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宠》 1、第 1 章 七月的宜平,风是静止的。 暑气如粘稠的树脂,黏住了鸣蝉透明的翅。 落桐路。 正值中午,没什么行人,偶尔几辆私家豪车飞驰而过,凝滞不动的空气才被堪堪带起几丝波纹。 街角,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明眸皓齿,肌肤娇嫩,乌黑长发束成一条高高的蓬松马尾。 身穿款式简单的纯白连衣裙,搭配一双干干净净的小白鞋,周身色彩素到了极致,唯有领间一抹红色让人眼前一亮。 那是一条半旧不新的红绳,沿着女孩白皙的脖颈滑入裙子领口,看不出下面系的什么挂坠。 * 夏莯是今天刚到的宜平。 下了高铁,又费了半天周折才来到紫苑花园别墅区。 她把沉甸甸的行李箱和礼盒放下,便掏出了一副硕大的口罩——温见峰的那帮狐朋狗友人品不值得期待,夏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等脸蛋严严实实遮好,她才拿出手机,拨打温见峰提前给她的一个号码。 “嘟——嘟——” 振铃的长音一遍又一遍单调地复述着,像极了这夏日的缓慢节奏。 对方却迟迟没有接听。 夏莯轻轻咬着唇,有些犯愁。 她今天是来宜平入职报到的,顺便替温见峰送个礼,如果这个‘朋友’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她总不能再拎着沉沉的礼酒去画室吧。 夏莯正在心里犯着小嘀咕,手机“嗡嗡”一颤,提示终于接通。 紧接着,一道低哑又极有磁性的男人嗓音传出: “喂,哪位?” 口吻冷淡,还隐隐带了一丝刚睡醒时的哑意。 夏莯连忙按照温见峰事先告诉她的称呼礼貌询问: “您好,请问是陆总吗?” 脸上有口罩遮挡,女孩子原本软糯的嗓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 “嗯。”那边懒懒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温见峰让我给您带了些东西,我现在在紫苑花园门口,您方便来取一下吗?” 话筒那边沉默两秒: “温见峰?” “谁?” 夏莯呼吸一滞。 这种尾音微调、言简意赅的的说话方式,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就好像她曾经和这样一个人面对面说过话…… 夏莯不善记忆的小脑袋立刻加大马力奋力搜索,然而,那条微弱的线索却像只调皮的猫尾巴,只在角落忽地一闪,便再也捕捉不到了。 对方略等了片刻,见夏莯一直没有答话,猜测她不过是个帮忙送礼的,也没有为难她: “我现在在车上,快到了,见面再说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等话筒那边传来‘嘟嘟’的挂断忙音,夏莯才回过神来: 刚才应该提姑姑的名字的——温见峰在她来之前特意交代过,他跟这个陆总其实不算太熟,是夏莯的姑姑在世时跟这家人非常熟。 夏莯拿起手机,想跟对方解释一下,却又想起对方那冷冷的、不怎么热络的调子,不禁吐了吐舌头: 算了,还是等见面再解释吧。 * 不知道那位陆总多久能到,夏莯百无聊赖地低下头刷手机。 突然,她的目光一顿,落到一条新爆了的热搜上: ‘蜗牛世界胜诉’ 夏莯眼眸睁大,立即点了进去。 ‘蜗牛世界’是宜平一家手游公司,虽然是后起之秀,但凭借其原创的大型华丽游戏《极昼》,流水成绩已经挤入了全国排名top10。 从前年开始,因为维权问题和‘泓濛’打起了官司。 ‘泓濛’是宜平游戏行业的龙头老大。 名气很大,口碑却极差,因为其名下所有游戏无一例外都是变相抄袭。 这家公司像蚂蝗一样,专门盯着那些成绩斐然但是小公司制作的游戏作品,模仿借鉴之后再利用自身强大的流量抢夺原创公司所占的市场份额。 而一般小公司很难耗得起动辄数年的维权官司,就算进行了维权,也无法与‘泓濛’背后顶级的律师团队抗衡。 久而久之,一旦有小公司被‘泓濛’盯上,只能自认倒霉。 前年,‘泓濛’盯上了‘蜗牛世界’的《极昼》,上百个游戏元素直接照搬。 夏莯玩手游实至名归的菜鸟一只,当初玩《极昼》也不过是为了给两个室友姐姐组队打配合。 知道这件事后,却担心了很久,每天都会上官网看看有什么最新消息。 然而,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蜗牛世界’态度非常强硬,硬生生和‘泓濛’抗衡了两年多。 更让大家意外的是,这么个看似没什么背景的小公司,打了这么旷日持久的一战,运营资金流转竟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此时,看到官方发布的获胜公告,夏莯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果断转发到自己的企鹅空间: ‘赢了,yeah!!’ 几乎是同步,常年在线上挂着的宿舍大姐立即回复: 【不是我说,幺妹,你对蜗牛也太关注了,让我不得不怀疑,那天散伙饭是酒后吐真言…】 夏莯心跳骤停,脸颊顿烫,她刚要否认,身后传来一阵加速的声浪。 夏莯转头。 一辆奢华又骚气的红色库利南,正从落桐路的拐角处飞驰而来。 几乎是瞬间,豪车就平移到夏莯身旁。 主驾驶的窗子缓缓降落,一个清清爽爽的大男生探出脑袋: “小姐姐,是你找我哥的吗?“ 夏莯:? 立刻摇头:“不是“。 那大男生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改口:“啊错了错了,不是‘我哥’,是‘陆总’。嗨,我哥就是陆总,小姐姐,你是来找陆总的吗?” 夏莯:…… 看这样子,估计是那位陆总临时有事,所以派了一个小跟班来接应自己。 夏莯倒不介意,只要能把温见峰的礼盒交给对方就行。 她走上前,把槐花酒礼盒递过去:“你好,麻烦转告陆总,温见芸医生的哥哥温见峰让我带给他的,感谢他家人之前对温见芸医生提供的帮助。” “温见芸、医生、的、哥哥、温见峰。”小跟班一字一顿重复,好像是在努力记下这个长长的称谓,等确认记住后,才一点头,”okk,我然后转告他。“ 小跟班推开车门,夏莯把礼盒交给他后便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准备离开。 她刚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小跟班急急地喊道:“哎哎,小姐姐等一下!” 夏莯站住脚步回头,只见那个小跟班莫名激动起来:“小姐姐,你是槐城来的?” 夏莯看了眼他手中礼盒上’槐城驰名商标‘的字样,点了点头。 “那,那你是温莯对不对?”小跟班瞪大眼睛,毫不掩饰的满满期待。 夏莯不由愣怔。 太久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他是怎么知道她的曾用名的? 明明看他刚才的反应,对温见芸和温见峰的名字都很陌生,那怎么会偏偏知道她的名字? “额……”夏莯有些迟疑,“我……” 小跟班眼前一亮,立刻兴奋异常地转回头去。 跑车的前后排距离并不远,小跟班却还是扯着嗓子嚷起来: “哥,哥,醒醒别睡了!” “温莯小姐姐自己送上门来了!” 夏莯:?? 这是什么黑话? 小跟班一边催促着后排的人一边回头跟夏莯解释:“不好意思啊小姐姐,我哥刚出差回来,太累了在补觉,你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想到小跟班最开始的介绍,他口中的‘哥’应该就是那位电话中语气冷淡的‘陆总’吧。 夏莯不禁茫然:“你们,认识我?” 小跟班认真解释:“我没见过你,但是我哥认识你。” 夏莯:? 看着夏莯明显困惑的表情,小跟班也有些不确定,反问:“你之前在槐城上高中时,不是跟我哥住一起吗?” 话音落下,夏莯顿时五雷轰顶,石化当场。 姓陆,而且和自己姑姑熟识。 这么明显的提示,她竟然都没有想到会是陆景予! 夏莯顿时乱了呼吸,连忙阻止小跟班:“不不不用喊了,你帮我把礼物和话带到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别,小姐姐你先别走。”小跟班见夏莯要走,干脆跳下主驾驶位。 大男孩一副伸手想拦又不太敢拦,可怜巴巴模样央求道:“小姐姐,你稍微等一下好吗?我哥要是知道我就这么把你放走了,他非灭了我不可!” 说着,小跟班举起手,做了一个恶狠狠抹脖子的动作。 夏莯:…… 她一脸同情地看着这个小跟班,对他的处境特别理解。 她也想解释她并不是想陷他于不义,但是如果她还不跑掉的话,被抹脖子的就是她而不是他了。 但这话实在不好讲出口,夏莯只好硬着头皮信口开河:“那个,你误会了,我不是温莯。” 小跟班一愣:“啊?那你是……” 夏莯随口编了个身份:“我只是温莯家邻居,过来帮忙送个礼而已。” 小跟班脸上的欢喜肉眼可见得黯淡了下去。 夏莯见状也松了口气,总算可以脱身了,于是转身准备离开。 小跟班低着头大该是琢磨了琢磨,莫名再次欣欣然起来:“邻居、邻居也行呀!!!” 夏莯脚步一顿:? 接着,夏莯便听到小跟班继续扯着嗓子喊: “哥,哥你赶紧起来啊!” “这里来了一位温莯小姐姐的邻居!” “你再不醒人就要跑了啦!!” 夏莯:@#¥%……* 2、第 2 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跟班卖力的吆喝终于有了效果。 随着后排车门被推开,一双优越的大长腿迈出库里南。 黑色高定西裤剪裁得体,笔直挺阔。 接着,那个后排原本不打算露面的大boss走下豪车。 天蓝色衬衫提花纹理细腻流畅,长袖被随意地挽至肘部,小臂肌肉线条健硕利落。 再往上看,领口扣子松开了三四颗,散漫地露出一片冷白肌肤。 大概是刚被吵醒的缘故,男人周身上下写满了‘不耐烦’三个字,他站到地面后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眯起了眼,抬起左手稍稍遮挡了一下,腕间的机械表折射出冷酷的光。 接着,那男人漫不经心地反手把车门带上,转过头来。 立刻,一副棱角分明的成熟男人面容出现在夏莯眼前。 鼻梁挺拔,眉峰浓郁,抿成直线的唇色淡且薄。 眼尾狭长而微挑,就这么远远地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目光冷漠又透着几分不耐。 夏莯的呼吸都要停掉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当年离开槐城拉黑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时,就不曾想过还会见面。 实在没想到,今天会拜温见峰所赐,有了这么突兀的久别重逢! 夏莯惊慌不定,但还是忍不住偷摸摸打量了他两眼。 经年不见,昔日的陆大少爷敛去了不少桀骜轻狂,明显成熟矜贵许多。 只是,这副冷漠禁欲的模样,怎么反而更加像个勾人的祸害呢…… ’咳咳咳……‘ 夏莯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敢犯花痴! 要知道,两人多年前的最后那次交集并不美好…… 而且,是她单方面造成的不美好…… 夏莯脑子正一团乱麻,忽地察觉陆景予径直朝她走来,慌忙避开视线垂下了头。 小跟班立刻邀功似的凑到陆景予跟前:“哥,这个小姐姐说她是温莯姐家的邻居。” 夏莯:…… 简直不能再丢人了! 陆景予“嗯”了一声,示意明白了。 他单手插兜,缓步走到夏莯面前。 几年未见,他似乎更高了一些,只单单往夏莯面前一站,逼人的压迫感便罩了下来。 夏莯甚至感觉周遭的氧气都开始逐渐稀薄…… 隔了几步远,陆景予站住。 只垂眸打量了她一眼,便平铺直叙开口: “找我。” 比起少年时期,语调多了几分沉缓的质感。 慵懒又冷淡,俨然面对陌生人的态度。 夏莯松了口气。 真是想多了。 本来自己对于陆景予来说算不上多熟,这么多年又断了联系,更何况,现在还戴着一副硕大的口罩,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呢。 夏莯极力低着头,把自己的来意迅速复述了一遍。 陆景予就这么自高而下望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彷佛他根本就没打算弄清楚‘温见芸的哥哥’是哪号人物,也完全不关心那人给自己送礼有什么目的。 即使夏莯都介绍完了情况,他也没有接话,只是继续大剌剌地站在那儿,不加掩饰地盯着女孩露在口罩外的清透眼眸。 夏莯的余光感受到那目光有如实质般落在自己脸上,心底不禁有些发虚,口罩下脸颊的温度逐渐攀升,手心竟沁出了细细的汗。 一旁的小跟班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提醒:“哥,邻居小姐姐跟你说话呢。” 陆景予的目光才稍稍收敛了几分。 他又略走近了些,稍稍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发问: ”邻居?嗯?” 语气像是不经意随口一问,夏莯的耳尖却顿时烫了起来。 高一时,明明她和陆景予所在的高三年级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但宿命般的,她总能在校园里遇到这位叱咤风云的学霸。 那个时候,陆景予身旁永远围着一帮肆意张扬的富二代,每每看到这群光芒耀眼的男男女女在校园里结伴同行,她便迅速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一样绕道而走。 陆大少爷的目光每次捕捉到那抹佯装不认识刻意逃掉的纤瘦身影,尤其那条如小兔尾巴般的短马尾晃啊晃的时候,就会不屑地嗤笑一声,继而移开目光。 女孩子一直以为自己的逃跑举动神不知鬼不觉,直到有次一不留神被陆大少爷堵到了学校的体育器材室。 少年抱着双臂,似笑非笑: “一见到我就跑,嗯?” “几个意思?” 被戳穿心思的女孩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害臊又担心被人闯进来撞见。 她攥着手指老实交代:“我、我怕别人知道我在你家借住。” 少年闻言挑眉: “怎么?我家亏待你了?” 女孩儿连忙摇头辩解:“不是不是的,我是怕……” 她本来想解释怕别人传流言蜚语,话到嘴边,又生硬地改成:“怕,对你影响不好。” 陆大少爷:…… 无语地扯了扯唇角: “还怕别人知道呢?上回奶奶让我去你们班找你,你们同学不就已经都知道了吗?” “没,他们还不知道……”女孩儿本就细糯的嗓音宛若蚊呐。 陆大少爷感到有些奇怪:”那你是怎么跟他们说我跟你认识的?” 女孩子不自在地垂下脑袋。 她攥着手指纠结了片刻,又抬手挠了挠小鼻子,余光瞄到对方还在盯着她显然这个问题逃不掉了才小声开口: “我说你,是我家邻居。” 少年陆景予眉骨微挑。 回想起他和她那只有一墙之隔的卧室,少年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语气凉飕飕: “行,邻居。” ……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陆大少爷提及‘邻居’两个字,夏莯无法判断他只是简单重复了一遍,还是在刻意提醒他们之前的关系。 虽然她内心疯狂diss自己刚才脑子进水了才编出这么一个敏感的身份,但表面上还极力假装镇定,敷衍地“嗯”了一声,算是对陆景予这个问题的回答,然后非常客气地告别: “既然礼物已经送到了,那我就不打扰陆总了,再见。” 说完,便低着头准备逃离现场。 然而,她只挪了小半步,陆景予的手臂便直接抬起,虚虚拦住了她的去路。 3、第 3 章 夏莯身子一僵,顿时站住了脚步。 陆景予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调调,但家教良好,做事一向有分寸,如果确实是陌生人,他大概率不会这样没礼貌地拦住对方。 换句话说, 他应该是认出了自己。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夏莯瞬间颓然。 陆大少爷那么骄傲恣意的一个人,大概这么多年一直都对她耿耿于怀吧…… 见夏莯站住,陆景予的手便收了回去,只是目光依旧盯着她不放。 嗓音沉缓,似乎还揉进了几分温存——几分带有蛊惑的温存: “还有呢?” 夏莯的心猛然被揪起。 多年来被她刻意忽视的内疚在这一刻极具膨胀,有那么一瞬,她想坦白承认,想对当年的事说声‘对不起’。 只是,她不确定陆大少爷是否还记得她当时说的话,是否会旧事重提…… 一想到当年的一时冲动,夏莯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漏光。 她的脚趾微微蜷缩,迅速钻回了自己的蜗牛壳,讷讷回答: “没、没有了。” 陆景予站在那里,表情平静。 平静得如一汪深潭,没有任何波动。 她没动,他也没再动。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对峙着。 一旁的小跟班狐疑地看看邻居小姐姐,又看看他哥。 这两人,一个像只小鸵鸟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土里,另一个则如鹰隼般目光牢牢地锁着自己的猎物。 探寻求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几遍后,小跟班突然灵机一动: 这架势,绝然不是两个陌生人第一次碰面会出现的神情啊! 小跟班被自己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所折服,一脸欣喜凑到两人跟前: “哥,原来你跟这个邻居小姐姐,你们之前认识呀!!” 夏莯:…… 本来还想着就这么装傻充愣糊弄过去,没想到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遮羞布直接被这个小跟班无情扯掉了。 