾经将他们创造了的凡人们联系在一起。 他所做,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点燃一团火。燃起一个引子。 一个叫那失落的一切再归来。 叫那永夜之后的凡人们, 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知道自己当如何生存与发展下去的引子。 他在下一瞬间里,对着系统给出答复。以系统的力量,将直播打开。再一次的,出现在学宫里的课堂之上。 直播间里,一众观众的反应且不去说。 江辞在环顾过四周, 并且在脑海里, 和系统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之后。却是陡然意识到, 这节课的授课方式, 以及所要讲述的内容, 和他想象的并不相同。而是 是什么呢?他的眼前,有画面及人物铺开。 最终呈现在他和直播间里,观众面前的, 是他出现在一处逃难的队伍。他和他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正在以旁观者的角度,将一个人的一生,又或者说大半生经历。 他同家人们一起,护送了满车的书简,在凄风苦雨里前行。直至他们停下脚步,寻得一处茅屋落脚。 他在停下脚步的第一时间,下意识的,查看了满车的书简。直至确定,那些书简俱是完好,没有半点毁损。 他后知后觉,感到了疲累,感到了饥饿。感到了 他回首望过妻女,脸上堆起了笑意。上前,发出感叹。 “这雨真大啊。阿衡,羲娥怎么样了?她可还好?都怪我,这一路逃难,苦了你,也苦了她。让她小小年纪,便跟着你我颠沛流离。等我们到了鲁地,等我藏好了这些书” “书书书,你就知道这些破书!” 打断他的话语,将他的思绪打断的,是他的妻子,那叫阿衡的妇人的言语。是阿衡再是疯狂与怨恨不过的神情。 “阿衡,我” 他试图做出辩解,将歉意表达。走到阿衡的跟前,伸出手,探一探阿衡怀中,羲娥的情况。 可是阿衡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触碰,将他们女儿,那叫羲娥的女童放在床上。又以衣物盖好了羲娥的身躯。终是走到他的面前,横眉冷对,一巴掌甩在了他的面上。 “你可还知道有我,还知道有羲娥吗?” “你可知,羲娥她还这么小,就因为你的这些书,就因为害怕弄坏了你的这些书,小小的一团,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吃不好,睡不好” 这逃难的日子里,谁又能吃得好,睡得好呢?只是当他们从咸阳城里逃出,走向这条逃往家乡的道路,他们本可以带更多的干粮和食物,带更多的药材、衣物的。 “你那时候说什么?你说你有办法的,你会有办法的。可是这一路走来,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他爱书如命。每到一处,最先查看的,是那马车中,书简的情况。 在他看来,对他而言,干粮和食物可以不要,药材与衣物可以舍弃。便是他自己的生命,同样可以被取走。 因为要带书,行李可以少带。因为要保护好书,他可以和人以命相搏。因为那书简,不可以在他的手上有破坏和磨损,所以他可以带着家人宿在野外 “就为了你那破书,你来看看,你来摸摸!” 阿衡声嘶力竭的牵了他的手,摸在羲娥的额头。发出诘问: “你可注意到羲娥的情况,你可以还有半点做父亲的样子?” “怎么会这么烫?” 触手的温度,叫他瞪大了眼。叫他指尖微微颤抖,心中生起无限的恐慌。 这毕竟是一个,一场风寒,便足以要了人性命的年代。他的羲娥还这么小,他已经 “阿衡,我去生火,我去把药煎上。你看着羲娥,我” “没药了。白日里,我就告诉过你,没药了。我本是要挖些草药的,可” 盗匪来了,他们仓皇逃窜,还要护着那一马车的书。又哪有时间,又能够去哪里,弄到药材呢? 他同样是想到了这点。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只是他不可以倒,更不能倒。不管是为了妻女,还是那些书 “你留在这里,照看好羲娥。我去挖!” 他转了身,开口,拿了木棍防身,便要顶着暴雨去挖。可 “这么大的雨,你知道去哪里挖吗?” 阿衡伸出手,似是想要挽留。却又硬起心肠,只是问过他这堪称是理智并且不留情面的问题。 他的脚步有一瞬间的迟疑。眼睛闭上又睁开,终是目光微亮,开口,对阿衡道: “我们来时的路上,那条小路左拐三十步,等我!” 他不再迟疑。当下,便冒雨出发,匆匆消失在那茅屋里。 大雨倾盆落下。有直播间里的观众,看了他冒雨在荒野间寻找、挖药材的身影。将弹幕发出道: 【不知道怎么,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好感觉的感觉+1】 【那个小女孩,该不会】 【还有那些书。】 他跌倒又爬起,在暴雨与泥泞中前行。终是寻得了药材,满面激动的回到了那茅草屋。可 “阿衡,这是” “是逃难的。” 世道坏了。这天下九州,又有哪里,不是逃难的呢? 他一阵无言。然后将那他从荒野里挖来的药材,替羲娥熬上。 谢天谢地,在经过了阿衡与他不眠不休的照顾后,羲娥终是挺了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呢? 逃难路上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而那天,又太冷太冷。那些逃难的难民们,吃不饱,穿不暖。终于是将目光,投向了书。 投向了他带着的,看得比性命还重。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愿舍弃的那一车书。 “烧了吧,一车书而已,还能比人命还重吗?” “又冷又饿,求求你,就让我们取取暖,可以吗?” “我听说您是从咸阳城里逃出来的官员,您将这一车书烧了,行行好,行行好,好吗?” “还废话什么?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能怕了他不成?” 当他以目光望过。他看到的,是那一个个和他同行的难民们,如同是眼冒绿光的饿狼一般,将目光对准了那一车叫他保存完好的,干燥的竹简。 对准了那一车书。 他并不吝惜自己的生命。更不吝惜于,用自己的生命,将那一车书捍卫。可是 苦,实在是太苦了。 他可以忍饥挨饿,受冻。纵使是死无葬身之地,也要将那一车书保全。他的妻女呢?这些难民,这些难民们的妻女呢? 又当如何? 罢罢罢,便如他们说的,难道这一车书,还能比人的性命更值钱不成? 他做不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阻止不了,那焚书之火。更阻止不了,项羽入咸阳之后,将珍藏的典籍,尽数付诸焦土。 他不过是乱世之下,万千草芥中的一员。可至少眼前人,眼前这些流民们,他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所有的心力与精气,都仿佛在那一瞬间里耗尽。他背过身,无声的默许了那些饥寒交迫的难民们,要将那一车书烧来取暖的做法。 他的身躯弯下。仿佛在那一瞬间里,再无法挺直。更没有任何脸面,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仿佛是可以预料,可以看见,那些叫他看得比自身性命还有重的书,在火中跳跃。一同跳跃和消失的,还有文字,有 先贤的智慧与成果。 那是他们从哪里来的依据和凭证。是他们,是整个华夏九州的曾经。 他的心,在颤抖,在破碎。他的眼中,有泪水落下。他的耳侧,有少时的话语,在回荡。 最终将一切打破的,是他妻子的话语,是 “不要动,不要烧。求求你们” “阿衡!” 阿衡将瘦弱的身躯撑起了,挡在那一车书的面前。神色凄惶,开口,对围上去想要搬运竹简取暖的难民道: “我不知晓那些大道理,我不过是个无知的妇人。但这些书,这些书是我儿子的一条命啊!” 阿衡开口,终是将那叫他们夫妻俩刻意回避的话题说出。俯首跪倒,痛哭流涕道: “我儿英勇,下车与贼寇搏斗。纵使身中数刀,也要拼命护着这些书。我” 第57章 原来,这就是九州啊…… 他们那刚刚成年的爱子, 丧身在逃往途中,贼寇的刀下。 即使贼人的刀枪插入到爱子的胸膛,可是爱子临死前,望着的, 守护着的, 仍是那一车书。久久不愿倒下。 直至了贼人离开,仓皇逃窜。 他仍记得, 爱子临终之前, 对他, 对阿衡说出的话语。 爱子说,“不疼, 不悔”。 可那么多刀, 插得那样的深,又怎么会不疼呢? 他唇角颤抖, 却不知当如何安慰阿衡与爱子。更不知晓,应该如何和阿衡交代。 也就是从那一日开始,除了必要的话题以外,阿衡不再和他有任何交流。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本以为,阿衡是恨这一车书,是不想要再见到这一车书的。不成想 阿衡挡在了这一车书前。字字泣血, 语音里, 全是她, 是一个母亲对逝去儿子的思念与爱。 她说, “你们如果要拿, 便拿走我的命吧。只求你们放过这一车书,放过我儿留在这世间的,唯一一点念想。” 他们的爱子, 被他们葬在了逃难的逃难的路上。爱子存留的痕迹与遗物,同样在逃难的路上,一点点遗失。只有这一车书,这一车书 是他们儿子在世和存在过的,唯一一点印记。 他知晓的,阿衡怨他,恨他。阿衡不理解,他与爱子为何会愿意为了那一车书,一车不能吃,不能用的书,而舍去生命。可 “你们如果要烧掉这一车书,便先烧掉我吧。” 阿衡以头上木簪拔下,抵在了喉咙口。又环顾过四周,同那一众难民讨价还价,做出商量。 怎样的商量? 又或者说,在这大家伙的性命尚且得不到保全时,又哪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余地? 只是爱子之心,舐犊之情。 纵使那些大字不识的难民们,如阿衡一般,听不懂更理解不了。他对那车书的深厚情意。他与爱子,又为何会愿意用自身性命,换取那车书的平安。可 一个母亲,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内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他们却又是懂的。他们 “我们走。前方,我听说前方再不远处,就是城镇。我们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可以找到食物、柴火” 难民们沉默且无声的散开,然后向前。而阿衡 阿衡终是在看到最后一个难民走出视线,走远之后,瘫倒在地。再提不起半点力气。 他本是要将阿衡扶起,本是要将阿衡安置在马车上。可 “伏郎,我要你答应我,我要你发誓。” 阿衡目光灼灼,抓住了他的袖子。