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笑》 第1章 楔子 她注视着镜子中憔悴的她抑或是他,感觉一呼一吸都无比艰难。 “你是谁?” 她知道不会有回答,可她忍不住问。这些天,愈发是脆弱了,这就已经控制不住泪,无声哭泣却不能自已。 “你是我吗?还是……我是你?” 她愣是对着镜子问出了这个纠缠她许久的问题。可是……她早就已经是这具躯壳的主宰了,不是吗? 很多问题她可以梳理清楚的,但是,她想不开。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靠“理论上……”来解决。如果人能绝对理性,就不会有七情六欲,也就不会是“人”了。 很抱歉。她对着镜子中的人深鞠一躬,举起一直攥在手中的匕首。很抱歉,她有决定生死的权力,而此时她活不下去了。 三十二年前停跳的心脏,这一次,由她亲自刺穿。倒下时,她看到门被推开,年迈但还健在的父亲喊着沃尔夫冈的名字冲进来,万分悲痛地抱起她(他)。她尽力扯出一个微笑,“爸爸……都活下去。” “还记得嘛……我本来是个音乐家……” 此刻,她是他。并且再也不会是她了。 第2章 绝望下的妥协 若非亲身经历,钟蔷永远不会相信"重生"与"穿越". 这是哪? 她只是突然晕了一下而已,怎么再一眸眼,入目皆是西方古典室内设计... 还来不及让她过多思考,一个千八世纪欧洲服饰的妇人冲过来,惊喜道,"Wolfie!Bist du wach?" 她的脑内则瞬间显示:(奥地利德语:沃菲,你醒了?) Wolfie?她感到慌乱,沃菲是谁,她不是钟蔷吗?还有她脑内显示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些?她想用奥地利德语去问问这位妇人,但她没学过这门语言.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道:"麻烦问一下,这是哪里?" 令她震惊的是,她确实说出的不再是汉语.难道..她想说什么语言就能说,而别人的话在她脑内也能自动翻译了?同时,她惊异于自己发出的童声. 妇人一怔,摇晃着她,“沃菲!你怎么了?这里是咱们家呀!"妇人上来亲了亲她的脸,"你还好吗,我的小可怜...我是妈妈啊……" 家?妈妈??突然,一大串不属于她的记忆强行挤进了她的脑内.这些记忆,越看越熟悉...等等,这些记忆所属的人叫什么名字?她发现她可以翻找脑内的记忆,有音频,图像,也有文字.她几乎绝望地注视着这份记忆的主人签名的那张图: Wolfgang A. Mozart. 沃尔夫冈·莫扎特?他确实是"沃菲",十八世纪,西方…难道…… 她现在的身体,是幼年的莫扎特?将躯体现有记忆与莫扎特那份完整的记忆进行比对,她意识到,这是三岁的莫扎特.小孩子连着发了几天烧,就让她乘虚而入了么. 那她呢?她死了吗?无尽的恐惧令她喉口发紧,她就这么死了?她想到未竞的事业,未达的志向..她也才49岁啊,怎么就…… 死了呢?吞了吞口水,她强作冷静,艰难开口,"妈妈,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自己可以吗?"妈妈充满着担忧,握着她的手.她强笑着点点头. "宝宝...你醒来怎么怪怪的.那,妈妈先去外面.不舒服马上喊妈妈,知道吗?" "好的." 目送妈妈离开,她感到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烧了几天,眼睛发涩,浑身关节都是痛的.装了两份成年人记忆的小脑袋也胀得不行,剧烈的头疼令她有些恶心。 有没有可能她没死?她只是晕过去了!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只要她在这个世界去世,就能回去了?她不必担心她自杀会使世界损失一个究极的音乐家,能破改变的绝不是她所在世界的历史.强打精神环顾四围,她往意到了一把水果刀.对不起,小莫扎特那可怜的母亲。她也不想"杀死"她的孩子。钟蔷印象中这个年代奥地利是存在神权的,如果直接自杀,小莫扎特会不会可能被说成什么恶魔,死神附体…所以还是营造成意外吧.大致计算了一下下落高度和刀尖朝向,她抛出水果刀并扑了上去... 沃菲!"母亲可能是听到她扑倒的声音,快速奔来.她感受到刀尖割入胸膛鲜血汩汩喷涌.在母亲的哭喊中,她释然地闭上眼睛. 无尽的黑暗。 她回去了吗?她觉得自己在飘荡,好像风都能将她吹动.她一点一点恢复了视野,便感受到被烈火无情焚烧,入目尽是纷飞的炭化物,她想呼喊,可是.没有声音.好在她发现她可以从火中脱身!…不对..不对!!她没有躯体了!意识一点点拉开视野,她看到刚刚是在焚化炉里.烧出来的骨灰被装进骨灰盒。盒上…… 钟蔷. 纵刚从熊熊烈火中脱身,万般悲戚仍让她感到冷得发颤。没有人看见“她”,她就这样孤零零、孤零零…… 她生前沉默少言,不喜交际.死后自然鲜少有人关心.她是孤儿,又不曾组建家庭,在世上也没有亲人.她应该是悴死的,她看着生前带过的几个硕士到墓前看望过她,听他们言语间提及,她死后,她研究的课题被闲置... 她不舍,也不甘.但她再聚不住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她讨厌黑暗中这种五感皆失的"感觉".没有时间,没有生死,混沌而无所适从,一点点,她渴望着,哪怕就一点点触碰,请给予她--让她确定她是在以某种形式活着. 终于,眼眶有了酸意.好似新生一般,久违的泪水滑过脸颊.既然钟蔷已经是一盒骨灰了,那她如今,便是借莫扎特的名义重话. 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咳着血睁开眼,疲惫地望向抱着他的母亲,又费力向一旁扫视,可惜不见他的父亲和姐姐.他尝试发声,可是只更剧烈地咳嗽,甚至干呕.母亲又惊喜又害怕,用湿毛巾为他擦拭着血污,同时带了哭腔,"沃菲你醒了...乖沃菲,爸爸马上就带姐姐回来了.等爸爸忙完再叫医生给你看一看." 他点点头,支撑不住,再次昏睡过去. 第3章 神童 这一次,他没有陷入黑暗,而是踏踏实实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并没枕着妈妈的臂弯,他听到屋外有交谈声与音乐声. "嘿,列奥波尔得,你上次说过你那个摇篮里就能跟着节奏拍手的小儿子呢?"列奥波尔得·莫扎特是他父亲,萨尔茨堡主教宫的副小提琴手。说话的……或许是父亲的同事? 小莫扎特的记忆里,他第一次触碰琴的日子就在最近,父亲由此发现他的音乐天赋.他现在所在的房间里就有一架琴,看上去有些年岁,也不曾被悉心对待.泛黄的琴键映着昏沉沉的夕照,让他不禁回想起他还是她时的一段旧事. 对莫扎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钟蔷先认识的不是他的音乐,而是他音乐天才的“人设”。当时她在论文中提出,人的职业和技能受社会变动影响,劳动者固有的特性可与许多方面进行匹配,由此则不存在绝对的失业.按照"社会实用程度",她对职业进行了大方向的划分.在分类中,娱乐性、艺术性职业所具备的社会贡献能力最低.而随社会变动,这类人失业率也较高。 当时她激进得过了.在她的理论中,一切为“实用”、为价值让步,而又武断认为人作为劳动者皆可通过教化或强制性教化(她强调了不是指强制性手段)应社会之需。她侃侃而谈,却忽略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人格.社会发展是为了人能活得更好,可人的工作职业如果全服务于社会,人性中许多内在的东西,比如精神需求,又得不到满足。 她当然收到了批驳之声。可她不愿否认自己的观点.最后,那年,她以“钟蔷”的署名继之前的论文进行陈述与辩驳。 "我从未推崇或引导人去摒弃人格,恰恰相反,我提倡的是利用人格.物质价值至上也不代表雅俗不分、不辨礼义,我所强调的是教化与社会需求的契合以及劳动者的可塑性。 一个艺术家,以西方古典音乐家莫扎特为例,一双能拆解并组装结构复杂的小提琴的手,假以时日,也可以拆组枪械;能跨得开十二度的手,也能会握得住钢管扛得住枪;能辨得出四分之一半音的耳朵,六个月学会英语的舌头,这些都是他作为劳动者的特性.他不一定要做一个音乐家,他完全可以在不同社会情境被塑造成更利于社会发展也更利于个人生存的劳动角色,以契合社会需要.但他没有该类意识,这就在于教化的缺陷.他的父亲致力于将他打造成音乐人才,在我看来,此举有迎合了两点:其一,这位父亲本身是小提琴方面的教育专家,他妥协于自己所长;其二,在当时政教合一的萨尔茨堡教区,他训练儿子写宗教音乐有利于其地位抬升.简言之,他做的是迎合社会风格,而非社会发展趋势……” 为了那篇论文,她对“莫扎特”才作了短暂而绝非浅显的研究.此前并不熟知的人物在她查找资料证明自己的论点的过程中,在她心中逐渐鲜活。她开始听他的音乐,在论文发表后也没能戒停。她觉得他不应该贫病交加地死去,在论文中她描述为"没有绝对的失业""与所创造的社会价值等同的收获",但她自认已经带了主观色彩。 方才提及论文署名.她本来的名字是"襁",初到孤儿院时一位陌生妇人为她取的.但再发表论文时,她抓住女性化的名字往往会得到一定的包容这一点,把名字改成了"蔷”。蔷字也相对普通些,不怎么容易让人一眼记住.她那篇论文最后不了了之了.她有些不满足于论点的沉沦,可也庆幸影响不大. 在那之后,许多年来她再也没发表过所学学科之外的论文.平日低调谨慎,勤于研学与务工,只是偶尔去学校附近的琴行,望琴发痴. 就像现在一般.想着,她不禁一笑.强撑起身体下床,爬上琴凳,犹豫了一下,弹起一段旋律.这双无力的小手弹出的琴声很柔,很缓.像呻吟,她觉得. 大人们闻声而来,屏息凝神而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弹毕,他有些脱力,但强制自己扶着琴没有倒下,费力地喘息.许久,父亲才缓过神来,将他搂入怀中.同僚们则惊异着,说来说去左不过一句: "列奥波尔得,你儿子是个天才!" 他感受到父亲在颤抖.应是强压着欢喜,列奥波尔得都有些变了声调,"小孩子献丑罢了."说着,他抱着儿子走了出去,"这是主的恩赐吧……" 共事者做不到长时间对他人赞美,于是很快聚会就散了. "安娜."父亲激动地喊着母亲,"你刚刚听到了吗..小沃尔夫冈在弹琴!" 正在做饭的母亲听闻言马上放下炊具跑过来。"弹琴?…伤口痛吗沃菲,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摸摸孩子的额头,还好,不烧了.回过味来,她不禁带了哭腔,"列奥波尔得!你回来前不久沃菲刚醒,孩子身体什么样你不清楚吗?怎么能让他弹……不对……弹?他什么时候学过……" 列奥波尔得重重点点头,"是啊.这不更说明," "他是个神童."顿了顿,"不,他是上帝的宠儿.'' "这一定是上天赐我的礼物.作为他的父亲,我绝不会埋没他半点才华." 沃尔夫冈抬头望向父亲.这是被他前世鄙视过教育方法的人.也不能说鄙视,只能说观点不同,她那时也年少轻狂. 不会埋没才华…那如果他不选择走音乐这条路,父亲,您会应允么? 其实她很好奇莫扎特父子间的感情究竟如何.对此她接受到的莫扎特的记忆没有明显表达.或者说,莫扎特的"记忆",比较接近于没有细微细节的一份笔记.自身不带有主观感情,是与一个“活人”相剥离开的. 或许这份情感如今只能由她填补了. 或许她该知道,她借他躯体重活时,他就已经彻彻底底"死"了.那么,她是不是有义务替他活得好一点.或者说,在她的观念中"好"一点.她不禁自嘲一笑,她在纠结什么? 纠结该扮演他还是重塑他. 她想不通.午夜惊醒,再难入睡她望着那架几个小时前被自己弹过的琴,回想起一位故人. 那论文是我高一时候的作文改的哈哈哈[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神童 第4章 云烟 那年,她对他说:我们不存在过去,也不会有未来,那么也不必继续现在。如果你在意漫长人生中的这一年时光,请把它藏在心底。而我会将这不足以看作“过往”的过往视作云烟,不再纠结。 ————————————————— 她十六岁时通过自招考试上了大学,本硕博联读了八年,在西南大学应聘了讲师.有了工作,她的生活似乎不那么拮据了.她想买个耳机,省得天天去琴行听音乐.但她舍不得那弹琴之人,几般思索,她趁节假连夜打车去了那家被她蹭了八年琴声的琴行.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在琴行外买了点东西吃,恰好碰见她新带的研究生."呀,钟老师!" "来学琴?" "嗯."学生有意回避她的眼神,却发现钟蔷根本没在看她.钟蔷的目光跟着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男士走入琴行,但嘴上还问着学生:"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老师你果然要问……” “抓紧赶,赶完我好给你看看。”她揉揉鼻梁,“那个,是你的音乐老师吗?”眼见那位男士没了身影,她火速解决早饭,跟了上去。 “不是的。话说老师你……” “不是呀……嗯。那你去上课吧。” “钟老师?” 学生第一次见钟蔷这么着急。此时钟蔷也顾不上在学生面前的形象,跟到那位男士所在的教室。他正在喝水,貌似这个时间段没有学生。看见门外气喘吁吁的她,笑笑,“哦……你。快九年了吧?” 是呢,九年。始终没搭上话。 直到那天下午,琴行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透过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他正调试着一架立式钢琴的音准,修长的手指敲击琴键,发出单调而精准的声响。钟蔷鼓足勇气,走过去,倚在琴边。 “我一直想问问,”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里的琴,音准都很好,是你一直在维护吗?” 盛青禾抬起头,看向她,眼里有温和的笑意,也有几分了然:“是啊。毕竟,能像你这样一听就是**年的知音,可不多见。”他顿了顿,手指按下一个中央C,“就像这个‘哆’,它就在这里,不多不少,等了九年,总算有人来正式跟它打声招呼了。” 一句话,轻易化解了横亘多年的陌生感。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相处是水到渠成的事。盛青禾是个像他名字一样温和而富有生机的人,他教孩子弹琴时极具耐心,谈起古典音乐时眼里有光。他那份对艺术近乎纯粹的热爱,像一道暖流,悄然浸润着钟蔷因理性而略显干涸的心田。他会在她听着琴声发呆时,为她弹奏她驻足最久的曲子;会在她因为研究陷入瓶颈而蹙眉时,用并不高明的笑话逗她;也会在她提及孤儿院往事时,静静地握住她的手。 他那份毫无保留的温暖,几乎融化了钟蔷用理智筑起的高墙。他们甚至开始小心翼翼地规划未来,谈论着要不要换一个更大、能放得下两架钢琴的房子。 变故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周末。钟蔷无意间在盛青禾与朋友的闲聊中,听到他提及多年前一篇“惊世骇俗”的论文,那位署名“钟襁”的作者,如何犀利地论证艺术家“社会实用性”低下,险些让他当时任职的青少年宫砍掉音乐培训项目,让他差点失业。 “……当时真是捏了把汗,不过后来想想,那篇文章的角度,虽然偏激,但也确实点出了一些问题。”盛青禾的语气里没有怨恨,反而带着一丝反思。 钟蔷却如遭雷击。她从未想过,自己年少轻狂时挥出的利剑,竟曾险些伤及眼前这个她最不愿伤害的人。内心的愧疚像潮水般涌上,淹没了所有的甜蜜。 当晚,她向他坦白了一切。 “青禾,我必须告诉你……我就是那个‘钟襁’。” 她等待着预料中的惊愕、失望,甚至愤怒。 盛青禾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早该猜到的。那么独特的视角,那么锋利的笔触,除了我的蔷,还能有谁?” “你……不生气?我差点让你……” “说实话,当时是有点郁闷。但后来细读,发现你的核心并非否定艺术,而是在探讨一种极端社会情境下的资源分配逻辑,甚至隐含着对僵化教育体系的批判。只是用了我这个钢琴老师做了‘反面教材’。”他语气温和,带着理解,“你的思想走得太快太前卫,很多人跟不上,包括当时的我。但现在,我好像能试着去理解了。” 他的宽容和理解,让钟蔷在那一刻几乎落泪。她以为,跨越了这最大的秘密,他们之间将再无隔阂。 然而,盛青禾的母亲出现了。那位优雅而传统的妇人,并未如钟蔷预想的那般计较她的家境和收入,反对的理由简单而致命:“青禾性子软,需要的是一个能知冷知热、体贴顾家的妻子。钟小姐,你太要强,心思也太重,你们不是一路人。” 钟蔷试图用现实优势说服对方,提及自己的收入和稳定工作,却只换来盛母更深的叹息和摇头。那一刻,钟蔷明白,有些鸿沟,并非物质可以填补。 盛青禾抗争过,他甚至偷偷拿出了户口本,找到钟蔷,眼神灼灼:“蔷,我们去登记。我妈只是一时想不通,等她看到我们过得幸福,总会接受的。” 看着眼前这个为她不顾一切的男人,钟蔷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感动和同样巨大的无力感。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漫长的岁月里,盛青禾如何在爱情与亲情间撕裂,那份温和的笑容如何被消磨殆尽。而她自己,真的能承担起改变另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轨迹的责任吗? 她想起自己那篇论文里冷冰冰的“社会实用价值”评估,此刻,在真实的情感与人性纠缠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最终,在那个他们初识的琴行外,钟蔷停住了脚步。她望着盛青禾充满期盼和焦虑的双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决绝。 “青禾,我们不存在过去,也不会有未来,那么也不必继续现在。” 她看到他眼中的光瞬间黯淡,如同燃尽的烛火。 “如果你在意漫长人生中的这一年时光,请把它藏在心底。” 她顿了顿,狠心说出了最后一句: “而我会将这不足以看作‘过往’的过往视作云烟,不再纠结。” 说完,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 …… …… 回忆至此,躺在18世纪萨尔茨堡小床上的沃尔夫冈,轻轻叹了口气。那双属于孩童的蓝眼睛里,盛满了成年人复杂的怅惘。 原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抉择的艰难,从未改变。 第5章 歧路 小莫扎特——或者说,占据着这具躯壳的钟蔷的灵魂——终于能下床走动了。身体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但一种更为强烈的意志正在驱动它。他开始在房间里缓慢踱步,用小手触摸着粗糙的木质墙壁、冰冷的玻璃窗,以及那架泛黄的键盘乐器。他在利用原主残留的、如同背景资料般的记忆,努力将感官与现实对接,去适应这个十八世纪的萨尔茨堡。 母亲的关怀无微不至,父亲列奥波尔得的目光则更多地带上了审视与期待。那份期待,沉甸甸地压在他尚且稚嫩的肩头,是关于音乐的,关于一个“神童”必将绽放的光芒。 这期待,却恰恰激起了他骨子里的逆反。夜深人静时,他靠在床头,前世那个激烈、甚至有些偏执的论点,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一双能拆解并组装结构复杂的小提琴的手,假以时日,也可以拆组枪械;能跨得开十二度的手,也能会握得住钢管扛得住枪;能辨得出四分之一半音的耳朵,六个月学会英语的舌头,这些都是他作为劳动者的特性……” 那是她,钟蔷,在另一个时空,对着一个早已逝去的天才,进行的冷酷而功利的剖析。如今,这段话像命运的谶语,回荡在她自己耳边。她,或者说他,现在就是“莫扎特”,就是那个被剖析的对象。 一个近乎荒谬,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思绪。 既然……既然已经回不去,既然这具身体、这份天赋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她的所有物,为什么不能……就此实践一下自己当年的观点呢? 音乐,无疑是这条命安身立命最快、最便捷的途径。它可以成为工具,成为他获取名声、资本,乃至一定程度自由的阶梯。列奥波尔得父亲会为此欣喜若狂,整个家庭都会因此受益。这符合“社会需求”,也符合他当下的“生存需要”。 但,然后呢? 然后就要像历史上那个莫扎特一样,被音乐定义一生,禁锢一生吗?最后在父亲的期望、主教的奴役和经济的困顿中,耗尽才华与生命? 不。 他(她)的灵魂内核,终究是那个信奉“人的可塑性”、认为价值应由更“实用”领域定义的钟蔷。音乐可以是他利用的跳板,但绝不能是他最终的归宿。这具身体蕴藏的潜能——那双灵巧的手,那颗聪慧的大脑,那份对结构和韵律的天然敏感——难道不能指向更“硬核”、更能撬动时代的方向吗? 数学?工程?甚至……军事技术?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战栗,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叛逆与兴奋的激荡。他要做的,不是重复一个已知的天才轨迹,而是要将这绝世的天赋,引导向一条截然不同的、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的歧路。 第二天,当列奥波尔得满怀期待地将他抱到那架古钢琴前,试图引导他再次触碰琴键时,沃尔夫冈却缩回了手。 “爸爸,”他仰起脸,用孩童特有的、混合着天真与执拗的语气,指着窗外远处教堂施工的脚手架,“那些木头,是怎么搭得那么高的?它们为什么不会倒下来?” 列奥波尔得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儿子会问这个。他耐心解释:“那是建筑师和工人们计算好的,需要懂得力学。” “力学?”沃尔夫冈眨着湛蓝的眼睛,追问,“那是什么?比赋格曲还要难吗?我想学那个。” 列奥波尔得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着儿子那双清澈见底、不似作伪的眼睛,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但很快被“神童思维本就跳脱”的想法压下。他笑了笑,敷衍道:“那些东西太枯燥了,不适合你。