夏莯纤细的手指立刻攥紧衣角,耳边似乎都已经传来了陆大少爷标准的冷言冷语: “那必须认识了。” 然而,等了片刻,却只听到陆景予平静回答: “不认识。” 小跟班:? 夏莯:? 夏莯困惑抬头,只见面前的男人似乎刚刚在垂眸看向她的手指,见夏莯抬头他才移开目光。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夏莯有种错觉,就好像陆大少爷正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才临时改了口。 陆景予一抬下巴,客气且疏离:“辛苦邻居特意跑来这一趟,谢了。” 说完,转身向库里南走去。 目睹了整个剧情转折的小跟班看得一脸震惊: “哎哎哎我的哥,你,你就这么走了?” 陆景予置若罔闻。 小跟班连忙追上去拦住景予,又回头瞧瞧夏莯,压低嗓音:“哥,你不跟这个小姐姐打听打听温莯姐的情况吗?” 陆景予停住脚步,搭在车门上的手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显然松了口气打算仓皇逃离的女孩。 沉默须臾,冷淡开口: “不用了。” * 风是静止的。 从落桐路两旁伸展而来的大片梧桐树叶在头顶连绵如盖。 透彻无云的蓝色天空亮如水洗,仿若时光静止的油画。 一派岁月静好却被一连串明显慌乱的行李箱滑轮与地面的摩擦声打破了。 夏莯如转角撞见猫的小鼠似的,拖着她那滑轮已不太灵活的小行李箱匆忙逃离现场。 而之前忘了从哪本小书上看到的一句至理名言非常应景地跳入了脑海: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夏莯抬头望了望头顶炽热的骄阳,长长地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青天白日的竟然撞见鬼了呢。 虽然是只艳鬼吧。 夏莯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把某位少爷长大后成熟又出挑的帅脸甩出自己的脑海,但脸颊的温度却不受控地不断攀升,连呼吸都似乎有了几分不畅。 夏莯点开手机打车app,想打辆车去画室,没想到连下了三次单都被超时自动取消。 夏莯有种流年不顺的无力感。 她嘟起唇,无奈地吹了吹额前的刘海,不知道是因为慌不择路还是出于其它什么隐秘的心理,她没有一直走下去,而是一拐弯,拐进了旁边的一条狭窄小路。 * 紫苑花园,号称宜平最美的别墅区,环境舒适,居住密度极低。 此时正是酷热正午,没什么人车出入。 门口保安厅的保安正想偷空打个瞌睡,就看到那辆刚开进去不久的红色库里南重新驶了出来。 这回,车上只有一个人。 保安大叔咂咂舌: 年轻人真是拼啊,前几天还听他奶奶唠叨说出差了一个多月,这刚回家,脚还没沾地,这又要去公司了? 陆景予刚驶离别墅区,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哥!你不是说你要去车库停车吗?怎么一转眼就没人了?把车还开走了?” 陆景予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先回吧,我还有事。” 对方顿了一下,立刻跳脚:“你能有啥事?刚才路上还说让我快点儿开,好尽快回家补觉,现在又推说有事?你能有什么事?肯定有猫腻!奶奶让你找温莯姐找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有线索了,你怎么什么都没问就让她走了,哼,你是不是怕被奶奶骂才不敢回去?” “对。”陆大少爷神色未变,语气明显敷衍,“所以,你赶紧回家替我挨骂去。” 对方:…… 陆大少爷挂了电话后便沿着落桐路开了下去。 深邃的目光不断看向两旁的人行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开到落桐路尽头,他微微挑起眉骨,果断折回去换了条路。 连着换了三个方向后,他将库里南停在了路边。 车窗外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明暗交错,勾勒出冷峻逼人的线条。 男人深深皱起眉,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盘。 良久,他划开手机通话记录界面。 那里,有一通半小时前打来的归属地为临水的陌生号码。 陆景予的目光在绿色拨通按键上悬停许久。 最后,他终于抬起手。 却是点开了那个明明只加了一个好友却还要置顶的企鹅聊天app。 4、第 4 章 记忆里除了大学体测,夏莯许久没有这么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了。 等拐进小道后,夏莯又走了一段路便靠在一棵梧桐下歇歇脚。 夏莯不禁有些迁怒,就不该答应温见峰送这趟礼。 她拿出手机想找温见峰问个明白。 对方大概有事,没有接听。 夏莯哀怨地叹了口气,双手搭在膝盖上,仰起脖颈看向头顶透彻的天空。 阳光明媚,明亮的光点在女孩的白裙上缓缓移动。 恬静而悠长的美好,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也容易拼凑起藏匿心底的记忆碎片。 夏莯记得自己六岁那年时,还叫做温莯。 温见峰前脚闹着和妻子离了婚,后脚就领了个挺着大肚子的陌生女人进门。 六岁的小温莯,虽然很多事还不理解,但仍然是隐约听懂了,是因为自己的妈妈不能再生个弟弟出来,奶奶又非闹着要抱孙子,所以爸爸就又给她找了个新妈妈。 只是可笑世事难料。 所有人都跟她说,她即将要有一个弟弟了。 但是最后,她只是有了一个妹妹。 伴随着妹妹温莉的出生,小温莯的处境便愈发艰难。 奶奶想抱孙子的希望再次落空,就时不时把日常的不满都发泄到温莯身上,非打即骂。 后来在市医院上班的姑姑温见芸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温莯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温见芸虽然平常上班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照顾温莯,但对温莯却是真心疼爱。 所以后来,再婚的妈妈回到槐城,提出要把温莯带走出国移民,温见芸没同意,温莯也没有自己去争取。 平静的慢时光就这么缓缓来到了温莯上高一那一年。 温见芸因为工作需要,需要调动到上级省会医院深造一年。 温见芸考虑了很久,最后跟温莯商量,想让她去自己的老师家借住。 温莯之前去市医院找温见芸时见过姑姑的这位老师,是市医院的老院长,人非常好,很多人都亲切地称呼她为夏奶奶。 那年夏奶奶正好退休,儿子、儿媳和小孙子之前去了宜平定居,她便留在槐城照顾准备冲刺高考的大孙子。 温莯无法跟着姑姑去省会城市上学,更不想回到温见峰身边,于是也只能同意了这个安排。 开学前,温莯连同大包小包的行李被运送到夏奶奶家。 夏奶奶热情地把她领进家里,冲着一间紧紧关闭的卧室喊道:“小予,快出来,你莯莯妹妹来了!” 没有任何回响。 夏奶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解释:“你景予哥哥在补觉。” 温莯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时针正稳稳地指向下午五点半…… 温莯勉强配合笑了笑。 夏奶奶帮温莯布置好卧室后便去准备晚餐,温莯也乖巧地去厨房帮忙。 时钟晃晃悠悠走到了下午六点半时,紧闭的卧室门终于“嘭”的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在厨房帮忙的温莯闻声转过头来。 那间卧室窗子朝西。 屋门打开后,从窗子洒入一片浅浅的橘光。 隐约中,温莯看到一个大哥哥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已入初秋,槐城的傍晚有些微凉,男孩却只穿着篮球球衣背心和短裤。 冷白的肌肤衬得那身红色球衣青春热烈,而又骚气。 正值向成年阶段过渡的男生,早已褪去了青春期的青涩稚嫩,周身上下散发着满满的让人脸热的荷尔蒙。 更何况陆景予相比同龄男生更显高大,裸露在球衣外的手臂和小腿彰显出健硕的肌肉。 夏奶奶瞬间头就大了,连忙从厨房小跑着过去,推推搡搡把亲孙子挡回屋里:“快快去换身衣服。” 男孩子还没完全睡醒,甚至都没有看到温莯,就一头雾水地被推回屋里。 站在厨房门里的温莯莫名局促红了脸。 等饭菜准备好,穿着长袖长裤家居服的陆景予也再次从卧室出来。 神色仍然困倦,甚至坐在餐桌旁时连一个眼神懒得分给家里多出来的‘客人’。 夏奶奶连忙热情地为两个小孩子引见: “莯莯啊,这就是你景予哥哥。” “小予,这是你温阿姨家的莯莯妹妹。” “来,你们认识一下。” 温莯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陆景予,陆景予也终于掀起薄薄的眼皮看过来。 温莯至今还记得两人的第一次对视。 陆景予的眼神冷淡,不耐,完全不像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该有的反应。 彷佛他看向的,只是一团空气。 …… 夏莯其实到现在都不太确定陆景予到底有没有认出来。 客观讲,不应该。 这么有限的辨认条件,陆大少爷怎么可能记起她这么一号无足轻重的人生过客。 况且,最后他自己也说了:“不认识。” 可是如果没认出来,那他拦住她的举止可就有些异常了。 夏莯脑子里一团浆糊,纠结了好半天,最后使劲儿摇了摇头: 不去想了,无所谓了,反正以后也不会见面了。 夏莯做了几个深呼吸,拿出手机查询从这里去画室的路线,继续往前走有个公交站有车可以到。 夏莯于是站起身。 刚要离开,却看到企鹅app多了一条信息: don’t:【我来临水了,见一面?】 夏莯微感讶异。 夏莯上大学后主要用微信,这个企鹅号,是当初方便玩《极昼》专门申请的,好友列表里就两个室友还有几个经常组队的队友。 而这个昵称为don’t的好友,就是那几个队友之一。 那大概是大一下学期,某次大姐又在宿舍里组队打《极昼》,因为缺人,don’t就随机加入了。 这个新加入的队友是新开的号,level不高,但表现异常靠谱。 慧眼识珠的队长大姐果断吸收对方成为她们队的固定成员。 don’t打游戏时人狠话不多,夏莯的两个室友有时候会故意逗他: “小哥哥开个麦呗,聊聊天才热闹呀。” 对方却始终沉默寡言。 夏莯也基本和他没什么交流。 直到有一次,她们队和老对家狭路相逢,大姐骂骂咧咧发誓那次要干掉对方。 那场一开始大家打得挺不错,眼见胜利在握,菜鸟夏莯一个小失误,局面立刻急转直下。 队长大姐是个东北姑娘,性子爽朗大大咧咧,尤其打手游时特别彪悍。 虽然她日常里很是护着夏莯,但线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夏莯!你tmd笨出奇了!!!” 耳机里,队长粗口还没爆完,所有人突然僵住了。 只见屏幕上,那个平日里异常靠谱的新队友,毫无征兆地一个利落转身。 接着,一道漂亮优美的弧线,队长被送‘飞’出了战场…… 5、第 5 章 那天事后,被踢出战队的don’t却主动联系了夏莯,解释自己打比赛时不慎眼瘸了一秒,希望夏莯能去找队长帮忙说情。 夏莯回答:队长人很好的,你直接找她说明就好了。 对方却解释:她level太高,我跟她说话有压力。 夏莯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菜鸟标志,默默地转身做了传话筒。 再后来,两人就渐渐熟了起来。 虽然从未谋面,对方也从不开麦,但夏莯始终觉得和聊天时有种很自然的舒服感。 大四毕业前,大姐组织队友线下小聚时,她还诚挚邀请过他,只是他当时推说有事没来。 夏莯没想到他今天去了临水,只能遗憾回答: 【我没在临水,我来宜平工作了^^】 下一秒,对方却发来: 【你现在在哪里?】 夏莯对这个问题微微有些疑惑,但又想起来don’t是宜平人,于是发了个位置信息过去,抱怨道: 【我先来这里办个事,话说这儿不是你们宜平著名别墅区吗?怎么荒凉到打车都打不到?】 很快对方回复: 【这片别墅区离市区较远,每家至少两部车,没人需要打车,自然很少有出租车过来】 然后又补了一句: 【不过落桐路上有个公交站,可以到最近的地铁】 夏莯吐吐舌头,果然是宜平土著,对什么地段都了如指掌。 夏莯知道那个公交站,她来的时候就是在那里下车然后走到紫苑花园的。 但是现在…… 夏莯挠挠脑袋,重新打开电子地图查了查,突然眼前一亮,开心地对don’t说: 【我发现附近还有一个公交站,有公交能直达我们画室呢,先不跟你聊啦,我去赶公交啦】 夏莯发完,便收起手机,推着行李箱,沿着小巷继续向前走。 夏莯查到的这个公交站位于另一条和落桐路平行的主干路,穿过这条小巷,巷口就是。 此时站台同样空无一人。 夏莯在实时电子站牌前眼巴巴地瞧了半天,才在滚动显示屏幕的最后一条记录中找到自己想坐的直达公交,下一班居然要等半个小时以上…… 夏莯无语,再次打开手机app尝试打车,仍然是无人应答。 她挠了挠头,只好打开微信,找到最近联系过的一个联系人,编写信息: 【真的不好意思黎总,我可能要晚一点到画室。】 信息编辑完,夏莯正要点击发送,温见峰的电话打了过来。 夏莯立即接通,不等对方开口,先气鼓鼓质问:“温见峰,你怎么会有陆景予的电话?” “啊?谁?”温见峰被兜头问得一脸懵,显然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有些陌生。 夏莯无语:“夏老院长的孙子,就是你之前说的,陆总。” 温见峰这才恍然,立刻兴奋起来:“莯莯你是见到他了对吗?怎么样?他肯定还记得你吧!” 夏莯眼眉微垂。 沉默片刻,继续追问:“你到底从哪里要到的陆景予的手机号?” “哦哦。”温见峰这才回答,“那个啥,爸呢有个朋友,他儿子跟陆总认识,是问他要的电话……” “那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是陆景予?”夏莯的声调明显带了被欺骗的气恼。 “那个……”温见峰讪笑着解释,“之前侧面跟你提过,你不是不想跟他家人见面么……” 夏莯不禁感到荒谬:“然后你就编个谎话诓我过来送礼?” 温见峰明显尴尬,但还是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莯莯啊,爸可是真心为你好啊,你当初在他家住了一年,他家人对你印象都很好,既然你现在去宜平工作了,就应该和他们多多联系,对你以后发展也有好处……” 夏莯咬着唇,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气愤:“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挂了。” 温见峰却赶紧拦住了她:“哎哎别别,莯莯你先别挂,爸爸还有事没说完,那个,爸打算过些日子去趟宜平,到时你能不能给爸引见一下陆总?” 夏莯想都没想,断然拒绝:“不能。” 温见峰一愣,连忙给自己洗白:“你放心,不是找他要钱的,就是请他吃顿饭,陆家之前帮了你还有你姑姑不少忙,咱们家知恩图报……” 夏莯根本不想听那套虚情假意,一字一顿语气坚决:“你不用再说了,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你跟陆景予见面的!” 电话那端安静两秒。 这回,温见峰不再装了,直接破口大骂:“温莯你翅膀硬了是吧?摆什么架子?你以为你谁啊?要是把你姑姑的事说出来……” 听到最后半句,夏莯的心狠狠地痛了起来。 她慌乱挂断电话,又把对方拉黑。 七月酷暑燥热。 夏莯却感到一阵阵恶寒。 她闭上眼,双臂交叉环抱住自己…… * 夏莯站在原地,在心里连着念了十几遍’‘疯狗乱吠不要理睬’才逐渐平复下心绪。 片刻后,她才重新睁开眼,拿起手机准备继续给黎总发信息,余光却无意扫到路旁的一辆私家车。 红色,骚气,张扬不羁。 似乎有些眼熟。 夏莯先是一愣,继而眼眸蓦然睁大: 某个不久前已经告别过的男人,正单手插兜,低头刷着手机,冷拽地靠在副驾驶的车门前…… 夏莯:? 她不是刻意走了另外一条路吗? 怎么会这么巧又在这里恰好遇到? 他在干什么? 总不是在等她吧? 夏莯想着,抬眼四下打量这个公交站。 整个站台和刚才一样,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陆大少爷还真是来堵她的啊。 掉马了? 夏莯狐疑地去摸脸上的口罩,明明还在啊。 女孩不明所以地又去看陆景予。 男人仍然低着头,平淡自若地翻开手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夏莯心念一动: 此时不跑,莫非还要等被他逮回去兴师问罪?傻呀? 想着,女孩握起自己的小行李箱,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夏莯盯着毫无察觉的陆大少爷,悄悄地移动着步子,等退到差不多到了对方盲区的位置,夏莯一转身刚要溜,陆大少爷抬起了头。 6、第 6 章 陆景予只看了一眼对面女孩正准备溜跑的小碎步,便不紧不慢地抬手摘下耳机,语调平缓:“温莯邻居?” 夏莯:…… 一时间不知道该紧张还是该松口气。 紧张是因为刚准备逃掉就被发现了,松口气是因为陆大少爷原来还没认出她。 夏莯立刻停住脚步迷惑地看着他,不知道陆景予专门折回来找自己这个‘温莯邻居’有什么事。 陆大少爷用下巴点了点夏莯拖着的小行李箱:“不等公交了?” 夏莯:…… 一时无法判断对方是单纯好奇还是在明知故问。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看公交要挺晚才能到,我去别处看看能不能打到车。” “哦,这样,不过这附近基本打不到车。” 男人叙述的调子疏离而平缓,像是在好心地指点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 和don’t描述的一样。 