他心中哀恸,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可他终究是点了点头,开口,应承下来。 应承下了那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将那一车书护住的承诺。那是 是他们爱子的命啊。可又岂止是他们的爱子,还有阿衡,他的老妻阿衡 又何尝不是丧身在那护书的途中?可明明他们已经快要回到鲁地,回到家乡。他们跋山涉水,躲过贼寇、乱民、战乱。他们的希望,就在眼前。 “等藏好了书,等安稳下来,我就带着你和羲娥” “阿母!阿父,你快看看阿母!” 打断他憧憬与话语的,是羲娥惊慌失措的呼喊,是 “伏郎,我不必再陪你守着这些书,我要去见我们的旭儿了。” 旭儿,那是他们爱子的名。是他们之间,谁都不愿提起的心结。是 “阿母,阿母!” 他那自从跟了他,便一直在受苦的老妻终于是舒展了眉目,闭上了眼,垂下了手。倒在将要抵达家乡的,护书的路途。 她要去见他们的爱子了。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他答应过她,答应过阿衡的。要将剩下的路程走完,要带着爱子以命相护的书,回到家乡。 家乡啊。秦失其鹿,便是他的家乡鲁地,竟也同样遭受战火,同样 没有半分安稳。 “阿父,我们好不容易回到家乡,就这么走了吗?我们还会回来吗?那些书” “嘘。” 他止住了羲娥将要说出的话语。他开口,对羲娥道: “会回来的,会回来的。终有一日,我们会回来的。” 他要羲娥江秘密保守。对着这尚且懵懂,却又再懂事不过的女儿道: “只要这九州大地上,生民不绝。只要这天地安定下来” 那些叫他,叫他的爱子与老妻以性命相护的书,终有一日,是会重见天日。会指引了我们继续前行。 只是这一日啊,怎么就来得这么久,这么迟呢? 他的一生很长。从战国到秦一统天下,到楚汉相争,高皇帝将汉建立又死去。高后,惠帝,文帝。 他的一生却又很短。短到史书工笔,最终留下的,不过是区区几行字眼。而他那舍命护书的爱子,老妻,却不曾留有性命。可 那书终究是传下来,留下来了的,不是吗?即使 惠帝四年,朝廷废除挟书律。同样是这一年,他再一次回到家乡,将老屋墙壁破开。从墙壁的夹层里,取出他所藏的那一车竹简。 那一车,书。 是的,书,尚书。尚书的尚字,是为了表示这书的古老。这是一本从很早很早之前,便流传下来的书。是上古之书,是上古史书。只是 只是什么呢?咸阳城里的书,被项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说。他冒死存留下来的,葬送了爱子与老妻性命的书,同样是在雨水、虫子等的侵蚀之下,再不复完整。 原本的102篇,竟只留下依稀可见的29篇。 书啊。他妻他子,以命相护的书啊。 待得来日,待他到了九泉之下,又该如何去见他的爱子,如何去见他的老妻? 他的目光望过,只希望他的时间能够长一点,长一点,再长一点。 就当时他已经没有颜面,再去见他们。他还有未尽的事情,要完成。 这一年,他其实已经很老很老了。可是他不能倒下,他又怎能倒下呢? 他也曾听说,项羽此前在咸阳城里放的那一把火,烧了很久很久。将天际,都烧得通红。依稀里,竟较之以始皇帝的那把火更大更大。 而这天地间,这初创的帝国,这在废墟里建立起来的国度 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便连君王想要找六匹纯色的马来拉车,尚且为难。 又有谁知晓,又有几个人在意,那些古老的典籍和传承。那些并不能当饭吃。只有在填饱了肚子之后,才会有余力去思考的追求呢? 他在意的。这世间,总会有人在意的。 他终是安定了下来,不再漂泊,不再将战乱躲避。埋首在那书案之间,将仅存的28篇整理抄录,广收门人弟子,聚徒授经。 将《书》传授。 他已经活的够久够久,他想,纵使他的力量有限,寿命有限。但他终究,是可以埋下一粒种子,可以将《书》的火种,传递下去的。 即使这或许需要一年,十年,百年。即使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让一个人,十个人,知晓这《书》,了解这《书》。 可就如同那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一般,那书,那书同样是可以生根发芽,散播在这天地的吧? 汉文帝前元二年,所有的一切,终是迎来转折。 文帝在寻找了很久能够传授《尚书》的学者之后,终是听到了他的名。终是决定,召他进京传授《尚书》。 可是他已经老了啊。 已经很老很老。老眼昏花,看不清竹简上的字眼。耳朵闭塞,听不清楚旁人小声的话语。说话含糊,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吐字清晰 章丘到长安的路,很长很长。便如同昔时的咸阳至鲁地,他又如何能经得起这般奔波,又如何能再走到长安呢? 这一年,他已经是年近九十。于是文帝让时任太常掌故之职的晁错前来,当面授受。将《尚书》传下。 尚书。 他凭借了记忆,将眼前的竹简摊开。以颤巍巍的手指,摸索到了那一行早就叫他烂熟于心的字迹。那是 《禹贡》。 一把又一把的大火,将文脉燃烧,使诸多典籍遗失。但,我们总要知晓我们脚下的土地,从何而来,知晓我们从何而来的。 他说,他复述过《禹贡》里的字句,对晁错道: “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 禹定九州。 古老的九州大地,华夏大地,由此而来。伴随了他将古老的典籍与字句讲述,伴随了《禹贡》展开,这节地理课真实的课程终于是显露。 终于是在江辞,还有这直播间里,一众观众面前,彻底展开。 他讲大禹治水,讲大禹定九州,讲九州风俗,将他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从尧舜禹,夏商周,到秦,到现而今的汉 他们生活在这里,他们终将一直生活在这里。 只要凡人不绝,那么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文化与传承,便不会断绝。 “你看,这蒲公英的种子,终是会散向四海的。” 是那之后又数年,他终于是死去。终于是埋葬在这片土地。书传了下来,他曾拼命守护的典籍,传了下来。 即使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一切被抹去。但 【原来,这就是九州啊。】 第58章 □□ 即使是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 即使过往遗失曾经的传承不再。所有的一切,俱是被抹去。可是华夏九州这样一个古老的词汇,同样是被流传下来了的。 虽然他们早便已经将他们的过往。将九州这样的概念,从何而来给忘记。可这并不影响, 他们其实早就清楚, 九州所指代的,就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 江辞曾说过。他们脚下的路, 前人走过, 他们走过。希望他们往后的人, 同样走过。 彼时的他们只以为,这不过是江辞的有感而发。可是 可是什么呢? “冀州、兖州、青州” 当课堂上, 古老的地图伴随了伏生的讲述, 在江辞直播间里,在众人眼前展开。 当那一幕幕结束, 江辞再一次将直播关闭之后。直播间外,徐青山对着那叫他画下的图纸,陷入到深思。 徐青山同样是那诸多凡人里,有幸获得稷下学宫招生邀请函,并且率先从第一节课里走出,将那诗词力量掌握的一员。 当然, 他的身份并不仅仅是如此。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就在这之后不久, 在他们进入到课堂, 将相应的课堂内容学习。 在徐青山等人在课堂内容里, 以大禹的角色, 将大禹治水、定九州的路途走过。在徐青山等人再度回归现世,冥冥中,好像知晓了些什么, 掌握了些什么。 那是什么呢?是 东海市内,江辞原本是要将直播打开,进入到新的课程。只不过—— “你们看,那是什么?” “还请伟大存在息怒!是神罚!是祂们的力量,要将世间清洗和涤荡!” “愚蠢的凡人们,开始好好享受绝望,迎接永恒的痛苦和折磨吧。” 有声音传递到江辞的耳。有巨大的喧嚣与灾难,没有任何声息与征兆的,在那一瞬间里降临。有 有什么呢? 江辞脑海里,系统没有任何波澜与起伏的做出提醒道: 【最后的安宁不再。祂们,快要醒来了。】 祂们。人类的至暗时刻之后,彻底将天地权柄执掌,并且早早将那大夏的边境线踏破。对大夏境内的人族们,做出影响的外神们,在这一刻,终于是要醒来。 终于是要将成果验收。要对这大夏之地的凡人们,做出收割。要 不,祂们或许尚未真正的,彻底的醒来。但即使是余波,即使余波,便足以叫凡人们乱了手脚,将动乱生出,陷入到恐慌与绝望。 【难道便不可以直接对上祂们,将祂们击杀吗?】 江辞在脑海里问过系统,抬眼望向天空。他的目光之下,他的肉眼所不能及的暗黑苍穹里,是有无数只触手在延伸,无数只眼睁开。 混乱且强大的,足以将这世间的种种,尽数扭曲和篡夺的气息,在一点点的,散发开来。 要将整个大夏,甚至整个时间,带到绝望与疯狂。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仅仅只是 是前奏。是那将天地权柄执掌的外神们,将要醒来的前奏。 祂们醒来的过程,或许是一天,两天。或许是一年,两年。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是一个季度,一个世纪。可 【祂们的本体,尚不在此世间。尚且还没有,真正出现在这个世界。】 短暂且漫长的沉默之后,系统给出答案。 【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投影。】 但即使是投影,所能够造成的危害与威胁,便已经如此强大了。如果 江辞眯起了眼,他的眼中所见的,是一道光芒冲天而起,是 “你们看,那是什么?” “那是哪里?” “是越城方向吗?” 便在绝望与恐慌的气息蔓延,无数的凡人们自觉或不自觉的受到影响。大夏境内,诸多凡人城池里,本是用来隔绝污染的装置俱是发出一阵阵警报之时。 越城城外不远处的神庙里,哪吒从神像中走出。抬眼望向天空。 然后在下一瞬间里,以脚下风火轮踩了,举起手中的火尖枪。向着天空里,江辞所见到的触手与不可名状的生物而去。 便在江辞身侧不远处,匆匆赶来的林源弯弓搭箭,以手中箭矢向着天空射出。同样试图对天空里的投影造成影响。 又或者说,给哪吒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只是很显然,即使林源的力量,相较最初而言,已经是强了不少,进步了不少。他手中发出的箭矢,固然是没有射下天空里太阳的力量。