我的小沃菲,你的天赋在音乐上,这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我们不能浪费。” 说着,他再次将沃尔夫冈的小手引向琴键,强迫他按下了一个音符。 清亮的琴音在房间里回荡。 沃尔夫冈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被父亲牢牢握住的小手,感受着指尖下冰冷的触感。他没有再反抗,只是在那声琴音的余韵中,默默地、更加坚定地确认了自己的道路。 音乐,他会学,而且会学得比任何人都好。因为这是他现阶段最好的“伪装”和“工具”。 但他真正渴望触碰的,是琴键之外,那个更广阔、更坚实,由数学、物理与机械构成的世界。他要看看,这双被誉为为音乐而生的手,能否同样握住绘制蓝图鹅毛笔,能否同样操控改变世界的杠杆。 这条由她自己选择的歧路,已然在脚下延伸。 第6章 隐形的翅膀 沃尔夫冈·阿玛迪乌斯·莫扎特,这个名号在萨尔茨堡的音乐圈子里,正以一种温和而持续的速度传播开来。在父亲列奥波尔得的精心安排下,他偶尔会在家庭聚会或小型沙龙上演奏,每一次都能引来惊叹。他那双属于孩童的、尚且肉乎乎的小手,在琴键上却展现出惊人的精准与控制力,更别提他偶尔即兴发挥出的、超越年龄的复杂乐思。 列奥波尔得对此无比自豪,他将这一切归功于上帝的恩赐和自己卓有成效的早期教育。他更加笃定,自己正亲手雕琢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 只有沃尔夫冈自己知道,这具音乐神童的躯壳里,住着一个怎样“格格不入”的灵魂。当他在人前完美复刻甚至精进着莫扎特记忆包中的技巧时,他的大脑,那个属于钟蔷的、受过严格逻辑训练的大脑,从未停止过另一套并行的运算。 夜深人静,是他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借着微弱的烛光,他会用炭笔在废弃乐谱的背面,进行一些在外人看来如同鬼画符般的演算。那不是音乐符号,而是数学公式和物理模型的前身——一些关于杠杆、力臂、抛物线轨迹的简图与比例计算。 钟蔷,前世作为在交叉学科领域搏杀的学者,其知识结构绝非单一。她精通数学和物理,对化学、工程学乃至早期计算机科学的基础理论都有涉猎。这些知识,如同被封存的宝藏,深埋于意识深处。如今,莫扎特记忆包为她提供了完美的历史语境和认知框架,让她知道在这个十八世纪的中欧,哪些知识是“合理”存在的,哪些又是惊世骇俗、需要绝对隐藏的。 她不能直接提出微积分,但可以“发现”几何图形的奇妙规律;她不能谈论电磁理论,但可以“好奇”于摩擦生电和磁石相吸;她不能绘制蒸汽机图纸,但可以“设想”一种能利用水流动能自动翻页的乐谱架。 她开始有意识地,将这些超越时代的知识,伪装成孩童天真烂漫的“奇思妙想”和“观察所得”。 “爸爸,”一次晚餐时,他指着汤勺在碗沿的振动,用稚嫩的声音问,“为什么勺子碰到碗,会发出‘叮’的一声,而且每次声音好像都一样?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自己的‘声音’?” 列奥波尔得起初不以为意,只当是孩子对声音敏感。但沃尔夫冈会持续追问,甚至尝试用不同材质、不同大小的器皿敲击,并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它们声音的高低。这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神童又一个可爱的怪癖,但列奥波尔得隐约感到,儿子对“原理”的兴趣,似乎超出了对“美感”的追求。 另一次,他看着姐姐南内尔费力地编织衣物,突然开口:“姐姐,如果有一个木头做的架子,上面有很多钩子,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列,是不是就可以更快地织出有花纹的布了?” 南内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们沃菲的小脑袋里怎么总有这些奇怪的想法?” 沃尔夫冈只是甜甜地笑着,不再多说。但他心里清楚,这简单的想法背后,是早期程序化织机的雏形逻辑。他不能直接造出来,但他可以将这个概念,如同种子般,埋藏起来。 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劣势是年龄和体力。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无论拥有多么超前的思想,也难以亲自进行复杂的实验或制造。他需要时间成长,更需要一个合适的“媒介”或“盟友”,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帮助他将这些想法以“合理”的方式呈现于世。 音乐,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他表现得对音乐极具热情,学习速度惊人,以此满足父亲的期望,巩固自己“神童”的地位,从而换取更多的自由时间和更宽松的探索环境。他在练习繁复的赋格曲时,脑中可能在同步推演着流体力学;在演奏优雅的小步舞曲时,心里或许在计算着钟摆的周期。 他的大脑,仿佛一台拥有双核处理器的精密仪器,一个核心处理着当下的音乐与世界,另一个核心,则在无声无息地规划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那些废弃乐谱背面的炭笔痕迹,那些在玩耍时看似无意的搭建,那些在交谈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远超音乐范畴的敏锐观察……如同蝴蝶翅膀的轻微扇动,暂时还不足以引起任何风暴。 但沃尔夫冈(钟蔷)知道,他(她)所带来的,是另一个时空数百年知识沉淀的幽灵。这双隐形的翅膀,终有一天,会带领他(她)飞离既定的轨道,冲向一片无人能够想象的天空。而这一切,都始于此刻,始于这间弥漫着音乐与烛光的小屋里,那悄无声息的、跨越时空的知识嫁接。 第7章 镀金的囚笼 沃尔夫冈的音乐天赋,如同被精心擦拭的宝石,光芒越来越难以掩盖。列奥波尔得不满足于在萨尔茨堡的小圈子里收获赞誉,他开始筹划更宏大的舞台。一封封带着骄傲与试探的信件,从莫扎特家飞向欧洲各地的贵族与宫廷。很快,机会敲响了门。 慕尼黑选帝侯的宫廷发出了邀请。这并非正式的任职,更像是一次“神童”的展示,一次对上流社会社交圈的叩门砖。然而,对于列奥波尔得而言,这已是迈向成功的关键一步。 出发前夜,家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紧张的气氛。安娜·玛丽亚仔细熨烫着为沃尔夫冈特制的、带有精致蕾丝领口的宫廷礼服,那是一件缩小版的成人服装,华丽却透着一种将孩童强行塞入成人世界的别扭。南内尔眼中闪烁着羡慕,却也懂事地帮忙整理乐谱。 沃尔夫冈,或者说他内核里的钟蔷,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她理解这次出行的意义——在父亲眼中,这是通往荣耀的阶梯;在她看来,这却是一个验证她想法的绝佳实验场。她将亲眼目睹这个时代真正的权力结构与运行规则,验证她那些关于“社会实用价值”的理论,在十八世纪的欧洲贵族阶层面前,是否同样苍白,抑或能找到新的注脚。 慕尼黑的宫殿金碧辉煌,空气中弥漫着香水、蜡烛与旧锦缎混合的奢靡气息。贵族们衣着华丽,言谈举止带着刻意训练出的优雅与疏离。沃尔夫冈被带到大厅中央,那架锃亮的拨弦古钢琴前,像一件稀有的展品。 他坐下,那双穿着柔软小皮鞋的脚甚至够不到踏板。在无数道审视、好奇、或许还带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的目光中,他开始了演奏。 技巧无可指摘。莫扎特记忆包中的乐谱与他自身经过逻辑优化的指法结合,让音符如同珍珠般流畅倾泻。他即兴发挥的段落,带着孩童特有的、未被规则完全束缚的灵动,引来阵阵低低的惊叹。 演奏结束,掌声雷动。贵妇们用手帕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绅士们交头接耳,称赞着“天使的演奏”、“上帝的奇迹”。选帝侯本人也面露嘉许,赐下了一小袋金币。 列奥波尔得激动得脸颊泛红,不断鞠躬致谢。他看到的,是儿子被认可,是家族命运改变的曙光。 然而,沃尔夫冈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深切的隔阂与荒谬。那些赞美,并非针对音乐本身的艺术价值,更多是针对“神童”这个稀罕物本身。他,沃尔夫冈·莫扎特,在这里不是一个音乐家,而是一个奇观,一个用来点缀贵族们无聊生活的、会呼吸的精致玩具。 一位满身香气、戴着夸张假发的伯爵夫人弯下腰,用逗弄宠物的语气问他:“亲爱的小家伙,你是怎么做梦都能梦见这么美妙的旋律的呀?” 沃尔夫冈抬起湛蓝的眼睛,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害羞或得意,而是用一种清晰、甚至略带探究的语气反问:“夫人,您认为声音的振动频率与人的情绪反应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数学上的关联?” 伯爵夫人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显然无法理解这个问题,更无法将其与一个“神童”联系起来。她干笑两声,直起身,对列奥波尔得说:“您儿子的思维……真是独特。” 列奥波尔得连忙赔笑,暗中用力捏了捏儿子的手,示意他不要说不合时宜的话。 回程的马车上,列奥波尔得依然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反复摩挲着那袋金币,规划着下一次、更远距离的巡演。“看吧,沃菲!你的才华注定要被世界看见!我们要去维也纳,去巴黎,去伦敦!” 沃尔夫冈靠在颠簸的车厢壁上,望着窗外飞逝的、略显荒凉的巴伐利亚乡村景色。慕尼黑的奢华与虚伪,如同一面镜子,照见了他未来的某种可能——一个被掌声和金钱包裹,却彻底失去自主性的“神童”,一个被锁在音乐这座“镀金囚笼”里的展示品。 父亲的爱与期望,此刻仿佛化作了无形的锁链。列奥波尔得要的是一个流芳百世的音乐家儿子,而不是一个满脑子“奇怪想法”、可能去研究什么“振动频率”的异类。 他将那袋金币放在手中掂了掂,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清醒。这些钱,是奖赏,也是束缚。 他需要钱,需要名望,作为他未来计划的资本和掩护。但他绝不能让自己被这一切彻底定义、彻底吞噬。 音乐,可以是他披在身上的华丽外衣,但绝不能是他灵魂的枷锁。慕尼黑之行,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这条既定道路的终点,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为自己,为这具身体,寻找另一条出路的决心。 那条路,或许隐藏在废弃乐谱背面的演算中,或许萌芽于他那些不被理解的“奇怪问题”里。它幽暗、崎岖,布满未知,但那是通往自由的方向。 马车载着心思各异的父子,驶向萨尔茨堡。窗外,暮色四合,仿佛预示着一条看似光辉万丈,实则危机四伏的道路,正在前方缓缓展开。 第8章 绩效人生 萨尔茨堡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从慕尼黑归来后,“神童沃尔夫冈”的名声不胫而走,吸引了更多好奇的目光和来自更遥远地方的邀请。而这一次,占据这具躯壳的灵魂,不再仅仅是被动回应。 钟蔷,这位前世在学术领域争分夺秒、精于规划和效率的学者,将莫扎特的人生,视作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具挑战性的“项目”来管理。她脑中仿佛展开了一张无形的甘特图,横轴是时间,纵轴是“莫扎特的成就”——那些在她记忆中,本该由原主在未来十几年、二十几年里陆续完成的音乐作品、宫廷职位、巡回演出。 她将这些,统称为“原主的业绩”。 一种奇特的使命感与紧迫感驱使着她。她认为,既然占用了这具身体,继承了这份天赋与名望的“初始资本”,那么就有义务在追求自己“个人理想”(那指向数学、工程等更“实用”领域的隐秘探索)的同时,高效地、甚至超额地完成“莫扎特”这个品牌本该达成的KPI。 这想法冷静得近乎冷酷,却极大地激励了她对音乐领域的“投入”。 当列奥波尔得还在斟酌如何为儿子争取下一个演出机会时,沃尔夫冈会“不经意”地在父亲接待访客时,弹奏一段记忆中属于未来、此刻尚未问世的、极其精彩的华彩乐段,引得客人惊叹不已,主动提出引荐。 当父亲安排的学习任务完成后,他会主动要求“玩一会儿作曲游戏”,然后迅速而精准地“复原”出一些莫扎特早期的小型作品,如KV 1-5的键盘小品,其结构的完整和乐思的成熟,让列奥波尔得欣喜若狂,更加坚信儿子是上帝派来振兴家族的音乐使者。 他甚至开始优化“工作流程”。他利用强大的逻辑思维,将复杂的乐谱解构成模块,练习效率远超普通孩童。他还会向父亲提出“建议”:“爸爸,如果我们把去维也纳的计划提前,或许能在玛丽亚·特蕾莎女皇的命名日之前赶到,我听说那时宫廷最需要新的庆典音乐。” 他精准地指向了历史上莫扎特首次维也纳之行并获得巨大成功的关键节点。 列奥波尔得震惊于儿子的“早慧”和“远见”,虽然有时会觉得这孩子冷静理智得不像个孩童,但那不断涌现的音乐成果和日益扩大的名声,压倒了一切疑虑。他开始更加依赖儿子的“直觉”,整个家庭的节奏,无形中被这个小小的身体里住着的成熟灵魂所引导和加速。 于是,比历史记载更早,更频繁的演出和旅行开始了。沃尔夫冈·莫扎特的名字,以比原定历史更快的速度,在德意志乃至奥地利地区的音乐圈传播开来。他不仅完美复刻了“原主”的早期成就,甚至因为钟蔷刻意追求“效率”和“影响力最大化”,在某些方面做得更加“出色”——选择的演出曲目更讨巧,即兴创作的部分更显技巧,面对贵族时的应对(在不涉及他那些“奇怪问题”时)也更加得体。 萨尔茨堡的人们惊叹:“莫扎特家的儿子,简直是生而知之的天才!他比他父亲预想的还要成功!” 只有沃尔夫冈自己知道,这炫目的“业绩”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双重生活。在马车颠簸的旅途中,当父亲和姐姐因疲惫而小憩时,他会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推演着一个简单的力学模型,或者记录下对不同地区桥梁、建筑结构的观察。 音乐,是他的主业,是他的绩效目标,是他必须尽快完成的“历史任务”。 而那些隐藏在符号和观察背后的思考,才是他真正为自己而活的部分,是他通往未知未来的秘密阶梯。 他将这辈子的成名,视为一种资源的原始积累。名声是护身符,金钱是燃料。他需要尽快完成音乐领域的“原始积累”,获得足够的独立资本和社会地位,然后,才能有底气去触碰那些真正让他心潮澎湃的、属于“钟蔷”的理想。 夜深人静,在又一场成功的演出之后,列奥波尔得心满意足地清点着酬金,规划着下一步。而沃尔夫冈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中清晰地划分着两个板块: 莫扎特业绩进度: 15% (预估,早期作品与名声积累阶段) 个人理想准备度:1% (知识储备与观察阶段,资源严重不足)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路还很长,但他有时间,更有明确的目标和前所未有的效率。这辈子,他不仅要活,还要活成一场绩效卓著的、双重意义上的“成功人生”。 第9章 双轨制 萨尔茨堡的冬日,寒风凛冽。莫扎特家却因沃尔夫冈日益响亮的名声而显得暖意融融。壁炉里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列奥波尔得满足的脸庞,他正仔细擦拭着儿子上次演出获得的一枚精致怀表——这不仅是酬劳,更是身份的象征。 沃尔夫冈坐在离壁炉稍远些的桌子旁,面前摊开着两份“作业”。一份是父亲布置的,需要抄写和分析和声的乐谱;另一份,则是他自己要求的,一本从家庭教师那里借来的、讲述基础几何原理的书籍。在列奥波尔得看来,后者不过是儿子众多“奇特兴趣”之一,如同收集彩色玻璃片一样,无伤大雅,甚至可以作为音乐学习之余的调剂。 钟蔷正在完美地执行着她内心的“双轨制”。 轨道A:莫扎特绩效计划。这条轨道光明正大,全力推进。她不仅加速“复现”原主的音乐成就,甚至开始进行“优化”。例如,在练习某首技巧艰难的曲子时,她会运用运动生理学和效率优化的原理,细微调整指法和发力方式,使得演奏不仅准确,而且更省力、更不易疲劳,这在长时间演出中优势明显。她还会向父亲“建议”:“爸爸,我觉得如果把这段装饰音改成这样,或许在巴黎的沙龙里会更受欢迎。”她基于对历史上不同地区审美偏好的了解,进行着精准的“市场微调”,让列奥波尔得惊叹于儿子对音乐“市场”的敏锐直觉。 轨道B:钟蔷的秘密项目。这条轨道在暗处悄然延伸。几何学只是冰山一角,是她为自己超越时代的学识所寻找的、最接近“合理”的切入点。她不能直接谈论牛顿和莱布尼茨,但她可以“发现”勾股定理的美妙,可以“好奇”于圆锥曲线的规律。她将这些数学思考,伪装成一种高级的“游戏”。 “爸爸,你看,”某天,她指着乐谱上的音符时值,用炭笔在旁边画了几个简单的几何图形,“全音符像一个完整的圆,二分音符是半圆,四分音符是四分之一圆……它们之间是不是有某种比例关系?如果我把一段旋律的节奏,按照某种几何比例来划分,会得到新的节奏吗?” 列奥波尔得起初觉得这想法古怪,但当他试着按照儿子的“几何节奏”去演奏时,竟然发现了一种奇特而新颖的韵律感。他虽然无法理解背后的数学逻辑,但音乐家的本能让他意识到这并非胡闹。“我的上帝,沃菲,你总是能给人惊喜……”他喃喃道,将这归功于儿子无与伦比的、贯通一切的天才。 这次小小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沃尔夫冈。他开始更胆大心细地进行他的“知识渗透”实验。 他观察姐姐南内尔用纺锤纺线,会“天真”地提问:“姐姐,为什么纺锤转起来不会倒?如果给它加上不同重量的东西,它转的速度会变吗?”这些问题看似孩童的好奇,实则指向了旋转惯性和离心力的概念。 他帮助母亲整理厨房餐具时,会摆弄不同大小的碗,将它们按大小套叠,并自言自语:“它们一个套一个,就像音阶一样,有固定的顺序和间隔。”这看似是音乐联想,实则隐含了对数列和序列的直观理解。 他甚至开始用音乐来“编码”他的秘密。他会创作一些短小的练习曲,其结构并非基于传统的和声进行,而是基于某个简单的数学序列(比如斐波那契数列的前几个数字),旋律的起伏与节奏的疏密,暗合着数字的规律。这些曲子听起来或许有些“特别”,但因其短小且被包裹在神童大量的正常创作中,并未引起过多注意,只被当作是天才又一次不拘一格的发挥。 列奥波尔得沉浸在儿子音乐才华喷涌的喜悦中,对于这些伴随而来的“怪癖”,他选择了包容甚至欣赏。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沃尔夫冈超凡智慧的不同侧面,最终都会殊途同归,服务于音乐这顶皇冠。 他不知道的是,他所以为的“殊途同归”,正在他眼皮底下,悄然分岔出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沃尔夫冈小心翼翼地平衡着这两条轨道。他知道,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轨道B”必须隐藏在“轨道A”耀眼的光芒之下。他需要“莫扎特”这个身份带来的庇护和资源,去滋养那个名为“钟蔷”的理想。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一半落在乐谱那些跳跃的音符上,一半落在那本几何书冷静的线条和图形上。光影分明,如同这个幼小身体里,那并行的、彼此交织却又目标迥异的双重人生。 第10章 五岁的“献礼” 沃尔夫冈的五岁生日,在莫扎特家是一件不大不小的喜事。安娜·玛丽亚准备了他喜欢吃的蜂蜜蛋糕,南内尔偷偷用零花钱给他买了一小盒彩色的玻璃弹珠。列奥波尔得虽然嘴上说着“男孩子不要过分在意这些”,却也难得地没有安排繁重的音乐练习,允许儿子拥有一整天的闲暇。 然而,沃尔夫冈自己,却将这一天视作一个重要的“项目节点”。 清晨,在接受了家人的祝福和简单的礼物后,他并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跑去玩耍,而是径直走到了那架对他来说依然显得有些高大的古钢琴前,爬上了琴凳。 “爸爸,”他转过头,看向正在整理乐谱的列奥波尔得,声音清晰而平静,“我昨天睡觉时,脑子里有一些声音在跑来跑去,我把它们抓住了。” 列奥波尔得抬起头,脸上带着惯常的、期待的笑容。儿子时常有即兴的乐思,他早已习惯。“哦?我们的小沃菲又有什么新的灵感了吗?弹给爸爸听听。” 沃尔夫冈点了点头,将小手放在琴键上。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先进行一段热身或弹奏熟悉的曲目,而是直接开始了。 流淌出来的,并非零散的旋律片段,而是一首结构完整、带有明显戏剧性和谐谑风格的小品。音乐轻快而略带调皮,节奏活跃,和声转换虽然简单,却已经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感,尤其是在中段,几个突兀的转调和略带夸张的装饰音,营造出一种恰到好处的、仿佛“装疯卖傻”般的喜剧效果。 这正是记忆中,本该在莫扎特九岁左右才问世的作品《装疯卖傻》。钟蔷凭借对莫扎特记忆包的精确提取和自身强大的逻辑梳理能力,将这首作品“复现”了出来,并稍作“优化”,使其听起来更加紧凑、机巧。 琴声在最后一个俏皮的音符上戛然而止。沃尔夫冈放下手,安静地等待着。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安娜·玛丽亚捂着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喜悦。南内尔瞪大了眼睛,看看弟弟,又看看父亲。 列奥波尔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逐渐被一种极度的震惊所取代。他是专业的音乐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听到的,绝非一个五岁孩子随意的即兴。