夏莯不禁发起愁来。 她瞄了一眼库里南旁长身玉立的陆大少爷,猜不到对方要做什么,她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夏莯站在原地,白细的手指勾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正暗暗忖度要怎么应对,就见大少爷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豪车,语气淡淡:“所以,搭车不?” 夏莯:? 这个‘所以’,也太自然而然些了吧! 彷佛前面的陈述就是为了推导出这个结论。 不过,夏莯更多的是感到讶异。 要是以前,这种只是临时帮忙送礼的小角色,都不会存储在陆大少爷的记忆库中。没想到现在,他不仅在开车的路上认出了她这枚小角色,还热心让她搭车。 看来眼高于顶的陆大少爷也懂得该怎么为人处世了。 夏莯微笑摇头谢绝:“哦,谢谢您,我不……” 陆景予却直接掐断了她后面的话: “嗯,顺风车,看在温莯邻居的份儿上,算便宜点儿。” 夏莯瞳孔震惊: 绕了半天,原来是付费搭车啊!! 她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震惊一向倨傲的陆大少爷居然会开顺风车揽活儿,还是该震惊他这‘随时随地发现商机’的过人才华。 陆景予见夏莯没有拒绝,于是从靠着库利南的姿势转为站直身子,语气平静: “行,那走吧。” 说着,几步走上前来,非常绅士风度地从她的手中‘接’过了小行李箱。 夏莯还没得及拒绝,陪伴了她多年的银色小行李箱就已经脱手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夏莯一时呆若木鸡: 她大概似乎好像并没有表达出同意了的意愿吧!! 怎么有种黑车司机强行载客的既视感!! 还是陆大少爷优越感过强,笃定她肯定不会拒绝主动提供的顺风车服务? 夏莯连忙追过去,潜意识脱口喊他:”景……” 刚发出半个音,夏莯猛地咬住了唇。 男人闻声立刻停住脚步看回来。 夏莯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那半个音,紧张得连忙改口:“陆、陆总。” 陆景予神色未变:“怎么?” 夏莯努力稳了稳心神,她瞄着男人手里的小行李箱,挤出笑容:“谢谢您,不过……” 夏莯说着,抬眼与陆景予对视,正正对上对方的眸子。 只一眼,夏莯的心莫名收紧。 如少年时期一般,陆大少爷目光深邃冷冽,仿若能一眼看透人的心底。 只是此时,看似平静的眸光下却隐隐汹涌着让人无法读懂的深意。 剩下的话莫名卡在了嗓子眼里,夏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一高一低,无声对视。 夏日的燥意在两人之间纠缠流淌。 夏莯呼吸逐渐不畅,率先避开了目光。 对面的男人却仍旧淡淡地望着她,好像在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夏莯的嘴唇微动,鼓了几次勇气,最后还是缴械:“那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陆景予又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转身继续朝库里南走去。 夏莯跟在后面不禁哀痛: 太怂了!实在太怂了!! 就因为当年的事自知理亏,现在连反驳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唉,算了,今天是跟黎总第一次见面,迟到总归不太好,这个顺风车搭就搭吧。 夏莯默默叹了口气,抬手又把口罩的鼻夹紧了紧,这才跟了上去。 * 夏莯本来打算坐后排,陆大少爷却已然拉开副驾的车门:“坐前面吧,指个路。” “哦。”夏莯听话地走向副驾,等坐下来系好安全带才想起来: 可是她不认识路啊。 等陆景予坐进驾驶位,夏莯刚要解释一下,就见陆大少爷打开车机导航,问:“去哪儿?” 夏莯:…… 那还让她坐到副驾指什么路?! 夏莯如实回答:“天宁亲子广场。” 陆景予眼眉微挑,抬眸从后视镜里看她:“天宁,亲、子,广场。” 夏莯本来不觉得这个地点有什么问题,可听到陆景予把重音加到‘亲’、‘子’两个字后,耳尖莫名有些发热。 她连忙解释:“我是去那里工作。” 大概是对这个商业圈比较熟悉,陆景予关闭了电子地图,直接启动。 豪车确实环境舒适,冷气温度恰当好处,轻柔的音乐静静流淌,似有若无的雪松气息淡淡萦绕。 夏莯从小怕晕车,上车之前,她还隐隐担心自己会不会不适应,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陆景予开得很稳。 甚至,有些慢。 要不是夏莯知道陆大少爷大学时就考取了驾照,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新手。 当熟悉的雪松气息从四下包裹过来时,夏莯不禁偷偷抬起眼。 比起年少时的桀骜不驯,男人侧脸线条锋利冷峻了许多,整个人显得稳重且清冷。 他下巴微敛,目视前方,骨节分明的双手从容地转动方向盘,左手手腕佩戴一枚纯黑机械表,简约罗马刻度字与表圈上方的钢钉张扬出强烈的金属质感,而右手的手腕处,则是那颗熟悉的不起眼的小痣。 夏莯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黏在了那颗小小的痣上。 还记得在夏奶奶家借住的那一年,她偶尔会向陆景予请教问题。 陆大少爷就这样冷着一张俊脸坐在书桌前给她讲题。 男生的理科思维虽然非常强,却很是跳跃,小温莯有时听着听着就不小心溜了号,目光慢慢地就从纸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堆中移到了男生那只笔走游龙的右手上。 那个浅色的小痣,不偏不倚,正好长在手腕桡骨处。 少女时期只觉得这颗小痣落在大少爷的手上很好看,而现在竟然隐隐品出禁欲的味道…… 夏莯正盯着那颗小痣发着呆,猛然听到身旁男人淡声问她:”在看什么?“ 低沉的嗓音宛若惊雷霹在此时正在胡思乱想的夏莯头上。 女孩一惊,心跳差点儿停止。 她慌乱移开目光,狡辩摇头:”没、没什么。“ 男人没再追问。 只是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微的轻哼,说不清道不明其中的意味。 夏莯连忙垂下头,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口的乖巧模样。 但余光却忍不住心虚地向旁边的男人瞄去。 只见陆大少爷漫不经心地抬起左手,搭在他右手手腕的位置,若有所思地摩挲起那颗小痣。 夏莯头皮都要麻掉了! 自己刚才探索的眼神这么明显的吗? 以至于陆大少爷直接就发现了她的意图? 这、这也太丢人了吧! 宽大的口罩下,夏莯脸颊的温度不断升高,脑子里正一团毛线球乱糟糟缠绕,耳畔又听到陆大少爷淡声唤她的名字。 夏莯身子一颤,连忙转头:“啊?什么事?” 却在转过头的瞬间,惊恐地后知后觉: 刚才陆景予喊的名字不是‘夏莯’。 而是,‘温莯’。 7、第 7 章 夏莯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同时内心嘀嘀咕咕: 哥,我的亲哥,您这大喘气也太赤鸡了吧!好好的一句完整的话,非要拆成两段说么!! 夏莯缓了缓神,才随口编了个理由应付陆大少爷的问题:“哦,那个,她、有事过不来。” 陆景予哼了一声,态度模棱两可,说不上信也说不上不信。 夏莯这时才真的后悔了。 要是这一路上,陆大少爷揪着她问一些‘温莯’的事,她可不好招架啊!! 夏莯正提心吊胆着,就听男人拖着慵懒的调子缓缓发问: ”邻居是,从事少儿教育行业的?” 俨然一副网约车司机和乘客聊天的架势。 看来陆大少爷已然放弃了‘温莯’这个话题,夏莯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回去。 她”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陆大少爷漫不经心地追问:”具体是哪个领域呢?“ 夏莯坦诚回答:”美术。“ 话音刚落,夏莯立即咬住了唇。 她高一时是以美术特长生的身份进入的槐城六中,后来高二、高三,陆景予在夏奶奶的授意下给她远程在线辅导,发表过最多的言论就是”你能不能把你的美术天赋分出一丁半点儿给你的数学?“ 而自己现在这个回答,会不会让陆大少爷联想到什么…… 陆景予的表情却压根儿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他只是信口一问,无论对方回答‘美术’、‘舞蹈’、‘钢琴’……在他听来,都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夏莯再次放下了心。 陆景予则继续跟自己的乘客聊天:“那邻居来宜平工作,租好房子了吗?” 夏莯稍感狐疑。 为什么陆景予断定她是个刚来宜平工作需要租房子的新人? 不过她倒也没想太多,坦诚相告:“画室给提供了宿舍。” “宿舍?”这个回答倒让陆景予稍稍有些惊讶,他挑了挑眉,“在哪儿?” 夏莯摇了摇头:“具体位置我不知道,听说就在天宁旁边。” 陆景予微微皱起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再继续。 话题告一段落,夏莯也偷偷地舒了口气,陆大少爷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发问真的有些让人吃不消,希望赶紧到达目的地。 夏莯正暗暗祈盼着,手机却再次震动起来。 这次,是奶奶发来的语音信息,长达40多秒。 夏莯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她看了一眼前排的陆景予,点击了消息旁的‘转文字’。 进度指示符转了几圈后,一长串文字才逐渐显露出来。 因为有些口音,转译过来的文字不太确切,但夏莯还是感受到了那股浓浓的戾气和厌恶: 【你个死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我们养你这么大,你竟然还把你亲爸给拉黑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学生,你这么多年的学是白上了吗?真是个白眼狼!怪不得算命的说……】 后面的内容,夏莯没再往下看,而是直接点击了删除。 夏莯把手机息屏,转头看向窗外,她全身紧绷,微微咬住下唇,细密的长睫默然垂落,遮住眸中的黯淡。 虽然极力压制,但那些负面压抑的情绪还是如浪潮涌来,让人窒息…… * 忽然听到男人沉声发问:“怎么了?不舒服?” 夏莯一惊,转过头来。 这才发现库里南正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夏莯不禁错愕。 她觉得自己已经竭力克制了,怎么会表现得这么明显,连‘情感屏蔽机’陆大少爷都注意到了? 夏莯强颜欢笑:“没有,没事的。” 陆景予则冷着脸迅速开启全景天窗,又打开中央扶手箱,从中摸出什么向后递给夏莯,语气正式:“想吐后面有袋子。” 夏莯连忙解释:“没有,我不是想吐,我……” 正说着,她一眼看到了陆景予手心里的东西。 晶莹剔透的糖纸中,裹着一颗香橙果肉小方糖,温柔的橙色糖块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只看一眼就让人能不由自主分泌唾液。 夏莯的心脏像是被猛然击中,整个人愣在那里。 因为那是,她高中时最喜欢的糖。 * “吃么?”陆景予手还伸着,语气明显带了些许的不耐烦。 夏莯连忙道谢伸手去接。 糖块太小,她拿到糖的同时,指尖无意触到了他的手心。 夏莯尴尬地立即把手缩回,脸颊微微发烫。 陆景予轻嗤一声,转回头,把手重新搭回方向盘上。 夏莯把那颗糖在手心里攥了攥,宛若失而复得的珍宝细细摩挲,好半天才拆开那张能够折射出点点彩光的透明糖纸。 夏莯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眼陆景予。 陆大少爷正盯着前方的红灯倒计时,夏莯于是稍稍偏过去脸,把口罩摘下去一些,迅速把小糖块放入口中。 粉润的唇瓣细细抿起,一点一点将小小方糖融化,当熟悉的酸甜溢满唇舌,夏莯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愉悦,还有,些许的不解: 大少爷高中时特别不屑这种廉价的酸甜味儿糖,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豪车里呢。 随着糖块渐渐变小,夏莯的心缓缓充盈起来,轻快的跳跃的节奏在心底缓缓弹奏,刚才染了落寞的眼眸重新明亮起来,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 冷不防,又听前面的男人不屑评价:“吃个糖能高兴成这样。” 简简短短一句话,却让夏莯心惊肉跳起来。 因为,这是高中时陆景予每每看到她吃这种廉价桔子糖时表达鄙视的惯用语。 夏莯倒吸一口凉气,口中融化到最后的小小糖粒,一不小心直接咽了下去。 噎得她不由抻着脖子咳了一下。 陆景予一脸无语,从后视镜中收回目光。 恰逢绿灯跳变。 陆景予神色平淡地松开手刹,起步。 8、第 8 章 夏莯被这一会儿一个丢出来的包袱搞得心神不宁。 接下来的路上,她时不时地偷偷打量陆景予的脸色,试图找出什么破绽。可是陆大少爷始终神色平平,不像在戏弄她的模样。 最后,夏莯放下心来,刚才那句惯用语,估计只是大少爷在面对相似场景时的下意识反应吧。 等车开到江宁亲子广场,陆大少爷把库里南稳稳停到路边:“到了。” 夏莯连忙打开手机朝他递了递,温声问:“支付宝可以吗?” 陆大少爷向后靠在金色真皮座椅靠背上,顿了几秒才开口:“抱歉,我一般用微信。” 夏莯连忙切换app:“没问题,那我扫您。” 陆景予解锁自己手机屏幕,划了几下亮出二维码向她递去。 夏莯扫码,却发现是添加好友界面。 “那个,您给我支付二维码就行。”夏莯好心提醒。 陆景予眉骨微挑,继而平淡解释:“先加了好友吧,等我确定下来收多少钱再联系你。” 夏莯:……? 她狐疑地看了看男人平静如水的表情,猜测是不是正常顺风车交易需要走平台,而自己这种路边捡来的乘客可能需要私下计算车费? 夏莯因为还要去画室报到,也没花时间多想其中的弯弯绕绕,又跟陆景予客气了两句便准备离开,却不料安全带竟然解不开了。 夏莯按了几下都无济于事,刚要俯下身凑近去研究哪里出了问题,却察觉到旁边陆大少爷突然朝她俯下身来。 女孩身子一僵,呼吸都要停滞了! 陆景予侧过身来帮她解安全带,虽然绅士地没有触碰她一丝一毫,但是显然超过社交距离的交互还是让夏莯心跳直接飙上高速。 她绷紧脊背屏住呼吸,任陆大少爷帮她解安全带,目光四处乱瞄无处安放,手指不由紧紧攥住裙子。 陆大少爷却动作不紧不慢,条分缕析地研究着问题所在。 夏莯僵直地挺着,只感觉周围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属于陆大少爷的雪松气息越来越强烈…… 所幸濒临窒息前,陆大少爷终于重新坐直身子:“好了。” 他瞄了一眼身旁女孩红得能滴血的耳垂和脖颈,一本正经地解释::“抱歉,副驾的安全带不太好用了。” 夏莯这才渐渐松弛了下来。 要不是陆景予在旁边,她能瘫软在座位上。 她深深感受了一下能够自由呼吸的幸福感,这才敷衍着笑着回答:“没事没事。” 陆景予似乎还想说什么,夏莯已经迅速推开了车门:“谢谢,我先走了。” * 夏莯仓皇逃进了天宁亲子广场,满脑子都在循环播放刚才那个桥段。 怎么可以这么近!! 太不符合陆大少爷之前与异性保持绝对社交距离的人设了!! 当然,刚才那种情形,陆大少爷确实不能放任乘客不管。 可是,她明明也可以自己尝试解决的…… 夏莯脑子一团乱麻,等来到‘小跳蛙’少儿美术门店前,她才努力调整好情绪,摘掉口罩,给黎总发了微信。 没多时,一个穿着大方的女人便从店里出来,看见夏莯后笑脸盈盈:“是夏莯吧,来得挺快呀。” 夏莯礼貌打招呼:“黎总您好。” 女人笑着说:“别这么见外,叫我黎姐就行,我跟你罗老师可是十几年的闺蜜了。” 夏莯弯起唇角,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我记住了,黎姐。” 黎姐帮夏莯把行李箱放到前台的位置,领着她走进画室感受工作环境。 今天是周日,画室里的小朋友还挺多,大大小小的小朋友都穿着可可爱爱的小跳蛙绿色围兜,或坐着或站着在画板前作画,环境温馨又充满童趣。 店里除了黎姐,还有另外两个和夏莯差不多年龄的年轻女孩子在指点孩子们画画。经过她们时,因为画室里不能大声喧哗,她们就只是简单地对夏莯微笑点头表示欢迎。 因为第二天才正式上班,所以简单的入职手续办完后,黎姐便让其中一位叫蔺茹的老师带夏莯去画室提供的宿舍。 蔺茹跟夏莯差不多年纪,皮肤很白还有些婴儿肥,天生自来熟很是可爱,听完黎姐的交代,便一把挽起夏莯的手臂,亲热地说:“走,我带你去。” 结果还没走两步,她又一摸后脑勺:“哎呀呀,你先去按电梯,我回去拿下钥匙。” 夏莯笑着点了点头,准备先去直梯间,刚走出‘小跳蛙’画室,脚步却突然顿住。 只见商场中庭悬挂的缤纷气球还有巨型卡通海报前,一个男人正依靠着护栏打电话。 男人一身高定衬衫西裤,优越的大长腿笔直挺立。他右手将手机举到唇边,冷淡地讲着什么,左手则随性地搭在护栏上,长袖挽至手肘,强劲有力的手臂隐隐可见暴突的青筋,一枚黑色机械腕表,全黑冷酷,气场十足。 路过的家长和小孩子们都会不由自主地侧头多看他几眼,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男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夏莯的明眸倏然瞪大。 惊诧的目光从男人身上移过,继而缓缓转到了旁边: 一个异常眼熟的银色行李箱。 9、第 9 章 夏莯倒吸一口冷气。 