却同样是不同凡响。可 可什么呢?他手中的箭矢射出,向着苍穹而去,被黑暗所吞没。可在他的肉眼里,他所能看到的,却是那箭矢一去不复返。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彻底走向消亡。 他拿了长弓的指尖寸寸握紧,眼角的余光里,是江辞出现,缓缓走到他的身前。 “江学长” 林源转头,开口,正要对江辞说些什么。忽而瞳孔紧缩,目光微凝。想要做出提醒与应对。但 【如果你愿意,你还有一次机会,可以在祂们醒来之前,主动去找祂们,面对祂们。寻找,将祂们击杀的可能。】 江辞脑海里,系统给出回答。又或者说选择。 林源的急剧收缩的瞳孔之下,江辞偏头,以手中九节杖伸出,险而又险的叫那袭来的诡异烟消云散。 他对林源颔首,露出笑容。同样是在脑海里开口,问系统道: 【是否可以将稷下学宫同你我剥离?】 【可以。不过那样,稷下学宫便不再是稷下学宫,而是】 系统面板上,有关于稷下学宫的那一栏,在江辞决定剥离的那瞬间,彻底转变为空白。直至江辞将唇角勾起,将一枚玉简放到林源手中道: “替我交给仲卿,交给” 仲卿背后的大夏官方。 林源敏锐察觉到了什么,更从江辞的表现中,看到了他去意已决。但 “江学长,你要去做什么?” 林源开口,似是想要做出阻止。他急切上前,道: “不管你要做什么,带上我,我” 他想要将自己这些日子里的成果展示,想要做出保证。想要向江辞说明,他是不会拖后腿的。可 “你还需要留在这里。还有其他人,在等待和需要你的守护,不是吗?” 江辞明知故问,以手拍过林源的肩头,从林源身侧走过。 他并没有再回到原身的住所。回到这他回到东海市之后,便落足的地方。而是脚下踏出,一步步的,向着虚空而去。 有无形的阶梯,在他脚下成型。 有仿佛是将所有光芒敛去的,散发了浓郁扭曲和绝望气息的门扉,在他的前方,在他眼前阶梯的尽头显现。 【穿过那扇门,你将会直面神明,直面祂们。】 即使是未曾彻底醒来的祂们。可 江辞目光落下,那一瞬间里,不仅仅是他的眼前,便是整个东海市,整个大夏的情况,都似乎收录在他眼底。 【那么他们呢?】 他问。并不曾将他的脚步停下。他的手伸出,便要落到那扇未曾推开的,凌空而立的,诡异的大门之前。 【他们会获得足够的喘息时间,还有】 “江学长,这个是什么?” 是林源开口,在他即将把那大门推开之前,将那玉简举起了,问出疑问。 “你们或许可以称它为,□□系统。” 江辞侧目,回首,给出答案。 这是他在将稷下学宫同他自己,同系统解绑之后。对那原本的学宫,给出的新命名。 他相信,在人类至暗时刻之后,能够将一部分痴愚之神等的力量解剖,并且做出监测的大夏官方。 是能够最大程度的,将这□□系统的力量发挥。使这些凡人们,将力量掌握的。而江辞 江辞自然是要尽可能的将时间争取。使他们能够尽可能的,将某些种子播撒出去的。只不过 【那些神明】 江辞的目光抬起,望向四方,望向了大夏之外。 大夏的边境线早便已经被破。如果是他还有哪吒俱是离开,俱是直面外神。那些早便已经复苏的,其余各大神系的神明们 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动手,不会对着大夏动手呢?可 【你救不了所有人,更护不了所有人。】 系统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更没有任何起伏。 它说,【况且,他们未必会有机会。】 什么意思? 江辞心中微动。忽然想到了一个再离奇不过的说法,而系统接下来的疑问,似乎同样是将这一切佐证。 【你知道永夜之后,那些归来的、复苏的神明们,最先惩戒和吃掉的,是什么吗?】 是他们自己人,是他们的信徒—— 作者有话说:QAQ感冒了,躺了好几天,尽量恢复日更,我试试五一期间能不能将之前欠的更新补完。 第59章 迟了 高高在上的神明们, 在很多时候,自然是无法同世间的凡人的共情。 遑论是被驱使。是如同江辞在原本世界里,所看到的那些国运流小说一般。因了凡人的欲念等种种而战斗。 在永夜降临,神明复苏。他们率先所做、要做, 正在做的, 便是将那些主动摆放在他们面前的凡人们,吞噬殆尽。以此, 来将复苏后的虚弱期度过。 来维持他们神力的运转, 以及他们的高高在上。 至于所谓的庇护与讨好, 保佑信徒? 蝼蚁而已。你又如何能指望,他们会对凡人的想法, 有任何在意呢? 永夜之后, 除了大夏以外的其他地方,复苏的神明们是如此。现而今, 那些将权柄执掌,很快就要醒来的外神们,同样是如此。 对于祂们这样的存在而言,每一次的复苏和归来,同样是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的。 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能量, 又有什么, 是较之以那些早已经叫他们征服了的神明们, 更能够给祂们提供能量的呢? 江辞的目光所不能及, 他所不曾看到的地方。那诸多神系的神国之内, 一切种种,在异变将要生出,祂们将要醒来的第一时间, 便已经发生变化。那是 是什么呢? 莉莉丝是在一阵眩晕中晕过去,又在一阵静得可以听到心跳的寂静里,再醒来。 在她意识回归的第一时间,她的手掌下意识摸向的,是原本摔落在她身侧的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她急切起身,瞪大了眼,终是从一旁,从她身侧的尘土里,找到了一盏灯。 一盏散发了幽幽清辉,对江辞与林源等很多人而言,并不陌生的灯。 宝莲灯。 这自是江辞在回返大夏之前,丢下的那一盏。是 莉莉丝神色激动的将那灯捡起,抬眼,小心翼翼的打量过周遭的一切。终是确认,那神秘且强大的,属于神明的力量,已经离去。她活了下来。 不,或许不是离去。而是 她回忆过过往,面色泛白。指尖用力,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宝莲灯。心中生起莫大的恐怖。 即使她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是 那以真身降临的,想要将她手中宝莲灯抢夺的神明,在一瞬间里化为湮粉,彻底陨落和死去。 在那一瞬间里,她听到了神明的哀嚎。更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呢?她已无力去回想,更无法将她晕倒之前,看到的种种复原。只是她知晓,自己应该要离去。 要尽快的离开这里,而不是在此地逗留。而有关于她的种种,尚且不去说。 大夏之外的土地里,那些属于神国的奥秘,更非是凡人们所能够窥探和知晓。但 东海市内,江辞指尖伸出,将眼前的那扇门推开,终是消失在林源眼前。林源身后,仲卿等人姗姗来迟,开口道: “江先生” “江学长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林源转身,把江辞交予他的玉简,交到仲卿手中。仲卿小心翼翼的接过,忽而神色微动,问林源道: “江先生可还有其他交代?” 林源点头又摇头,开口,神情认真且严肃道: “江学长说,他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发挥它最大的效用。一定可以” 可以什么呢?林源抬眼望向天空,将目光从那江辞消失的地方望过又收回。失笑。 他们是应该要对自己,对他们这所有人有信心的,不是吗? 那么江辞呢?江辞在走进那扇诡异的门户之后,所见到,所要经历的,又是什么? 直面神明,那些所谓的外神们,又究竟是怎样的? 江辞抬眼,目光望过,看到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一片纯白与空茫。是 【那么你以为,又会是怎样的呢?】 系统声音平静,不见半点起伏。却又仿佛带出了几分诡谲。 它说,【祂们,还未曾醒来。而祂们的来历】 如果说,那位被分食的造物主,以及高天原的一众神明等,是因凡人的信仰而来。在永夜之后,得到复苏。 那么那些几乎压服了此间所有神明,并且将天地权柄执掌的外神 【你知道了什么?】 即使系统的声音与语调,并没有任何改变。但江辞敏锐察觉到了系统的变化。他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有那么一瞬间里,他几乎要怀疑,系统同样是受到了外神的蛊惑与侵蚀。又或者说,这系统本就是外神阴谋的一部分。是祂们,要将他和这众生愚弄。 但他很快便改变了这种想法。因为就在下一刻,他清楚的看到,那一片纯白与空白中,有什么在苏醒,在走来。在 他握着九节杖的手微微颤抖,下意识的想要将手中九节杖,对着前方挥出。然而很快的,他却又打消了这样的想法,直至那纯白与空茫中的“生物”,显露形体,出现在他眼前。 那或许是一个神明,一个女性神明。 在看到那神明的瞬间,他的脑海中,闪现出许许多多不同的面貌与模样。但最终的最终,却只是归于一个形象,一个词汇。 “母亲。” 江辞张了张口,无声的将话语,或者说称呼吐出。在那一瞬间里,那神明的形象,亦随之定格。 定格成他记忆里,母亲的模样。又或者说,是原身残损记忆里,有关于母亲的想象。却并非江辞原本世界里,他母亲的样子。 但即使是如此,即使是如此又怎样呢? 江辞瞳孔紧缩,终是感受到了压力,感受到了棘手。他的心,在一点点下沉。他的脑海里,系统声音响起,仿佛是在做出提醒。 【不要看向她的眼,更不要和她对视。】 很显然,系统并没有受到污染。更没有背弃江辞。 可是,已经迟了。 第60章 他看到了“自己”…… 江辞看到了女神的眼, 又或者说,他不受控制的被那双眼所吸引。甚至于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那是一双温和悲悯,却又仿佛是全然没有异样的眼。从那眼中, 他看到了“自己”。 一点点死亡的, 本应当停止呼吸,将躯体腐烂在泥土里的“自己”。 不, 那不是“自己”, 更不是他。而是原身。是原身破损且未曾被窥探到的记忆, 在女神眼中,在他的脑海里展开。 在女神的大能之下, 要将那所有他存在的、或是不存在的力量尽数抹去。使他回到泥潭。 那又是怎样的泥潭?是 他在黑暗里再醒来。失去了双眼, 失去了双耳,失去了双腿双手,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更感受不到自己的生存或是死亡。 那似乎是一种奇妙且叫人充满恐惧的,无法自拔的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中,属于他的意识与记忆,似乎是在一点点的被磨灭。 直至某一时刻,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蛇爬行过地面, 黑羽摩擦过空气的声音。 