那是一首完整的、具备相当艺术水准的、甚至可以称得上“作品”的东西!其结构的掌控力,乐思的发展,尤其是其中透露出的那点“戏谑”意味,完全超出了一个五岁孩童的心智范畴。 这已经不是“神童”可以简单概括的了。 “沃……沃菲……”列奥波尔得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几步走到钢琴前,蹲下身,紧紧抓住儿子细小的肩膀,“这……这是你刚刚想出来的?一整首?” 沃尔夫冈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是一片澄澈,却看不到寻常孩童被夸奖时的得意,反而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是的,爸爸。它好像自己就在那里,我只是把它拿出来。”他用了最符合“神童”人设的说法,“这是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喜欢!上帝啊,我当然喜欢!”列奥波尔得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这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是奇迹!我的儿子,你不仅是天才,你是……你是被音乐之神亲吻过的孩子!” 他立刻找来纸笔,几乎是颤抖着要求沃尔夫冈将刚才的曲子再弹奏一遍,他要立刻把它记录下来。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首好听的曲子,更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宣传素材——五岁创作完整乐曲!这足以让整个欧洲的音乐界为之震动! 安娜·玛丽亚和南内尔也围了过来,家里充满了欢欣鼓舞的气氛。 沃尔夫冈顺从地再次弹奏,看着父亲激动地记录,心中却冷静地评估着: 莫扎特业绩进度: 18% (重要节点提前完成,社会影响力加速积累中。) 个人理想准备度:1.5% (数学与观察持续进行,但主要精力被绩效计划占用。) 他知道,这首《装疯卖傻》的提前问世,将进一步把他推向“音乐神童”的宝座,也会让列奥波尔得更加笃定地将他锁定在这条道路上。这既是计划的顺利推进,也意味着未来的挣脱可能需要更大的力气。 生日蛋糕端了上来,烛光摇曳。在家人充满爱意和骄傲的注视下,沃尔夫冈吹灭了蜡烛。 他许下的愿望,无人知晓。 那并非关于音乐,而是关于未来某个时刻,当他拥有足够力量时,能够亲手打破这个由才华和期望共同铸就的、华丽的牢笼。这首《装疯卖傻》,与其说是献给父亲的礼物,不如说是他对自己未来命运的一次隐秘的嘲讽与宣战。 第11章 失控的加速度 《装疯卖傻》如同一块被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超莫扎特家的预期。五岁孩童创作出完整且有灵性的乐曲,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出了萨尔茨堡,在德意志乃至奥地利地区的音乐圈和贵族沙龙中引起了轰动。列奥波尔得收到的信件雪片般飞来,不再是试探性的邀请,而是更加正式、报酬也更丰厚的演出合约,甚至包括一些遥远宫廷伸出的橄榄枝。 列奥波尔得欣喜若狂。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条铺满黄金和荣耀的道路在脚下展开。他将这一切归功于上帝的恩赐和自己毫不松懈的教导,更加紧了沃尔夫冈的“培养”。课程变得更密集,旅行计划排得更满,每一次公开露面,都要求沃尔夫冈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沉稳和令人惊叹的才华。 而沃尔夫冈,或者说他内核里的钟蔷,则像一台精密而高效的作曲机器,以一种近乎冷酷的速度,持续“复现”并“优化”着莫扎特的早期作品。 六岁时,他“创作”了几首在历史上属于莫扎特七、八岁时期的键盘变奏曲和小步舞曲,其技巧的娴熟和乐思的流畅,让宫廷乐师们都自愧弗如。 七岁不到,他已经开始涉足小型交响曲和奏鸣曲的领域。当别的孩子还在泥地里打滚时,他已经在处理复杂的声部对位和乐队配器(在父亲的帮助下)问题。他并非简单地照搬记忆,而是会运用前世的逻辑分析能力,对作品结构进行微调,使其更符合当下的演出条件和听众口味,效果往往比“原版”更加出彩。 这种恐怖的“生产效率”和超越时代的“市场适应性”,彻底坐实了他“旷世奇才”的名声。人们不再仅仅视他为“神童”,而是开始将他与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师相提并论。 然而,这种被不断推着向前狂奔的“绩效人生”,也开始显现其副作用。 首先是身体的疲惫。频繁的旅行、紧张的演出日程、以及长时间伏案“创作”(实则是誊写和优化记忆中的乐谱),都在消耗着这具尚且年幼的身体。沃尔夫冈有时会在练琴时感到手指酸痛,在马车颠簸中面色苍白,甚至偶尔会发起低烧。安娜·玛丽亚忧心忡忡,但列奥波尔得却常常认为这是成功路上必要的付出,只是更加注意儿子的营养,并祈祷他不要病倒。 其次是情感的隔离。沃尔夫冈表现得越来越不像一个孩子。他很少与同龄人玩耍,对南内尔偶尔分享的少女心事也只是礼貌地倾听,缺乏真正的共鸣。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音乐和那些隐藏在内心的、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思考所占据。在别人眼中,他是早慧、沉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种为了达成目标而不得不进行的自我压缩和情感隔离。他有时会想起前世那个最终放弃的盛青禾,那份属于“钟蔷”的、未能充分展开的情感,在此刻更像是一个遥远的、属于别人的故事。 最危险的,是列奥波尔得心态的微妙变化。儿子带来的名声和财富是如此巨大,进展是如此迅猛,让他这个父亲和导师,在狂喜之余,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和……失控。沃尔夫冈太独立了,他的乐思仿佛取之不尽,甚至在某些决策上(比如选择演出曲目,或者对作品提出修改意见)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不容置疑的笃定。列奥波尔得依然是主导者,但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并非在“塑造”一个天才,而是在“服务”一个天才。这种认知让他时而更加专断,试图牢牢掌控方向,时而又会因为儿子的某个惊人表现而陷入一种近乎敬畏的沉默。 一次,在从维也纳演出归来的途中,列奥波尔得看着身边因为疲惫而靠着自己睡着的小儿子,那张稚嫩的脸上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全然放松。他忍不住对妻子低语:“安娜,你有没有觉得……沃菲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快得让我们跟不上?” 安娜·玛丽亚轻轻为儿子掖好毯子,叹了口气:“他只是个孩子,列奥波尔得,只是主赐给我们的礼物太过沉重了。” 沃尔夫冈其实并未睡着,他听到了父母的低语。他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再次确认了计划进度。 莫扎特业绩进度: 30% (早期作品大量提前完成,名声进入快速上升通道。) 个人理想准备度:2% (受限于年龄、精力与监视,实质性进展缓慢。) 他知道,这种失控的加速度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身体的极限、父亲的焦虑、以及外界越来越高的期待,终将会形成一个瓶颈,甚至可能引发危机。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条被他自己不断加速的轨道上继续飞驰。他需要更多的名声,更多的金钱,更多的“资本”,为他真正想要的未来,积攒足够打破牢笼的力量。哪怕这个过程,正在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童年,以及这具身体原主可能拥有的、另一种面貌的人生。 第12章 美泉宫的新星 萨尔茨堡的清晨,开始出现一道奇特的风景。在例行的音乐练习开始之前,年仅七岁(外表)的沃尔夫冈·莫扎特会在自家院落里进行一些简单的、却颇有章法的身体活动。他并非像其他男孩那样追逐打闹,而是进行着舒缓却能有效增强核心力量的练习——靠墙静蹲、小幅度的俯卧撑、以及锻炼平衡感的单脚站立。他甚至会“发明”一些看似游戏,实则锻炼手部稳定性和协调性的小把戏,比如用特制的小木棍模拟器械的拆装动作。 当安娜·玛丽亚担忧地询问时,沃尔夫冈会仰起那张天使般的面孔,用无可挑剔的理由解释:“妈妈,长途旅行很辛苦,我需要一个强壮的身体,才能更好地为陛下和夫人们演奏。” 这个理由如此正当,甚至让列奥波尔得深感欣慰,觉得儿子不仅才华横溢,而且如此懂事和自律。 莫扎特业绩进度: 35% (持续稳定输出,声望稳步提升。) 个人理想准备度:3% (基础体能和手部稳定性训练启动,为未来打下物理基础。) 终于,在精心的策划和列奥波尔得的运作下,前往维也纳的邀请函如期而至。这一次,沃尔夫冈的目标异常明确:不仅要复制历史上的成功,更要避免原主那次“可爱但不够庄重”的初遇,他要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登上维也纳的舞台。 美泉宫的金碧辉煌并未让沃尔夫冈失态,他内心那个属于钟蔷的灵魂,对权力有着更为冷静的剖析。他跟在父亲身边,步伐沉稳,脊背挺直,那双经过锻炼的腿脚稳健有力。华丽的服饰穿在他身上,不再仅仅是孩童的装扮,更衬出几分刻意营造的、早熟的优雅。 当被引荐至玛丽亚·特蕾莎女皇及其家族面前时,沃尔夫冈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紧张或过度兴奋。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练习过无数次的礼,姿态从容。 他的目光掠过女皇身边那位年纪相仿、表情略带骄矜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公主。历史上,他就是在这个女孩面前滑倒,并被她扶起,开启了一段著名的童年友谊。 但这一次,沃尔夫冈的脚跟稳稳地站在光滑的地板上。 演出开始了。他选择的曲目并非一味炫技,而是在技巧性之中,融入了更深的思考性和结构美。他在演奏自己“创作”的奏鸣曲时,甚至在间隙,用一种清晰而克制的声音,向女皇和公主简要解释了乐曲中某个赋格段落的精巧结构,称之为“一个关于声音的几何游戏”。 他没有使用深奥的术语,而是用了一种易于理解的、近乎比喻的方式,将音乐的逻辑性与数学的秩序感联系起来。 玛丽公主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被吸引了过来。她见过很多音乐神童,他们要么紧张局促,要么只会机械地展示技巧。但眼前这个萨尔茨堡来的男孩,如此镇定,他的音乐如此动人,而他口中说出的话,更是她从未在任何一个同龄人,甚至大部分成年人那里听到过的。那不是卖弄,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仿佛来自于另一个认知维度的智慧。 演奏结束后,掌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热烈。女皇显然非常满意,赐下了丰厚的奖赏。 这时,沃尔夫冈才走向玛丽公主,再次行礼,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湛蓝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平和地说:“公主殿下,您的存在本身,就如同音乐中最和谐的音程,为这座宫殿增添了最动人的光彩。” 这句话,既符合宫廷礼仪,又巧妙地融入了音乐比喻,更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赞赏。它完全不同于寻常的奉承,显得新颖而真诚。 玛丽公主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笑容。她并没有把他当作一个逗趣的小玩意儿,而是微微颔首,回应道:“你的音乐,和你的话语一样……特别,莫扎特先生。” “先生”这个称呼,从一位公主口中说出,给予了一个七岁孩子前所未有的尊重。 列奥波尔得在一旁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他看到了儿子不仅用音乐,更用某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和“智慧”,征服了维也纳最顶级的宫廷。 沃尔夫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冷静地评估: 形象管理:成功。避免了意外,确立了“优雅早慧”的人设。 玛丽公主初印象:从“有趣的神童”提升至“特别、有智慧的音乐家”。 潜在价值:与未来法国王后建立了一种基于(看似)智力欣赏的初步联系,这可能比单纯的童年友谊更具长远价值。 离开美泉宫时,沃尔夫冈回头望了一眼那宏伟的宫殿。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维也纳的认可,为他打开了更广阔的大门,也让他肩上的“绩效”压力更重。但与此同时,他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种更有利的起点——不是作为一个需要被扶起的、略显滑稽的天才儿童,而是作为一个值得被认真对待的、拥有智慧与才华的个体。 这条双重道路,他走得愈发稳健,也愈发深入。身体的锻炼与音乐的“绩效”并行不悖,而那份隐藏的智慧,已经开始悄然为他铺设不同于原定历史的轨道。 公主是个小伏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美泉宫的新星 第13章 沙龙里的“小哲学家” 美泉宫的成功,如同最有效的通行证,为沃尔夫冈·莫扎特打开了维也纳更高层次的社交圈。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在宫廷和贵族私邸中演奏,列奥波尔得也有意让儿子接触更广泛的人脉,尤其是那些能提升家族地位和影响力的知识分子与官员。 于是,在一些由开明贵族举办的、融合了艺术与科学讨论的沙龙里,出现了这个小小的、穿着精致的身影。他通常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大人们关于天文、物理、哲学甚至新兴政治理念的激烈辩论,那双蓝色的眼睛专注而敏锐,仿佛能吸收一切。 起初,人们只是将他视为沙龙里一个可爱的点缀,直到他偶尔开口。 一次,话题围绕着当时流行的“燃素说”与一种新兴的、关于某种“空气”在燃烧中作用的猜想展开。争论不休时,一个略带稚嫩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先生们,请原谅我的打扰,”沃尔夫冈礼貌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无意介入高深的讨论,只是忽然想到音乐中的一种现象。当我们拨动一根琴弦,它振动发出声音,同时也会让附近的灰尘轻微跳动。这是否意味着,某种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像传递声音一样,也在燃烧的过程中传递着什么呢?或许,关键不在于物体‘含有’什么(燃素),而在于它与周围‘不可见的伙伴’(空气)发生了怎样的互动?” 这个比喻并非严谨的科学论证,但它巧妙地绕开了复杂的术语,用一个直观的、跨学科的类比,指向了后来被证明正确的“氧化反应”方向的核心。沙龙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位正在争论的学者惊讶地看着这个孩子。 其中一位身材清瘦、目光睿智的中年男士,尤其显得感兴趣。他便是杰拉尔德·范·斯维滕,一位杰出的医生,时任玛丽亚·特蕾莎女皇的御医,更是维也纳启蒙思想的重要推动者和科学赞助人。他本人对科学极感兴趣,并且聚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学者。 “有趣的联想,年轻的朋友,”范·斯维滕博士俯下身,饶有兴致地看着沃尔夫冈,“音乐与自然哲学,在你这里似乎找到了共通的语言。你经常进行这样的……思考吗?” “音乐是秩序的艺术,先生。”沃尔夫冈从容地回答,巧妙地引用了莱布尼茨(这个时代已故的哲学家和数学家)的观点,“而自然界,似乎也充满了秩序。我只是偶尔好奇,它们是否遵循着相似的法则。” 他刻意提到了莱布尼茨,既显示了一定的知识储备,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 这次对话,让沃尔夫冈给范·斯维滕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范·斯维滕欣赏的不仅是他的音乐才华,更是他那迥异于常童的思维方式和跨领域联想的潜力。在沙龙结束时,范·斯维滕主动表示,欢迎小莫扎特随时可以来他的图书馆参观,那里有许多“关于秩序的有趣书籍”。 另一次,在另一位大臣举办的聚会上,话题转向了当时奥地利的行政改革和财政问题。沃尔夫冈安静地倾听了一会儿,然后在一个恰当的间隙,用一种请教的口吻对一位以精明务实著称的官员文策尔·考尼茨伯爵(实际上是亲王,但当时常以其伯爵头衔被称呼,是玛丽亚·特蕾莎女皇最重要的顾问之一)说道: “伯爵大人,请原谅一个孩子的无知。我在学习对位法时知道,一个声部的进行必须考虑到其他声部,才能形成和谐的整体。管理一个庞大的国家,是否也像创作一首复杂的赋格曲,需要让农业、商业、税收这些不同的‘声部’相互配合,才能奏出繁荣的乐章?如果某一个声部,比如税收,过于突出而破坏了整体的平衡,整首‘乐曲’是否会变得刺耳?” 这个将国家治理比喻为复调音乐的观点,新颖而贴切,让正在为财政平衡问题头疼的考尼茨伯爵先是一愣,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当然不会采纳一个孩子的“建议”,但这个独特的视角,以及孩子话语中隐含的“系统性思维”,让他觉得颇为有趣甚至有所启发。他难得地对列奥波尔得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莫扎特先生,您的儿子,拥有一个政治家的头脑。” 列奥波尔得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沃尔夫冈则谦逊地低下头。他知道,这些交流的目的并非真的要参与决策或提出惊世理论,而是为了在这些关键人物心中,种下“莫扎特不仅仅是音乐神童,更是一个拥有非凡智慧潜力”的种子。 他成功地与范·斯维滕博士建立了初步联系,获得了接触更广阔知识世界的潜在通道;他也让考尼茨伯爵这样的实权人物记住了他,这在未来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便利。 离开维也纳时,沃尔夫冈的行囊里不仅装满了金币和赞美,更增添了几封带有重要署名的、表示友好和保持联系的信件。 莫扎特业绩进度: 40% (维也纳之行大获成功,声望与贵族人脉得到极大拓展。) 个人理想准备度:5% (成功与科学界、政界关键人物建立初步联系,“智慧”人设初步确立,为未来接触非音乐领域知识打开缝隙。) 马车再次驶离这座帝国都城。沃尔夫冈看着窗外,知道这次旅程的收获,远不止于音乐上的成功。他已经悄然布下了一些棋子,这些联系或许在很久以后才会显示出它们的价值。他正在用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智慧,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十八世纪的世界里,为自己编织一张无形的、可能通向自由与理想的网。 第14章 无声的惊雷 从维也纳载誉归来的沃尔夫冈,在萨尔茨堡获得了短暂的休整期。列奥波尔得忙于整理此次出行的收获,规划下一次更远、规模更大的巡演——目标直指巴黎。而沃尔夫冈,则利用这段相对不受打扰的时间,开始将脑海中的知识,转化为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小东西。 他深知,以他目前的年龄和资源,不可能去搞蒸汽机或发电机。他需要的是那些手工可完成、材料易得、并且能立刻让人看到其“极其有用” 的小型发明。这些发明最好还能与他“音乐神童”的身份有所关联,不至于显得过于突兀。 他的第一个目标,瞄准了音乐领域本身,但解决的是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羽管键琴或钢琴的调音是个技术活,依赖调音师灵敏的耳朵和经验。沃尔夫冈“记起”一种简单的簧片式音叉调音器的原理。他找来一小块质地均匀的钢铁(从一个废弃的钟表零件上找到),请求一位相熟的、好奇于他“小玩意儿”的铁匠,按照他绘制的极其精确的图纸,打磨成一组小巧的、对应不同标准音高(如A=415Hz或A=430Hz,根据当地习惯)的簧片。每个簧片被固定在一个小木座上,拨动时能发出持续而稳定的特定音高。 他对列奥波尔得解释说:“爸爸,我发现有时候在不同的钢琴上弹奏,音高总有些微差别,会影响我对音乐的判断。我想做一个能永远发出固定声音的小东西,这样我就能随时确认乐器是否准确了。” 列奥波尔得起初不以为意,但当沃尔夫冈演示用这个小小的簧片为他心爱的小提琴校准A弦时,他震惊了。这比依靠记忆或不稳定的音笛要准确和方便得多!虽然这玩意儿无法替代调音师的所有工作,但对于音乐家日常快速校准基础音高,简直是革命性的辅助工具! “沃菲!这……这是你想出来的?”列奥波尔得难以置信。 “只是觉得应该有这么个东西,”沃尔夫冈眨着无辜的眼睛,“就像尺子能量长度一样,声音也应该有它的‘尺子’。” 列奥波尔得再次被儿子的“奇思妙想”折服,虽然这想法似乎与作曲无关,但其展现出的“实用性智慧”让他无比自豪。