啊啊啊,她刚才下车时竟然忘带行李箱了! 陆大少爷竟然给她送过来了!! 夏莯抬手给了自己一个栗子,刚准备上前,正在打电话的陆大少爷似乎感应到了,立刻抬起头来看向她。 夏莯的心猛然一跳: 她此时的脸上,没有口罩! 夏莯立刻转身,慌里慌张地背对着陆景予把口罩戴好。 只刚刚戴好,一回身,陆景予已经走了过来,他依旧在打电话,只是伸手把行李箱给了夏莯。 夏莯接过,压低声音:“谢谢,不好意思了。” 陆景予没有答话,只是点点头,然后抬手示意一起去直梯厅。 夏莯跟在旁边默默地拉着行李箱,心里忍不住嘀嘀咕咕: 陆大少爷这顺风车服务也太到位了吧,给她打个电话去车里取不就行了? 竟然还亲自送过来! 虽然这里就这一家画室,他找过来也不容易吧。 还有刚才,他看到她不戴口罩的样子了没? 应该,没,看到吧,毕竟她当时闪得还挺快的…… 等到了直梯间,夏莯去按了下行按键,陆大少爷则在距离她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神色不耐地又听了几句电话,便语气凉凉打断:“你要是再浪费我的时间,我就按我的时薪换算计费了。” 夏莯脖子一缩,顿时忐忑起来。 那他这么花时间给她送行李,不会也要按时薪换算计费吧! 电话那边还在继续解释什么,夏莯在这边心里不停地敲打着小鼓。 好不容易等陆景予挂断电话,夏莯才主动开口:“真是抱歉,我下车时忘记了。” 陆大少爷没有回答,目光却淡淡地落在那只小行李箱上。 夏莯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大脑突然‘嗡’了一声! 这只行李箱,是当年高三美术集训前,陆景予送给她的! 当年夏莯准备集训,在宜平上大学的陆大少爷放假回槐城,说正好办信用卡时送了个行李箱,就转手送给她了。 但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品牌其实非常昂贵,办信用卡根本不可能送。 夏莯一直小心呵护使用,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换掉…… 夏莯怕陆大少爷看到这款行李箱想起往事,连忙岔开话题:“那个,陆总。” 陆景予闻言抬眼:“嗯?” 夏莯小脸认真:“刚才车费多少您定了吗?我转给您。” 陆大少爷显然不在意:“不急,然后再说。” 眼看着陆景予的目光又要落向那只要命的行李箱,夏莯连忙把身子挪过去挡住对方的视线。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刻意,夏莯继续没话找话。 她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开口:“还有个事。” 陆景予看她。 夏莯心知这个问题很傻,但还是硬着头皮:“我刚才不小心听到您的电话,所以……所以需要把您的时薪换算后加进到车费里去吗?” 陆景予:…… 无语地磨了磨后槽牙,看向她的表情仿若在看一个智障。 夏莯被看得脸都烫了起来,连忙拉着小行李箱往旁边拉开一些距离。 同时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你只是暂时牺牲了自己在对方眼里的智商来换取了以后长久的和平。 夏莯假装有事低头去刷手机,陆大少爷也没再说什么。 很快,下行电梯到了,两扇亮如镜面的不锈钢门从中间缓缓打开。 夏莯因为要等蔺茹,没动。 而身旁的陆大少爷,也没动。 夏莯有些疑惑,难道陆大少爷是要等上行的电梯?那他也没有按上行的按键啊? 电梯门敞开等待了片刻,又缓缓向中间合拢。 这时,蔺茹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眼看着电梯即将关闭,她一个箭步冲过去,重新把门按开。 接着,蔺茹一脸狐疑地回过头:“怎么没人上电梯呢?” 夏莯:…… 她看了眼旁边仍在低头看手机的陆景予,走上来说:“我还以为你要等一会儿呢,你这么快就来了啊。” 蔺茹昂起头,摸了摸斜背着的小挎包:“嗯,钥匙就在包包里。” 两人走进电梯后,夏莯转身,却看到陆大少爷也懒懒地跟了进来。 夏莯:? 他也是下行电梯吗? 那刚才在等什么? 蔺茹刚才冲得太猛,这时才发现同行的是位身高腿长的大帅哥,不由眼睛放光,往旁边多看了几眼。 只是帅哥没领这个情,而是居高临下地瞥给了她一个寒气逼人的眼刀。 蔺茹瞬间感觉电梯里的温度直降了几度,不由往夏莯身旁靠了靠,再也不敢随便乱瞄。 蔺茹从小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夏莯,一个一个认真介绍:“这个钥匙是咱们宿舍单元楼门的,这个呢是宿舍门的,还有这个是你那个单间的,要收好哦,尤其是宿舍门的钥匙,丢了的话我们就得重新换锁。” 夏莯伸手接过来:“好的,放心。” 蔺茹继续热心地跟夏莯唠嗑:“咱们画室虽然待遇一般吧,但黎姐人真的超好,随荫小区这套房是她专门为员工提供宿舍买下的呢。” 夏莯不禁惊诧,真没想到这个宿舍竟然是黎姐的房产。 “不过。”蔺茹耸耸肩,“宿舍环境确实差了点儿,毕竟是老破小么,你懂得。” 蔺茹说到这里,突然压低嗓音:“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虽然蔺茹的嗓音很低,但夏莯的心还是轻颤了一下。 她下意识悄悄瞧了一眼电梯另一角的陆景予。 还好,大少爷仍在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举动。 夏莯收回目光,又觉得自己真是好笑,就算被听到又能怎么样呢? 别说陆景予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是知道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夏莯摇了摇头:“没有。” “哦哦。”蔺茹解释,“咱们画室是这样,如果你不住宿舍,每个月给提供两千元的租房补助。之前住在你那屋的妹子就是这样,有了男朋友后就搬出去住了,每个月能多两千块钱呢。” 夏莯眨眨眼:“那挺好的呀。” 蔺茹上下打量着夏莯,语气肯定像在打包票:“相信你也很快就会有男朋友的!” 夏莯的脸立刻就红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那位自从进电梯以来就不发一言的大少爷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咳嗽了两声。 夏莯和蔺茹一惊,同时抬头。 只见大少爷面无表情地伸出修长的手臂,在电梯按键面板上,重重地按下了b3停车场的位置。 10、第 10 章 地图上的‘随荫小区’到天宁的直线距离不算远,却弯弯绕绕地藏在一片居民区中间。 小区年久失修,物业形同虚设,几幢五层砖砌板楼又矮又旧,墙皮斑驳脱落如干瘪的树干,各家各户随意拉扯的电线在空中缠成了蜘蛛网。 蔺茹领着夏莯来到最里面的一栋单元楼,宿舍在最高层五层。 夏莯拎着行李箱,跟着蔺茹一步一步爬上顶层。 蔺茹打开房门,热情地介绍每个房间还有公共电器的使用方法,最后一脸得意地说:“我们是周一听说你要来的,这几天赶紧把房间整理了一下,怎么样,还不错吧。” 夏莯看着干净整洁的公共区域,发自内心地表示感谢。 蔺茹又跟夏莯说了些注意的事情便先回画室了。 夏莯把蔺茹送走,推着行李箱走到空余的那个单间门前。 这间卧室面积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就不太放得下其它什么家具了。 但最大的好处是窗子朝南。 盛夏的阳光穿透玻璃,在床垫上烘烤出一片整整齐齐的炽热。 夏莯把自己的小房间整理干净,又把行李箱带来的物品分门别类放好,最后吹了吹额前刘海,唇角上弯: 她在宜平有家了。 * 一切收拾妥当,夏莯准备去超市购物。 按照蔺茹介绍的路线,穿过一条长长的宽敞的过街天桥去往西边的平价超市。 夏莯缓缓地爬上天桥台阶。 等来到天桥中间时,她停下脚步,扶着栏杆欣赏着桥下穿梭的车水马龙。 敞阔的环城快速路绵延向前,一眼看不到头,彷佛接上了宜平远处开阔的西山。 车辆川流不息,让人深刻感受到这座城市生机勃勃的生命力流转。 温柔的夏风拂起柔顺的发丝,夏莯想起自己高三时奋力拼搏,期望高考能考到这座城市,却没想到,最后命运无常,几乎毁掉了她的梦想。 兜兜转转,从那一年的高考到现在,整整五年,她现在,终于真真实实地踏上了这座城市的土地。 梦想成真。 奇妙,又有飘渺的不真实感。 夏莯在天桥上吹了吹风后,刚准备离开,目光猛然凝在了不远处的一座摩天大厦上。 深蓝色玻璃幕墙气势磅礴,彰显出这家公司的现代化与科技感。 顶端的logo,则是一只抽象图标,简单的线条勾画,像陀螺,像漩涡,更像一只徐徐爬行的蜗牛。 而这家公司名称则直接印证了logo的释义:‘蜗牛世界’。 创建《极昼》的蜗牛世界。 夏莯呼吸微顿。 她默默地看了片刻,最后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 等夏莯走进超市后,在天桥上吹了吹风后愉悦立马碎了一地。 虽然她早就听说宜平物价高,但是,没想到这么高,这什么平价超市,比临水的物价贵了一倍多还不止!! 想到自己账户上那可怜兮兮的存款,夏莯打开手机便签本,在购物清单上删删减减,只留下一些必需的生活物品,其它一些不太急需的……呜呜还是等发了工资再说吧。 超市很大,货品琳琅满目。 夏莯意兴阑珊地反复对比,挑选了几件性价比最高的必备用品,拎着购物篮去收银台结账。 排队的人不少,夏莯悻悻地站在队伍的尾巴上,emo了一会儿,最后在心里给自己小小的打气: 没关系的,第一个月确实很艰难,等以后有了工资,进入良性循环,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夏莯跟着人群,慢慢向收银台挪去。 她打开空间,愕然地发现中午发出的那条说说的留言异常火爆! 夏莯茫然地点进去细看。 这才想起来,宿舍大姐的那条‘酒后吐真言’的评论她还没有来得及否认。 夏莯心一紧,直觉不妙。 果然,大姐的那条留言下盖起了高楼: 【酒后吐了什么真言?偶好像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什么?咱们莯莯公主有情况?】 【放个小板凳,我要吃瓜!!!】 …… 大家关系都不错,之前线下小聚时,那几个队友也见过夏莯,还开玩笑八卦过她的个人感情,只是当时夏莯缄口不提。 现在,有了这么一丝捕风捉影,大家当然要半开玩笑地起哄一番。 夏莯刚要澄清,一跳新的留言跳出: don’t:【她暗恋的人在蜗牛?】 夏莯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把那条说说整个儿毁尸灭迹。 等删除完成,夏莯才不禁后悔,好像有不打自招的嫌疑。 果然,don’t发来私信: 【欲盖弥彰?】 夏莯:…… 夏莯打算装死,当没看到这条信息,don‘t却再次发来: 【怪不得你改主意来宜平了】 夏莯:…… 夏莯大四开学不久时,don’t问过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她当时回答说本校读研或者留在临水工作。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直到今天中午他说自己去临水了,才再次跟她联系上。 夏莯正想着怎么解释,don’t继续诚心发问: 【方便透露叫什么名字?我在蜗牛有熟人,可以帮你打探一下对方的情况】 夏莯:!! 连忙打字: 【没有的事!!!】 【你别乱想!!!】 don’t回答风轻云淡: 【有需要随时联系】 【不要讳疾忌医】 夏莯:…… 她没再回复,收了手机继续排队。 其实关于她为什么突然改变决定来了宜平,夏莯自己也说不清,就好像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夏莯低头看去,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宜平。 刚来宜平,她还不认识什么人,应该是打错了吧。 夏莯没有理睬,只是把手机调成静音,任它自动挂断。 等夏莯结完账,才注意到那个陌生号又连着打来两遍。 真是找她的? 夏莯正想着要不要回拨,一条微信跳了出来: 【没存号?】 发信者,是中午刚刚新加的微信好友。 夏莯:…… 这才想起来,这个号码是陆景予的。 中午她给他打电话时以为他是温见峰的‘狐朋狗友’,所以没有存上姓名。 夏莯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要找自己,更不知道为什么他断定她是因为陌生号不接,而不是因为没有听到。 夏莯单手拎着购物袋,边往超市外走边写微信: 【抱歉,刚才不太方便接电话。】 她正准备问他是不是车费的事,陆景予的电话却再次打了过来。 夏莯狐疑着,按了接通。 冷寂如淬了冰的声线从话筒中悠悠传出: “喂,邻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通话有些失真,‘邻居’这两字听起来有些低哑,仿若羽毛似有若无地从心尖划过。 夏莯微愣片刻,连忙一本正经回答:“陆总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陆景予的嗓音听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麻烦邻居个小事。” “把温莯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找她有事。” 11、第 11 章 夏莯顿时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几乎裂开。 什、什么? 陆景予要直接跟‘温莯’联系!! 夏莯支吾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回答:“她、她今天特别忙,我联系不上……” 陆景予对这个回答没有任何质疑:“哦,那行吧。” 夏莯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一关就这么轻易地过了。 然后听到陆景予继续:“那麻烦邻居把温见峰的电话给我吧。” 夏莯:!! 那更不行!! 她可不想让温见峰和陆景予直接联系上。 女孩正准备胡乱编个借口,就听陆景予戏谑:“邻居是不是想说没有温见峰的手机号?” 夏莯:…… 几年不见,陆大少爷这么会揣测人心了? 夏莯的脸颊微微发热。 中午自我介绍时说是替温见峰来送礼,眼下要是否认有温见峰的联系方式,确实太离谱了。 她轻咳了两声,拖延了几秒的时间,缓慢地,迟疑着,组织着自己的话语:“那个,温莯跟温见峰关系不怎么好,您就是要到温见峰的手机号也没什么用……那个,能麻烦问下您找她有什么事吗?我,也许可以想办法转告她。” “不是我找她,是我奶奶找她。至于什么事么……”陆景予拖了拖腔调,彷佛仔细回忆了一遍,最后给出的答案掷地有声,“我也不清楚。” 夏莯:…… 这倒也符合夏奶奶和她这个大孙子之间的相处模式。 沉默片刻,还是陆大少爷主动开了口。 非常善意地给夏莯指出一条‘光明大道’:“这样吧,邻居你自己过来跟我奶奶谈谈,知道什么事后转告给温莯就行。” “我??”联想到自己此时的身份设定,夏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我?去找您奶奶?” 陆景予轻嗤,反问:“不是你,难道是我?” 夏莯:…… 陆大少爷的思维模式还是这么别具一格。 夏莯试图把大少爷的思路拉回正轨,委婉提醒:“我就是个帮人送礼的邻居而已,我去看您奶奶不合适吧?” 陆景予倒也痛快:“那行,把温见峰的电话给我。” 夏莯:…… 总感觉被陆景予狠狠拿捏了,好像又没证据。 夏莯开始犹豫。 平心而论,她是想见夏奶奶的,当时住在陆家,夏奶奶对她甚至比她那亲孙子陆景予还上心。 可是…… 夏莯正犹豫着,就听陆景予又似不经意地补了一句:“邻居要是方便的话,希望能尽早过来,医院八点后就不准探视了。” “啊?奶奶她住院了?”夏莯脱口而出,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 陆景予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嗯”了一声,幽幽回答:“是啊,住院了,所以我们才着急找温莯啊。” 夏莯不知道‘夏奶奶生病住院了’和‘着急找温莯’之间存在着什么必然联系,但是此时良心迫使她不可能再无视下去: “好的,请问是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 陆景予则立即反问:“你在哪儿?我开车去接你。” 夏莯连忙拒绝:“不用麻烦了,我打车就行……” “我去接你。”陆景予语气不容置喙。 大概也觉得有些强硬了些,陆大少爷又连忙放缓语气,像是给出了足够的诚意,“放心,这趟车免单。” 夏莯:…… * 夏莯本以为今天中午是她和陆景予的最后一面,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害怕副驾的安全带再出什么幺蛾子,夏莯选择坐在了后排。 她戴着口罩,坐在后排一言不发。 陆大少爷也不说话,车开得很稳,也很慢。 夏莯一直惦记着陆景予电话里说的‘八点后就不允许探望病人了’,可是眼下陆大少爷稳稳当当的样子实在让人捉急。 更让她困惑地是,怎么看都觉得陆大少爷的脸色比中午见面时更加晴朗。 夏莯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轻声建议:“时间会不会来不及?要不要开快点儿?” 陆景予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不急不徐开口: “开快了,你不晕车?” 