他似乎是又恢复了五感, 恢复了对世界的感知。只是 只是什么呢?当血与肉在空荡荡上的骨架上生出, 心脏开始跳动, 他从那“死亡”的状态中一点点脱离。迎接他的, 却又是一层层的折磨与痛苦。 是恍若凌迟一般的酷刑。又或者说,那本就是凌迟,是 对盗火者的惩罚。 仿佛是惊雷与闪电炸破在脑海。不知怎么的, 江辞忽然就回想起神弃之地里,弥赛亚曾说过的话语。回想起他原本便知晓的,古老希腊神话。 原本神话里的盗火者自然不是江辞,更不是原身。而是普罗米修斯。一位在盗取火种之后,被诸神严惩的神明。 但在神弃之地里,弥赛亚同样曾经以此,来将江辞称呼。 江辞原本以为,这是因为弥赛亚看到了自己在做的事情。因为那神明出现的目的,便是要将自己阻止,要使一切尽数处在祂们的掌控。 这样的想法自然是算不得错的。只是原身呢?原身在神弃之地里失踪,然后彻底死去。 江辞掌握的有关于原身的记忆,自然是不曾将这一切尽数讲明的。而他们之间的牵连 江辞垂下了眼,以手中九节杖挥出。 “你” 女神无声嘶吼。她的瞳孔中,倒映的,是江辞身上的污染与异化一点点远去。是这模样俊美的凡人再度恢复到正常。 即使那一瞬间里,江辞的眼眸中,似乎同样是有非人的色泽的流转。那一点点恢复到正常的躯体及皮肉间,同样呈现出非人的形象。可是 “你们又凭什么以为,一切便会如了你们的意,你们便可以将一切掌控呢?” 江辞脚下踏出,他的身体从女神的身形间穿梭而过。他的身后,女神的神躯如同被风吹起的黄沙般,一点点消散。 【你知道了?】 他的脑海里,系统虽然是疑问,所用的,却又似乎是肯定的语气。然而江辞摇头,不过是一声嗤笑,做出反问,将回复给出道: 【知道什么?】 他的身上,似乎竖起了一根根尖刺。他的掌中,九节杖的杖身之间,似乎有血珠滴落。他的目光里,他的眼前,仍旧是一片薄薄的迷雾与纯白。 然而当他抬起了手,以手中九节杖挥出,他的眼前,竟生生辟出一条道路来。从他的脚下延伸,通向未知与黑暗。 他脚下踏出,未曾回头。似乎是对系统生出了怨言,又或者说,他厌恶极了这个世界。厌恶极了那一个又一个的,层出不穷并且对凡人恶意满满的神明。 他或许从一开始,便已经知晓,那早便陨落的、只留下破损记忆的原身。真实的身份,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又或者说,原身或许并不是 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扪心自问。然后在脑海里,不知是对系统,还是对自己道: 【生存下去,活下去,延续下去。永远是第一要务,不是吗?】 只有神明,方才可以杀掉神明。这是外神将权柄执掌,人类的至暗时刻以后,所有神明共同订立的准则与铁律。 这样的铁律其实并没有被毁损。甚至在永夜之后,便已经出现并且无法更改。只是 江辞闭上眼,眼中呈现的,是他在将女神杀死的那瞬间,透过女神的眼,看到的那一幕。 是原身,又或者说那至暗时刻之后的凡人,和神明,特别是外神之间的牵连。 想要杀死祂们,或许要较之以他想象的,更加为难。毕竟 江辞将心中的问题与疑惑放下,将双眼睁开。却是脚下踏出,走过迷雾,走过纯白与黑暗,走到一棵树前。 那是一棵倒生的数。接连天际,不知从哪里来,更不知到哪里去。树的躯干间,似乎是镌刻着一个个诡异的、扭曲的名。 在那些名中,江辞似乎看到了过往。看到了一个个早已经死去的,陨落的,被埋葬在这树下的神明。 又哪有那么多的神明?不过是 “一群苟延残喘,不甘就死的冢中枯骨而已。” 他一声轻笑,忽然就将手伸出,似乎便要伸向了那棵倒生的树木。伸向了那些诡异的,正在不断游走的、扭曲的名。 他想,他本应当是不认识那文字,更不清楚,那些名字所代表的含义的。可是 可是什么呢?便在那一瞬间里,他自然而然的,便清楚了那些名字的过往。清楚了那些名字的主人,在短暂且漫长的神生里走过的道路。 赫菲斯托斯、狄俄尼索斯、那瑟斯、弗蕾亚 俱是在那场盛宴之后,在造物主的血肉中诞生,在黑山羊母神等外神的权柄之下,复苏的神族。 他们的神系与信仰,曾被那位造物主彻底取代。在永夜之后,在他们原本的信仰体系里,他们并不曾复苏。直到那位造物主被分食。 可在外神们将要醒来,在祂们将要再降临到这个世间。他们却又是第一批被摆放上祭坛,被彻底献祭和吞噬。 在那些神名里,江辞看到了他们的消亡。看到了短短时间里,他们便没有任何反抗力量的被虚空里生出的树根将神力汲取,然后烟消云散。 这是系统曾说过,又或者说提醒过江辞的。不管是那些大夏之外的神明醒来,还是外神醒来,最先吃掉和破坏的,究竟是什么。 江辞对于这样的情况,本不该陌生。更不该感到惊奇。 然而当江辞伸出的指尖,黄天的火种燃烧,似是要落在那树干之上,要将那一个个神名、连同那树彻底毁去 “我如果是你,我便不会做出如此可笑且幼稚的事情。” 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有手从一旁伸出,扼住了江辞的手腕,阻止了他接下来的、更近一步的动作。 他偏头,以目光望过,落在他眼中的,是一张再美丽且秾丽不过颜。 黑发黑眸,面部的轮廓间,带有明显的西陆人特色。然而增一分也好,减一分也罢。他所见到的,似乎是一张经由了造物主精心雕琢的,再是完美不过的面容。 完美符合这世间绝大多数生灵对美的定义,符合 “你是” 江辞开口,目光垂下,明显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感觉到了 这应当是一位神明,又或者说天使。 毕竟在那位造物主体系里,有且只有唯一的真神。而米迦勒、加百列等,或许可以称之为神话生物。但距离那位造物主,还是有区别的。 即使他们的实力,并不弱于一般的神明。可 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江辞并没有在来者身后,看到如同米迦勒等一般的翅羽。更没有从来者周身,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恶意。 但这并不代表,来者便不够危险,不够强大。甚至可以说,这神话生物并没有掩饰这一点。只是,这会是谁呢? 江辞的脑海里,系统并没有给出答案。 但他的目光之下,来者轻笑,却是放开了他的手。以目光落在了他的指尖,那黄天的火种上,不答反问,抬眼望向眼前这倒生的树道: “你知道这树叫什么吗?” 什么? 伴随了江辞将指尖那黄天的火种收回,抬眼,以目光望过那几乎看不到头,或者说根系的树的顶端。他的脑海里,有画面与内容呈现。 他的耳侧,来者给出答案。将这树的过往讲述。 “尤克特拉希尔。又或者说,世界树” 这树原本存在于北欧神话中。又或者说,在北欧神话的世界观里,巨木的枝干,构成了整个世界。阿斯加德、海姆冥界等,便是在这树上衍生。 江辞等人在离开神弃之地时,遇到的那将神弃之地啃食的尼德霍格,原本啃食的根系,便是这树的根系。 但很显然,来者口中的世界树,又或者说江辞原本知晓的世界树,同眼前的这树,又不相同。 即使在江辞接触到这树时,所看到的画面里,在那些外神们苏醒的气机传来之时。最先遭受异变与危险的,便是阿斯加德。 可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从造物主残留的血液和黑山羊母神的大能中,复苏的北欧神系拥有的那棵世界树,可不是什么倒生的树。 “那是因为,在这之前,便有神明将这一切颠倒混乱。将那种种,俱是扭曲和篡夺。” 来者开口,眉眼间闪过讥诮。轻描淡写间,便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过那无人知晓的秘辛。《 》 60-64 第61章 他的罪名,是傲慢 那又是怎样的秘辛? “你口中所说的, 是” 江辞皱眉,似乎是从来者的口中,知道了什么,窥探到了什么。 又或者说, 他隐隐约约间, 猜测到了来者口中。那覆灭了诸多神系,以敌对神明的骸骨将自己的圣堂装点, 导致了世界树成为现今这般模样的神明的身份。 不是黑山羊母神、痴愚之神、灾祸之主等外神。而是那位在永夜之后复苏的再强大不过的本土神明, 从破损的血肉中, 诞生了诸多神系的造物主。 西陆人原本的信仰体系里,自有永有的唯一真神。而眼前的这树, 在造物主的神话体系里, 又被称为卡巴拉生命之树。 这是一棵在传说中,能够看到宇宙神秘的因果关系的树。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路西法,这是我的名。” 来者开口,终是将他的名道出。并且以望向那生命之树顶端的目光收回,对江辞道: “你就没想过,将这树毁去,或许并不能将某些存在的脚步阻止, 而是会使祂们提前复苏吗?甚至于率先复苏的那位” 路西法挑眉, 目光静静地望向江辞。仿佛是带有了几分戏谑。又或者说, 告诫。而他的话语里, 透露出来的信息 那位造物主同诸多神系之间的恩怨尚且不提。早在出现在这世界, 见到阿波罗等神明之后,江辞便已经清楚,这些神明同他原本知晓的神明相同又不同。 是在那位被分食的造物主残留的血肉, 以及黑山羊母神等外神的大能之下生出。而那位造物主 “你的意思是说,祂不仅没有死,还会在这生命之树被毁去之后,率先复苏?” 路西法口中所说的,和江辞通过原身记忆与系统提供资料,又或者说,这世界里,绝大多数凡人知晓的并不想同。 卡巴拉生命之树等究竟从何而来尚且不说。那位造物主分明是在被外神分食之后,彻底陨落了的,不是吗?又怎会 不,不对。 江辞悚然而惊,忽然想到,那些外神们,似乎本就是为了防止那位造物主复苏,所以方才在造物主残存的血肉中,将阿波罗等一众神明孕育。 当祂们在将天地权柄执掌之后,要在沉眠里再醒来。当祂们在无意识里,将那些本就是因祂们而生的神系再度献祭和毁灭。 即使江辞清楚地注意到,在生命之树躯干的神名之中,并没有宙斯等极少数神明的存在。 可谁又能说清楚,在江辞将这树真正毁损之后,率先复苏的,究竟是那一众的外神,还是那位被分食的造物主呢?可是 “我为何要信你?” 江辞问。望向路西法的目光中,一片沉静,很难看清楚真实的想法。 路西法口中,有关于那造物主的过往是真是假,尚且不提。路西法这个名对江辞而言,并不陌生。 这是魔鬼,是撒旦,是堕天使。在那位造物主的体系里,有关于路西法的罪名,是傲慢。 路西法那句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的自由宣言。更是他原本世界里,无数中二少年再追捧不过的话语。 是叛逆与反抗的象征。 但这样的一位堕落天使之王,在江辞的认知当中,对凡人的态度,却算不得友好。遑论是好心好意的,做出提醒。 况且率先复苏的,是那位造物主也好,是最终将天地权柄执掌的外神也罢。江辞终究,是要同祂们对上的。 难道就能因为路西法这三言两语,便选择放弃不成? 如果是如此,他又何必来到此间?何必想要将那所有的危险,尽数阻隔在凡人的世界之外? 