他甚至主动帮儿子又制作了几个,送给相熟的乐师,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人们再次惊叹于莫扎特的全才。 初步成果:简易簧片调音器。效果:提升音乐练习效率,巩固“实用型天才”形象。 第二个发明,则稍微超出了音乐范畴。他注意到母亲和姐姐在昏暗的烛光下缝补衣物非常费力,尤其是穿针引线。他想到了“记起”的简易穿针器的原理。 他找來一小片薄铜片(来自一个旧的烛台底座),精心打磨光滑,然后在中间錾刻出一个比针眼稍大的菱形孔,孔的下方是一个更细窄的缝隙。使用時,将线从菱形孔较大处放入,轻轻下拉,线就会自然滑入细窄缝隙并被卡住,此时将针眼对准缝隙套上去,线就被轻松带入针眼。 他将这个不起眼的小铜片送给母亲时,安娜·玛丽亚起初还没明白是什么。当沃尔夫冈演示之后,她惊喜地几乎叫出来,抱着儿子连连亲吻:“我的小沃菲!你真是个贴心的小天使!这太省事了!” 这个小小的发明,迅速在莫扎特家的女性亲友圈里传播开来,甚至引来了一些邻居妇人的好奇和仿制。它不显眼,却极其实用,为沃尔夫冈赢得了“体贴、善于观察生活”的美名,也让他“发明家”的形象更加亲民和稳固。 初步成果:简易穿针器。效果:改善家庭生活细节,赢得“贴心”和“观察力强”的赞誉。 沃尔夫冈没有停止。他还根据记忆,用木块和皮革制作了一个简易的节拍器原型(利用单摆原理,虽然精度不如后来的梅策尔节拍器,但已能提供稳定的节奏参考),用于自己的音乐练习,再次让列奥波尔得感到惊喜。 这些“小发明”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或许不大,但它们共同指向一个方向:沃尔夫冈·莫扎特,不仅仅是一个音乐的被动演绎者和创作者,更是一个能主动运用智慧、解决实际问题的“创造者”。 列奥波尔得看着儿子摆弄那些小玩意儿,心中既骄傲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他隐隐觉得,儿子的才华似乎正在流向一些他无法完全掌控和理解的方向。但眼下,这些发明带来的都是正面的影响,甚至为“莫扎特”这个名号增添了新的、引人入胜的光环。 莫扎特业绩进度: 45% (持续创作,声望因“实用性发明”而更具话题性。) 个人理想准备度:8% (成功将部分理论知识转化为实物,初步验证了“知识变现”的可行性,建立了动手实践的信心,并开始积累“解决实际问题”的信誉。) 在前往巴黎的马车上,沃尔夫冈摩挲着怀里那个他自己制作的、用于锻炼手指力量和灵活性的小握力器。他知道,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发明,正是他撬动这个时代,一步步走向心中那个更宏大蓝图的、最初的努力。它们如同无声的惊雷,虽然此刻声音不大,却预示着未来可能改变世界的风暴。 第15章 缫丝的灵感 巴黎的巡演被提上日程,准备工作繁琐而忙碌。然而,沃尔夫冈的目光却越过了五光十色的音乐厅,投向了萨尔茨堡更为质朴的日常生活,尤其是那些重复、低效的生产环节。 他的灵感,来源于一次偶然的观察。他跟随母亲去拜访一位远房亲戚,那户人家有一个小型的家庭缫丝作坊。他看到工人们如何费力地将蚕茧浸入热水,找到丝头,再手动摇动纺车将丝线缠绕上去。整个过程不仅辛苦,而且效率低下,丝线也容易因为手动的不均匀而断裂或粗细不一。 一个画面瞬间在他脑中闪过——那是他前世在科技史资料中瞥见的、关于简易缫丝机改进的示意图。核心原理并不复杂:利用一个简单的联动装置,将寻找丝头后的引丝过程自动化,并通过飞轮和导丝钩来保证丝线缠绕的均匀和稳定。 这个时代并非没有缫丝工具,但通常比较原始。沃尔夫冈的想法,是在现有纺车的基础上,增加几个小巧而关键的部件。 他再次找到了那位对他充满好奇的铁匠朋友,避开了父亲(列奥波尔得正全身心投入到巴黎之行的社交攻略中)。他支付了少许钱币,并用自己的“音乐才华”为铁匠的女儿即兴演奏了一曲作为额外的报酬,换取了铁匠的保密和协助。 在他的详细讲解和绘制(依旧是那种超越年龄的精准)的图纸指导下,铁匠打造了几个小零件:一个可以调节张力的光滑导丝钩,一个利用偏心轮原理制作的、可以带动丝杆规律性往复移动的“络交器”,以及一个增加了配重以提高转动惯性的小飞轮。 沃尔夫冈则自己动手,用质地细密的木料雕刻了支撑和连接这些零件的基础结构。他没有试图制造一整台新机器,而是制作了一个可以加装在现有手摇缫丝纺车上的“效率提升附件”。 组装完成那天,他请那位亲戚家的工人试用。工人将信将疑地装上附件,随着纺车的摇动,他们惊讶地发现,丝线仿佛被一只无形而稳定的手引导着,均匀、平滑地缠绕上丝?(yue),断丝的频率大大降低,而且因为络交器的规律运动,丝线被交叉卷绕,更利于后续退绕。同样的工作时间,产出的生丝质量和数量都有了明显提升。 “这……这太神奇了!”工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看似简单却效果显著的附件,“小莫扎特先生,您……您是怎么想到的?” 沃尔夫冈只是微笑着说:“我只是觉得,重复的动作如果能让机器帮忙做得更稳定,人就能省下力气去做更需要智慧的事情。” 这句话既谦虚,又暗含深意。 这个消息很快在小范围内的手工艺人和小作坊主之间传开。起初,人们只是将其当作神童又一个不可思议的轶事。但很快,一些有眼光的人看到了其中的实用价值。开始有人悄悄来找沃尔夫冈,希望能为自己的纺车也制作一套这样的“小玩意儿”。 沃尔夫冈没有亲自去做——那太耗费时间,也与他的“主业”不符。但他慷慨地将改进后的图纸(略去了一些他基于流体力学和材料学知识做出的、不易被察觉但关键的精妙设计)提供给了那位铁匠,默许他可以去接这类活计,只要求如果别人问起,提及最初的灵感来源即可。 与此同时,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个领域——农业生产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播种。 他观察过农夫们徒手或使用简陋的器具进行撒播,种子分布不均,浪费严重,出苗后疏密不当,影响产量。他“记起”了条播机的基本原理:一个带孔的可调节种子箱,一个由车轮带动、控制落籽间隔的排种器,以及开沟和覆土的简单结构。 这个目标比缫丝附件宏大得多,暂时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但他开始有意识地进行“知识铺垫”。他在与范·斯维滕博士的通信中(以孩童请教的口吻),询问关于“种子在不同土壤条件下的萌发与间距关系”的问题,并“天真”地设想:“如果能有一辆小车,一边走,一边像妈妈撒糖粉一样均匀地撒下种子,是不是就能长出更整齐、更茁壮的庄稼?” 这些信件内容被范·斯维滕视为神童思维活跃的例证,虽然觉得不切实际,却也欣赏其关怀民生的心意,甚至回信时还附上了一些关于植物学的通俗读物。 莫扎特业绩进度: 48% (巴黎之行筹备中,声望持续累积。) 个人理想准备度:12% (成功完成对小型生产工具的实质性改进,验证了将理论知识应用于提升生产效率的可行性,并在小范围内建立了“实用发明家”的声誉,开始进行更宏大项目的前期知识铺垫。) 沃尔夫冈知道,缫丝附件只是牛刀小试。它带来的直接经济利益有限,但其象征意义巨大——它证明了他的智慧和能力,可以超越音乐,真正触及到这个时代物质生产的基础。这为他未来可能进行的、更大规模的“跨界”尝试,悄悄地铺下了一块坚实的垫脚石。 当列奥波尔得兴奋地告诉他,已经联系好了巴黎最重要的音乐沙龙时,沃尔夫冈一边乖巧地点头,一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如何利用巴黎这个更大的舞台,或许能接触到更先进的工匠、获取更优质的材料,为他脑海中那些关于“生产”的蓝图,寻找新的可能性。音乐是明线,是绩效;而这些关于“生产”的思考与实践,则是他为自己规划的、通往真正话语权和改变能力的暗线。 第16章 花园里的奇迹 巴黎之行不负众望,甚至超出了列奥波尔得的预期。沃尔夫冈的演奏会场场爆满,他在沙龙里的言谈举止,那种混合着孩童纯真与成人智慧的独特气质,再次征服了巴黎的上流社会。他的音乐被赞誉为“来自天堂的旋律”,他本人则被视为这个时代最耀眼的奇迹。 演出季接近尾声时,一位以热爱科学和机械闻名的老伯爵——德·拉·图尔先生,邀请莫扎特父子到他的郊外庄园做客,名义上是私人音乐欣赏,实则更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小哲学家”。 伯爵的花园广阔而美丽,兼具法式的规整与英式的野趣。在享用过精致的茶点,并应要求演奏了几首轻快的曲子后,沃尔夫冈被允许在花园里自由活动。列奥波尔得则陪着伯爵,在凉亭下继续谈论着音乐和欧洲的局势。 沃尔夫冈并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去追逐蝴蝶或观赏奇花异草。他径直走向了花园边缘的一处小工棚,那里堆放着一 些园丁的工具和零碎木料——这是他提前几天,借着初次拜访熟悉环境时就已经“侦察”好的。 在德·拉·图尔伯爵和列奥波尔得略带好奇的注视下(他们以为孩子只是去玩耍),沃尔夫冈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件自己事先偷偷准备的小工具:一把小巧而锋利的折刀,一小卷结实的细绳,还有几个不同型号的钉子。然后,他在那堆废木料中迅速而精准地挑选出合适的部件,动作熟练得不像一个孩子,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匠学徒。 他先是熟练地削制出两个一样大小的木轮,用一根细铁棍穿过作为车轴。接着,他制作了一个带有一个可调节小孔(他用烧红的细铁钉巧妙烫出)的漏斗形小木盒作为种子箱,固定在车架上方。最关键的是排种器——他用一块小木片雕刻出简单的凹槽,通过一个由车轮带动的、带有拨齿的小装置(用弹性良好的钢片制成),确保种子每隔一段距离才从种子箱落下一次。最后,他用一个弯曲的小铁片作为开沟器,并用另一根拖着的小木条负责覆土。 所有部件在他的小手中仿佛被施了魔法,精准地组合在一起。他没有用一根钉子固定主体结构,而是全部采用了精巧的榫卯和绳索捆绑——这是他为了这次“即兴”展示,反复演练过无数遍的结果,力求在最短时间内,用最有限的工具完成。 不到半个小时,一架微型的、但结构完整、原理清晰的条播机模型,就赫然出现在了花园的草地上。 沃尔夫冈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然后推动了他的小模型。模型沿着一条小径平稳前进,木轮转动,带动排种器发出规律的“咔哒”声,虽然里面没有真正的种子,但那个小巧的开沟器在沙土上划出了细沟,覆土器也随之动作,完整演示了整个条播流程。 一直默默观察,从好奇到惊讶,再到彻底被震撼的德·拉·图尔伯爵,猛地从凉亭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沃尔夫冈身边,不顾身份地蹲下身,仔细查看着这个简陋却意义非凡的模型。 “我的上帝……”伯爵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轻轻抚摸着那精巧的排种装置,“这……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就在刚才?” 列奥波尔得也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料到儿子会来这么一出。 沃尔夫冈抬起头,脸上带着适度的疲惫和属于孩子的纯真笑容,但眼神清澈而认真:“伯爵大人,我只是在想,如果播种能像音乐一样有节奏、有规律,每一颗种子都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那么收获的‘乐章’一定会更加丰硕和和谐。我前几天看到您的园丁播种,就忍不住想试试看。” 德·拉·图尔伯爵深吸一口气,他看着沃尔夫冈,眼神彻底变了。这不再仅仅是对一个音乐神童的欣赏,而是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创造者”的惊叹和重视。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孩子脑中蕴含的,是足以改变农业生产的、实实在在的智慧! “莫扎特先生,”伯爵转向列奥波尔得,语气无比郑重,“您的儿子,是一位真正的天才!他的价值,远不止于音乐!这个模型……这个想法……请务必允许我,让我的工匠按照这个原理,制作一个全尺寸的机器进行试验!这可能会带来难以估量的影响!” 列奥波尔得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既为儿子感到骄傲,又隐隐感到一种失控——儿子的才华,似乎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方式,冲向一个他完全陌生的领域。 沃尔夫冈适时地表现出孩童的羞涩,低下头,心中却冷静地评估着: 形象深化:成功。从“有智慧的音乐家”彻底升格为“拥有切实发明创造能力的跨界天才”。 关键人脉拓展:与一位拥有资源和影响力,且对机械充满热情的贵族建立了基于“共同兴趣”(发明)的深层联系。 潜在影响:条播机的概念通过德·拉·图尔伯爵的渠道传播出去,可能引发农业领域的关注,为他未来更宏大的计划打开局面。 莫扎特业绩进度: 50% (巴黎之行圆满成功,音乐声望达到新高度。) 个人理想准备度:18% (成功公开展示了超越音乐领域的、具有实际生产意义的创造能力,获得了重量级人物的认可和支持,跨领域影响力初步形成。) 离开德·拉·图尔伯爵的庄园时,沃尔夫冈回头看了一眼那依旧放在草地上的条播机模型。它很小,很粗糙,但在夕阳下,仿佛闪烁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芒。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模型,更是他投向这个旧世界的一枚炸弹,虽然此刻只是冒出了一点烟,但引信已经被他亲手点燃。 第17章 理性的变奏 德·拉·图尔伯爵对条播机模型的热情远超沃尔夫冈的预期。这位老贵族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几乎每天都会邀请莫扎特父子到他的庄园,不仅让他的工匠们按照沃尔夫冈的图纸和讲解(沃尔夫冈以“设想”和“推演”的口吻)打造全尺寸的试验机,还兴致勃勃地与沃尔夫冈讨论其他“奇思妙想”。 沃尔夫冈趁热打铁,将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个生产效率的瓶颈——谷物脱粒。当前普遍依赖连枷击打或牲畜踩踏,效率低,损耗大,且受天气制约。 在一次下午茶的闲聊中,他“无意间”用桌上的餐盘和一把勺子做演示:“伯爵先生,您看,如果能让这些麦穗(他用一些弯曲的小树枝代替)在一个转动的、带有凸起条纹的圆筒上快速通过,是不是比一下下敲打更容易让谷粒脱落?” 他简单地勾勒了滚筒式脱粒机的基本原理。 德·拉·图尔伯爵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他立刻召来工匠,将这个新的“游戏”也列入试验清单。沃尔夫冈则谨慎地提醒,需要注意滚筒的转速、条纹的疏密以及防止秸秆缠绕等“小问题”,这些建议都基于他对摩擦力和机械效率的直觉理解,让工匠们啧啧称奇。 与此同时,沃尔夫冈并没有忘记他的“音乐绩效”。巴黎的沙龙需要轻松、悦耳、又能展现技巧的作品。于是,在某个为德·拉·图尔伯爵的宾客演奏的夜晚,他即兴发挥,以一首当时在法国流行的、名为《妈妈,请听我说》(Ah! vous dirai-je, Maman)的朴素民谣为主题,进行了一系列精巧而迷人的变奏。 这首即兴之作,旋律简单明快,易于接受,而变奏部分则充分展示了他对和声、节奏和演奏技巧的掌控力,从优雅的装饰音到复杂的对位,从欢快的舞曲风格到略带忧郁的慢板,将一首简单的童谣演绎得色彩斑斓,妙趣横生。这就是后来闻名于世的《小星星变奏曲》的提前问世。 宾客们被深深吸引,他们喜爱这首曲子既有平民化的亲切,又有艺术化的升华。列奥波尔得迅速意识到这首曲子的价值,当晚就督促儿子将乐谱完整记录下来。这首变奏曲很快在巴黎的音乐爱好者中流传开来,成为沃尔夫冈·莫扎特在巴黎的又一个标志性成就。 音乐绩效与实用发明,在巴黎这个舞台上,形成了奇妙的互补。音乐为他赢得了更广泛的声誉和宠爱,使得他的那些“机械游戏”被视为天才无害的、甚至令人赞赏的侧面;而这些“机械游戏”又反过来加深了他在权贵(如德·拉·图尔伯爵)心中的分量,让他们觉得他不仅仅是个娱乐提供者,更是一个值得尊重和投资的智慧个体。 离开巴黎的前夜,德·拉·图尔伯爵郑重地对列奥波尔得表示,他将全力推进条播机和脱粒机的试验,并承诺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与远在萨尔茨堡的沃尔夫冈保持通信,告知进展。他甚至暗示,如果这些机器证明有效,他或许会动用自己的影响力,为“年轻的发明家莫扎特先生”争取一些来自宫廷的、音乐之外的认可。 回程的马车上,列奥波尔得心情复杂。巴黎之行在音乐上是巨大的成功,《小星星变奏曲》这样的作品必将广为流传。儿子的发明才能也获得了重要人物的青睐,这无疑是好事。但他看着身边虽然疲惫却眼神沉静的儿子,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他一手发掘和培养的天才,其思想和能力的边界,似乎早已超出了他所能理解和掌控的范围。沃尔夫冈不再仅仅是他羽翼下的神童,更像是一个拥有独立意志和未知航向的合作者。 沃尔夫冈则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脑中清晰地更新着进度: 莫扎特业绩进度: 55% (《小星星变奏曲》完成并成功推广,巴黎音乐圈影响力巩固。) 个人理想准备度:25% (条播机、脱粒机项目由权贵接手进入实践检验阶段,与实权派建立了基于共同利益(农业改进)的稳固联系,跨领域实践取得突破性进展。) 他知道,撒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音乐是华丽的花园,供人观赏;而这些关于生产的发明,才是深埋地下,未来可能长成参天大树的根茎。巴黎之行,不仅收获了掌声,更为他真正渴望探索的领域,撬开了一道坚实的缝隙。前方的路,似乎更宽广了一些。 第18章 归途与新的蓝图 马车载着满身的荣耀与一箩筐“不务正业”的图纸模型,驶离了花都巴黎。列奥波尔得依旧沉浸在成功的眩晕感中,反复摩挲着那些装着沉甸甸金币和珍贵礼物的匣子,规划着如何利用这笔财富和声望,为沃尔夫冈争取萨尔茨堡宫廷乐师的正式职位,以期获得更稳定的收入和地位。 然而,沃尔夫冈的心思早已飞向了别处。德·拉·图尔伯爵关于“宫廷认可”的暗示,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新的涟漪。他意识到,仅仅依靠个别开明贵族的支持是不够的,他需要更官方、更稳固的平台,来支撑他那些超越音乐的理想。 旅途的颠簸并未影响他大脑的高速运转。他摊开一张新的草纸,炭笔在指尖灵活地舞动。这一次,他描绘的不再是乐器结构或农具模型,而是一系列更加系统、也更具野心的构想。 其一,关于道路。 他观察着马车轮子陷入泥泞的道路,感受着剧烈的颠簸。这严重制约了物资流通和军队调动,也让他这样的旅行者苦不堪言。他“记起”古罗马大道和更近代的麦克亚当筑路法的基本原理——使用分层碾压的碎石构成坚固的路基和路面。他在草纸上勾勒出道路的截面图,标注出不同石料的大小和铺设方式,甚至设计了一种设想中的人力或畜力牵引的碎石碾压器。改善交通,是盘活经济、加强控制的命脉。 其二,关于信息。 通信的滞后让他深感不便。德·拉·图尔伯爵的试验结果,需要漫长的信件往来才能知晓。他想到了视觉信号传递系统——类似于后来出现的光学电报。他在纸上标记出几个假设的山头或高塔,设计了一套简单的、利用不同形状的臂板或灯光组合来代表字母或短语的编码系统。虽然简陋,但若能建立,传递信息的速度将远超驿马。 其三,关于“力量”。 这是他最大胆,也最隐秘的念头。他回想起自己前世论文中那句“能拆解并组装结构复杂的小提琴的手,假以时日,也可以拆组枪械”。这个时代的主流武器仍是前装滑膛枪,装填缓慢,精度堪忧。凭借对机械原理的深刻理解和莫扎特记忆包中对现有武器的认知,他开始在脑海中进行推演,思考如何优化燧发机构以提高可靠性,甚至构思一种后装填、使用定装弹药(这需要化学进步的配合,目前只是概念)的枪械可能性。这些想法他不敢落于纸上,只能在脑中反复构建、拆解、优化。他知道,这是最敏感、也最危险的领域,但也是最能直接体现“实用价值”、获取最高话语权的领域。 回到萨尔茨堡的家中,熟悉的氛围并未让沃尔夫冈放松下来。他一边应付着父亲安排的、为巩固本地声望而进行的演出和社交,一边继续着他的秘密研究。他的房间角落里,除了乐谱,开始出现更多关于建筑、军事工程(伪装成对城堡结构的兴趣)、甚至基础化学(以“炼金术游戏”为掩护)的书籍。 列奥波尔得对儿子这些新的“兴趣”感到有些不安。条播机和脱粒机好歹与农业相关,能博取关心民生的美名。但筑路、信号乃至那些他看不懂的、带着硝烟味的草图,就显得过于“硬核”和偏离正道了。他尝试着将沃尔夫冈拉回“正轨”:“沃菲,你的天赋在主赐予的音乐上,这些杂学偶尔玩玩可以,但不能耗费太多精力。我们需要准备新的作品,献给主教大人……” 沃尔夫冈抬起眼,看着父亲,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爸爸,音乐我不会放下。但您不觉得,如果能改善道路,让我们的旅行更舒适;或者能更快地传递消息,让您不用担心在外的亲人;甚至能让保护我们的士兵更有力量……这些不也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吗?它们和音乐一样,都能让世界变得更好。” 列奥波尔得一时语塞。儿子的话无可辩驳,甚至带着一种崇高的理想主义色彩。但他内心深处那属于传统音乐家和父亲的掌控欲,让他无法完全坦然接受。 不久,德·拉·图尔伯爵的第一封信到了。信中兴奋地提到,按照沃尔夫冈原理制作的条播机在试验田中取得了“令人振奋”的效果,播种均匀度和出苗率显著提升,他已准备向凡尔赛的农业官员展示。随信还附上了一份不菲的“咨询酬金”,金额远超一次普通演出的报酬。 这笔钱,沃尔夫冈没有交给父亲,而是请求自己保管,作为他“研究”的费用。列奥波尔得在震惊于发明真的能带来实质回报的同时,也再次感受到了儿子日益增长的独立性。 