一句吊儿郎当的反问,却让夏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高中时,陆景予是知道她怕晕车的,甚至之前还拿这个梗取笑过她…… 难得,他又认出她了? 可是如果认出了,他还能这么平心静气? 还是说,这句‘开快了,你不晕车?’就是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含义的询问句? 夏莯脑子一团浆糊…… 陆景予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答,抬头从后视镜看去。 只见女孩正小脸皱巴巴地思考着什么,跟她高中时每每解答数学难题时一样的纠结表情。 陆景予:…… 很是无奈,刚想说些什么岔开话题,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他扫了眼来电归属地,微微挑了挑眉,点了接通。 立刻,一个十分讨好谦卑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请问,是陆总吗?” 夏莯正发着呆,闻言猛地一惊! 是温见峰! 温见峰直接把电话打给了陆景予!! 大概是他知道让她引见这条路行不通,所以就自己主动出击了! 夏莯的呼吸都要停掉了,就听见陆景予平静询问:“哪位?” 温见峰的语气愈发热情:“陆总好啊,我是温莯的爸爸温见峰,今天让她给您带去了一箱礼酒,您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夏莯:…… 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玩脱了。 陆景予会怎么回答? 说他没见到温莯,是温莯的邻居来送的吗? 两人稍一对质,夏莯的身份就不攻自破了…… 陆景予则淡淡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紧张到不能自已的女孩子,对电话那边’嗯‘了一声,语调平静:“收到了,谢谢您,之前的事不用这么客气。” 夏莯的心顿时放了回去。 果然,陆大少爷还是这么不拘小节。 温见峰大概没想到陆景予对他这么冷淡,显然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没话找话:“那个……不是客气,就是我们莯莯现在去宜平上班了,人生地不熟的,想麻烦陆总帮着照看照看。” 陆景予这回倒是非常配合:“没问题,您放心。” 夏莯:…… 暗暗腹诽:你连‘温莯’都没有见到就敢这么大包大揽? 温见峰又寒暄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夏莯立刻松了口气。 看陆景予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温见峰应该从他身上占不到什么便宜,她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然而,她还把心完全放踏实,就听到陆大少爷缓缓开口: “邻居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夏莯脊背一僵,重新坐直身子。 陆景予这是在暗示什么? 莫非猜到她的身份了? 那她该如何应对? 是应该直接承认还是继续演戏? 相比于女孩的坐立不安,陆大少爷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继续开着他的车,似乎给夏莯留出了足够的时间来应付这个小小变故。 夏莯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其实,是温莯让我过来送礼的。” “哦?”陆大少爷似笑非笑,“所以你俩是一起刚来宜平工作的?” 夏莯:…… 脸颊的温度逐渐攀升,但还得费力地编着故事:“对,对,我们正好一起从槐城坐高铁过来,然后,她,临时有急事,就托我送过来了……” 陆大少爷点了点头,像是信了她的鬼话,没再继续追问。 夏莯不由舒了口气,看来这关算是又糊弄过去了。 下一秒,却听到陆大少爷继续发问: “那,温莯跟邻居聊起过我吗?” 夏莯:…… 担心自己会说漏,敷衍着微笑否认:“我跟温莯不算特别熟,没有听她说过您。” “哦。”陆大少爷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前方路口拐弯。 陆大少爷转动方向盘,等库里南稳稳拐到一条新路上后,男人才悠悠开口: “那我给你介绍一下温莯和我的关系吧。” 夏莯:!!…… 12、第 12 章 陆景予也不管夏莯想不想听,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温莯呢,因为她姑姑的缘故,高一的时候在我家借住了一年。” “我奶奶特别喜爱她,跟亲孙女一样。等我高考后全家搬来宜平,我奶奶甚至想把她一同带到宜平,不过,”陆景予抬眼从后视镜看了看夏莯,“她拒绝了。” 夏莯脚趾微微缩起,没有吭声。 “后来……”陆景予拧起了眉,顿了片刻,“高考后她就跟我们断了联系。” 夏莯的心倏然收紧,她有些不太敢继续听下去。 她不知道那件事情,陆景予究竟知道多少。 好在陆景予直接把这段跳了过去:“我奶奶这么多年一直惦念着她,总念叨着不知道温莯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基于这么长的铺垫,陆大少爷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老人么,念叨久了都快成心病了。所以辛苦请你来一趟,陪她聊聊温莯的事,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准病就好了。” 夏莯对于夏奶奶确实心有愧疚,于是轻轻点头:“好。” * 很快,库里南开到了医院。 夏莯准备下车时,却对自己从超市买的日用品犯了愁: 总不能拎着这个购物袋去看望夏奶奶吧。 夏莯于是跟陆景予商量:“陆总,我刚才在超市买的东西没来得及放回宿舍,能不能先放到您的车里,等走的时候我再拿上?” 陆景予回头,垂眸瞅了瞅透明袋子中那几样可怜兮兮的小分量日用品,语气淡淡:“行。” 夏莯松了口气,又问:“另外,这附近有超市吗?“ 陆景予一挑眉:“还有什么没买全?” 夏莯:…… 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我不是给自己买东西,我是想给奶奶买些水果。“ “哦,那用不着。”陆景予说着,解开安全带,起身下车。 在合上门之前,男人低低说了句什么,嗓音很轻,夏莯听不太真切。 过了两秒,夏莯才隐隐琢磨出他刚才说的,好像是: ”你人来了,比什么都好。” 陆大少爷的语气让夏莯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愣怔了半天,才再次自我宽慰: 他的意思应该是,她作为温莯邻居过来陪奶奶聊聊天,让奶奶高兴起来,所以比什么都好吧。 夏莯放下了心,紧随陆景予身后下了车。 一个大男生远远地跑了过来,正是夏莯中午送礼时,管陆景予叫哥的那个小跟班。 小跟班看见夏莯,顿时愣住,转头看向陆景予:“哥,你不是说是去找温莯姐吗?怎么把邻居小姐姐给接来了?” 陆景予没有直接回答,敷衍地“嗯“了一声,单手插兜向前走去。 小跟班见从他哥那里得不到答案,只好转而看向夏莯:“小姐姐,我哥怎么把你给拉来了?” 夏莯只能解释:“嗯……那个,我暂时联系不上温莯,所以,”她顿了一下,“陆总说让我过来先跟奶奶聊一聊。” “切。”小跟班冷哼一声,“他现在倒是想到有求于你了,中午那会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夏莯:??? 三个人一起走进住院部,小跟班主动介绍起自己:“小姐姐,我叫陆景晟,你以后叫我小晟就行。” 夏莯微微诧异。 她上高中时,听夏奶奶说过陆景予有个亲弟弟叫小晟,所以就是这个小跟班吗? 这时又听到陆景晟问:“邻居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夏莯这才意识到,重逢以来,陆景予每次都是称呼她‘温莯邻居’,竟然一直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看了看走在他俩前面的陆景予,夏莯犹豫了一下:“我叫夏莯。” “哈!”陆景晟乐不可支,嗓门也不自禁放大,“这也太逗了吧!你跟温莯姐姐还真是邻居啊!名字里都带个‘莯’字!” 夏莯不由忐忑起来,心虚地看了一眼已经走到直梯前的陆景予。 陆景予似乎没有注意到,只是不耐地回头问:“你俩坐不坐电梯?还是要走楼梯?” 陆景晟和夏莯连忙快走了两步。 夏莯以为是因为直梯里有其他人,陆景予不愿意让别人多等,所以才催促他们,可是等走到近前,才发现直梯里空无一人。 就好像,他刚才是在故意打断她和陆景晟之间的对话。 * 陆景晟真的是个非常喜欢与人交流的小少爷。 进了电梯后,他立刻就找到了新的话题:“夏莯小姐姐,我记得你中午时就戴着个大口罩,怎么现在还戴着?听你声音,不像是感冒了啊?” 夏莯:…… 想起之前室友花粉过敏,于是按照这个编了个理由:“哦,我有些花粉过敏,所以这段时间需要佩戴口罩。” “哈哈那咱俩可是敏友呢!”陆景晟立刻兴奋起来,“我跟你说,我是对春季花粉过敏,一到春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姐姐你这是夏季花粉吧?” 夏莯没想到不管什么话题都能激起陆小少爷的兴趣,只好点了点头:“嗯,可能是吧。” 陆景晟刚准备继续侃侃而谈,却挠了挠头:“不对呀?按理说宜平的七月,哪怕是夏季花粉,浓度也很低很低了呀,你怎么还这么严重需要一直戴着口罩呢?” 夏莯:…… 感觉这个话题逐渐趋于危险。 好在陆小少爷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一脸关切诚心劝道:“小姐姐我强烈怀疑你是其它过敏原,建议你有机会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测吧。” 夏莯:…… 勉强挤出笑容:“我知道了,谢谢。” 电梯到了,陆景予按着开门按键,示意他们先出。 夏莯经过他身旁时,却听到男人漫不经心地接了句:“也可能是对人过敏。” 夏莯:!!…… 陆景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边往外走边抬头问:“哥,你刚才说什么?” 陆景予松开按键,跟着走出直梯,冷声回答:“我说,你先去护士站给奶奶拿药。” 被支配走开的陆小少爷:…… * 夏莯跟在陆景予身后向前走着,那句‘对人过敏’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总感觉陆大少爷在隐隐暗示着什么,可是又不太确定。 等走到走廊尽头,陆景予推开病房门,夏莯一眼就看到病床上的夏奶奶。 七年了,夏奶奶明显苍老了不少,满头白发,整个人略显消瘦,满脸堆积起层层叠叠的皱纹。 老人正靠着床闭目休息,一眼看到夏莯,浑浊的眼球立刻染上欣喜的光亮:“莯莯?” 夏莯心里不禁一阵酸楚,此时也顾不上解释什么‘夏莯’还是‘温莯’,她快步走到病床前:“奶奶,您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夏奶奶笑着摇头:“没事没事,老毛病了高血压,本来下午时过来想拿些药,你景予哥哥不知道怎么了,听说后就立刻打了个电话给我的主治医生,也就是他之前一个老同学,非要把我留下来住院说要安排个全面检查。” 夏莯:??? 迷茫地看向陆景予。 陆景予则一脸坦坦荡荡,就好像刚才在电话里故意误导让夏莯觉得奶奶病得很严重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这时,陆景晟拿完药走了进来,夏奶奶连忙介绍:“小晟,这个就说奶奶之前跟你提过的温莯姐姐。” 陆景晟边把药放在桌子上边认真反驳:“奶奶,你认错了,这个不是温莯姐姐。” 夏奶奶白了他一眼:“想哄奶奶啊?奶奶才不上当呢,别看她戴着口罩,奶奶也能认出来,就是莯莯。” 陆景晟一屁股坐在奶奶身旁,极具耐心地劝说:“奶奶,她真的不是温莯,她叫夏莯。” 夏奶奶眯起眼,仔仔细细打量夏莯露在口罩外的眉眼。 好半天,才轻声试探着问: “莯莯,你随你妈的姓了?” 夏奶奶的话宛若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夏莯的脸颊直接烫了起来。 她慌乱垂下头,但余光还是能感受到陆景予和陆景晟齐齐看向了自己。 “我……”夏莯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恰好,有护士进来例行测量血压。 夏莯往后退了两步,同时在心里迅速盘算该怎么办。 忽然,感觉肩膀被轻轻一拍。 夏莯抬头。 只见陆景予面色无波无澜: “跟我出来一下。” 13、第 13 章 夏莯认命地跟在陆景予身后走出了病房。 夏莯高一住在陆家时,曾经跟夏奶奶聊起过自己的妈妈也姓夏,夏奶奶后来就总笑着说那她就算是夏莯的娘家人。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老人家居然还记得。 夏莯脑子里一团乱麻,向前每走一步都宛若凌迟。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被戳穿了谎言。 其实对于她来说,说谎丢脸都是其次。 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景予,怎么解释当年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更不知道,如果陆景予问起当年她在电话说的那个问题,她要回答什么…… 陆景予走到走廊尽头,伸手把窗子推开,带着凉意的夜风,将被赫然揭开身份的尴尬冲淡了几分。 他望着窗外看了片刻,转身,面色平静地看向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夏莯。 夏莯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手指紧紧攥在掌心,嘴唇微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景予似乎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目光无意落在某一处后,却突然沉默了。 片刻后,他缓缓重新开口: “抱歉,我奶奶年纪大了,认定的事情别人怎么解释都不通,你别放在心上。” 夏莯闻言猛然抬头。 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陆景予淡然解释:“我奶奶现在是铁了心把你当成温莯,所以才会找各种理由和证据……老人家么,固执己见,烦请邻居不要放在心上。” 夏莯:!!! 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戏剧性的转变! 她甚至都做好了要坦白的准备,却被陆景予硬生生转回了局面! 夏莯脑子有些混乱。 眼下的情况,跟今天初见时差点儿被小跟班戳穿关系时的情形一样,明明她都觉得陆大少爷已经打算坦诚相见了,却不知为何形势又急转直下。 除了有种绝地逢生的侥幸外,夏莯也不禁有一丝丝疑惑: 陆景予,就真的不记得她了吗? 夏莯正心里犯着嘀咕,就听到陆景予继续:“不过呢,我倒是突然有了个想法,如果我奶奶坚持认为你是温莯的话,麻烦请邻居能不能今天暂且假装一下?” “什么,假装?”夏莯茫然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嗯,假装。”陆景予微微低头,仔细辨别夏莯眼眸中流露出的情绪,“假装你就是温莯,陪我奶奶聊聊天。你不用紧张,别怕穿帮,就顺着她的话随便说些什么都行,毕竟这些年来温莯的真实情况,我们谁也不知道。” “额,这个,我……”夏莯犹豫着。 似乎看出了夏莯的纠结,陆景予软下嗓音,宛若极具耐心的猎人,一点点引诱猎物上钩: “小邻居,你这是第一次见到我奶奶,没有对比,所以感觉不到她的情绪变化。但对于我们来说,可以非常明显地感受到她现在的高兴。“ ”我奶奶惦记温莯太久,以至于都有了心病,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她你不是温莯的事实,恐怕老人很难接受。“ ”我也知道,这种事对于邻居来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所以邻居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都会竭力满足。” 也许是大少爷难得有求于人的口吻让人不忍拒绝,也许是因为夏莯一直觉得自己有愧于夏奶奶对她的偏爱…… 她再次动摇了。 算了,来都来了,就帮这一次忙吧。 夏莯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帮这一次,不过,”夏莯抬头看向陆景予,脸色郑重,“我不需要任何报酬。” 陆景予对这个回答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意外。 他抬了抬下巴:“那谢了。” 夏莯刚准备离开,又听到身后陆大少爷又补了一句:“如果邻居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我会尽全力帮忙。” 夏莯知道陆大少爷做出这样的承诺是因为不喜欢亏欠别人,虽然她心想的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但表面上还是给足了对方面子:“好,谢谢您。” * 夏莯走回病房的时候,护士已经离开了。 