然而路西法开口,却是摇头,漫不经心道: “事情的真相,较之以你所想和你知晓的,更加复杂。” 这七罪之傲慢的主君,自然是无意于将江辞的信任获取。更无意于将他所知晓的真相与过往,尽数展现在江辞眼前的。 “我曾见过凡人的力量。” 路西法说。斜斜的倚靠在那生命之树的躯干间,眉眼垂下,目光垂落。仿佛是说过什么微不足道的,同他并不相干的事情。 那是很久之前。 久到永夜尚未降临,所有的一切超出寻常的力量,尚未复苏。 又或者说,那本就是在有神的世界里,在那造物主的神话体系之下,经由了唯一的、至高神明创造的世界中。 他的造物主,那将一切掌控的真神,从来便不是什么宽和大度,并且博爱的神明。而他,本是主的羔羊与信徒。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呢?他曾眼见了造物主将万物与凡人创造,更曾眼见了祂将灾难降下,要使大地之上,一切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俱是死去。 那是因为祂见大地之上的凡人,所思所想,俱是罪恶,俱是有罪。 那么后来呢?后来洪水褪去,在大地之上再度繁衍壮大的凡人们,聚集起来,将通往天堂的巴别塔修建。 他本以为祂全知全能,无所不能。可是在那某一瞬间,他却又发现,祂其实怕的。 他的造物主,那将世间创造的神明,同样是在为了凡人的力量而感到害怕。同样是在为了凡人同心协力,展现出来的力量而感到恐惧。 祂打乱了凡人的语言文字,使不同区域的凡人之间,不再能够互相交流,互相沟通。 要那巴别塔不再修建,凡人各散东西。 所以后来,在他从至高的天上落下,选择堕落。他曾一次次的将凡人之间的战争挑起,将凯撒等一众的凡人蛊惑。 妄图以武力及独裁的手段,使那些凡人们,再度整合起来。再度 对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发起挑战。 他曾说,他要将他的王座举起,同那至上者等同。即使他的诸多种种手段,俱是没有取得他想要的成果。可是 可是什么呢?凡人的力量与世界啊,即使是神明 【不是说这位老师很厉害,可以教我们弑神的吗?为什么我领到的任务居然是修长城啊?】 【楼上说的是我最喜欢的外语老师,始皇大大吗?始皇大大的课好难求的说。我警告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好不好!】 【那我听说有学弟学妹跟着新来的语文老师,苏老师一路吃吃喝喝,四处走走看看算什么?公款吃喝,公费旅游吗?可惜课堂上的内容无法带回现实,要不然】 【我怎么听说,有学弟勤学苦练,顿悟了梦中斩杀诡异的方法?】 生命之树下的种种且不去说。 大夏境内,江辞离去之后,在他将稷下学宫同系统剥离,并且经由林源的手交到仲卿,交到仲卿背后的大夏官方手中。 一切同样是在极短时间里,发生改变。 第62章 父子?宿敌? 在那场将造物主分食的盛宴之前和之后, 究竟发生了什么,对这世间的众生而言,其实是不可知的。 又或者说,他们所知道的, 只是他们所能够知道的那部分。 是他们在废墟里, 将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之后,窥探与猜测到的, 那些被扭曲了的“真相”。 在那之后不久, 在阿波罗等一众在造物主血肉中生出的神明们, 将各自的神系执掌。外神们同样陷入到沉眠。 便如同祂们那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一般,在不知不觉里离去。而那些早已遭受污染, 可以被称之为外神“子嗣”的神明们, 共同将那微妙争端与秩序维持。 使这大地之上的众生,俱是在更深的黑暗与绝望中沉沦。 那么大夏之内呢?可以阻隔一众普通神明, 却无法将执掌天地权柄的外神们阻挡的大夏之内。神明和凡人 那些将过往遗忘,将文明失落,在废墟里将一切再度建立起来的凡人们。早在不知不觉里,受到黑山羊母神、痴愚之神、灾祸之主等的影响。 即使存在于这大地之上的,不过是祂们降临又沉睡之后的余波与回响。 可整个社会的发展,却走向一条对江辞而言, 或许是陌生又或许是熟悉的, 其实早便已经不同的道路。 当然, 这对凡人而言, 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还是没有江先生的消息吗?” 东海市内的一处地下基地内, 匆匆回返的阎鹤年在问过身边工作人员之后。得到的答案,其实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没有半点有关江辞的消息, 更没有半点蛛丝马迹。便如这人曾消失在神弃之地,被认为是死亡一般。没有半点有关江辞的信息传回。 外神们将要醒来的危机,似乎同样是被解决,不会再对他们造成任何干扰。 可是谁都清楚,这样安宁与安静,并不会有太长的时间。那些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而现在的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在那一日真正到来之前,积累更多的力量,获得更多的将他们提升,将一切保全,甚至和外神们相抗衡的方法。 “早知道如此,我们当初就应该” 就应该怎样呢? 阎鹤年以目光望向远方,一声叹息。却没有将这话题继续,而是开口,问过随行的工作人员道: “学宫的探索情况怎么样了?” 学宫的探索。由于未知力量的影响,江辞离去之际,留下的名字并没有落到林源耳中。 在林源将系统分离出来的学宫版块上交之后,仲卿及仲卿背后的大夏官方对这套系统给出的名字,仍旧是学宫。 稷下学宫。 在江辞早早的便将稷下学宫的那部分控制权让渡之后。在他脑海中的系统,同样是在暗地里提供帮助。 在这些至暗时刻之后的凡人技术,其实走向一条江辞不曾深入了解的,不同的道路。 仲卿等人及他们背后的大夏官方对稷下学宫的探索,较之以江辞想象和以为的,更加声势浩大且更加迅速。出现的成果,在很多人看来,同样是喜人。 又或者说,相较过去无数年里,不少人前赴后继,对神弃之地的绝望探索而言,已经是好了太多太多。 即使这样的过程不管是对仲卿等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大夏官方,还是对那些普通人而言,都是充满坎坷与艰难。 但他们本就是在废墟中,在黑暗里,将他们的国度再建立起来的,不是吗? 他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凭借了他们的探索与力量,将那些被他们舍弃和遗忘的群体记忆,将那些本属于他们的、失落的文明找回而已。 他们在官方的倡导与组织之下,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探索。在这或许看不到未来的黑暗中,将希望找寻。可是希望啊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学宫的扩大招生,不断有新的内容及版块被解密。有新的技能、道路与修炼方式,被开发出来。但是” 但是什么呢? 随着阎鹤年身后,工作人员的讲述,以及相关人员将基础数据与文件呈现。 阎鹤年眉头皱紧,忧心忡忡。对于那工作人员未曾出口的结论与结果,其实并不意外。 只因为大夏的真实情况,要较之以很多人想象和以为的,更加严重。而江辞的匆匆出现与离去,其实并不足以将一切改变。 更不足以让这内忧外患再是严重不过的大夏,就此从永夜之后的黑暗里走出。 “你见过光,见过永夜之前的世界。是吗?” 倒生的卡巴拉生命之树下,路西法问。 这江辞原本知晓的传说故事里,本当是罪恶象征的堕落天使之王笑容温雅。 黑眸里逸出点点光亮,恍若万千星辰的光辉倒映。周身气息变幻,恰似是一个再光辉神圣不过的…… 江辞忽然想到,路西法这个名在西陆人的语义里,本就是光的意思。而在那位造物主流传于世的经文典籍里,最初始的那句,便是—— 神说,要有光。 他眼前的路西法同那位被分食的造物主,和那些外神们之间的关系与牵连。或许并不简单。 毕竟黑山羊母神、痴愚之神、灾祸之主等,是在将那造物主分食之后将天地权柄执掌。而路西法和那位造物主…… 造物与造主?父子?宿敌?白手套? 江辞眯起了眼,以指腹摩挲过手中九节杖,只觉得有什么叫他忽视。 又或者说他终是对路西法的目的与立场,有了那么几分猜测。 要知道当江辞以灵魂层面的“双眼”睁开,他所“看”到的有关路西法的状态,和米迦勒、加百列等。甚至是弥赛亚,以及他在这个世界里见到的绝大多数神明,并不相同。 在这本应当是邪恶与罪恶的化身的傲慢之主身上,江辞并没有感受到任何过多的,同黑暗与污染、侵蚀相关的气息。 这黑发黑眸的堕落天使之王似乎是极干净的,干净得不像是一个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复苏的神话生物。 这一点,同样是江辞为何久久不曾和路西法为敌的原因之一。在这雷子地狱的黑暗生物身上,他看不到过多的、永夜之后的气息。只是 永夜之前的世界吗?路西法目光之下,江辞无声点头,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更没有刻意的,想要将他最真实的来历,以及身上的异常隐瞒。 这同样是弥赛亚在见到他时,会将他称为盗火者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在江辞同路西法目光相对,在这黑暗生物同样是将自己的底细显露。他似乎终于是意识到,他所不知晓、不了解的,并不仅仅是这些。 希腊人的神话里,普罗米修斯将火带到了人间,而自身遭受宙斯惩罚与报复,直至半神赫拉克勒斯在寻找金苹果的途中将他解救。 造物主的体系里,人类虽然是由造物主亲手创造。可因为蛇的引诱,因为人类的始祖亚当、夏娃吃下了本不允许被食用的果实,所以被赶出伊甸园。 那蛇究竟是不是现下里,倚靠在这倒生的生命之树旁的路西法且不去说。 在那一瞬间里,江辞似乎“看”到了层层叠叠的丝线从生命之树下,路西法的身体间延伸。延伸向无穷的黑暗,未知的虚空,向 路西法目光扫过,似乎同样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或者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某些存在之间的关系与牵连,其实从未被斩断。 只是这一切种种,在他所要说出的隐秘,在他接下来所要做出的事情面前,并不重要。 他扯起了唇角,露出那不知是嘲讽,还是云淡风轻,不曾有任何在意的笑容。开口,对江辞道: “祂们所掌握的那一部分权柄与法则,其实并不完全。” 他口中的祂们,指的自然是黑山羊母神等。是那些曾将他的造物主分食的外神。 