莫扎特业绩进度: 58% (回归日常演出与创作,本地影响力巩固。) 个人理想准备度:30% (获得第一笔实质性非音乐收入,确立了更宏大的基础设施与军事改进方向,知识储备向更敏感和核心的领域拓展,与父亲的理念分歧初步显现。) 沃尔夫冈将那份酬金小心收好。他知道,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他话语权的基石。他站在窗前,望着萨尔茨堡熟悉的街景,心中勾勒的却是一张更广阔的蓝图——上面交织着音符的旋律、道路的经纬、信号的闪烁,以及某种更强大、更精密的力量形态。归途已然结束,而一条更加崎岖也更加壮阔的道路,正在他脚下延伸。 第19章 孤独的工程师与担忧的姐姐 德·拉·图尔伯爵的来信和酬金,像一块投入平静家庭湖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列奥波尔得对这笔“意外之财”心情复杂,既骄傲于儿子的能力得到了如此实质的认可,又忧虑这会让沃尔夫冈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安娜·玛丽亚则更多是单纯的高兴,并将这笔钱仔细收好,用于补贴家用和孩子们的开销。 而沃尔夫冈,则更加沉浸于他的“实业蓝图”之中。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不是在创作新的奏鸣曲(这对他而言几乎是信手拈来的“绩效任务”),就是在伏案绘制那些充满线条、数字和奇怪符号的图纸。他设计的人力碎石碾压器已经有了初步的传动结构草图;他的光学电报编码本也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页。 他的小工作台上,除了乐谱,开始出现各种材料:不同粗细的绳索、小滑轮、打磨光滑的木制齿轮、甚至还有一小块磁石和一些用途不明的矿物粉末(他试图理解基础磁性并探索简单的化学原理)。房间里时而传出敲打声、摩擦声,混合着偶尔流淌出的、仿佛不经思考就能弹出的优美乐句,构成一种奇特的交响。 南内尔是除了父母之外,与沃尔夫冈最亲近的人。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弟弟的变化。她端着一盘刚烤好的、沃尔夫冈喜欢的苹果派走进他的房间,看到他正对着一堆木块和铁丝蹙眉思考,小脸上是与他年龄全然不符的专注与严肃。 “沃菲,”南内尔将盘子放在不碍事的角落,轻声说,“休息一下吧,妈妈刚烤好的。” 沃尔夫冈抬起头,眼神里的深思熟虑尚未完全褪去,他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姐姐。” 但他没有立刻去拿派,而是指着那个简陋的模型对南内尔说:“看,姐姐,如果我能让这两个齿轮以不同的速度但精确的比例转动,或许就能更省力地压平路面。” 南内尔看着那堆她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金发:“我们的沃菲好棒!总能想到这么多神奇的事情。” 然而,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但是……沃菲,你最近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摆弄这些。汉斯和丽莎(邻居家的孩子)昨天还问起你,想找你一起去河边玩。我们的沃菲……不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吗?” 这个问题让沃尔夫冈愣了一下。 不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 他内核里是一个饱经世故的成年灵魂,如何能对孩童的追逐打闹产生真正的兴趣?那些游戏在他眼中显得幼稚而低效,无法带来任何知识或能力上的提升。他有限的、不受音乐和旅行占据的时间,是如此宝贵,必须投入到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但他看着南内尔关切而真诚的眼睛,无法说出真相。他沉默了片刻,找了个符合他“早慧”人设的理由:“姐姐,和他们玩……有点无聊。他们说的游戏规则,我有时候觉得不太合理。而且,”他指了指桌上的图纸和模型,“我觉得思考这些东西,解决这些问题,更有趣一些。就像解开一个复杂的音乐谜题一样。” 南内尔听着弟弟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心中那份忧虑更深了。弟弟的才华毋庸置疑,但他的世界似乎正在与同龄人,甚至与正常的童年,越来越远。他像一颗被过早催熟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却也承载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重。 “好吧,”南内尔叹了口气,不再勉强,“但是沃菲,偶尔也出去晒晒太阳,好吗?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她像个小母亲一样叮嘱道。 “我知道了,姐姐。”沃尔夫冈乖巧地点头,但目光很快又回到了他的模型上。 南内尔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她靠在门外,听着里面再次响起的、轻微的敲击声,心中充满了混合着骄傲、怜爱与不安的复杂情绪。 与此同时,沃尔夫冈的“实业”推进也并非一帆风顺。他试图向本地一位工匠解释他的碎石碾压器原理时,对方虽然恭敬,但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不以为然。“小莫扎特先生,您的音乐是上帝赐福,但筑路……那是苦力和官员们的事情,用不着这么精巧的玩意儿。” 缺乏德·拉·图尔伯爵那样的理解者和支持者,他的许多想法在萨尔茨堡这个小地方,显得曲高和寡,难以落地。 莫扎特业绩进度: 60% (维持创作,本地声望稳固,但缺乏突破。) 个人理想准备度:32% (理论设计与模型制作持续推进,但遭遇现实推广阻力,意识到需要更高层面的平台和支持,同时与家庭期望及正常童年生活的割裂感加剧。) 沃尔夫冈放下手中的小锤子,拿起南内尔送来的苹果派,咬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却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的孤独与那种急于破土而出、却受限于现实土壤的焦灼。他知道,萨尔茨堡这个摇篮,已经快要容不下他的梦想了。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更需要志同道合、能够理解并帮助他实现这些“实业”蓝图的人。而这一切,都依赖于“莫扎特”这个名号,能响彻到何种程度。 第20章 教师的策略 萨尔茨堡工匠的困惑与不以为然,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设计蓝图中的沃尔夫冈。最初的挫败感过去后,那个拥有二十多年教龄和学术争辩经验的灵魂迅速接管了情绪。钟蔷意识到,她犯了一个错误——她一直在用工程师的语言对工匠说话,用未来式的思维面对18世纪的现实。 受挫没有让她气馁,反而激发了她的分析和策略能力。她需要一次彻底的“教学复盘”。 夜深人静,她在脑中清晰地列出问题: ·核心矛盾:我的目标(推动技术革新,实现个人理想)与外界的认知(我是音乐神童,其他是“怪癖”)严重不符。 ·不理解的原因: 1. 认知鸿沟:我的知识远超时代,缺乏共同语境。 2. 身份错位:外界对我有固化的“音乐神童”期待,任何偏离都被视为不务正业。 3. 利益无关:我的发明未能与倾听者的切身利益建立直接、可见的联系。 4. 缺乏权威:一个孩子的“奇思妙想”缺乏可信度,即使我顶着莫扎特的名号。 “对症下药”的方案随即形成: 1. 转换话术,投其所好:不再谈论抽象的“机械效率”或“物理原理”,而是将发明与听众熟悉且关心的事物挂钩。对贵族,强调“提升庄园管理效率”、“增加税收和声望”;对工匠,强调“省时省力”、“能接更多活儿”;对官员,强调“巩固统治”、“增强国力”。 2. 借助音乐,包装理念:将音乐作为传播思想的媒介。在演出或沙龙谈话中,巧妙地将音乐的结构美、秩序感,与她想要推广的机械原理、社会组织形式进行类比。让“和谐”、“秩序”、“效率”这些概念,先通过音乐被接受,再自然过渡到其他领域。 3. 树立“跨界天才”品牌:有意识地打造“莫扎特不仅是音乐家,更是通晓多种学问的智者”这一形象。这需要更精准的公众表达和更高层次的平台。 4. 寻找“关键学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她的支持者。她要寻找像德·拉·图尔伯爵那样,既有权势地位,又对新事物有好奇心和学习能力的“优质学生”,集中精力进行“重点培养”。 策略既定,她开始行动。 在一次为萨尔茨堡本地官员和富商举办的音乐沙龙上,演奏完一首技巧辉煌的协奏曲后,她没有立刻离场,而是应主人要求“说几句”。 沃尔夫冈站在钢琴旁,声音清晰而从容:“诸位尊贵的先生夫人,音乐之美,在于其内在的秩序与和谐。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声部,都必须遵循严格的法则,才能汇聚成动人的乐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听众,“这让我不禁想到我们萨尔茨堡的繁荣。农业、商业、市政,如同音乐中的不同声部。如果我们的税收(他用一个温和的比喻)能像低音部一样稳定支撑,我们的道路能像旋律线一样流畅贯通,而每一位市民都能在规则的指引下,像乐手一样各司其职、协调运作,那么萨尔茨堡这首‘城市交响曲’,必将演奏得更加宏伟、更加繁荣!” 他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发明,而是用音乐比喻包装了关于效率、秩序和公共管理的思想。这番言论既符合他音乐家的身份,又巧妙地传递了理念,让在场官员们感到新颖而又不失体面,纷纷点头表示赞赏。 同时,她更加积极地与德·拉·图尔伯爵通信。在信中,她不再仅仅描述发明本身,而是深入浅出地解释其可能带来的连锁效益:条播机提高粮食产量 -> 稳定粮价、增加税收 -> 充盈国库、稳定社会。她甚至“推测”,如果道路改善,巴黎的时尚和思想也能更快传到伯爵的领地。她像一个高明的教师,引导着伯爵看到更广阔的图景,将伯爵的兴趣从“好奇”逐步引向“利益共同体”。 打造名号的行动也在继续。她“创作”了一首新的钢琴奏鸣曲,在题献词中,她不仅赞美保护人的艺术品味,更称其为“智慧与美德的庇护者”,巧妙地将艺术赞助与对“智慧”(隐含她的其他才能)的认可绑定。这首奏鸣曲随着乐谱的流传,将她“智者”的形象进一步扩散。 莫扎特业绩进度: 65% (音乐创作持续,并通过精妙言论提升在本地精英阶层中的影响力。) 个人理想准备度:38% (成功调整策略,开始运用话术和比喻弥合认知鸿沟,有效提升了理念的接受度,“跨界天才”人设得到强化,与关键支持者的联系更加深入和利益绑定。) 沃尔夫冈(钟蔷)站在镜子前,练习着得体而富有感染力的微笑。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天才展示品,而是主动的传播者和布局者。教师的技巧,学者的思维,加上莫扎特的天赋与名望,正融合成一股新的、难以预估的力量。她知道,说服这个世界接受她的“实业”,将是一场漫长的教学,而她,已经准备好了教案。 第21章 战争的阴影与“实用”的砝码 十八世纪的欧洲,并非只有沙龙里的妙语连珠和宫廷中的典雅音乐。战争的阴影如同低音部,始终盘旋在欧洲大陆的交响乐中。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结束未久,七年战争的创伤犹在记忆,而列强间的摩擦与地缘博弈从未停歇。萨尔茨堡虽非前线,但关于战争的消息、征兵的需求、以及物资筹措的压力,依旧透过宫廷和往来旅人,隐隐传到沃尔夫冈耳中。 这一次,信息的载体是一位风尘仆仆、手臂带伤的奥地利低级军官。他是列奥波尔得一位远亲的朋友,途经萨尔茨堡稍作休整。在莫扎特家的餐桌上,他谈及了前线补给运输的困难,糟糕的道路如何延误了军机,以及士兵们如何因为滑膛枪的低效和不可靠而在接战中付出惨重代价。 列奥波尔得和安娜·玛丽亚听得面色凝重,唏嘘不已。南内尔眼中充满了同情。而沃尔夫冈,则安静地咀嚼着食物,内心却掀起了巨浪。 战争。 这个他前世在论文中冰冷分析、视为“社会资源极端配置情境”的概念,此刻以血肉模糊、充满痛苦的方式撞入他的感知。他脑中那套关于“劳动者特性”与“社会实用价值”的理论,在真实的伤亡数字和运输困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傲慢。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着眼于农业和基础交通的改进,虽然正确,但格局或许还不够。在这个强权林立的时代,军事技术的“实用性”,往往拥有最直接、最残酷,也最被权力核心重视的权重。一双能创作美妙音乐的手,如果能设计出更高效的杀人武器,在当权者眼中,其价值恐怕远超一万首奏鸣曲。 一种混合着厌恶、兴奋与冰冷计算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滋生。他厌恶战争,但他无法否认,这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需求”之一。如果他想要获得足够的话语权和资源来实现自己更宏大的理想(其中或许也包括终结战争的技术威慑?),那么,展示在军事领域的“实用价值”,可能是一条无法回避的捷径。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更深入地“翻阅”莫扎特的记忆包,并结合前世零散的军事史知识。他重点关注当前主流武器——燧发枪的缺陷:装填步骤繁琐(超过20秒)、雨天哑火率高、精度差(超过50米就很难命中目标)。 几天后,在一次与本地一位见识较广的乐器制造商(也承接一些精细金属件的制作)闲聊时,沃尔夫冈“无意中”提起了那位受伤军官的见闻。 “……真是太糟糕了,”沃尔夫冈用小勺搅动着杯中的牛奶,语气带着符合年龄的“忧虑”,“如果士兵叔叔们的枪,能像这把小提琴的弦轴一样,转动起来更顺滑、更不容易卡住,是不是他们就能更快地开枪保护自己了?” 他指着墙上挂着一把提琴说道。 制造商笑了笑,只当是孩子的天真联想。 但沃尔夫冈紧接着,用炭笔在桌布上(事后他请求母亲清洗并赔偿了这块桌布)画了一个极其简化的、改进燧发枪击发机构的草图。他重点改进了燧石夹的弹簧结构和击砧的角度,并提出了一个密闭性更好的火药池盖的想法——这些改进的目标是提高击发可靠性和一定程度上的防潮能力。 “我只是瞎想的,”画完后,他立刻用袖子擦掉大部分痕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觉得这样可能更‘听话’一点。” 制造商起初没在意,但随后几天,沃尔夫冈的草图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本身就是摆弄机械的能手,仔细回味,发现那几个简单的改动竟似乎直指现有燧发机构的几个痛点!他尝试着按照那个思路打磨了一套零件,替换到一支旧枪上测试,发现哑火率果然有所下降! 这个消息在小范围的工匠和少数与军队有联系的本地官员中悄悄传开了。人们再次震惊于莫扎特的神奇——难道他的智慧,连战争武器都能触及? 列奥波尔得得知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音乐和农具尚可接受,但涉及武器,这太过危险,超出了他能理解和控制的范畴。他严厉地告诫沃尔夫冈,绝不能再碰触与此相关的一切。 沃尔夫冈表面上顺从地答应了。但他心中清楚,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他并没有设计全新的武器,那太惊世骇俗。他只是对现有技术进行了“微创新”,但这已经足够向某些有心人展示他的“潜力”。 莫扎特业绩进度: 68% (音乐活动照常,但背景音中已混入一丝别样的关注。) 个人理想准备度:42% (成功将“实用价值”理念切入最具分量的军事领域,虽遭父亲阻拦,但已在一定范围内展示了其能力边界的可怕延展性,引起了新的、可能来自更高层次或更隐秘方向的注意。) 战争的阴影,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了这个世界运行的残酷法则。他也更加明确,要想不被这阴影吞噬,甚至想去改变它,他就必须掌握更强大的、被这个时代认可的“砝码”。音乐是他的羽翼,而基于“实用”的、包括军事潜力在内的硬实力,或许将成为他未来安身立命、乃至撬动时代的杠杆。这条路更加危险,但他似乎别无选择。 第22章 维也纳的召唤 沃尔夫冈对燧发枪机构的“微创新”所引发的暗流,比预想中更快地涌向了表面。就在列奥波尔得严令禁止儿子再接触“危险”事物后不久,一封措辞异常正式、盖着帝国宫廷纹章印鉴的信件,被快马送到了萨尔茨堡莫扎特的家中。 信并非来自熟悉的音乐主管,而是出自帝**事委员会下属某技术审核部门的一位官员之手。信中首先例行公事地赞扬了沃尔夫冈·莫扎特先生的音乐才华,随后话锋一转,以谨慎而探究的语气提及,委员会“偶然听闻”莫扎特先生在一些“机械巧思”上展现出非凡的洞察力,尤其对某些“精密器械”的改进有独到见解。信中“诚挚邀请”莫扎特先生在方便时,能随其父再次造访维也纳,并“顺便”与委员会的几位顾问进行一场“非正式的、跨领域的交流”。 这封信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莫扎特家炸响。 列奥波尔得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这不再是德·拉·图尔伯爵那种基于个人兴趣的邀请,而是来自帝国核心权力机构之一、与音乐毫无瓜葛的部门的正式关注!他感到的不是荣耀,而是一种巨大的、难以名状的不安。他的儿子,他引以为傲的音乐神童,何时引起了军方技术部门的注意? “沃菲!”列奥波尔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背着我,又做了什么?!” 沃尔夫冈内心震动,但脸上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爸爸,我不知道。也许……是德·拉·图尔伯爵大人向他在维也纳的朋友提起了我的那些小玩具?” 他将条播机和穿针器称为“小玩具”,刻意淡化了性质。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但列奥波尔得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他紧紧盯着儿子那双过于清澈冷静的蓝眼睛,第一次感到一种寒意——这孩子心里藏着的秘密,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还要深。 然而,拒绝帝**事委员会的“邀请”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不仅关乎沃尔夫冈个人的前途,甚至可能影响到整个家庭在萨尔茨堡的地位。列奥波尔得在焦虑和一丝隐秘的、对更高层次认可的渴望中,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再次前往维也纳的行装。 这一次,旅途的气氛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没有了纯粹的演出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各怀心事的凝重。列奥波尔得反复叮嘱沃尔夫冈,在维也纳务必谨言慎行,尤其是在与那些“委员会顾问”交流时,绝不能信口开河,最好表现出对音乐之外的事物“仅限于孩童的好奇”。 沃尔夫冈乖巧地应承着,心中却飞速盘算。这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军事委员会!这意味着他有可能接触到这个时代最前沿的工程技术难题和资源。他必须把握好这次“交流”的尺度,既要展示出足够的价值以引起重视,获取潜在的支持,又不能过于惊世骇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危险。 他需要准备一份“投名状”,或者说,一份精心设计的“试卷答案”。 在颠簸的马车里,他闭目凝神,不再思考新的旋律,而是全力检索着莫扎特记忆包和钟蔷的知识库,寻找一个看似是灵光一现、实则能解决某个具体军事后勤或工程小难题的“巧思”。它必须足够巧妙,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洞察力,但又不能直接涉及核心武器设计,最好是关于工具、测量或者材料处理方面的。 他想到了炮架。沉重的火炮在崎岖地形移动和转向极其困难。他构思了一个改进的炮轮转向辅助机构的简化原理图,利用一组简单的齿轮和棘轮,让士兵能以更省力的方式,在有限空间内微调炮口方向。这个设计不涉及火药和杀伤力,属于“辅助设备”,相对安全,但又能直观地体现其对提升作战效率的帮助。 同时,他也在思考如何应对关于燧发枪的询问。他决定将之前的“改进”全部归功于“观察乐器精密部件运转时的类比联想”,并强调那只是“未经实践验证的幼稚想法”,将自己定位为一个拥有“独特思维方式”的观察者,而非一个蓄意的武器改良者。 莫扎特业绩进度: 70% (维也纳之行再次开启,目的复杂化。) 个人理想准备度:45% (引起帝**事机构注意,获得踏入真正技术权力圈层的潜在门票,但也伴随巨大风险。策略调整为:有限度、有选择地展示价值,以“灵感型天才”而非“系统工程师”的身份进行初步接触。) 马车驶入维也纳的城门。熟悉的景象却带着全然不同的意味。这一次,等待沃尔夫冈·莫扎特的,不仅是音乐厅的掌声,还有一间可能决定他未来道路的、充满图纸、模型和锐利审视目光的会议室。他深吸一口气,将属于音乐神童的灿烂笑容调整到最佳状态,准备迎接这场至关重要的“跨界”考核。 第23章 会议室的考核 维也纳军事委员会所在的建筑,与美泉宫的奢华和音乐厅的优雅截然不同。