病床旁,陆景晟还打算继续和奶奶聊刚才未完的话题,陆景予却一把揽住他这个亲弟弟的肩膀: “走。” 陆景晟抬头,不明所以:“啥事?” 陆景予手劲儿加大:“出来说。” 陆景晟就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被陆景予拽出了病房。 陆景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到自家大哥走出病房后还反手把门关严,不由凑过来一脸好奇:“哥,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陆景予单手插兜,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看你在里面闷得慌,领你出来溜溜。” 陆景晟:“哈?” 陆景予指着前面走廊里一处空调的出风口:“你站这儿就行。” 陆景晟:…… 立刻反驳:“你要是热你自己出来不就行了?我还没听完呢……”说着,他重新往病房走去,还疑惑地问向他哥,“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突然,他眼珠一转,停住脚步,继而颠颠儿地凑到亲哥身旁:“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个小姐姐到底是不是就是温莯姐姐了?” 陆景予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反问:“我怎么知道?” 陆景晟瞪大眼睛愤然指责:“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跟她很熟吗?” 陆景予划着屏幕的手指微顿。 默了两秒,冷淡回答:“她,跟我不熟”。 陆景晟:? 这个回答怎么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陆景晟看看亲哥正在查电子地图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意思,于是嘀咕了一句:“那我自己回去听听。” 结果才刚刚迈出半步,就被一条突然横出来的优越大长腿绊了个趔趄。 陆景晟:…… 好半天才站稳了,气鼓鼓地看向始作俑者:“哥,你干嘛啊。” 陆景予抬头,目光淡淡:“干什么去?继续掰扯她到底是温莯还是夏莯?” 陆景晟挺直脖子:“昂。” 陆景予难得端起了为人兄长的架子:“她说她是夏莯就是夏莯,以后别再问了,不礼貌。”说完,又不耐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一样,就喜欢往大人们跟前凑热闹。” 陆景晟:!!…… 陆景予把手机息屏,收起:“这件事你不要掺和了,等夏莯出来后给我打个电话,我送她回去。” 陆景晟不解:“那你干嘛去?” 陆景予头也不回:“我去趟超市。” 走了两步又回头凉飕飕地威胁,“你要是再进去捣乱,那辆库里南你以后连摸也别想摸。” 陆景晟:…… 14、第 14 章 兄弟俩走出病房后,夏奶奶拍了拍自己的病床:“莯莯你坐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夏莯听话地坐了过去。 夏奶奶看了看她,关切询问:“莯莯,你怎么戴着口罩,是感冒了吗?” 夏莯犹豫一下,顺手推舟回答:“嗯,前些日子感冒了刚好,怕传染您,我就不摘了。” “嗨,没事。”夏奶奶倒是不介意,她又仔细打量着夏莯的眉眼,笑得连皱纹都舒展开来,“和高中时一样好看,眼睛还是这么漂亮,水灵灵的,不摘口罩也能认出来。” 夏莯不禁有些晃神。 是吗?只通过眼睛就能认出来吗? 夏奶奶没有注意到女孩子的心事,慈爱地拉起她的手:“莯莯啊,你来宜平是旅游吗?” 夏莯坦白回答:“不是的奶奶,我是来工作的。” “来宜平工作了?那可好呀!”夏奶奶眉开眼笑,“莯莯你在哪儿工作呀?做什么行业的?” 夏莯如实回答:“在天宁亲子广场的一家画室当少儿美术老师。” “天宁亲子广场……”夏奶奶默念了两遍,“哎,那不就在景予的的公司旁边吗?” “啊?”夏莯脸颊顿热,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是,是么?” 夏奶奶非常肯定:“没错,就在那儿旁边,哎莯莯那你有地方住吗?要不就住你景予哥哥家吧,他那房子大,就一个人住的也空着。” 夏莯一惊,连忙拒绝:“不用了,谢谢奶奶,我们画室提供宿舍,上班很近的。” 老人家又劝说了几次,见夏莯强烈拒绝就没再强求。 唠了几段家常后,转而问道: “莯莯,你有男朋友了吗?” 夏莯微微红了脸:“还,还没有。” 夏奶奶笑起来:“没事,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看你景予哥哥,比你大两岁呢,不是也一直单着么?”说完,又一脸认真地嘱咐,“你刚来宜平,可千万别自己急着找,奶奶帮你选个好的。” 夏莯耳尖都烫了起来,使劲儿摆手:“不用不用,谢谢您了。” 夏奶奶立刻绷起脸:“怎么跟奶奶这么客气?你忘了奶奶之前可是把你当亲孙女对待的。” 夏莯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解释:“不是,我、我只是……” 夏奶奶不由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么多年没见,跟奶奶生分了。” “唉,要是你姑姑还在就好了。” “你姑姑她,怎么就那么寸,赶上那种事了呢……” …… 夏莯离开病房前,夏奶奶一再强调:“莯莯,平常没事多来看看奶奶啊。” 夏莯努力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好。” 走出病房时,恰好走廊里陆景予兄弟俩都不在。 夏莯也没有要找他们的意思,迅速走出医院。 刚走到外面,有一点凉意落在她的脸颊上。 夏莯抬头。 不知何时飘起了雨滴。 * 雨点先是一滴一滴规律下落。 没多时,便串联成珠,织成雨帘。 喧闹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亮起车灯,各色光束在雨雾中杂乱交错。 世界喧嚣吵闹。 坐在公交站长椅上等车的夏莯却失魂落魄。 夏奶奶刚才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你姑姑她,为什么会赶上那种事? 女孩深深地低下头,瘦弱的肩膀忍不住微微颤动起来…… 像之前多少次噩梦中惊醒一样,她痛苦不堪,又无力自责…… 过了不知道多久,夏莯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赫然发现有十几通未接电话! 全部来自一个号码! 这回,这串号码她记住了。 是陆景予。 夏莯这才猛然想起,她的购物袋还在陆景予的车上! 可是她却先离开了! 夏莯看了眼公交电子站牌的实时提示,末班车即将到来,她赶不回去了,只能今天先借用室友的,明天再跟陆景予约个时间去取。 夏莯想好了安排,刚准备给陆景予拨电话,对方的电话却再次打入,夏莯连忙点了接通。 几乎是瞬间,陆景予低冷又略显急切的嗓音从话筒那边传来: “在哪儿?” 夏莯莫名觉得心虚,小声回答:“不、不好意思,我没听见电话,我现在正准备……”夏莯说到这里,意由心转改了口,“我已经坐上公交了,留在车里的东西能不能明天去找您取?” 那边却没有答话。 安静得彷佛是断了线。 夏莯等了片刻,把手机拿下来,看着屏幕上还在一秒一秒流逝的通话时间,开始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在听。 夏莯又轻声“喂”了一声,那边才哑声开口:“我知道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夏莯:…… 她收了手机,抬头看去,一辆老式的铰接公交车正刷着雨刮器准备进站。 夏莯于是站起身,准备走到指定候车位置。 可几乎是同一时刻,刚才在附近躲雨的其他乘客们呼啦一下全挤到中间车门前。 夏莯没有什么经验,立刻就被挤到了人群边儿上。 夏莯看了看车厢里的情况,她应该上的去,于是便继续留在站台上躲雨,让别人先上。 因为是末班车,又赶上雨天,上车的人拥挤推搡乱乱糟糟,因为被别人的伞不小心蹭到了或者被踩了脚而吵嚷不断,乘务员从窗子伸出头来一直在维持秩序,喊哑的嗓音却被混杂的雨声淹没,几乎于事无补。 夏莯耐着性子等着,直到公交车门前只剩下了三、四个人她才站起身走了过去。 从站台到公交停靠的位置这一小段路没有遮挡。 前面有个老太太的公交卡刷不上了,上车的排队停了下来,夏莯恰好站在了雨中,她没有伞,便把手抬起放在头顶挡些雨。 她无意中余光察觉,有个男人正大步朝这里疾步跑来,大概也是赶末班车的吧,夏莯也没有放在心上。 又耽搁了片刻,刷不上公交卡的老太太终于放弃了,骂骂咧咧地从钱包里拿出纸币投了进去。 人群这才终于又开始挪动。 就在夏莯准备抬腿上车前,蓦地手腕一紧,似乎被什么人牢牢握住了! 她悚然一惊,立刻意识到,是那个刚刚跑到公交前的男人! 他要做什么? 夏莯立刻转头。 与此同时,一把银色骨柄漆黑雨伞直接撑在了她灰蒙蒙的上空。 伞外。 雨中。 夏莯对上了一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眸子,此时却眸色深深如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陆景予嗓音微哑,不容置喙: “我送你回去。” 15、第 15 章 陆景予的突然出现,让夏莯整个人都懵了,仿若做梦一般,稀里糊涂就被他牵走了。 直到再次坐进库里南,门窗关闭完美地阻断外面雨声的喧哗,熟悉的雪松气息从四下温柔包围过来时,夏莯才逐渐清醒,她真的不是在做梦。 也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陆景予一路上抓她的手腕都抓得太紧,就好像怕人跑了一样,以至于到现在手腕上还留有烫人的桎梏感。 夏莯愣愣地坐在车后排。 她知道,肯定是夏奶奶要求的陆景予才会去找她。 可是,她明明都在电话里说了已经坐上公交了,为什么他还是要赶到公交站确认呢? 陆景予绕回到驾驶位坐了进来,却没有开车,而是侧身从副驾驶位翻找着什么。 窸窸簌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购物袋。 不一会儿,他转回身,对后排的夏莯冷声说: “擦擦头发。” 夏莯循声望去,陆景予手里拿着一块粉白毛绒方巾。 看起来手感就十分舒适,边角上还挂着一枚小小的吊牌,崭新的没有人使用过。 夏莯这时才感觉到头发湿漉漉的确实不太舒服,只是…… 陆景予见夏莯犹豫,冷笑:“别把头发上的水滴到车上。” 夏莯:…… 这什么重度洁癖? 雨水都不能滴到他的爱车上? 夏莯本来想辩解自己只是淋了片刻的雨,而且还用手挡着,头发根本不可能滴水下来。 但一对上陆景予那张根本就没打算听她辩解的冷峻臭脸,夏莯就自觉闭了嘴,乖巧接了过来:“谢谢您了。” 夏莯轻轻地擦拭着头发,方巾柔软亲肤,包裹在发顶时有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只是,陆大少爷却没有要开车的意思。 他是在等她擦干头发吗? 夏莯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困惑地抬头去看,只见坐在驾驶位的男人脸色如覆冰霜,宛若一座尽力克制却还是有隐隐爆发势头的火山。 夏莯:? 陆大少爷是在生气? 生谁的气? 生什么气? 夏莯不明所以。 陆景予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直接按了免提。 夏奶奶焦急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小予你赶紧去找下莯莯!这事怎么弄的!我还以为你送她回去了呢!小晟也真是,怎么偏偏那个时候去上厕所了呢!这外面的雨下这么大,天又这么黑,莯莯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啊!” 夏莯愕然。 陆景予来找她不是受夏奶奶所托,是他自己过来找的吗? 陆景予则平静回答:“嗯,我知道了。” 夏奶奶却不依不饶,越说越气:“你知道还跑去超市干什么去了?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非得这个时候去买?还有,你让小晟在外面等着,你指望他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夏莯:…… 夏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训斥孙子时的爆脾气一点儿都没变。 只是陆景予并没有像少年时那样,冷言冷语和奶奶对峙,而是默默承下了这通指责:“您放心,我下回肯定不会了。” 夏奶奶显然特别不耐烦:“下回下回没有下回!你赶紧去找,找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莯:……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陆景予非要接到她不可。 因为他知道夏奶奶一定会让他亲自把‘温莯’送回去,他不想违拗奶奶的意思。 夏莯连忙说:“陆总您赶紧跟奶奶回个电话,说已经接到我了,别让奶奶……” 陆景予却冷漠打断:“没这个必要。” 夏莯一怔,这才终于意识到: 陆大少爷的不爽,似乎是冲着她的。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她把购物袋忘到他车里了? 还是因为她明明没有坐上公交却瞒骗了他? 又或许,因为他没有顺利送她回去导致被奶奶训斥了? 但是夏莯知道,这些原因全部加起来,都不至于让一向不拘小节的陆大少爷这么失态。 夏茉似乎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事,但又立刻否决了自己的念头。 犹豫片刻,非常具备‘替身’意识的夏莯主动开口:“陆总,谢谢您专门过来接我,麻烦了,我……” 夏莯还没客气完,就再次被陆景予冷声打断:“夏莯。” 夏莯的心猛地一跳。 这是重逢以来,陆景予第一次喊她这个名字。 她立即抬起头,像个被点到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绷直了身子。 陆景予抬手掐了掐眉心,似乎极力压制,但还是字斟句酌地缓缓开口: “你跟我确实不熟,但是今天也算是认识了,不管怎么说,是我把你带到医院来的,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不太合适?” 夏莯愣住了。 她没有料到是这个原因!! 她在离开医院前只沉浸在自己的复杂情绪里,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更关键的是,她潜意识认为自己只是个‘替身’,陪夏奶奶聊完天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完全没有想过结束后还得跟大少爷报备。 夏莯是真的没有想到,陆景予能这么小题大做,以至于让她恍惚有种感觉,他在,借题发挥…… 夏莯沉默着,刚才那个隐隐冒尖的念头再次从心底升起: 也许正是因为她此时冒充的是‘温莯’的身份,而她刚刚的不辞而别和‘温莯’当年的举动如出一辙,所以陆大少爷才会这么介意。 夏莯的心倏尔收紧。 她默默地垂下了头,沉默良久,不知是在对当年的少年,还是对此时的陆总轻声开口:“抱歉。” * 陆景予从后视镜望去时,女孩子正深深地低着头,看起来很是落寞,一副挨训后怯怯的模样。 陆大少爷顿时心疼起来。 那个时候,他刚在超市结完账,就接到陆景晟咋咋呼呼的电话,说夏莯小姐姐已经离开了。 陆景予眉头紧皱挂断电话,第一时间翻开自己的通话记录和微信。 没有收到夏莯的任何信息。 夜色阴沉,小雨淅沥。 陆景予冷着脸去拨夏莯的电话,仅有的耐心却在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中逐渐告罄。 他想知道原因。 他想听她解释。 所以在见面后不免逼问得急了些。 没想到,不仅什么也没有问出来,还让女孩子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陆景予立刻懊悔。 他轻咳一声,找补道:“不好意思,我话说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夏莯则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确实做得不对。” 陆景予烦躁地掐了掐眉心,难得会跟人认错:“对不起,我刚才情绪不好,”他顿了顿,“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的,是我迁怒到你身上了,抱歉。” 夏莯仍是讷讷地缓缓摇头。 陆景予显然没哄过女孩子,一向游刃有余的大少爷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束手无策的神态。 他无措地捏着手指关节。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得异常缓慢。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迅速打开扶手箱,从中摸出什么,回头认真问:“再给你一颗好不好?” 夏莯:? 茫然看过去。 只见陆景予的掌心,有一颗她爱吃的桔子糖。 夏莯:…… 明明高中时,他只允许她每天只吃一颗的。 见夏莯似乎仍在郁闷,陆大少爷咬了咬牙,彷佛终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磨磨蹭蹭又摸出一颗,用难得温柔的语气征求夏莯的意见: “那,两颗行吗?” 