祂们手中执掌和拥有的权柄与法则,毕竟只是来自于永夜之后,率先复苏的那位造物主。来自于那位具有自有永有,全知全能的神明。 可即使是如此,在被外神分食之前,那位造物主同样是未曾将大夏纳入到掌控的。 所以在造物主的血肉中,在将永夜之后的诸多神明吞食之后,获得了天地权柄的外神们,同样会在那场盛宴之后,在踏足到大夏之后,失去掌控,陷入到沉睡。可 “一百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祂们,将所有的一切,尽数补全了。不是吗?” 路西法终是将那副漫不经心的目光与神情收起,抬眼,望向远方。好似是穿透了浓浓黑暗,望向大夏。 是的,大夏。 伴随了路西法话音落下的,是有真正的隐秘,终是在江辞眼前展开。 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在神弃之地里醒来之后。一路走来,面临的不解与不合理之处。存在于内心里最深处的疑惑,终是得到解答。 第63章 请问宿主是否确定解绑?…… 那是很久, 不,或许算不得太久之前。 在那场盛宴结束,那位叫路西法爱恨交织的造物主被分食。那些嘴角属于造物主的血尚未被抹去的外神们,便将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了大夏。 投向了那片在永夜之后, 便不曾有神明复苏, 更不曾有神明踏足的土地。 神明力量的强大,自是凡人所不能理解。更是凡人们的肉眼, 以及机器造物的范围所不能达到。遑论是本就象征了黑暗、灾祸与愚昧等种种职责的外神。 将属于造物主的那部分权柄和法则掌控之后, 祂们足以在这个并不属于祂们的世界里, 获得与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能。 更不必说,这永夜之后的种种天地秩序与法则, 本就发生了改变。 在灾祸之主、黑山羊母神、痴愚之神等的联手之下。 这世间的所有生灵, 同样是应当被彻底纳入到祂们的掌控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当偌大的灾难来临之时,蝼蚁们尚且挣扎求生, 想要继续存活。又何况是凡人? 何况是原本便拥有自己的文明与传承,拥有属于自己的诸多智慧造物,和发展进程的凡人? 那一瞬间里,江辞以路西法的视角看过过往。在充斥了血与火的天国里,在布满了造物主残留血迹的圣堂里醒来。 虚空里,有原罪的力量在将他呼唤。他以双眼望过, 看到的, 是神国崩塌是熟悉且陌生的建筑, 在被不可名状之物的巨口一点点啃食和消磨。是 是什么呢? 那些凡人, 那些大地之上的, 在永夜降临神明复苏之后,便仿佛是信仰神明、忠诚于神明的凡人们。 其实从来便不曾将足够的信仰奉上。更不曾彻底臣服。彻彻底底的,将他们的所有献上, 以求将神明侍奉。 存在于大地之上的反抗之火,从来便不仅仅存在于东方,存在于大夏那片不曾有神明复苏的土地。 只是他的造物主,自以为可以将一切掌控,成为那自有永有的唯一真神而已。 可那些针对于祂、针对于那所谓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反抗,其实从未被扑灭,更未曾停止。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雅赫维,你又怎么会死,怎么能死呢?” 他问。在那破损的神国里,喊过他造物主的名。问过那对他们之间的过往,有着几分了解的外人而言,似乎是无法理解的问题。 只是这造物与造主之间的过往,且不去说。 在那一瞬间里,当他以目光投下,他似乎是终于是知晓,那永夜之后的大夏,能够完好无损的存在,并不仅仅是因为那片土地本身的莫测与神秘。 还有那些叫他本以为如同羔羊一般,匍匐在造物主脚下的凡人们暗地里的动作与呼应。 如果按照这世界本来的发展,如果没有外神们的搅局和掺和。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口中那叫雅赫维的造物主。或许会在将西陆彻底纳入到掌控,将所有永夜之后复苏的其他神明毁灭之后。 将目光望向东方,望向大夏。 当然,祂未必会成功。 那些凡人们,又未必不会同久远的传说故事里一般,再将那通往天际与神国的塔建造。 使自诩全知全能的神明,同样是为此感到恐慌和战栗。甚至是在那某一日,被从至高的天上拉下。 但外神们的插手,造物主的被分食与权柄的转移,将这一切改变。 叫那许许多多的问题与可能,过早的暴露在神明,特别是那些自以为取得了胜利,将所有的一切尽数掌握的外神眼下。 “这些蝼蚁们,竟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竟妄图将一切改换,使永夜褪去,神明陨落不成?” 当他从破损的神国里走出。当他的目光望过,身影同样是向着那些将造物主吞食了的外神而去。 他听到了祂们的絮语,更看到了浩荡的神威与莫大的灾难之下,那些凡人的挣扎与不妥协。那是 是较之以曾经的人类在大洪水里,在神明的怒火与神罚之下挣扎时,更加惨烈且震撼人心的景象。 毕竟彼时的雅赫维在将洪水降下之时,可不曾遇到那般激烈的反抗。 是的,反抗。 “事情发生了变故,我已无法回返。请相信我们,我们会战斗至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来不及了,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请将消息带回,请,做好准备。” “怎么会这样呢?当真是无法阻拦吗?不,不会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即使这些凡人们较之以谁人都更加清楚,他们面临的,是不可抵挡的力量,是再强大不过的、或许较之以那位造物主更加强大的神明。 但当他以目光落下。他看到的,是发生在这世界里,在他脚下的土地之上,发生过、又或者正在发生的反抗。 这叫他想到了很多年前,想到了他将所有来自于他造物主的光辉与荣耀舍弃,将反抗的大旗举起。和那叫雅赫维的为敌。 只是这一切,又是不同的。毕竟曾经的他所面临的,并不是那所谓生存的危机。而他同他造物主之间的过往与牵连,委实是过于复杂。以致于 以致于什么呢? 那叫雅赫维的,在他眼前被分食。那同他陌路的旧友如加百列等,俱是被彻底地将信仰和意志扭曲。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在彻底的发生变动和改变。 当然,此刻再去讨论这些其实已经不再重要,更没有太多意义。 只是透过路西法的眼,透过这位堕落天使之王的记忆,江辞终于确定和印证了那隐藏在心中的猜想。那被掩埋的,属于这个世界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将造物主分食,将此间权柄执掌的外神们,自然是不曾更不会将大夏这片土地放过的。 即使彼此的这片土地上,并没有神明的复苏。即使祂们所要面对的,或许仅仅是一群凡人。 凡人啊。 孱弱且无力的,相较神话生物而言,是如此瘦小的凡人。却从来,都不缺少勇气,更不缺乏和神明为敌的智慧。 但这一切,却又并不仅仅是勇气和智慧可以做到,可以阻止。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是如此强大。所以 所以什么呢? 真正的安宁与和平也好,来自于敌人的短暂退让也罢,从来都不是由祂们的怜悯,抑或者所谓未知且 莫名的原因而获得。 而是那片土地上的凡人们,视死如归。用再是惨烈不过的,堪称是同归于尽,要世间所有尽皆被毁灭的方式,将那些邪神们重创。要祂们不得不陷入沉睡。 不得不暂时放下了对那片土地的觊觎,转而选择以更加迂回的方式,进行渗透。 即使他们的所作所为与牺牲,或许算不得成功。即使在外神们沉睡之后的区区百年,祂们又将再度醒来甚至归来,可一切终归是有不同的,不是吗? 江辞伸手,虚空里染血的白羽落下,落到他的掌中。 他抬眼,正对上路西法仿佛带上了几分释然的眸。这位在他原本世界里,同人类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有好的神话生物,似乎终于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一般,再将身形一点点散去。 “你要去哪里?” 江辞问,内心里却似乎有了答案。 下一刻,这黑发的魔王将指尖伸出,点过江辞手中的九节杖道: “我该去的地方。” 人道的火焰升起,路西法的身影被彻底吞没。可,该去的地方 江辞垂眼,目光在手中的九节杖上扫过。恰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一般,有什么在那一瞬间里,彻底的显露出来。 那是关于这世界,又或者说,永夜之后复苏的神明的真实。是江辞在到达此方世界之后,一直在思考,却又自始至终未曾得到答案的,有关于那些神明的来处。 人道治世,在江辞原本的世界里,自然是没有神明的。又或者说,祂们或许曾经存在,只是在孩童成长,在那些凡人们,终于是脱离神明的引导与庇佑。属于神明的时代,自然而然的远去。 不能再对凡人造成影响。 祂们本不应该复苏,更不应该归来。祂们,早便已经陨落和死亡。所谓的本土复苏的神明也好,外神们也罢,俱不过是永夜之后,在祂们尸骨与身躯上,诞生的不甘与怨灵而已。 所以祂们是神,却又不是神。所以永夜之后的世界里,祂们以人类的信仰为食,要将人类豢养,使一切尽在祂们的掌控。 这些曾帮助和影响,指导了人类文明前行的神明们,在永夜之后的天地里,开始自觉或不自觉的踏上要将人类文明锁死和毁灭的道路。 灾祸,痴愚,混乱 江辞的双眼望过,那些原本陨落在他手中,九节杖下的神明们,那些原本属于祂们的法则,似乎正在一点点的恢复正常。 恢复成永夜之前的模样。 即使这样的变化似乎再是细微不过,可在这一刻里,终是叫他彻底捕捉。 所以接下来应该怎样呢?那位堕落的天使之王并没有给他以任何回答。可真正的答案,却又分明是早便出现在他的心中,在他自觉或不自觉的行为里。在 江辞以指腹摩挲过手中九节杖,抬眼,那一瞬间里,眼前所有的景象褪去。唯一留存在他眼中的,是一条河流。一条或许可以被称为时间的,存在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河流。 在这河流里,有无数的片段与画面,如同摊开的胶卷一般在江辞眼中飞速滑过。 江辞晃了晃神,手中九节杖掉落,落到了那河流里。 这似乎是没有带起任何余波,更没有生出任何波澜。江辞眼看着那跟被他召唤而来的九节杖,被那似乎是有形又好像是无形的河水吞没。 紧接着被吞没的,是他的身形与意识。是他脑海中纷繁错杂的思绪,是他的思维与想法。是 他好似是从一场大梦里醒来。又或者说,他不过是从一场大梦,落到了另一场大梦。