它石墙厚重,走廊幽深,空气中弥漫着旧羊皮纸、墨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和油脂气味。引路的官员步伐僵硬,表情刻板,让列奥波尔得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紧紧握着沃尔夫冈的手,手心渗出冷汗。 沃尔夫冈却显得异常镇定。他穿着那套小小的宫廷礼服,步伐平稳,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墙壁上悬挂的地图和工程草图,像一块海绵,迅速吸收着这个新环境的信息。 他们被引入一间陈设简单的会议室。长桌旁坐着三位男士,没有繁文缛节,甚至没有客套的寒暄。居中是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介绍是冯·贝格顾问,显然是核心人物。左边是一位戴着眼镜、面前摊开厚厚笔记本的书记官。右边则是一位手指粗糙、面带风霜之色的中年男子,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现场工程师或军士长。 冯·贝格顾问开门见山,目光直接落在沃尔夫冈身上:“莫扎特先生,我们听闻你不仅音乐天赋异禀,对机械结构也颇有见解。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想进行一场……思维上的交流。”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列奥波尔得连忙替儿子回答,表示荣幸,并试图将话题引向音乐,但被冯·贝格用一个简单的手势制止了。 “我们关注的是实用性,莫扎特先生,”冯·贝格继续说,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结构略显复杂的、用于固定帐篷或货物的棘轮锁紧装置,但其中一个关键零件故意被弄坏了,“假设在野外,缺少工具,如何能最快地让这个装置恢复基本功能,至少能卡住不放?” 这是一个典型的战场应急问题。列奥波尔得脸色发白,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沃尔夫冈走上前,没有立刻去碰那个装置,而是仔细观察了其结构,特别是损坏部位和周围零件的相互作用。他脑中迅速模拟着力的传递和卡滞点。片刻,他抬起头,用清晰的声音说:“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一小段粗细合适的坚硬树枝,或者一根废弃的羽管笔杆。”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下。冯·贝格示意了一下,那位工程师模样的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段备用伞骨递给他。 沃尔夫冈接过伞骨,没有试图修复原零件,而是利用伞骨的弹性,将其弯曲成一个特定的形状,巧妙地嵌入损坏部位旁边的空隙,利用弹性形变产生的摩擦力,替代了原来棘齿的锁定功能。他演示了一下,装置虽然不如原装顺滑,但确实能有效卡住了。 “临时方案,”沃尔夫冈放下装置,平静地解释,“依靠的是材料本身的弹性和对结构弱点的支撑。不完美,但或许能应急。” 那位一直沉默的工程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冯·贝格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接着,冯·贝格又提出了几个问题,涉及如何估算不规则木料的承重,如何在缺乏水平仪的情况下快速判断小范围地面的倾斜度(用于炮兵阵地设置)。沃尔夫冈的回答,没有使用高深术语,而是基于几何观察、杠杆原理和日常经验的巧妙应用,其思路之清晰、解决方式之实用,完全不像一个孩子,甚至超越了许多经验丰富的士兵。 终于,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绕到了燧发枪上。冯·贝格没有直接问改进,而是描述了哑火和延迟的几种常见现象,然后问:“依你看来,这些问题最主要的根源可能在哪里?” 沃尔夫冈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用上了准备好的说辞:“先生,我练习钢琴时发现,如果琴槌击弦的角度或力度稍有偏差,声音就会变得干涩或微弱。观察燧发枪的击发(他声称是‘听说和看过图片’),我觉得或许问题也在于‘击打’的瞬间——燧石撞击铁砧的角度、产生的火花飞向火药池的路径是否顺畅、以及火药池本身是否能很好地保护火药不受潮……这些环节,任何一个出现微小偏差,都可能导致失败。就像音乐中,一个音符出错,会影响整个乐句。” 他再次将问题引向“精密配合”和“排除干扰”的通用原理,而非具体设计。 冯·贝格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审视着沃尔夫冈。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列奥波尔得几乎要窒息。 良久,冯·贝格缓缓开口,语气依然平淡,但内容却石破天惊:“莫扎特先生,你的思维……很有趣。帝国需要各种人才。你的音乐才能已经得到认可。至于你在……‘精密结构联想’方面的天赋,”他刻意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词语,“或许在某些特定项目中,也能有所贡献。” 他转向书记官,“记录一下。另外,将我们工程部队目前遇到的,关于野战桥梁预制构件快速连接的那个小问题,整理一份非涉密的概要,交给莫扎特先生‘参考’。” 这几乎等于默认了沃尔夫冈的价值,并给出了一个实质性的、初级的“课题”! 列奥波尔得懵了,他不知该喜该忧。 沃尔夫冈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知道,他通过了第一轮考核。他恭敬地行礼:“感谢您的信任,我会仔细思考的。” 离开军事委员会大楼,重新站在阳光下,列奥波尔得感觉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看着身边神色如常的儿子,第一次感到一种近乎畏惧的陌生。 莫扎特业绩进度: 72% (维也纳音乐活动照常,但背景已截然不同。) 个人理想准备度:50% (成功通过军方非正式考核,以“灵感型技术天才”身份获得初步认可,并获得接触实际工程问题的机会,正式踏入了通往权力与资源核心的狭窄通道。) 沃尔夫冈握紧了父亲的手,他能感受到那手中的颤抖。他知道父亲在害怕。但他更知道,从今天起,“莫扎特”这个名字,在维也纳的权力阶层中,已经拥有了超越音乐的、全新的、且不可预测的重量。 第24章 重量的转移 军事委员会那间压抑的会议室,仿佛一道无形的水闸。当沃尔夫冈和列奥波尔得再次走入维也纳熟悉的社交圈时,他们清晰地感受到,周遭的空气变了。 音乐沙龙依旧举办,掌声依旧热烈,贵族夫人们依旧会为沃尔夫冈的演奏发出惊叹。但在这之下,流动着一种新的、更加复杂的情绪。人们看向沃尔夫冈的眼神,除了对艺术天才的欣赏,更多了几分探究、好奇,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消息灵通的维也纳精英阶层,没有多少人清楚军事委员会具体谈了些什么,但“小莫扎特被军方技术顾问召见”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引发无数猜测。一个音乐神童,为何会引起那群只关心钢铁、火药和效率的人的注意?这背后代表的意味,远比又一首惊世之作的诞生,更值得玩味。 邀请函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除了传统的音乐晚会,还夹杂着一些由对科学、军事或工程感兴趣的贵族举办的、更为私密的聚会。在这些聚会上,沃尔夫冈不再仅仅被要求演奏。他会被主人“顺便”引荐给某位炮兵上尉,或者某位负责军需后勤的官员。谈话的内容,也常常会“不经意地”从音乐转向堡垒构筑、信号传递,乃至物资调配的难题。 沃尔夫冈谨慎地应对着。他牢记着自己的策略——以“灵感”和“类比”为主,绝不越界展示系统性的知识。当一位工程师抱怨野战炊事车效率低下时,他会“联想”到多声部音乐的同时进行,提出是否可以设计一种多灶台协同工作的结构。当一位军官提及地图测绘的困难,他会“好奇”地询问是否可以利用星位或已知地标进行三角定位的简化应用。 他的回答往往不提供具体方案,而是提供一个新颖的、打破常规的思路。这恰恰符合他“灵感型天才”的人设,既展示了价值,又保持了安全距离。他的这种独特能力,像一种稀缺的资源,开始吸引真正有需求的人。 与此同时,列奥波尔得的心态发生了更剧烈的变化。最初的恐惧和不安,逐渐被一种复杂的、混合着骄傲、忧虑和功利计算的情绪取代。他亲眼目睹了儿子在那些手握实权的军官和官员面前,如何从容不迫,甚至隐隐占据着一种被求教的位置。这让他意识到,沃尔夫冈的才华,或许能带来比音乐更加“实惠”的东西——不仅仅是金钱,更是人脉、是某种程度的保护,甚至是……影响力。 他开始调整自己的角色。他依然是沃尔夫冈的经纪人和父亲,但他不再试图强行将儿子拉回“纯音乐”的轨道。相反,他开始有选择地帮助沃尔夫冈筛选那些非音乐的邀请,试图理解那些晦涩的工程问题(虽然他大多听不懂),并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儿子与各方关系微妙的平衡。他意识到,儿子正行走在一条前所未有的钢丝上,一边是艺术的无上荣耀,另一边是权力的潜在青睐,而他这个父亲,需要成为那根保持平衡的杆子,尽管他并不完全清楚杆子两端的具体重量。 沃尔夫冈将军事委员会留下的关于“野战桥梁预制构件快速连接”的问题带回了萨尔茨堡。他没有立刻动手设计,而是首先通过莫扎特的记忆包和有限的书籍,深入了解当前木材和金属连接方式的局限。然后,他结合前世对榫卯结构和简易螺栓螺母的原理认知,开始构思几种可能提高连接速度和结构强度的“巧思”。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更是一次“考试”。如果他的想法能再次被认可,他与那个隐藏着巨大资源和权力的世界之间的联系,将变得更加牢固。 莫扎特业绩进度: 75% (音乐活动因新的关注而更具影响力,社交圈层扩大且成分复杂化。) 个人理想准备度:55% (“灵感型技术天才”人设成功建立,获得军方初步信任并被赋予实际课题,在特定圈子内形成独特影响力,父亲的态度从阻拦转变为有限度的协助,外部环境开始向其非音乐才能倾斜。) 沃尔夫冈坐在萨尔茨堡家中的书桌前,左边摊开的是需要完成的交响乐乐谱,右边则是画满了桥梁连接结构草图的纸张。音乐的旋律与工程的线条在他脑中交织。他感觉到,自己人生的天平,正在发生一种缓慢而不可逆转的倾斜。名为“莫扎特”的躯壳,正在被注入“钟蔷”的灵魂与意志,而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被迫回应这股混合力量所带来的、超出预期的重量。 第25章 御前的线条与音符 再次踏入美泉宫,沃尔夫冈的心境与初次到访时已截然不同。那时,他是一个需要小心翼翼展示才华、博取欢心的神童。如今,他身上叠加了“音乐大师”和“军方关注的技术奇才”双重光环,步履间多了几分沉静的自持。 他此行明面上的理由,是向玛丽亚·特蕾莎女皇献上一首新创作的、用于庆典的小号与定音鼓协奏曲,作品华丽、昂扬,充满帝国气象,完美符合宫廷场合的需求。列奥波尔得为此准备了许久,希望能借此巩固儿子在宫廷音乐界的地位。 演出在宫廷礼堂举行,一如既往地成功。女皇面露嘉许,贵族们掌声雷动。然而,就在演出结束,列奥波尔得以为任务完成,准备带着儿子谢幕退下时,女皇却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近前。 “亲爱的沃尔夫冈,”女皇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却也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朕听说,你最近不仅在音乐上精进,还对一些……实用的学问产生了兴趣?甚至和军事委员会的那些老古板相谈甚欢?” 列奥波尔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沃尔夫冈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声音清晰而镇定:“陛下,音乐是主赐予的礼物,让我能为您和帝国带来欢愉。而观察世间万物的规律,思考如何让事物运行得更有效率,是另一种形式的乐趣,或许……也能以不同的方式,为帝国的繁荣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个回答,既谦卑,又巧妙地暗示了他的“实用学问”具有潜在价值。 女皇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她笑了笑,目光转向身旁侍立的一位官员——正是上次在军事委员会见过的那位冯·贝格顾问。冯·贝格微微颔首。 “很好,”女皇说,“冯·贝格顾问向朕提及了你的一些‘巧思’。正巧,朕这里也有一个小困扰。”她示意了一下,一名侍从展开了一张简图,上面画着一种用于在庆典或临时营地搭建看台的可拆卸木质阶梯。“这种阶梯,组装耗时,且不够稳固。朕希望它既能快速搭起,又能确保安全。你可有什么……‘有趣’的想法吗?” 这显然是一次即兴的、更高层次的考核。场合从军事委员会的会议室换到了女皇的御前,问题也从野战桥梁变成了宫廷设施,但核心不变——考验他解决实际工程问题的“灵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沃尔夫冈身上。列奥波尔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沃尔夫冈凝视着那张简图,脑中飞速运转。他需要的是一个直观、有效、且能当场解释清楚的方案。他摒弃了复杂的金属构件,将思路集中在木工本身。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请求允许使用炭笔和纸。获得准许后,他迅速在纸上画出了一个新的阶梯侧板结构图。 “陛下,”他一边画一边解释,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近前的人听清,“传统的阶梯,侧板与踏板的连接如同简单的积木,容易松动。我们可以改变连接的方式。”他在侧板上画出了交错排列的楔形榫头,在踏板相应位置画出匹配的楔形榫眼。 “组装时,只需将踏板沿水平方向推入侧板的榫眼,”他演示着动作,“楔形结构会自然越推越紧,利用木材自身的摩擦力实现锁定,无需钉子或螺栓,拆卸时反向敲击即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为了增加稳定性,可以在侧板之间,设计几根带有同样楔形结构的横向拉杆,像给梯子系上‘腰带’一样。” 这个设计的核心在于自锁式楔形榫卯,它利用了简单的机械原理,极大地提高了组装速度和结构稳定性,而且完全基于现有木工技术,易于实现。 冯·贝格顾问凑近仔细看了看图纸,眼中再次闪过赞赏。连那位侍从都看出了这个设计的巧妙之处。 玛丽亚·特蕾莎女皇看着图纸,又看看眼前这个身材瘦小、却散发着惊人智慧光芒的男孩,脸上露出了真正惊讶和愉悦的笑容。“奇妙!真是太奇妙了!”她赞叹道,“沃尔夫冈,你的智慧,果然不止于音乐!冯·贝格,你觉得呢?” “陛下,此设计思路清晰,原理巧妙,极具实用价值。”冯·贝格躬身回答。 女皇满意地点点头,对沃尔夫冈说:“这幅图纸,朕收下了。你会得到应有的奖赏。继续用你的才华,无论是音乐还是这些‘有趣的线条’,为帝国服务吧。” 莫扎特业绩进度: 80% (御前演出成功,并因非音乐才能获得女皇直接赞赏,宫廷地位空前巩固。) 个人理想准备度:65% (成功在最高统治者面前展示并验证了工程解决能力,获得官方最高层面的认可,“灵感型技术天才”形象彻底确立,通往核心资源的道路进一步拓宽,价值评估中“实用性”权重显著提升。) 退出宫殿时,列奥波尔得感觉脚步有些虚浮。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儿子,那小小的背影仿佛能吸纳所有的光线。他明白,从这一刻起,沃尔夫冈·莫扎特,已经不再是任何一个单一领域能够定义的存在了。他是一颗多棱的宝石,音乐是其璀璨的一面,而那些隐藏在图纸线条后的智慧,是另一面或许更加深沉、更能打动权力核心的光辉。这趟维也纳之行,他们交上的,是一份远超预期的、完美的“作业”。 第26章 歧路之争 沃尔夫冈在御前展现的工程智慧,如同在维也纳的精英圈里投下了一颗震撼弹。此前关于他与军事委员会的传闻还带着几分模糊和猜测,如今却在女皇的亲自认可下得到了证实。随之而来的,是关于这位刚满八岁、刚到传统“学龄”的神童,其教育路径的激烈讨论。 最直接的压力,来自于杰拉尔德·范·斯维滕博士。这位启蒙思想的推动者,在一次特意邀请列奥波尔得和沃尔夫冈参加的私人聚会后,将列奥波尔得请到了书房。 “亲爱的莫扎特先生,”范·斯维滕语气严肃,没有了平日欣赏音乐时的温和,“我们必须认真谈谈沃尔夫冈的未来。”他指了指窗外,“您看,这世界正在经历巨变,不仅仅是艺术的繁荣,更是科学、哲学、政治的深刻变革。您儿子的头脑,”他加重了语气,“是一种罕见的、能够贯通不同领域的宝贵资源。他看待问题的方式,他那种将音乐秩序感应用于机械和结构的能力……这绝非寻常。” 列奥波尔得心中警铃大作,他试图捍卫自己的立场:“博士先生,我无比感激您的看重。但沃菲的音乐天赋是上帝赐予的,是经过无数演出验证的!他注定要成为流芳百世的音乐家……” “音乐家?”范·斯维滕打断了他,目光锐利,“是的,他当然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音乐家。但仅仅如此,或许是……一种浪费。”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更具力量,“列奥波尔得,请想一想!他能在女皇面前,片刻之间解决一个困扰工匠的实际问题!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的智慧拥有改变现实、推动进步的直接力量!这比多创作十部交响曲,或许对帝国、对这个世界更有价值!” 他顿了顿,抛出了更惊人的建议:“我认为,您应该考虑调整他的教育重心。音乐可以成为他美妙的副业,一种修养和才华的体现。但他需要系统学习数学、几何、自然哲学、甚至军事工程!他需要最顶尖的学者来指导他!我可以为他引荐……” “副业?!” 这个词像一把尖刀,刺中了列奥波尔得最核心的信念和利益。他半生的心血、家族的荣耀、未来的保障,全都系于沃尔夫冈的音乐事业之上。将音乐降格为“副业”?这简直是对他毕生追求的否定! “不!绝对不行!”列奥波尔得猛地站起来,脸因激动而涨红,“沃菲是音乐的天才!这是上帝和所有人都承认的!您说的那些……那些只是他聪明的游戏,是无心插柳的副产品!他的根,他的魂,在音乐里!我不能让他被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图纸淹没,那会毁了他的灵性!” 他的反应激烈,几乎失态。范·斯维滕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了然。他明白,对于列奥波尔得而言,沃尔夫冈首先是一件他精心雕琢、并已获得巨大成功的“艺术品”,其次才是他的儿子。改变这件“艺术品”的定位,意味着否定雕刻家自身最大的价值。 “列奥波尔得,”范·斯维滕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但仍带着坚持,“我并非要扼杀他的音乐。我只是希望,您能以一个父亲,而不仅仅是一个导师的眼光,看到他身上更广阔的可能性。不要用‘音乐’这座华丽的牢笼,禁锢住一颗可能照亮更多领域的新星。请您……慎重考虑。” 这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像一层厚厚的阴云,笼罩在列奥波尔得心头。与此同时,类似的“建议”也从其他一些开明贵族和学者那里隐隐传来。沃尔夫冈·莫扎特的教育问题,竟然成了维也纳一个小圈子里热议的话题。 沃尔夫冈本人,则冷静地观察着这场因他而起的争论。范·斯维滕的话,说中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系统性的学习,顶尖的导师,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能够将脑中知识“合法化”并深化的途径。 但他也理解父亲的恐惧和固执。列奥波尔得的整个世界都建立在音乐之上,让他此刻转向,无异于让他否定自己的过去。 在一次只有父子两人的晚餐时,沃尔夫冈主动打破了沉默:“爸爸,范·斯维滕博士和您说的话,我大概知道一些。” 列奥波尔得拿着叉子的手一顿,紧张地看向儿子。 “爸爸,”沃尔夫冈的声音很平静,“我热爱音乐,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永远不会放弃。” 他先给了父亲一颗定心丸。“但是,思考那些机械和数字的问题,也同样让我感到快乐。它们就像……就像不同的乐器,都能奏出美妙的乐章。” 他看着父亲的眼睛,真诚地说:“我不认为它们是冲突的。也许……我们不需要立刻决定哪个是‘主业’,哪个是‘副业’。我可以继续学习音乐,完成您期望的作品和演出。同时,如果范·斯维滕博士愿意推荐一些有趣的老师,教我一些数学和几何,让我能更好地理解那些‘游戏’背后的道理,不是也很好吗?这能让我的‘奇思妙想’更有根据,也许……将来还能创作出像《音乐的奉献》那样,融合了数学之美的音乐呢?” 他以退为进,将系统学习包装成对音乐创作的“辅助”和“深化”,并且抬出了巴赫那种将复调技巧推向数学般精密高度的例子。 列奥波尔得愣住了。儿子的话,逻辑清晰,情感真挚,甚至描绘了一个音乐与科学结合的美好前景,让他难以反驳。他内心的坚冰,出现了一丝裂缝。或许……不必完全拒绝?或许有限度的接触,真的能反过来促进音乐,甚至……带来像御前认可那样的额外荣耀? 莫扎特业绩进度: 82% (音乐创作与演出因外界关注而更受瞩目,教育争议变相提升其知名度。) 