夏莯:…… 16、第 16 章 夏莯看着男人干燥掌心中的两颗桔子糖,知道这绝对是陆大少爷表达出的最大诚意了,便也不再沉闷,轻声道了声‘谢谢’,然后接了过来。 她的手里还攥着那条方巾,不太确定要怎么处理,于是问道:“我的头发已经擦干了,这方巾……” 陆景予微顿:“给我吧。” 夏莯听话地递给他,却有些狐疑:都已经被她使用过了,他还要留着吗? 陆景予把方巾收好,这回终于肯启动他的爱车。 车窗外,雨点比刚才更密了一些。 玻璃上流下一道道水痕,繁华的夜景被模糊成不规则的光影。 今天从来到宜平与陆景予偶遇后,夏莯的情绪就一直处于如过山车般的跌宕起伏中,而此时,车内安静而舒适,夏莯手里攥着陆大少爷多给的两颗糖,眼皮在记忆的泡沫中渐渐沉了下去…… 梦里,她回到了高一开学不久。 因为和高三的作息时间略有差别,所以虽然在陆大少爷家借住,但其实和对方碰面的机会寥寥无几。 九月的最后一天,马上迎来国庆佳节,槐城六中要求除了申请留校的住宿生外,其余学生晚八点前必须离校。 小温莯那天恰好是值日生,走得稍微晚了一些,学校正门已经关闭,她只好背着书包绕去侧门。 去往六中侧门需要经过篮球场,夕阳斜下,球场上还有不少男生在挥汗角逐。 只一眼,温莯就看到了其中的陆大少爷。 骚气的红色球衣搭配纯黑的护膝护腕,高饱和度的颜色在温柔的落日余晖中激烈碰撞,衬托得少年更加恣意张扬。 少年身高腿长,在球场上一边跑动一边指挥自己的队友,当顺利接到传球后,一个高高的原地起跳,手中的篮球正中篮筐。 球场上顿时响起叫好声。 小温莯也不由站住脚步,砸了咂舌: 这腰腹力量,真的好强劲啊! 正看得起劲,球场上赛事变化,篮球赫然在空中变向,直直朝温莯飞了过来。 温莯连忙往旁边躲闪。 球倒是没砸中,只是她闪得太急了,脚下没踩稳,膝盖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 那几个男生同时愣住,陆景予最先反应过来,迅速跑到温莯身边,蹲下身子:“同学,你没事吧?” 温莯咬着牙连忙摇头:“没、没事。” 陆景予又仔细看了她一眼,不禁挑起眉:“是你?” 这时,另外几个男生也跟了过来,听到陆景予的话,好奇地问:“予哥,你们认识啊?” 温莯顿时紧张起来。 她知道陆景予一向不喜欢她这个‘客人’,说不准之前已经跟他的哥们儿提起过她,温莯不想被当成猴儿一样被围观,匆忙抢话:“不,不认识的。” 说完,便咬紧牙关站起身,快速朝侧门走去。 身后立刻传来哄笑声。 那几个男生纷纷打趣陆大少爷平日都是女生来套近乎他说不认识,这回居然风水轮流转了。 温莯没想到会给大少爷招惹来麻烦,但此时也顾不上其它,赶紧逃离现场。 等走出六中侧门,温莯才感觉到膝盖是真的很疼很疼。 她躲到马路旁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后面,弯下腰,把校服裤腿卷起来。 原本白皙的膝盖已然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 刚才确实摔得不轻,她还硬撑着从篮球场快步走到这里,再回忆起那些男生的哄笑,十六岁的小温莯鼻尖微酸,眼圈慢慢泛红。 她原地委屈了一阵,正打算继续坚持走回夏奶奶家,忽然听到六中侧门处传来喧哗声。 她回头,有几个男生正从校园里推着单车出来,其中就有陆景予。 温莯连忙把头缩回去,又往老槐树后面缩了缩。 很快,那几个男生便各自散去。 温莯又等了一阵,直到校园门口重新安静下来才把校服裤腿重新放下去,一瘸一拐地向夏奶奶家走。 从六中回夏奶奶家不算太远,安静的小道两旁栽种的是槐城经典的龙爪槐,即将步入十月,大部分叶子开始泛黄,少数还保持着生机勃勃的明绿,金橘色的夕阳余晖洒落上去,一片色彩斑斓。 温莯正慢吞吞地走着,余光感受到从对面骑来一辆单车,温莯没有抬头,只是稍微往旁边让了让位置。 没想到,那辆单车径直向她骑来,在几乎要撞到时才堪堪停住。 随即,一道清冷的嗓音沉沉落下:“是不是膝盖磕破了?” 温莯身子一僵,立刻抬起头来。 陆景予? 他怎么去而复返了? 少年紧紧皱着眉,鸦羽般的长睫微微垂着,明亮的眼眸中满是严肃。 温莯连忙否认:“没,没有。” “真没有?” 温莯一脸认真点头:“真没有。” 陆大少爷显然不信:“那怎么走了半天才走到这儿?” 温莯:…… 低下头微微攥紧了校服衣角:“我,我走路慢。” 陆景予面无表情:“平常回家也都这么慢?” 温莯顿时红了耳尖,但还是嘴硬:“我今天、今天饿了。” 陆景予:…… 大概是信了她的鬼话,他抬头张望了一下,回家的小道上没有什么便利店,他皱起眉思索片刻,又从背包里摸出两块糖:“这个吃吗?” 温莯看去,是那种散装卖的水果硬糖。 饱满的一颗橙色的小糖块,包裹在能折射出璀璨彩光的透明糖纸中。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饿了,温莯接过糖立刻拆开一颗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出乎意料地对她胃口,温莯不禁弯起唇角。 少年冷淡的目光在女孩如小兔般白皙无害的面颊上停留片刻,把单车横在温莯面前:“上来。” 温莯微愣,下意识拒绝:“不,不用……” 少年显然耐心不多:“赶紧的。”继而又冷笑,“就你这蜗牛速度,等到了家,天都亮了。” 温莯:…… 那天的落日很美,似乎也很悠长,陆景予的单车平稳而缓慢。 温莯坐在单车后面,拘谨地和陆大少爷保持一定距离,只是,男生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却时不时萦绕在她的鼻尖。 温莯渐渐不自在起来,脸颊甚至都开始微微有些发热。 于是她把攥在手里的第二块桔子糖也剥开吃了,这才分散一些注意力。 等到了夏奶奶家时,最后一缕余晖也恰好敛入青灰色的天际。 陆景予下车时,瞥到温莯手里拿着两张糖纸,不禁挑眉:“两块都吃了?” 温莯像是个被发现偷吃的小孩子,紧张地囫囵着剩下小半块儿糖,话音含糊:“那个,只能吃一个?” “也不是。”陆景予皱着眉看着那廉价的包装纸,“我就是好奇,这糖能好吃么?” “好吃呀!”温莯使劲儿点头表达肯定,甚至还主动跟陆景予聊起话题:“这糖是从哪里买的呀?我也想去买。” “刚才打完球,我们班袁维给的。”陆大少爷也难得耐心解释这么清楚。 “哦。”温莯稍稍有些失望,没再说什么。 * 那个十一长假,温莯是和姑姑在自己家里度过的,假期最后一天,就又被送回到了夏奶奶家,这才知道高三的学子只放了三天假就开始补课。 那天,陆景予放学回来很晚,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 可能因为一个星期没见,温莯又开始对陆景予生疏起来,一听到他进门的声音就立刻躲进自己的小房间。 门虚虚掩着,可以轻易地听到外面的对话。 夏奶奶非常不满,絮絮叨叨质问他去哪儿疯玩去了。 就听到陆景予懒懒回答:“袁维病了,给他送卷子去了。” 袁维是陆景予的班长,成绩一直不错,夏奶奶挺喜欢他,于是便只唠叨了几句便去厨房准备夜宵。 接着,温莯听着陆景予的脚步声缓缓走近。 经过她的房门,没有停顿,径直走回了他的房间。 温莯的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了几道,便聚起精神继续做刚才的听力题。 不一会儿,她听到自己的房间门被敲了几下。 夏奶奶特别尊重孩子,不管是温莯还是自己的孙子,只要是房门关着,进来前就一定会敲门。 温莯立刻把听力录音暂停,站起身走过去。 刚一打开门,却见鬼似的看到了陆景予! 温莯一惊,肩膀倏地抖了一下。 陆景予:…… 少年嘴角扯了扯,没什么表情地丢给她一包东西:“喏,是这个吧。” 温莯低头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大……包那天吃过的桔子糖! “是的,就是这个!”温莯立刻抬头看向陆景予,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满是欣喜,“谢谢景予哥哥呀!” 这大概是女孩第一次称呼他‘景予哥哥’,陆大少爷身子顿时一僵,不自然地别开眼。 他轻咳一声,语气凉凉道:“悠着点儿,一天最多吃一颗,把牙吃坏了我可不负责。” 温莯:…… 临走前,陆大少爷不知怎么的,走路有些顺拐,但还是兀自嘀咕了一句,“吃个糖能高兴成这样。” 温莯:…… 17、第 17 章 夏莯这场梦做了很久。 梦中场景不断转换,但回忆的细节却异常清晰,始终沉浸在桔子糖的清甜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清醒过来。 意识回笼后来,她猛然想起,自己是在陆大少爷的豪车上。 夏莯立刻坐直身子。 而随着她的坐起,一件男人黑色外套随之从她身上滑了下去。 夏莯再一次脱口而出:“景……” 然后猛地住嘴,改口成:“陆总。” 陆景予也再一次没有注意到夏莯的改口,只是微微坐直身子回过头来,语气平淡:“嗯,醒了。” “不好意思,我路上睡着了。”夏莯羞涩得红了脸,好在车内光线晦暗,让她不至于过分尴尬。 夏莯把从身上滑下去的外套叠好递了过去:“您的衣服,谢谢了。” 陆景予点头:“不客气。” 夏莯的目光转向窗外。 雨已经停了。 不远处,‘随荫小区’四个字若隐若现。 夏莯愣了一下,不禁困惑:“您怎么知道我们宿舍在随荫小区?” 陆景予顺着夏莯的目光望了过去,面不改色:“你上车时告诉我的。” 说完,还有理有据地反问:“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夏莯立刻陷入自我否定的混乱之中。 她记得上车时陆大少爷正浑身低气压,她就没有主动告知宿舍地点,想着等陆景予把她送到天宁亲子广场,她再走回去就行…… 眼下,怎么就到了随荫小区了呢? 但是,就像陆大少爷刚才反问的,如果不是她告诉他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陆景予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考,径直把车往小区里开:“住哪栋楼?指个路。” 夏莯连忙阻止: “真不用麻烦了,我在这儿下车就行。” 陆景予却不为所动:“我公司离这儿不远,平常车位特别难找,去你们小区看看好停车不。” 夏莯立刻解释:“这个老小区根本就没有规划停车位,所有的车都是乱停的。” “行。”陆景予点点头,“我去看看那些车都怎么乱停的。” 夏莯:…… 不再继续劝阻,秉着‘大少爷开心就好’的态度,任由他把车开进了小区。 库里南驶进小区后,车速直接降到龟速。 陆景予一边按照夏莯的指点往里开,一边皱着眉打量这个小区的道路和周围设施。 从大门到夏莯宿舍楼下,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路程,陆景予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等到了单元楼下,陆景予看着那个形同虚设的防盗门,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在这附近有一套空房。” 夏莯:? 男人语气平静:“看在你是温莯邻居的份儿上,可以便宜点儿租给你。” 夏莯:…… 连忙搬出拒绝夏奶奶的那一套说辞:“谢谢您,这个宿舍是画室提供的,我和同事住在一起会比较方便。” 陆景予闻言不屑地轻哼一声:“那就换份工作。” 夏莯:…… * 夏莯无法与有钱有才又任性的大少爷继续沟通,等车停好后,迅速拎起座位旁的购物袋:“今天真是麻烦您了,那我先上去了。” “等一下。”男人喊住她。 夏莯停住,只见陆景予从副驾驶位拎起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袋:“这个一起带走。” 夏莯茫然地望着袋口那一堆花花绿绿:“这是什么?” 陆景予随意地解释着:“本来想去超市买瓶水,恰巧赶上店庆,他们就送了我一份大礼包。这些玩意儿我也用不上,你顺便帮忙带走吧。” 夏莯错愕:“这家超市这么大方啊。” “店庆么自然会大方些。”陆景予耸耸肩,又补了一句,“当然,不是所有顾客都送,我是高级vip。” “哦,怪不得。”夏莯这才信了。 她瞄了一眼,最上面好像是各种零食,于是摇了摇头:“谢谢您,但是我平常也不怎么吃零食,给我也浪费了。” 陆景予的手微顿,停了两秒,突然嗤笑:“邻居,你还真是不懂人情|事故呢。” 夏莯:? 陆景予挑眉反问:“你不爱吃,难道就不会分给你的室友?” 夏莯:?? “你这刚入职,不知道要先维护好宿舍关系吗?” 夏莯:…… 不禁暗暗唏嘘:陆大少爷果然是成熟了,连要处好女生宿舍关系都知道了。 夏莯挠了挠头:“可是实在太多了,我带几包零食走就可以了。” 陆景予撩起眼皮:“怎么?嫌沉?” 夏莯:? 陆景予不情不愿地准备起身:“行吧,我帮你拎上去。” 夏莯一惊,头皮差点儿麻掉了,她怎么敢劳陆大少爷的大驾! 两害相权取其轻,夏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不用麻烦了,我可以的。” 陆景予于是懒洋洋地重新坐好,拖着腔调:“不用这么客气,是我应该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事。”说着,他举起一小瓶精致包装的矿泉水,“我不过就是渴了想买瓶水而已。” 夏莯:…… * 夏莯刚打开宿舍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女孩子,一个是蔺茹,另一个她今天去画室报到时也打过照面,叫陈绵绵。 蔺茹立刻就跑过来:“莯莯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夏莯遵循陆老师的‘谆谆教诲’:“带了些给你们的见面礼,以后要多多照顾呀。” “哎呀你怎么这么客气!”蔺茹嘴上说着,却十分开心地接过了夏莯递给的巧克力,“哇,这个牌子超贵的,莯莯你真是个白富美!” 陈绵绵相对性格比较腼腆:“莯莯谢谢你了,其实我今天见到你的第一眼也是这么觉得的。” 夏莯没想到自己住宿舍的第一天竟然立下了这样的错误人设,赶紧解释:“不,不是我自己买的……” “那是男生买给你的吧?”两个室友顿时眼睛发亮。 “他在追你对不对?” “一定是这样!这些零食就是来收买我们的!” 夏莯:……?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夏莯犹豫了一下,“是我奶奶。” 两个小姐妹眼中燃烧的熊熊八卦火焰顿时熄灭了。 陈绵绵又伸着脖子看了看购物袋里剩下的东西:“你奶奶真的好疼你啊,这又是零食,又是日用品,也太贴心了吧。” 蔺茹嘴里嚼着巧克力,指着购物袋上的超市logo:“莯莯你奶奶还挺潮的,居然去逛这么高端的超市,相同的东西能比咱们小区旁的那个平价超市贵一倍呢!” 夏莯于是解释:“奶奶说是今天超市店庆,她是高级vip,所以送了她一份大礼包。“ “店庆?”两个小姐妹同时困惑发问, ”这家超市,不是上个月刚店庆过了吗?” 夏莯:!!…… 18、第 18 章 夏莯第一天上班有些小激动,早早醒来就睡不着了,一直等到同宿舍的两位小姐妹洗漱完才一起出的门。 ‘小跳蛙’画室面对的是三岁至十二岁的学员,夏莯还是第一次给年龄这么小的学生们辅导美术,既感到新鲜有趣又有些忐忑不安,好在有两位小姐妹的帮助,不多久就适应了工作内容和节奏。 因为是周一,上午来上课的小朋友们并不多,时间很快到了中午,蔺茹和陈绵绵走过来,兴奋地说:“莯莯,天宁旁边新开了家麻辣烫,全场六折,咱们中午去尝尝鲜。” 夏莯的眼睛亮起来:“好啊,咱们现在就去吧。” 蔺茹则摆摆手:”你俩先去楼下等我,我去个厕所。“ 陈绵绵紧随其后:”我也去下厕所。“ 夏莯:…… 夏莯收拾好画具,便准备坐直梯到一层等她们。 结果刚迈出门一步,夏莯整个人差点儿石化掉了! 在中庭的护栏前,在昨天同样的位置,站着和昨天同样的人…… 夏莯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惊了!! 本来昨天’店庆日‘的事儿就够让她糊涂了,而陆大少爷一再光顾天宁亲子广场的迷惑行为,又该怎么理解? 夏莯呆滞了两秒,连忙从小包里翻出一张口罩。 她刚刚戴好,就见有个美女款款向陆大少爷走去。 所以,陆景予是来等她的吗? 夏莯一时说不清自己什么心理。 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假装低头看手机缓缓踱着步子但耳朵却高高竖起偷听他们说话。 然后听到那美女娇声娇气问:”帅哥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夏莯:…… 陆大少爷的桃花真是常开不败啊! 同时也不禁在心底默默地为那个女生点了根蜡。 果然,陆大少爷闻声头都没抬,从里向外摆了两下手,做了个‘好走不送’的手势。 那美女大概觉得自己被拒只是因为对方没有抬头看到她的美貌,于是又刻意凑近了一些:“帅哥认识一下可以吗?” 陆景予终于不耐地抬起头。 目光冷冷地盯向对方。 陆景予上高中时就是这副狗脾气。 遇到有人纠缠不休时也不开口,就这么目光不善地盯着对方。 夏莯高一下学期时,班上有个女孩子就是被陆大少爷这么狠狠拒了,那女孩子还为此郁郁了很久。 当时的小温莯觉得陆大少爷这样的行为有些伤人,还大着胆子良言相劝过。 当然,从眼前的场景来看,小温莯那时的好言都被狗吃了。 那美女果然被震慑住了,讪笑着给自己下台阶:“不好意思打扰了。” 陆景予冷哼,稍稍偏了偏头,却忽地看到了不远处的夏莯。 几乎是一瞬间,陆大少爷的态度180度转弯,语气和蔼得让人心惊胆战: “哦,你是问我要微信么?” 夏莯不由愣怔: 这位大少爷的葫芦里突然卖起了什么药? 那位美女显然也对这个男人的态度骤变很是诧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大少爷继续慈眉善目:“但实在是太抱歉了,我加不了你的微信。” 夏莯顿时明白,陆大少爷又要故技重施了。 