梦里,是这世界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是这世界的凡人们,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走过的无数年。 【请问宿主是否确定解绑?】 他的脑海中,消失已久的系统再度出声。辨认不清具体情绪的话语里,仿佛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惆怅什么呢?这诡异世界里的一切,终究是会回到正轨的,不是吗? 【是。】 他给出了答案。 第64章 欢迎你来到真实的世界…… 江辞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来, 又或者说,他不曾想过,自己还能在全新的天地里再醒来。 即使他早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即使他的内心里,对于那在永夜降临之后的世界里, 经历的种种, 早便已经有了自以为正确的推导和猜想。可是 可是什么呢? 那毕竟是猜想,是不知是正确与否的推断。当他处在一个错误的环境里, 听到和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误之时, 他又怎么能够奢望, 他所得出的结论便一定是正确呢? 好在一切种种,并没有朝着最差的方向发展。 当他睁开眼, 指尖抬起, 天光从指缝里漏出。他所看到的,是天空与白云。是永夜未曾降临之前的, 那再正常不过的天空与白云。 是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又或者说,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本就是正常。 所以永夜从哪里来?永夜之后的黑暗与诡异,当他在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睁开眼,所见到和经历的一切, 又从哪里来? 他的双眼逐渐将那天光适应, 他抬起的手放下, 他的唇角一点点翘起, 终是一点点的笑出声来。 只是那样的笑声里, 充满了讥讽、可笑与悲凉。还有无可奈何。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出些什么。可是最终发出的,却不过是一声叹息。是 是什么呢?他的双眼睁大, 近乎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分明是存在于他记忆里,却又许久许久,都未曾看到的蓝天、白云、青草,还有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直到他目光瞥过,在他的掌边,看到了那根九节杖。那根经由他从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带出的,仿佛是具有自身意志、代表了久远时光长河里,存在过往的九节杖。 他将那九节杖捡起,以指腹在那竹杖上细细摩挲。终是叹息一声,起身,走向远方那天与地的交界。 他似乎在内心里,早便已经有了目标,有了答案。可是当他真的将脚步停下,当他的视野里,出现活人 “是你?” 他挑眉,眉眼间似有几分惊奇,又似有几分意外。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尘埃落定,终于是走向结局的笃定。 仿佛他所有的猜想与推测,在那一瞬间里,在看到那人的那瞬间,终于是得到了验证。 “没错。” 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那似慢实快,很快便走到他面前的人在他跟前停下,对着他露出一个好像是再友好不过的笑容。然后点头,开口,给出答复。 “是我。”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和他相同又不同的面容,是 那或许是原身。又或者说,那便是原身。是他在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醒来之后,他本以为早便已经死去的,未曾见过的那个人。 他只觉得荒谬。然而更加荒谬的,却是他在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并不是他以为的真实。不是吗? “你认为文明是什么?文明的进化与选择,又是什么?” 漫长且短暂的沉默中,江辞看到了那和他有着同样样貌的原身开口。听到了这或许是人类,又或许是什么其他生物的原身给出疑问。 他想到了在他原本世界里,他所看到、接触到的,不同文学、艺术作品。甚至是科幻小说,网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在那一瞬间里,想到了许多许多。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曾想,不曾去细细的思考。他唯一所能给出的答复,不过是 是什么呢?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言语,吐出任何声音。他本是有许许多多的话语与见解想要吐出的,可是如果他的所见所闻俱是错,他又怎么能够保证,他的认知与推断不会出现错误呢? 他所理解的文明,和站在他面前的原身口中的文明 “所以那是什么?监狱?牢笼?” 他以手中九节杖抬起了,随手指过,终是转身,指向了他的来处。指向他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醒来之后,来过的地方。 那里似乎同这世间的天地,没有任何不同。并不存在任何永夜到来之后的世界里,残存的迹象。可是当他的双眼望过,他所有的意识与思维,却似乎仍停留在那个世界里。 停留在那漫长且黑暗的,看不到天光,充满着诡异与邪恶生物的永夜。 他虽然从那世界里走出 他在那世界里经历的种种,他的所见所闻,他所听到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 他又何曾从那世界里走出? 所以即使他的内心里,早便已经有了猜测和答案。他仍旧是忍不住的,对着他面前的原身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这是原身,又或许不是。可是是与不是,又有谁知道呢? 只是这不重要。至少相较于江辞所知晓的真相而言,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重要。 那么真相,什么是真相?真相啊,真相便是—— “我们都生活在同样的一座监狱,一个牢笼里。从生存到毁灭,都无法发现真相,更无法逃脱。” 他的对面,那同他有着同样面目的原身开口。说出的话语,是如此云淡风轻,却又仿佛是如此残忍。如此 悲伤。 他只觉得好笑。然后又一次的,切切实实的笑了出来。他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在因此而模糊,以致于当他再次睁开眼,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世界。 那个永夜之后的世界。 他撕毁书本、销毁文字,冲着每一个他所见到的凡人们大吼,想要将真相说出。可是在那某一瞬间里,透过一双双恐惧的双眼,他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看到了 一只又一只面目狰狞、恐怖的诡异。 他恍然惊醒,问: “难道就不可改变,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他似乎是在寻求一个答案,却又仿佛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已。或许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更说不上来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寻求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答案。他想要获得的,又究竟是怎样一个结果。只是 “不该是这样的。” 他摇头,不知是想要说服他自己,还是将其他的什么生灵说服。他的双眼里,倒映的是这世界,又或者说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被掩埋的真实。 没有永夜,没有诡异,更没有那血红色的月亮,神明的复苏和外神的到来。 一切种种,不过是因为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当科技等种种发展到极致,遭遇枷锁之时。更高一级的文明到来,并且想要做出改变。 低等级的文明无法理解这一点。又或者说,低等级文明里的既得利益者们,舍不得将原有的一切放下。 于是有了欺骗,有了愚弄。有了那些看似宏伟盛大的,实则以每个生灵为代价的史诗。 你是你,你不是你。你不过是在被代表而已。 可笑却又可叹的却是,当你身处在其中,并且被那样的思想和观念扭曲时。你又如何能够得出正确的结论? 于是那些妄图将你叫醒的,使你走出那泥潭的。在你眼中,自然成了诡异,成了怪物。 你沉浸在那过往的辉煌与所谓的幻梦中,再难以走出,更难以走向真相与文明。 即使你本就生活在炼狱里。 可是那并不是那些人、那些凡人的错,不是吗? 苍生何辜。 他以手中九节杖指向那和他有着同样面目的原身,终是问出了那个疑惑。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江辞。” 他的目光之下,他对面的原身给出答案。又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轻笑一声,做出补充道: “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系统,神明,外神,又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伴随了原身,又或者说“祂”的话音落下的,是祂的面貌与形态,同样是在发生改变。直至在一片虚无里定格。 祂的身形在他眼中散去,祂说,“人总是恐惧于未知的,不是吗?” ———————— “所以,事实的真相其实是” 所谓永夜,不过是某些既得利益者的永夜,却并非是这世间所有生灵的永夜。