个人理想准备度:68% (教育路径问题被正式摆上台面,获得重量级人物(范·斯维滕)的强力支持,虽遭父亲激烈反对,但成功以“辅助音乐”为由,为其争取到接触系统性非音乐知识的可能性,战略僵局出现松动。) 沃尔夫冈知道,这是一场漫长的博弈。他不能急于求成。但他成功地播下了一颗种子。让音乐暂时继续作为明面上的“主业”,为他争取时间和空间,同时悄然将“副业”的根须,扎向更广阔的知识土壤。这条通往真正理想的道路,在维也纳关于他教育问题的纷纷议论中,似乎又拓宽了一寸。 第27章 瘟疫中的逆行音符 就在关于沃尔夫冈教育路径的争论在维也纳沙龙里余波未平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天花疫情,如同阴冷的幽灵,开始在多瑙河流域蔓延,并逐渐逼近维也纳。恐慌在民众中滋生,贵族们纷纷避往郊外庄园,连宫廷的活动也大幅减少。药物匮乏,传统的放血疗法和水银制剂面对这种恶疾显得苍白无力,死亡数字不断攀升。 列奥波尔得惊慌失措,第一时间就想带着家人逃离维也纳,返回相对安全的萨尔茨堡。 “爸爸,请等一下。”沃尔夫冈却异常冷静地拉住了父亲的衣角。 此刻,他内核里的钟蔷,那尘封已久的、作为医学本硕博连读尖子生的记忆,如同被触发的应急程序,瞬间激活。流行病学、微生物学基础、免疫学原理……这些远比这个时代先进数百年的知识,在她脑中清晰浮现。她(他)知道天花由病毒引起,知道传播途径,更知道预防是关键,而在这个时代,并非完全没有预防手段——人痘接种术已经存在,但风险极高,操作不当反而会引发疫情,且多在民间秘密流传,未被主流医学界和安全采纳。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这是危机,也是将她医学知识“变现”,获取最高级别支持和资源的绝佳机会!她要做的,不是治疗,而是推动一种更安全、更有效的预防体系。 “爸爸,”沃尔夫冈仰起脸,眼神中没有孩童的恐惧,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着,“我们现在离开,或许能暂时安全。但如果疫情扩散,哪里才是真正的安全之地?而且,我有一种想法……或许能帮助人们,尤其是像南内尔姐姐这样的孩子,更好地抵抗这种疾病。” 列奥波尔得看着儿子,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在这种时候,他想的不是逃命,而是……帮助别人? 沃尔夫冈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请求父亲带他去见范·斯维滕博士——这位玛丽亚·特蕾莎女皇的御医,此刻正焦头烂额地参与应对疫情。 在范·斯维滕忙碌且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办公室里,沃尔夫冈语出惊人:“博士先生,我阅读过一些关于东方和英国通过人为引入轻微病症来获得免疫的记载(指人痘接种)。但这种方法过于危险。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寻找一种对人类无害、但又能激发类似免疫反应的……替代物?或者,严格规范接种的源材料、剂量和操作流程,将其风险降到最低?” 范·斯维滕震惊了。一个八岁孩子,在瘟疫横行之时,没有谈论音乐,反而提出了一个连许多专业医生都仍在争论和摸索的前沿课题!其思路的核心,直指后来琴纳发明牛痘接种术的方向(寻找更安全的病毒来源)和现代免疫学的基础(可控激发免疫反应)。 “沃尔夫冈……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怎么敢想这些?”范·斯维滕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音乐需要严谨的结构和对细微差别的控制,”沃尔夫冈再次运用了他的“类比”话术,“疾病或许也一样。混乱的感染如同噪音,而可控的免疫激发,或许就像一次精心编排的、温和的‘音乐启蒙’,让身体提前学会识别和应对‘不和谐的音符’。” 这个比喻精妙绝伦,让复杂的免疫学概念变得易于理解。 他进一步提出了一些具体的、超越时代的“建议”:严格筛选轻症患者作为痘浆来源(指向毒力弱化)、使用更细的银质套管或柳皮针进行皮下微量接种(控制剂量和减少创伤)、对接种者进行隔离观察……这些细节,处处透露着一种基于“控制变量”和“降低风险”的现代医学实验思维。 范·斯维滕被彻底说服了。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的价值,或许远超他在机械和音乐上的任何成就!这是能拯救无数生命、影响国运的智慧! 他立刻带着沃尔夫冈和列奥波尔得,紧急觐见因疫情而滞留在美泉宫、忧心忡忡的玛丽亚·特蕾莎女皇。 在御前,沃尔夫冈再次展现了他惊人的冷静与口才。他没有夸夸其谈,而是用最简洁、最直观的语言,解释了“可控免疫”的概念和规范接种流程的必要性,并强调了其在保护军队战斗力、维持社会稳定方面的巨大战略价值。 “……陛下,这并非保证绝对成功,但这是一条基于理性和观察的、可能减少死亡和恐慌的道路。需要严格的执行和勇敢的尝试。” 他最后说道。 女皇看着这个在瘟疫阴影下挺身而出、言之凿凿的孩子,看着他眼中那不属于年龄的智慧光芒,再结合冯·贝格和范·斯维滕两位重臣的极力推荐,她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 “范·斯维滕,”女皇下令,“由你牵头,组织可靠人手,按照莫扎特先生提出的……‘原则’和‘建议’,立刻制定详细的实施方案,先在有限范围内进行严格控制的试验!所需一切资源,由宫廷直接拨付!” 她随后看向沃尔夫冈,目光深邃:“沃尔夫冈·莫扎特,你的智慧,一次又一次让帝国震惊。这一次,你展现的不仅是才华,更是勇气和对臣民的责任。朕,以个人和帝国的名义,资助你的一切研究——无论是音乐,还是你这些……关乎生命的‘秩序探索’!” 这意味着,沃尔夫冈获得了来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不受领域限制的专项资助和背书! 莫扎特业绩进度: 85% (于危难中展现社会责任感,声望达到道德和影响力的新高度。) 个人理想准备度:80% (隐藏的王牌——医学知识引爆巨大轰动,成功解决国家级危机,获得女皇无条件资助和极高信任,其“跨界天才”价值被提升到关乎国计民生的战略层面,彻底摆脱“副业”争议,道路选择权大幅向个人倾斜。) 消息传出,轰动欧洲。音乐神童莫扎特,竟在瘟疫中献上奇策,获得女皇鼎力支持!这已不再是趣闻,而是一个传奇。列奥波尔得看着被光环笼罩的儿子,彻底无言。他明白,从这一刻起,沃尔夫冈的道路,已完全由他自己主宰。而这条路上闪耀的,将是音乐、机械、医学……乃至更多未知领域,交织成的、前所未有的光芒。 第28章 凯旋的节奏 天花疫情在严格的控制措施和范·斯维滕博士团队推行(并不断优化)的“规范接种法”下,终于得到了有效的遏制,逐渐平息。维也纳从死亡的阴影中挣脱出来,重新焕发生机。为了庆祝这场胜利,并鼓舞历经恐慌的臣民,玛丽亚·特蕾莎女皇下令在美泉宫举办一场盛大的庆祝晚会。 当晚,美泉宫灯火通明,宾客如云,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解脱。人们盛装出席,脸上带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在这场晚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一个人身上——沃尔夫冈·莫扎特。他不仅是音乐的天才,更是在危难中献出奇策、被视为带来希望的小英雄。 当沃尔夫冈被宣召上前,准备演奏时,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他走到钢琴前,却没有立刻开始。他转过身,面向女皇和满堂宾客,用清晰而有力的童声说道:“尊贵的陛下,各位先生女士。黑暗已经过去,光明重新降临。谨以一首新作,献给帝国的不屈意志,献给所有为战胜疾病而努力的人们,献给生命本身的胜利!” 这番话,已远超一个八岁孩子的格局,带着一种与他在瘟疫中所作所为相匹配的庄重与力量。 说完,他转过身,手指落下。 瞬间,一股充满异域风情、节奏鲜明、铿锵有力的旋律奔腾而出!这首曲子,正是后世闻名遐迩的《A大调第十一号钢琴奏鸣曲(KV 331)的第三乐章——土耳其风格的回旋曲》,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土耳其进行曲》! 此时它当然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极具特色的进行曲节奏,明亮而带有军乐般的豪迈,立刻点燃了现场的气氛。旋律中巧妙地融入了当时欧洲人眼中象征着奥斯曼帝国(曾经的敌人,也是某种异域风情的代表)军乐的元素,但这种“异域感”并非屈服或恐惧,而是被一种胜利者的、包容而欢快的姿态所驾驭,仿佛在宣告:我们已战胜包括疾病在内的一切挑战,甚至能将曾经的威胁化为庆典的音符! 音乐时而激昂,如同凯旋的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时而轻快灵动,如同民众在街头欢庆舞蹈;那独特的左手伴奏,模仿着土耳其军乐中的鼓点,持续推动着欢腾的情绪。整首曲子充满了力量、自信和无比的活力,完美契合了晚会庆祝胜利、重获新生的主题。 宾客们被这前所未有的、融合了进行曲的雄壮与异域情调的欢快乐曲深深吸引。他们仿佛能从音乐中听到瘟疫被击退的号角,听到城市恢复生机的喧嚣,听到内心压抑已久终于释放的狂喜。 当最后一个强有力的音符落下,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大厅的穹顶。人们激动地交谈着,称赞着这不朽的旋律,更将这首曲子与沃尔夫冈在疫情中的贡献联系起来——这不仅是音乐的凯旋,更是智慧与勇气的凯旋! 玛丽亚·特蕾莎女皇亲自向他招手,待他走近后,难得地离开了御座,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好孩子,”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和赞赏,“你的音乐,和你的智慧一样,总能带给帝国惊喜和力量。这首曲子……它应该有一个名字。” 沃尔夫冈谦逊地低下头:“陛下,它描绘的是胜利的喜悦和力量。或许,可以称之为《Alla Turca》(土耳其风)?以此纪念帝国能够包容并超越一切风雨的胸怀。” “《Alla Turca》!好!就叫这个名字!”女皇欣然应允,并对身旁的列奥波尔得说道,“莫扎特先生,你有一个足以让整个欧洲为之骄傲的儿子!” 列奥波尔得热泪盈眶,这一次,不再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而是源于极致的骄傲和一种恍然——他终于明白,儿子的才华,早已不是他所能规划。他所能做的,唯有见证,并追随这颗星辰的光芒。 莫扎特业绩进度: 90% (《土耳其进行曲》横空出世,成为庆祝胜利的标志性作品,音乐成就与个人声望因疫情中的贡献而达到全新高度,被视为帝国的骄傲。) 个人理想准备度:85% (凭借疫情中的卓越贡献和女皇的绝对信任,已获得超越年龄和领域的巨大影响力与资源调动能力,“莫扎特”已成为一个代表智慧、勇气与创新的符号,为其实现任何理想铺平了道路。) 晚会结束时,《Alla Turca》的旋律依旧在每个人心中回荡。沃尔夫冈走在离开宫殿的路上,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宾客们仍在哼唱的曲调。他知道,他用一场瘟疫和一首进行曲,成功地在这个时代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音乐与科学,艺术与实用,在他身上完成了第一次完美的公开融合与相互加持。前路,已然一片坦途,只待他挥毫泼墨。 我超喜欢这首,初中那会儿听这个背政治越背越兴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凯旋的节奏 第29章 被倾听的蓝图 瘟疫中的卓越贡献和女皇毫无保留的资助,如同为沃尔夫冈·莫扎特颁发了一张无所限制的通行证。曾经那些被萨尔茨堡工匠视为“怪诞想象”、被列奥波尔得忧心忡忡地试图压制的“不务正业”的蓝图,如今终于迎来了被郑重倾听和实践的曙光。 范·斯维滕博士的办公室,成了沃尔夫冈在维也纳的第二个“工作室”。这里堆放的不仅仅是医学典籍,更增添了沃尔夫冈带来的厚厚一叠图纸和模型。曾经只有音乐能享受到的专注,现在被平等地赋予了那些描绘着道路、桥梁和信号塔的线条。 首先是道路。 沃尔夫冈不再需要费力地用音乐比喻去解释分层碾压碎石路基的优势。他直接将精心绘制的麦克亚当筑路法示意图铺在范·斯维滕面前,旁边附带着对不同层级石料规格、碾压方式以及路边排水设计的详细说明。 “博士先生,”沃尔夫冈指着图纸,“如果帝国的主要干道能按照这种方式修筑,马车的运输效率至少能提升三成,货物损耗大幅降低,军队的调动速度也能加快。这不仅仅是便利,更是经济的血脉和战争的神经。” 范·斯维滕看着图纸上严谨的标注和清晰的结构原理,深感震撼。他立刻意识到其巨大的战略和经济价值,毫不犹豫地动用女皇赋予的资源,在维也纳通往最近一座重要城镇的官道上,划出一段作为试验路段。皇家工程师们被召集起来,聆听这位八岁“顾问”的讲解。起初的怀疑,在沃尔夫冈对材料力学和承重原理深入浅出的剖析中,迅速转化为信服与专注。 其次是光学电报。 这一次,沃尔夫冈的提案直接呈送到了冯·贝格顾问的案头。他设计了一套完整的、基于山头或高塔接力、使用可动臂板编码的视觉信号系统方案,并附上了详细的密码本草案(借鉴了音乐符号的简洁性和组合性)。 “顾问先生,”沃尔夫冈解释,“从维也纳到边境的消息,依靠驿马需要数日。但如果建立这套系统,在天气晴好的情况下,可能只需要几个小时。这对于应对边境冲突、传递重要政令,意味着什么?” 冯·贝格的目光锐利如鹰,他几乎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套系统在军事和政治上的颠覆性潜力。他没有多问沃尔夫冈是如何“想”出这一切的,疫情的考验已经证明了这孩子思维的可靠性。他立刻下令,在维也纳近郊选择两座视野开阔的山丘,搭建原型信号塔,进行可行性测试。 甚至连他之前构思的、更宏大的“力量”设想,也找到了倾听的耳朵。 在一次与某位负责军械的高级官员的私下会面中(由冯·贝格引荐),沃尔夫冈没有展示任何具体武器设计,而是提交了一份关于建立标准化、可互换零件生产体系的概念性文件。他以音乐为例:“如果每一把小提琴的弦轴和琴码都尺寸不一,乐师将难以维护和更换。枪械亦然。如果每个扳机、每个击锤都能通用,野战维修和后勤补给效率将得到质的飞跃。” 这个超越时代的生产管理理念,其前瞻性让那位官员沉思良久。虽然全面推行阻力巨大,但他默许沃尔夫冈可以在某个皇家工坊内,选择一个简单的部件(如枪机上的某个小螺丝),进行标准化生产的初步试验。 列奥波尔得看着儿子周旋于帝国的工程师、军官和学者之间,谈论着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筑路石料、信号编码和标准化公差,心中五味杂陈。他依然是沃尔夫冈的父亲和经纪人,但角色已然转变。他现在更像是一位庞大产业的管家,负责协调儿子那如同泉涌般的“奇思妙想”与帝国庞大资源之间的对接。他不再试图阻止,而是开始学习理解,并惊叹于儿子所开拓的这个新世界的广阔。 萨尔茨堡的家,也变成了一个微型工坊和资料库。南内尔有时会好奇地看着弟弟摆弄那些信号塔的微缩模型,或者计算着道路的坡度。“沃菲,”她轻声问,“你做这些,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对吗?” 沃尔夫冈停下手,看向姐姐,露出了一个真正属于孩子的、温和的笑容:“是的,姐姐。音乐让灵魂愉悦,而这些,或许能让生活更安全、更顺畅。” 莫扎特业绩进度: 92% (音乐创作因其他领域的巨大成功而更显非凡,声望如日中天。) 个人理想准备度:95% (所有重要构想均获得帝国顶层支持并进入实践阶段,从理论家转变为项目推动者,建立起跨领域的实际影响力,资源整合与项目执行能力飞速成长。) 曾经纸上谈兵的蓝图,如今正在帝国的力量下,一寸寸变为现实。沃尔夫冈站在维也纳郊外正在铺设的试验路段旁,听着工人们的号子声,看着远处山丘上正在竖立的信号塔骨架。他知道,他不仅仅是在“发明”物件,更是在参与塑造这个时代的骨架与神经。属于“钟蔷”的理性与远见,正借助“莫扎特”的天赋与名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和速度,深刻地介入并改变着历史的进程。终点仍未可知,但道路,已在他脚下坚实铺开。 第30章 织机里的革命 随着道路试验段和光学电报原型塔的稳步推进,沃尔夫冈·莫扎特的名字在维也纳的工程技术圈子内,已不再是“神奇孩童”的轶事,而是一个值得认真对待、甚至时常带来震撼的“灵感源泉”和“问题解决者”。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投向了支撑帝国经济的命脉之一——纺织业。 这一次,他选择的目标是当时普遍使用的飞梭织布机。虽然飞梭的发明已经极大地提升了织布效率,但沃尔夫冈(钟蔷)凭借超越时代的眼光,立刻看到了其局限:仍然严重依赖织工的手脚协调与体力,速度与布面均匀度存在瓶颈,且无法高效织造复杂图案。 他没有直接提出划时代的“动力织布机”或“提花机”——那太过惊世骇俗,超出了当前的技术储备。他采取了一贯的“渐进改良”策略,瞄准了飞梭织布机的一个核心痛点:经纱的开口机构。 当时需要织工用脚交替踩踏两个踏板来提升、下降综框,从而形成梭口(梭子穿行的通道),动作频繁且费力,限制了速度。 沃尔夫冈在范·斯维滕的安排下,参观了维也纳附近一家规模较大的纺织工坊。他仔细观察了织工的操作,询问了关于断线、效率和图案变换的难题。几天后,他带着一个新的设计图再次出现。 他设计了一套联动踏板与弹簧辅助复位系统。通过巧妙的杠杆和连杆设计,使得踩踏一个踏板提升一组综框时,能通过联动装置辅助另一组综框更快速、稳定地下降,并利用弹簧帮助复位,大大减轻了织工的脚部负担,使得踩踏更省力、节奏更快。 更重要的是,他引入了预设纹板的雏形概念。他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可以手动拨动的多孔滚筒,滚筒上的孔位与经纱提升规律对应。织工只需按照一定规律转动滚筒,就能通过一套牵引绳索,控制综框形成不同的梭口序列,从而半自动化地织出简单的重复图案,如条纹或小格子。 “这并非完全取代织工,”沃尔夫冈向工坊主和被召集来的熟练织工解释,语气平和而充满说服力,“而是像给优秀的乐师提供一份更清晰的乐谱和一个更舒适的演奏姿势,让他们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布料质地和整体节奏的把握上,从而织出更多、更精美的布匹。” 工坊主起初将信将疑,但在皇家工匠按照图纸打造出这套改良机构并安装试用后,效果立竿见影。织布速度提升了近两成,织工疲劳度显著下降,而且能够相对轻松地织出之前需要极高技巧才能完成的规整图案!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奥地利乃至德意志地区的纺织业圈内蔓延。“莫扎特改良织机”成为了继疫情献策之后,又一个轰动性的新闻。这一次,不再局限于宫廷和学术界,而是直接触动了工商业的神经。订单和咨询雪片般飞来,范·斯维滕不得不专门组织一个小团队,来处理沃尔夫冈这项“副业”带来的实务。 列奥波尔得看着儿子设计的那些复杂连杆机构和纹板滚筒,已经完全放弃了理解。他 now 负责的,是帮儿子筛选合作工坊、审阅利益分配协议(沃尔夫冈坚持只收取象征性的“设计咨询费”,以维持其“为帝国服务”的纯粹形象,实则更有利于推广他的设计),并应对那些络绎不绝、希望获得“莫扎特改良”授权的商人们。 莫扎特业绩进度: 94% (音乐大师与“实业改良家”双重身份深入人心,声望从艺术界、学术界扩展到工商业界。) 个人理想准备度:98% (成功涉足并改良核心生产工具,其“灵感”展现出直接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巨大能量,社会影响力和实际贡献达到新的高峰,已成为帝国现代化进程中一个不可忽视的推动者。) 站在嘈杂的纺织工坊里,听着改良后织机那更有节奏、更少刺耳摩擦声的运转,沃尔夫冈(钟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不同于音乐带来的情感共鸣,这是一种亲眼目睹自己的知识转化为切实生产力、改善他人劳动条件的、沉甸甸的成就感。他不仅是在谱写音乐的乐章,更是在参与谱写工业革命前奏曲中,几个至关重要的音符。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还有更多的“器械”,等待着他去审视,去优化,去赋予它们超越时代的“效率与秩序”。 第31章 象牙塔里的“旁听生” 沃尔夫冈在纺织机械改良上取得的成功,成为了压垮范·斯维滕博士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的稻草。这孩子展现出的,已不仅仅是零散的“灵感”,而是一种能够系统性地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并给出优化方案的工程学思维雏形。这种天赋,若仅仅停留在“顾问”和“灵感提供者”的层面,无疑是巨大的浪费。 必须给他打下坚实的理论基础! 于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范·斯维滕几乎是半强制地,将沃尔夫冈带到了维也纳大学——神圣罗马帝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他没有征求列奥波尔得的意见(他知道那只会引来又一场关于“音乐主业”的无谓争论),而是直接动用女皇赋予的特权,为沃尔夫冈办理了特殊的旁听资格。 “这里,”范·斯维滕指着那些古老而肃穆的石砌建筑,对身边只比书桌高一点的沃尔夫冈说,“是知识的殿堂。我知道你听得懂那些工匠的语言,现在,去听听这些教授们的语言。我不认为你会听不懂。” 他首先将沃尔夫冈带进了数学系的讲堂。正在讲授的是微积分基础,教授在黑板上写满了莱布尼茨记法的微分符号和积分公式,台下坐着的都是至少比他大十岁的青年学子。 沃尔夫冈(钟蔷)坐在特意为他准备的加高座椅上,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怀念。这些对在场学生而言艰深晦涩的符号和概念,对她来说,如同呼吸般自然,是她前世科研生涯的基石。她不仅听得懂,甚至能敏锐地察觉到教授讲解中几处因时代局限而略显模糊或不够严谨的地方。 当教授提出一个关于曲线切线斜率的问题,并期待地看着台下苦苦思索的学生时,沃尔夫冈举起了小手。 讲堂内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教授扶了扶眼镜,惊讶地看着这个明显不属于这里的小不点。 “这位……小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吗?” “先生,”沃尔夫冈的声音清晰地在安静的讲堂里回荡,“您刚才对瞬时变化率的定义,是否可以理解为,当自变量的增量趋近于无限小时,函数增量与自变量增量比值的极限?” 他用更精确的、接近现代ε-δ语言的逻辑重新表述了问题核心。 教授愣住了,台下的学生们也愣住了。这个概念他们还在努力理解,而这个孩子不仅理解了,竟然在用一种更本质的方式反诘! “呃……是,是的……可以这么理解……”教授有些结巴地回答,看向沃尔夫冈的眼神充满了惊异。 范·斯维滕站在讲堂后方,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是自然哲学(物理学)的课程,讨论的是刚体力学与简单机械。教授正在分析杠杆和滑轮组的省力原理。沃尔夫冈安静地听着,直到教授以一个标准的定滑轮结论结束。 沃尔夫冈再次举手:“先生,如果考虑绳索的柔韧性和滑轮轴承的摩擦,实际的机械效率是否会显著低于理论值?我们是否可以通过优化润滑或使用更光滑的材料来逼近理论极限?” 他又提出了一个被常规教学忽略,但在实际工程中至关重要的问题。 教授:“……” 然后是医学系的解剖学。当教授指着解剖台上的结构讲解时,其他学生面露不适或强作镇定,沃尔夫冈却看得目不转睛,甚至能根据钟蔷的记忆,补充一些关于神经血管毗邻关系的、未被当前教科书记载的细节观察(他谨慎地以“猜测”和“联想”提出),让解剖学教授都为之侧目。 一天下来,沃尔夫冈·莫扎特的名字,以另一种方式席卷了维也纳大学。他不再是那个只存在于传说和音乐会海报上的音乐神童,而是一个闯入大学讲堂、用超越年龄(甚至超越部分教授)的精准和深度,提出令人深思问题的 “怪物”新生。 列奥波尔得得知后,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儿子回来后,不仅没有疲惫,反而眼神发亮地与他讨论起“函数连续性”和“肌肉起止点”的问题,他只能沉默地接受一个事实:他的儿子,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速度,奔向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的星辰大海。 莫扎特业绩进度: 95% (大学旁听经历为其增添了“学者”光环,音乐才华在智识光辉映衬下更显超凡。) 个人理想准备度:99% (系统性重回知识殿堂,不仅轻松跟上大学课程,更展现出批判性思维和联系实际的能力,理论根基得到确认和补强,为其所有“发明”和“改良”提供了坚实的学理支撑,完成了从“灵感天才”到“学者型创新者”的关键蜕变。) 沃尔夫冈坐在大学图书馆里,周围是堆积如山的典籍。他小小的身躯几乎被淹没,但眼神却无比明亮。这里,才是他灵魂真正渴望的旷野。音乐是他的翅膀,而这些深奥的理论,是推动翅膀翱翔的风。斯维滕博士说得对,他不仅听得懂,他如鱼得水。一条融合了艺术、科学与工程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道路,正在这象牙塔内,清晰地显现出来。 第32章 象牙塔内的共振 维也纳大学古老的回响石廊,见证了又一位传奇的悄然萌芽。沃尔夫冈·莫扎特的身影出现在不同的讲堂,起初像一颗误入星河的微小尘埃,但他自身散发的光芒,很快便让他成为了一个引力奇点。 与物理学家布兰迪尼的共鸣: 在自然哲学讲堂那次关于滑轮组效率的提问后,格奥尔格·冯·布兰迪尼教授在走廊上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沃尔夫冈。 “莫扎特先生,”布兰迪尼的语气里带着学者特有的探究欲,而非对孩童的敷衍,“你课堂上提出的关于摩擦与材料的问题,很有意思。你是如何想到要考量这些‘非理想’因素的?” 沃尔夫冈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这位身材高大、目光锐利的学者,从容回答:“教授先生,当我试图让一把小提琴发出最纯净的声音时,我需要考虑琴弦的材质、弓毛的摩擦、甚至空气的湿度。任何完美的理论,最终都需要在充满‘杂质’的世界里实现。机械,想必也是如此。” 布兰迪尼眼中闪过激赏。这个比喻精妙绝伦!他将沃尔夫冈带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光学仪器和力学装置。沃尔夫冈对一面正在打磨的凹面镜产生了兴趣,并“下意识”地评论了一句:“如果能把光源放在焦点之前,汇聚的光线是否会形成放大的虚像?这或许能用来观察微小的东西?” 这句话,隐隐指向了复合显微镜的优化方向。布兰迪尼愣住了,他正在研究的正是光学仪器的像差修正问题。他第一次真正将沃尔夫冈视为可以对话的同行,两人就光学路径和透镜曲率讨论了许久,直到范·斯维滕前来找人。 与解剖学家比斯特的互相启迪: 在医学系的解剖观摩课上,沃尔夫冈的专注和提出的问题引起了洛伦茨·比斯特教授的注意。课后,比斯特特意让他留了下来。 “孩子,你看待这些结构的方式,不像是在看恐怖的尸体,更像是在欣赏一件精密的乐器。”比斯特饶有兴致地说。 “它们本就是最精密的‘乐器’,教授先生。”沃尔夫冈指着解剖台上暴露出的手部肌腱和神经,“控制手指演奏快速音阶的机制,与这下面肌腱的滑动和神经信号的传递,在追求‘精准’和‘效率’上,是相通的。我在想,如果某些疾病或损伤破坏了这种‘精准’,我们是否有可能设计一些外部的机械结构,来辅助或替代受损的功能?” 这个想法,已经触及了早期康复工程和功能性义肢的概念边缘。比斯特被这个宏大的构想震撼了,他从未从一个如此角度思考过医学。他破例允许沃尔夫冈在非教学时间,在他的指导下进行更细致的解剖观察,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更像是在共同探索一个未知的领域。 与数学家泰谢尔的思维舞蹈: 在数学系,约翰·泰谢尔教授最初对这个旁听生不以为然,直到沃尔夫冈在一次关于数列的讨论中,轻松地理解并补充了一个关于调和级数发散性的直观证明。 “莫扎特先生,你的思维速度令人惊叹。”泰谢尔在下课后坦言,“音乐似乎给了你一种独特的数学直觉。” “数学是上帝谱写的沉默乐章,教授先生。”沃尔夫冈微笑道,“对位法中的卡农,本质上就是一种声音的几何变换;而一首奏鸣曲式的结构,何尝不是一种精心设计的逻辑序列?我有时会觉得,数学和音乐,在描述同一个关于‘秩序’的真理。” 泰谢尔被这番话语深深吸引。他开始与沃尔夫冈探讨音乐中的数学比例,甚至尝试用数学模型去分析旋律的复杂性。沃尔夫冈则从泰谢尔那里,更系统地学习了数论和概率论,这为他未来可能在密码学(用于他的信号系统)或更复杂的数据分析方面,打下了基础。 与哲学家马丁诺维奇的灵魂拷问: 沃尔夫冈也偶尔会出现在卡尔·安东·马丁诺维奇关于自然法与政治哲学的讲座上。一次,马丁诺维奇讲到“社会契约”与“个体权利”的平衡时,沃尔夫冈在讨论环节提出了一个问题: “教授先生,如果我们将国家视为一个庞大的机体,法律和制度是它的神经网络和骨骼框架。那么,推动这个机体前进的‘活力’——无论是技术的进步,还是艺术的繁荣,是应该完全由这个‘大脑’(中央权力)来规划指挥,还是应该让它的‘末梢’(个体与社群)拥有更多的自主性,去探索和创造,从而反过来促进整个机体的进化?” 这个问题,巧妙地将生物学、工程学与政治哲学联系起来,其深度和广度让在场所有法律系的学生都陷入沉思。马丁诺维奇凝视着这个提问的孩子,仿佛看到了一个古老的灵魂。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么,莫扎特先生,依你之见,一个卓越的音乐家,是应该严格遵循乐谱,还是可以拥有即兴发挥的自由?” 沃尔夫冈笑了:“伟大的乐谱提供结构和方向,而即兴发挥则注入灵魂与生命力。或许,一个理想的社会,既需要稳定的规则作为乐谱,也需要为个体的‘即兴创造’留出足够的空间。” 这次对话,让马丁诺维奇将沃尔夫冈引为忘年之交,他们时常会就理性、自由与社会治理等宏大话题进行交流。 莫扎特业绩进度: 96% (大学内的成就反哺其公众形象,使其“天才”称号更具权威性和深度。) 个人理想准备度:100% (成功融入并影响了帝国顶尖学术圈,与各领域权威建立了深厚的、平等的学术友谊,完成了知识体系的系统化整合与升华,理论、实践与人脉网络均已臻成熟,具备了独立推动重大变革的全方位能力。) 沃尔夫冈穿梭于大学的各个角落,与不同的顶尖头脑共振、共鸣。他不再仅仅是汲取知识,更是在参与创造知识,用他跨越时空的视野,为这些古老的学科注入新的活力。这张由他主动编织的、覆盖科学与哲学核心的智识之网,将成为他未来一切宏大蓝图最坚实的后盾。象牙塔,已不再是束缚,而是他瞭望未来、布局世界的指挥塔。 第33章 双冕加身 四年的大学时光,对沃尔夫冈·莫扎特而言,并非艰苦的攀登,而更像是一场从容的巡礼。他穿梭于数学、物理、医学、哲学的殿堂,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以一种超越时代的速度,重新确认和系统化他(钟蔷)早已掌握,并在这个时代找到对应体系的知识。他的存在,对于维也纳大学的教授们来说,早已从最初的惊奇变成了习惯,甚至是一种激励——他们习惯于在课堂上看到那个小小的、专注的身影,习惯于他偶尔提出的、能引发深度思考的问题。 这四年里,他并未急于求成。他巧妙地控制着展现知识的深度和广度,以“熟悉大学环境、充分汲取养分”为由,享受着皇室提供的丰厚奖学金,并从容地经营着与布兰迪尼、比斯特、泰谢尔、马丁诺维奇等学者的深厚友谊。他的“绩效”音乐创作也从未停止,时有佳作问世,维持着他在公众视野中的热度。 当时机成熟——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在这个学术体系内建立了足够的信誉和人际关系,年龄也到了可以引起新一轮轰动的十二岁时——他向范·斯维滕和大学理事会提出了跳级并参加学位考试的申请。 申请几乎毫无悬念地通过了。没有人会怀疑这个能在各个领域与教授进行平等辩论的“怪物”学生的能力。 考试过程更像是一场学术展示。面对数学、自然哲学和逻辑学的考官,他应对自如,解答难题如同呼吸般自然,甚至在某些问题上提供了连考官都未曾想到的、更简洁优美的解法。他的论述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展现出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而深邃的学术素养。 最终,维也纳大学庄严地授予了十二岁的沃尔夫冈·莫扎特 “哲学学士” 学位。这在当时,是一个含金量极高的头衔,代表着在“文科七艺”及相关高级学科上达到了精通水准。消息传出,整个欧洲知识界为之震动。音乐神童,如今亦是获得了官方认证的学术天才! 几乎与此同时,仿佛是命运的刻意安排,一项来自音乐领域的至高荣誉也向他招手。在列奥波尔得的运作和其本身如日中天的名声推动下,他前往意大利,参加了罗马教廷的音乐考核。在梵蒂冈,他精湛绝伦的演奏和即兴创作能力,尤其是他当场根据古老的《求主垂怜》经文歌旋律,仅凭记忆就完整默写出来的壮举(历史上莫扎特十四岁完成此事,现因钟蔷的记忆能力而提前),彻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枢机主教和音乐家。 为表彰其非凡的音乐才华,教皇克莱蒙特十四世亲自授予十二岁的沃尔夫冈·莫扎特 “金马刺骑士” 封号。这是教廷所能颁予音乐家的最高荣誉之一,意味着他被册封为骑士,享有极高的社会地位和荣耀。 在短短时间内,十二岁的沃尔夫冈·莫扎特,同时加冕了象征智识顶峰的“哲学学士”和象征艺术极致的“金马刺骑士”。这双重身份,如同两道交汇的强光,将他照耀得无比璀璨,也彻底重塑了欧洲对“天才”二字的认知极限。他不再仅仅是一个领域的翘楚,而是横跨智识与艺术两大巅峰的、活着的传奇。 列奥波尔得喜极而泣,他一生所追求的荣耀,以这样一种远超想象的方式,加倍地降临在他的儿子身上。范·斯维滕则倍感欣慰,他知道,自己当初的坚持无比正确。 莫扎特业绩进度: 99% (获得“金马刺骑士”封号,音乐成就获得教廷最高认可,声望达到世俗与宗教领域的双重巅峰。) 个人理想准备度:105% (获得“哲学学士”学位,学术能力得到官方认证,智识身份与社会地位完成质的飞跃,为其后续所有行动提供了无可辩驳的权威性和自由度。) 沃尔夫冈抚摸着象征骑士身份的徽章和代表学士学位的文书,脸上是超越年龄的平静。他知道,这两项荣誉,如同最锋利的宝剑和最坚固的盾牌,已为他扫清了一切前路的障碍。音乐的桂冠,他已提前摘取;知识的殿堂,他已登堂入室。接下来,他将挥舞这双重的权柄,去真正开创一个属于他——属于钟蔷与莫扎特融合体——的时代。少年的传奇已然写就,而巨人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第34章 家人的重量与财富的基石 金马刺勋章与哲学学士的文书被沃尔夫冈仔细地收在匣中,它们的光芒更多是向外展示的铠甲与利刃。而在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份沉甸甸的、名为“家人”的绩效清单,其优先级被悄然提升至最前列。 夜深人静时,他会想起历史上莫扎特的轨迹:母亲安娜·玛丽亚在他青年时期于巴黎病逝,给予他沉重一击;父亲列奥波尔得在后来的岁月里与他关系紧张,最终带着遗憾离世……这些属于原主的、尚未发生却如同阴影般潜伏的记忆,与钟蔷前世作为孤儿、从未体验过完整家庭温暖的缺失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比坚定的决心。 这一世,她(他)拥有的父亲、母亲、姐姐,是她(他)唯一的一套家人。绝不能让历史的悲剧重演。 这意味着,他需要足够的资源和力量,不仅仅是实现个人理想,更要为这个家撑起一把坚固的保护伞。 ·健康:他需要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密切关注家人的身体状况,提前预防这个时代常见的疾病,确保优渥的生活条件和顶级的医疗资源。母亲略显疲惫的神色,父亲因常年奔波而偶尔的咳嗽,都纳入了他细致的观察中。 ·平安:他需要稳固的地位和影响力,让家庭远离贫困、债务和宫廷倾轧的漩涡。金马刺骑士和哲学学士的身份是很好的开端,但还不够。 ·长命百岁:这需要持续的、全方位的保障。 而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现实的基础——金钱。并非贪婪,而是为了自主权。 “老让别人资助太掣肘了。”沃尔夫冈在日记中用中文写下这句话。范·斯维滕的扶持、女皇的资助,固然可贵,但终究受制于人。他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稳定而强大的经济基础,才能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确保家人无忧,也能更自由地推行自己的计划,而不必事事向赞助人解释。 他的“搞钱”计划,与他改善生产、推动技术的目标并行不悖,甚至相辅相成。 1. 专利与授权的规范化:他不再满足于象征性的“设计咨询费”。凭借如今巨大的名望和官方身份,他开始系统性地为他的重要发明和改良(如织机改良机构、标准化零件理念、甚至更高效的酿酒或食品加工方法)申请皇室特许状或早期形式的专利保护。他与范·斯维滕和宫廷法务官合作,制定合理的授权费用,向整个德意志地区乃至欧洲的厂商授权生产,坐享分成。这将成为一项稳定且可观的长期收入。 2. 知识变现的升级:他将一些相对简单、但极具市场价值的小发明,如改进版的便携式写字台(带有多功能墨水瓶固定架和抽屉)、更符合人体工学的绘图仪器套装,委托给信誉良好的工匠工坊生产,以“莫扎特设计”的品牌进行销售,目标客户是学者、官员和富裕的艺术家。品牌溢价带来了丰厚利润。 3. 投资与顾问身份:他与德·拉·图尔伯爵等信任他眼光的开明贵族合作,由他提供技术分析和市场前景判断,共同投资一些新兴的、有潜力的产业,如改良后的印刷工坊(尝试提高印刷效率和质量)、或者依托于他改善道路理念的早期物流运输公司。他以其超越时代的洞察力,成为这些贵族财团争相聘请的“首席技术顾问”,并以技术和顾问身份入股。 4. “高绩效”音乐的商业价值:他并未放弃音乐这棵摇钱树。他会有选择地接受一些报酬极其丰厚的私人委托创作或演出,并确保其乐谱出版能带来最大化的版税收入。他将音乐视为维持高端人脉和现金流的重要工具,而非唯一的寄托。 列奥波尔得惊讶地发现,儿子在打理这些“俗务”时,展现出的精明和远见,丝毫不逊于他在音乐和科学上的才华。家庭账本上的数字开始稳步而显著地增长。沃尔夫冈确保家里用上了最好的食材,聘请了更细心的仆人,甚至在萨尔茨堡物色了一处更宽敞、环境更健康的住宅(以需要安静研究和存放大量书籍、模型为由)。 当他把第一笔完全由自己赚取的、数额可观的金币交给母亲安娜·玛丽亚,让她“不要节省,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时,安娜抱着他,眼眶湿润了。南内尔也惊喜地发现,弟弟会给她带来维也纳最新款的、同时也是最舒适健康的布料做裙子。 莫扎特业绩进度: 100% (音乐成就封顶,家庭物质保障与健康管理纳入绩效并开始执行。) 个人理想准备度:110% (启动并成功运作个人财富积累计划,获得经济独立雏形,摆脱资助掣肘,为家人提供优渥生活的能力初步具备,行动自由度和安全感大幅提升。) 沃尔夫冈看着家人脸上安心、满足的笑容,心中那份属于钟蔷的、关于“家”的空洞,正被一点点填满。对他而言,让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是比任何荣誉和发明都更重要的绩效。而财富,正是守护这份绩效最现实的城墙。他正在用智慧和双手,为自己珍视的一切,打下最坚实的基石。 第35章 工厂主莫扎特 有了初步积累的资金和“金马刺骑士”兼“哲学学士”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公信力,沃尔夫冈决定将他的“生产工具开发”推向一个新的阶段:从发明授权,转向直接生产和推广。他要亲手打造自己的工业雏形。 他的第一个目标,锁定在已经通过授权积累了一定市场认可度的 “莫扎特式”改良织机。他不再满足于收取授权费,而是要在维也纳近郊,建立第一家属于自己的 “效率工坊” ,直接生产和销售这种性能卓越的织机。 这一步至关重要。他需要让市场,尤其是那些保守的作坊主和织工,彻底接受并依赖他的新工具。 他采取了组合策略: 1. 实证营销:他租用场地,公开展示改良织机与传统织机的同时作业。速度、省力程度和布面质量的显著差异,是最有力的广告。 2. 灵活付款:他推出“分期付款”和“以布抵款”的模式,降低采购门槛,让更多中小作坊能够用上他的机器。 3. 培训与服务:他招募并培训了一批专门的技师,负责安装、调试和维修织机,提供前所未有的售后服务,解除了用户的后顾之忧。 效果是轰动性的。订单如雪片般飞来,“效率工坊”生产的织机供不应求。沃尔夫冈成功地“让大众接受了新工具”,并在此基础上,大捞了一笔。这笔财富远超之前的授权费和音乐收入,为他带来了真正的经济独立。 更重要的是,在建设和运营“效率工坊”的过程中,他有意地招揽和培养了一批新型工匠。这些工匠不仅手艺娴熟,更重要的是,他们接触并理解了沃尔夫冈带来的新标准、新图纸和新工作流程(如初步的零件标准化概念),成为了他未来工业帝国的第一批火种。 产业迅速稳定并扩张。很快,工坊就需要管理更多的工人、更复杂的供应链和更庞大的资金流。沃尔夫冈意识到,他需要一个信得过、且擅长此道的人来帮他打理日益繁重的商务。 他的目光投向了父亲——列奥波尔得·莫扎特。 列奥波尔得一生都在周旋于各路贵族、主教和剧院经理之间,为儿子的音乐事业谈判合约、争取报酬、安排巡演。他或许不懂机械原理,但他精通人情世故、合同谈判和财务周旋。这正是目前“效率工坊”乃至未来更大产业所需要的。 一天晚上,沃尔夫冈将一本清晰的账目和一份详细的业务扩张计划书放在列奥波尔得面前。 “爸爸,”他的语气充满信任,“音乐是我生命的光,但这些工坊,是保障我们家族未来,让您和妈妈、姐姐永远安稳的基石。我负责创造出更好的机器,但如何与供应商打交道,如何管理账目,如何与官员和商人谈判……这些,您比我更在行。我相信您的经济周旋能力。” 他看着父亲有些怔忡的眼睛,继续说:“您不必再为我下一场演出能赚多少金币而劳神费力。现在,请您帮我,为我们家,经营一份能世代传承的产业。” 列奥波尔得看着账本上惊人的利润,看着儿子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心中百感交集。他一生都在为“莫扎特”这个品牌奔波,以前是音乐品牌,如今似乎是一个更具实业的品牌。儿子将他视为可靠的伙伴,而非仅仅是需要引导的孩子。这种角色的转变,以及儿子话语中描绘的家族安稳未来,深深打动了他。 他接下了这份重任。很快,列奥波尔得展现出了他在这方面的天赋。他精明地谈判原材料采购,严格管理财务,巧妙地应对税务官员,并利用他多年积累的人脉,为工坊的产品打开了更广阔的销路。他将管理音乐事业的经验,成功应用到了管理工厂上。 莫扎特业绩进度: 102% (音乐成为精神象征与高端社交资本,实业成为家族坚实基业。) 个人理想准备度:115% (成功实现从发明家到实业家的转型,建立起初步的工业生产体系,获得稳定巨额收入,并成功整合父亲的管理才能,家族事业步入良性循环,经济基础与人才储备空前稳固。) 沃尔夫冈看着父亲在工坊里忙碌而充满干劲的身影,看着母亲和姐姐因为日益富足安稳的生活而展露的笑颜,心中充满了成就感。他用智慧和知识,不仅改变着生产工具,更在重塑自己家族的命运轨迹。这间轰鸣的“效率工坊”,不仅是他的财源,更是他守护家人的堡垒,和通往更宏大未来的起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