一个文明,一个更高一级的,能够跨越茫茫星海,来到此间的文明。他们的形态、制度等种种,总归是有可取的。 只是对于那些生活在封闭世界里,未曾见识过宇宙星空,未曾从他们原生的星际里走出的文明而言。自是不可名状不可言说,充斥了莫大的危险与极端的恐怖。 可是事实如果当真是如此,事实又怎会如此?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当你身处在一个繁荣、富足、开放,并且彼此交流的世界里,你才能够走出原本的桎梏,走向星空。拥有足够的时间和智慧,思考一切。 所以当你跳出桎梏,跳出原本思路的,跳出池塘。你会发现,你所面对的并非是满怀恶意的黑暗森林。而是—— “欢迎你将真相获取,来到真实的世界。” 那是那之后又若干年,他在那永夜之后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里往返。将事情的真相传播,将一个又一个被黑暗侵染的凡人带出。 便如同他在那永夜之后,文明断绝的世界里。依靠了系统的力量,使一个个失去的历史人物与神明在那世界里归来。 只是这一次,他所选择的,是将那一切种种重新再解构。 漫天神明也好,帝王将相也罢。凡人们想要走出黑暗,走向光明,他们所需要依靠的,必不可能是那些所谓恢弘的、宏大的东西。而是他们自己,是他们每个人。 是他们自身所拥有的天性、权力、智慧等种种。 他们是人,是真实的,有着自身过往、现在和未来,有着自身思想与悲欢离合,有着创造力的人。而不是什么数字。他们不需要被代表。 他们会破除黑暗与荆棘,走出他们自己的道路。而这样的道路,并非是经由了任何神话生物,抑或者是古老的帝王将相们,替他们选择。 他们的世界,终将光明。《 》 【全文完结】 第65章 谎言如何长久…… “所以我们所学到的, 我们所知晓的那些,竟然全都是错的吗?” 这之后又若干年,又或者说那仅仅是一瞬。是永夜之后的世界里,黑暗和诡异侵染中的凡人们, 经历的短暂而漫长的时光。 凡人的力量也好, 神明的力量也罢。抑或者说那些原本是被召唤,被江辞凭借了系统的力量带到这世间的历史人物们, 似乎都不能将外神的力量阻挡 江辞终于是在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再归来。以过往的面貌和形态, 出现在世人、在那些幸存者的眼前。在 那经由了系统力量所构成的学宫里。 “防线被冲毁, 新建立起来的防线再一次被冲毁!” “后退,所有人后退到学宫!”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在那个世界里, 在江辞从那个世界离开之后。伴随着外神的不断苏醒以及黑暗的不断侵蚀, 那里几乎成为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幸存的凡人们最后的生存点。 “是是江神!” 有人认出了他。 只不过很显然, 他这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却并非是将失落的文明带回。使那些将过往遗失的凡人们,再度将这片土地上,属于他们先辈的历程走过。 当然,这是他原本的想法。毕竟凡人也好,文明也罢, 总归是要知道他们从哪里来, 又将到哪里去的。不是吗? 他们脚下的路, 是应该经由了他们自己走过。他们在文明的历程里, 走过的每一个阶段, 是必不可少。确定会是必不可少。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真正走向成熟。真正的 走出那经由他们自己所打造的困境与永夜。 所以江辞抬手,在系统力量的帮助下, 这一次在那学宫里,在那虚幻空间中,显现出来的并不是一个个跨越时空历史而来的老师们授课时的场景。而是—— 是过往的真相在他们眼前展现。是在永夜到来的最初,在那个科技飞速发展、贫富阶级愈发扩大、人心愈发浮躁,将要迈入到赛博朋克的社会里。 有天外来客,又或者说域外文明悄然来访。对这尚未走出原生星系的文明发出邀请。 最初始时,这并不是一场充满了血与火,遍布了黑暗的交流。 当你过得足够好,所拥有的科技与文明力量足够强大时,你其实并不介意于展示善意,将更多的文明火种传播。只是 只是什么呢? 有人怕了,惧了。相较于星辰大海,相较于更加广阔的天地和域外星空而言,他们更希望的,自然是一个封闭的环境。一块能够叫他们任意折腾、为所欲为的场所。 他们自然是想要将众生愚弄,害怕世人知晓一切。害怕世人思考,并且将他们的个性生出的。 所以在唾手可得的,走向开放、交流,走向宇宙星空的机会面前。他们选择了封闭,选择了将一切闭锁,以期望于将众生永久的控制和愚弄。 就如同那些打着为你好名义的父母,因为害怕你脱离他们的掌控,走向更遥远的世界一般。不断告诉你,在你耳边强调,外面的世界都是危险的,充满黑暗的。你只有在他们的羽翼下,才能生存一般。 只有当你真正走出,你才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根本就没有雨。 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 家庭如此,世俗如此。所谓文明之间的博弈,当你将那个经度与维度拉开之时,同样是如此。 更不用说,这是一个物质与意识并存的世界。当足够多的凡人们,去相信同一件事情,又或者在潜意识里期待着同样的一件事情降临之时。那么那些事务的存在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我之间的群体意识,共同推动和促使了那事情的到来。 这同样是为何,当江辞来到此世间之后,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将那些失落的过往重现。使那些分明是被遗忘、被掩埋的神话传说在这世界里再归来。 只因为他所召唤、显现出来的,不过是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挣扎求生的凡人们,所需要所希望他召唤和显现出来的而已。可是 “真正的力量,分明是存在于你们之中,由你们自己来开启。不是吗?” 他问。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将他们原本以为正确的、所学到和认知到的一切摧毁,吐出分明是早早存在,却又仿佛是被他们遗忘了的问句。 他说,一个正常的社会,是不需要他们去前赴后继,过多牺牲与奉献的。他们需要的,只是 是什么呢? 天赋人权。正是因为有了人,人的权益,得到了各种各样的保证,才有了文明。有了文明的前进和发展。而非是倒果为因,将因果颠倒。形成诡辩。 又或者说,将分明是已经觉醒的、不断思考的凡人们,如同牛马一般驯养起来。使他们疲惫,失去健康,失去自由,失去活力 “您所留下的大秦虽然短暂,可您所留下的制度,却又分明是存在、影响了这上千年。余波回荡和环绕在这片土地上,从未离开。可” 他将手中的九节杖抬起了,在众人,在这永夜之后的幸存者面前,将过往那分明是经由他所召唤而来的人物,再度召唤。并且同他们之间做出告别。 他对嬴政,同样是对后羿、杨戬等人道: “接下来的道路,应该有我们自己走过。” 推陈出新,跳出枷锁,跳出那如同黑洞一般,将所有的光明与人文尽皆湮没的历史轮回。 西陆人的神话里,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那么对于这些人呢?这些在永夜之后的黑暗里挣扎和生存的人? 莫名的,那某一瞬间里,江辞脑海中闪过的,同样是他穿越以前,曾经读到过并且记在脑海中的一句话语。 “愚昧和无知不是生存的最大障碍,傲慢才是。” 傲慢啊。当你真正的身处在一个错误的环境里,所接触到的一切,俱是错误之时。你又如何能够得出正确的结论,知晓自己不是在重复过往的路线,不是跳进一个新的循环,不是掉进傲慢的漩涡呢?但—— “怎么可以?” “为什么要这样?” “江先生你” 他的目光之下,率先表达异议,试图将他阻止的并不是那些被他召唤出来的神明,抑或者历史人物。而是 是什么呢? 那从暗地里、从各处走出的,原本在那永夜之后,将所谓国家与秩序一次次建立和维护起来的那些人。可 那些人所害怕和想要维持的,真的只是世人的安稳、凡人的存续吗? 还是说,他们所想要的,只是将这混乱、黑暗且无序的现状维持。使他们能够永久的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以所谓神圣的名义,将他们的特权保留。 甚至是将那些艰难求生的凡人们奴役? 在神弃之地里,杀掉原身的,究竟是外神、诡异,还是那些不愿意光明到来,不想世界的真相被揭露的既得利益者? 江辞轻笑一声。在众人来不及阻止的,错愕且不解、疑惑甚至震惊的目光中,将手中九节杖挥出。伴随了他原本的话音落下的,是那些被他召唤而来的身影消逝。是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这样的文明,这样的过往,这样善良、勤劳、不断奋斗的凡人们,不应该被蒙蔽。更不应该,生存在这充满黑暗的时代里,步步危机,没有任何试错的成本。 他们本应该拥有灿烂美好的未来,他们自当拥有灿烂美好的未来。从古老的记忆里,那将他们精神与文化塑造的第一页篇章翻开。 纵使被篡改,被扭曲,被涂抹。一切终将回复到本来的样子,还他们一个真相与真正的,将个体天性的枷锁解开,使他们每个人都能够发挥出他们作用,走出他们自己道路的未来。 他手中的竹杖之下,一点星火跃出。望舒御月,羲和的金车在永夜之后的苍穹里跑过。漫长的黑暗,终是迎来光明。 光明啊。 曾经的大贤良师将那《太平经》一页页翻过,他的双脚在那生民煎熬的土地上走过。他想要做,他想要构筑出来的那个世界,难道会是一个有着帝王将相,有着谁人以神圣的名义,将生民意愿代表的世界吗? 不,不是的。 爱人,爱身边的人。不做冷眼旁观的看客,不将每一个生命,都视作是冰冷的数字。他也好,这片土地上生存又死去的绝大多数生民也罢。他们所希望的,不过是吃饱穿暖,过上“人”的生活而已。 而这,只不过是一个文明走出自我生成的怪圈,所应当具有的最基本的素养而已。 —————————— “所以自始至终,事情的真相并不是永夜到来,诡异降临,黑暗复苏。而是他们的文明,走进了黑洞。他们中的既得利益者与当权者,因为害怕凡人们同外界接触,将他们的利益损害。所以欺骗愚弄,甚至是炮制了这一切。对吗?” “没错。” 只是谎言啊,又如何能够长久,如何能够一次次的,不断重复并且将人欺骗呢? 所以在原身死后,江辞来了。在江辞洞悉了所有的真相之后,他选择将一切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