他高中被温莯‘教育’过后,老实了一段时间,再遇到女孩子要微信,就会人模人样地委婉拒绝:“抱歉,我不用微信。” 只是不知道在微信普及的现在,他再使出这招是否好用。 然后下一秒,夏莯就听到了陆大少爷云淡风轻的改良版: “抱歉,我微信已经加满了。” 夏莯:…… 那美女也是愕然:“满了?”她笑着问,“帅哥,您是什么职业啊,微信都能加满了。” 陆大少爷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夏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跑顺风车的。” 夏莯:…… 那美女大概对顺风车司机不太感兴趣,便讪笑着走了。 夏莯看足了好戏也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有人喊:“予哥,搞定了,咱们走吧。” 夏莯回头。 一个稍微有些胖胖的男人正从‘小跳蛙’旁边的高定玩具礼品店里抱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走来。 夏莯微愣。 竟然是陆景予高中时最好的好哥们儿聂恺阳。 高中时,陆景予身边有很多朋友,但唯有聂恺阳知道温莯和陆景予的真实关系,有时候温莯来高三二班找陆景予,聂恺阳若是看到周围没什么人,就会半开玩笑地低声说:“你等着啊,我去喊你景予哥哥。” 夏莯把口罩又往上抬了抬,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陆景予和聂恺阳也去坐直梯,于是跟在夏莯后面走了过去 电梯间,夏莯站在靠前的位置,被动地听着身后两个男人的对话。 聂恺阳八卦道:“予哥,刚才是不是又有女孩子找你搭讪了?” 身后,陆景予轻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聂恺阳啧啧:“你这行情也太让人慕了吧。” 陆景予懒懒地“呵”了一声:“不如从前。” 夏莯:…… 聂恺阳倒也不计较陆大少爷的自恋,指着手里的礼物:“话说予哥你是怎么知道天宁还有礼品店的?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时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这大少爷出差回来显得没事干逛什么亲子广场!” 夏莯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也不由竖起了耳朵,她也好奇昨天陆大少爷怎么好端端地来这里溜达了一圈。 然后听到陆大少爷慢条斯理回答,“我来考察一下这里有没有可以收购的小公司。” 聂恺阳:…… 夏莯:…… * ‘滴’的一声,下行电梯到达。 夏莯收了收神,向电梯里走去。 她刚移了半步,整个人差点儿裂开。 轿厢里,一只德牧正正和她视线平齐…… 而抱着德牧的小老头则笑出满脸褶皱:“甭怕小姑娘,进来吧,有我看着它呢。” 夏莯:…… 夏莯从小就怕狗,何况这种大型犬,于是努力堆上笑容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再等一趟。” 小老头却热心地强按住电梯门的打开按键:“上来吧小姑娘,我这小孙子不咬人,你放心,老头子我这么大年纪了,不会骗你们小姑娘的!” 夏莯:…… 只好硬着头皮走进电梯,刻意站在远离小老头和德牧的角落里。 那只德牧却还认认真真盯着她,夏莯努力将目光投向别处,强作淡定。 陆景予和聂恺阳随后走了进来。 看到那只一直在打量夏莯的德牧,陆景予顿时皱眉,径直走到夏莯和抱着德牧的小老头中间。 夏莯纠结了一下,干脆假装不认识低下了头。 电梯门即将缓缓关闭,外面又跑来两个女孩子:“等一下、等一下。” 是蔺茹和陈绵绵刚从洗手间出来。 她俩进来后看到夏莯不禁惊奇:“莯莯,你不是早出来了吗?怎么才坐上直梯?” 夏莯:…… 脸微微有些泛红,支吾道:“哦,我刚才有事耽误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夏莯感觉刚说完陆景予就侧头看了她一眼。 蔺茹没做他想,一把搂起夏莯的手臂:“那正好,我们一起去。” 蔺茹说着,目光突然扫到夏莯身旁的陆景予,不由惊喜地拽了拽夏莯的衣角,压低声音:“莯莯,这好像是昨天咱们坐电梯时碰到的那个帅哥啊,这也太有缘分了吧!” 夏莯:…… 干笑了一声:“好像,是吧。” 蔺茹还想说什么,陈绵绵却注意到了另一个角落里的小老头和他的德牧,不由惊喜:“曾爷爷,您来天宁了啊。” 蔺茹也转过头去兴奋地说:“哎呀曾爷爷,您带得得来逛商场啊。” 夏莯:? 自己的小姐妹居然认识这个小老头? 不仅认识小老头,还认识他的狗? 小老头“嘿”了一声:“是呀,那天听你们俩说天宁顶层新开了家萌宠店,我就寻思着带得得过来给找它个女朋友。” 夏莯:!! 陈绵绵关切地问:“那找到合适的吗?” 小老头叹了口气:“唉,一个都没相中。” 夏莯:…… 蔺茹又给夏莯介绍:“莯莯,这位是曾爷爷,就住咱们那个单元楼102的邻居。” 夏莯连忙侧过身子,视线绕过身旁的陆景予:“曾爷爷好。” 小老头也喜上眉梢:“哎呦,你们这502又搬来一个小姑娘啊,真好。” 被夹在中间的陆景予全程不为所动,跟个木头人一样。 曾爷爷抱着狗,上下打量了一下夏莯,老年人喜欢给年轻人介绍对象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小姑娘,你有男朋友了吗?” 夏莯:…… 微微红了耳尖,但也不好不回答,于是尽量压低声音:“还,还没有。” 曾爷爷顿时眉开眼笑:“正好,爷爷认识一个……” 这时,杵在中间许久的‘木头人’突然重重地清了一下嗓子。 曾爷爷的话立刻被打断。 接着,‘木头人’转身看向小老头,客气礼貌,笑容却不达眼底: “请问,您家这狗,平常是拴在家里呢,还是拴在楼道口?” 顿时,电梯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句“拴在楼道口”的清奇选项震惊了。 小老头一脸无语:“小伙子啊,你见过谁家的狗拴在楼道大门口啊!” 陆景予一脸正经地点点头:”那就好。“ 电梯里所有人:…… * 新开的这家麻辣烫确实不错,蔺茹和陈绵绵边吃边热烈讨论刚才电梯里那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帅哥。 夏莯则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自从高考离开槐城后,夏莯就很少回忆高中时候的事了。 或者说,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忆起过去的事。 可是自从昨天和陆景予相遇后,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细碎片段,却一段一段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时,夏奶奶家那栋楼一层的邻居老大爷养了一只大狼狗,站起来快有温莯一般高。老大爷的老伴儿很讨厌这狗,平常老大爷出门后,老伴儿就把这狗轰到外面,拴到楼道门口。 这狼狗也挺奇怪,平常见着人都耷拉着脑袋爱答不理的,偏偏每每看到温莯就会狂吠不止。 温莯很怕这条狼狗,每次回家只要远远看到它,她就会先在楼前徘徊一阵儿,等有人进楼时她再赶紧跟进去。 那天放学,她再次和大狼狗狭路相逢,不巧的是,在楼前等了好半天都没有人经过。 温莯又不敢逗留太久,怕夏奶奶问起来不好回答,于是鼓起勇气打算自己走进去。 其实大狼狗的绳索很短,根本够不到夏莯,但是夏莯还是提心吊胆。 她两眼紧紧盯着试图挣脱绳子扑上来的狼狗,身子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像只螃蟹似的横向挪着步子缓缓通过。 突然,身后一道带着疑惑的清冽少年嗓音落下:“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温莯闻声回头,是难得早放学回家的陆景予。 看到有人来了,温莯瞬间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难堪,小声解释:“这只狗,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我就拼命叫。” 陆景予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它不冲你叫才怪呢。” “啊?”温莯没太听明白。 陆景予抬了抬下巴,给她下指示:“转过身,别看它,面朝前方大步走。” 温莯乖乖听从陆景予的指示,神奇的是,那只大狼狗果然安静了下去不再乱吠。 温莯这才明白陆景予的意思: 正是因为她胆小害怕的样子和常人不同,才会引起狼狗的警觉。 原来竟然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温莯微微红了脸,不太自然地为自己辩解:“我,我从小就怕狗,所以……” “嗨,这有啥好怕的。”少年一副不屑的模样,“把它当成shit就行。” 温莯没太听清:“啊?把它当成什么?” 陆大少爷懒洋洋地刚要重复,却无意瞥到了女孩清纯透彻的求知眼眸。 一瞬间,他猛然紧紧闭住了嘴。 少年脸上罕见地出现有些为难的神色。 他不耐地抓了抓头发,又挠了挠鼻子,好半天才从自己贫瘠的词汇海洋中翻出了一句相对文雅的解释: “把它当成,它自己的排泄物。” 温莯:…… 19、第 19 章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快下班时,夏莯的微信提示音叮咚叮咚吵闹起来。 她低头看去,是高中闺蜜程可可: 【莯宝,今天我要是再见不到你,咱俩就地绝交!】 【猫猫哼哼.jpg】 夏莯轻笑,把手机放在嘴边低声安抚:【好啦,我刚下班,这就准备过去。】 程可可也第一时间回复: 【这还差不多。】 【猫猫叉腰.jpg】 程可可是夏莯的高中闺蜜,因为夏莯复读了一年,所以现在夏莯刚大学毕业,程可可已经在读研一的尾巴了。 下班后,夏莯跟两个小姐妹打过招呼,背上小包走出画室。 走出门口,她条件反射地看了眼中庭的栏杆前。 这回,终于没有了那位富贵闲适大少爷挺拔颀长的身影。 * d大是宜平的著名学府之一,校门雄伟壮观,进进出出的都是朝气蓬勃的面庞。 夏莯给程可可发了条语音:【可可,我到你们学校正门了。】 略微等了片刻,程可可却回复:【呜呜呜莯宝,小老板又不做人,让我把程序跑完了才能走,你先去国际交流中心餐厅等我好吗?直接进就行,不查学生卡。】 夏莯回了句【没事,你别急】便跟着人群走进校园。 d大校风包容,风景如画,唯一算作缺点的就是园区过大,电子地图定位不怎么精确,夏莯看着自己的定位点在手机屏幕上忽上忽下,就是没有找到国交的位置。 恰好路过三个男生,夏莯礼貌走过去:“麻烦问一下,国际交流中心餐厅怎么走?” 其中戴眼镜的男生热心地给她指了一下方向,夏莯刚点头道谢,却听另一个男生说:“哎咱们别出去吃羊蝎子了,也去国交吧。” 夏莯抬头。 说话的男生染了一头银发,五官看起来还算帅气,但是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尤其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的时候,夏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另外两个男生怼他:“你之前不是嫌弃国交的菜太淡吗?” 那银发男生用舌尖抵了抵左颚:“淡点儿正好降降火,最近我不知道怎么了,身子感觉太躁了。” 夏莯其实没有听出什么,但是另外两个男生立刻阴阳怪气起哄起来。 夏莯这才后知后觉,那银发男生可能隐约说了什么荤话。 夏莯转身就要走,银发男生喊住她:“哎,小美女,你不是去国交吗?一起走呗。” 夏莯冷淡拒绝:“不用了谢谢,我还有别的事。” 夏莯拿起手机假装接听电话,快速走到一旁,等到那三个男生走远了,才按照他们指的方向往前走去。 刚到国交门口,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孩激动地跑过来扑了个满怀:“莯宝,我想死你了呜呜呜。” 夏莯立即反应过来,伸手反抱住对方:“我也想你,可可。” 程可可一边捶她一边噘嘴:“才不信呢,你要是想我,还能整整五年都不跟我见面吗!你这个薄情的渣女!!” “我……”夏莯无言以对,确实是她的错,“对不起。” 程可可站直了,假装生气叉着腰:“哼,你以为轻飘飘一句抱歉就能抵消对我的伤害吗?” 夏莯诚心发问:“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消气?” 程可可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装腔作势:“女人,你可以考虑用你的一辈子来补偿我。” 夏莯也假装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其实我也想的,就怕某人不同意。” 程可可立刻红了脸:“莯宝,你变坏了!” 夏莯弯起眼眉,继续逗她:“而且你们现在还是受法律保护的,我胆小,不敢违法。” 程可可立刻凑过去去捂她的嘴,夏莯则笑着往旁边躲。 两个女孩子像高中时一样嬉笑打闹了一番才停下来,程可可挽起夏莯的手臂:“好啦赶紧去吃饭吧,再晚就没座了。” 正是饭点儿,餐厅里基本上都坐满了,两个女孩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才找到一处空着的四人座。 程可可挨着夏莯坐了下来,拿起菜单:“莯宝,我们吃炒菜好不好?” 两个女孩子口味相近,嘀嘀咕咕商量着选好菜品,程可可扫码下单,夏莯则支着下巴四处打量。 整个餐厅明净整洁,水晶灯璀璨耀眼,流光溢彩,每台餐桌都铺着洁白桌布,中间摆放生机盎然的水培绿植。 夏莯正欣欣然看着,余光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她侧过头。 惊诧地发现离她们不远的另一餐桌,竟是路上遇到的那三个男生。 而刚才盯着自己的人,就是那个银发男生。 夏莯迅速移开目光,当作没有看到。 程可可下完单,两个女孩子刚准备聊天,身后那三个男生发出一阵放肆哄笑:“袁维你来晚了啊,今儿你可得买单哈。” 夏莯和程可可闻声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正走向他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行,今天我买单。” 夏莯吃惊地用目光询问程可可:“袁维学长?” 程可可点点头,低声解释:“你还不知道吧,袁维学长后来来d大读研了。” 袁维走了过去刚准备坐下,一抬头,看见夏莯和程可可,他立刻跟那三个男生解释了一下,径直向她俩走来。 袁维先是微笑冲程可可摆了摆手,然后转头去看夏莯,非常笃定地打了个招呼:“温莯,好久不见。” 夏莯的心底瞬间泛起融融的暖意,没想到这么久了,他竟然还记得自己。 夏莯像高中时一样称呼他:“袁维学长,好久不见”,同时解释,“我现在改名了,叫夏莯。” 袁维为人温和有礼,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多问,他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是来d大读研吗?” 夏莯摇头:“我是来宜平工作的,今天过来找可可聚一聚。” 袁维很是兴奋:“太好啊,咱们在宜平的老乡又多了一个。” 程可可立刻接话:“袁维学长现在是咱们槐城六中在宜平老乡会的会长。” 夏莯弯唇:“那我可是找到组织了。” “必须的,咱们六中在宜平有不少人呢。”袁维说着,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以后方便联系。” 夏莯大大方方地和他交换了微信,袁维继续:“你是在哪里工作?” 夏莯照实回答。 袁维想了一下:“巧了,陆景予就在那儿有家公司,蜗牛世界你应该听说过吧,你可以跟他联系一下。” 说完,袁维却迟疑了: “哎,你还记得他吗?” 20、第 20 章 高中时,只有少数人知道夏莯和陆景予认识,而知道他们真正关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夏莯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程可可已经抢去了话头:“那当然,谁能不记得陆大少爷啊,当年可是我们六中火出圈的两大‘未解之谜’之一啊。” 袁维愣怔了片刻才笑着反应过来。 当年,槐城六中盛传两大未解之谜: 一是‘袁维学长为什么永远都是年级第一?’ 二是‘陆大少爷为什么不愿意搭理女生?’ 袁维大笑了一阵:“我现在肯定不是什么第一了,不过陆大少爷确实还保持着他的江湖传说。” “是吗?”程可可立刻把手肘支在桌上,捧起小脸,流露出‘摩多摩多’的神色,夏莯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袁维也知无不言,尽量满足两个学妹的好奇心:“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他身边有过女生。听他表弟说,家里给他安排了几次相亲,都被他放了人家鸽子。哦,对了,”袁维侧过身,指向身后那三个男生,“那个头发染了银色的男生你们看到了吗?他就是陆景予的表弟,跟我一个实验室的。” 夏茉顿时惊诧,不由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那银发男生见夏莯转过头来,暧昧地挑起眉冲她眨了眨眼。 夏莯:…… 眼不见为净,连忙收回视线。 程可可则撇撇嘴:“邢琛邢公子么,还挺出名的。” 袁维见程可可似乎有几分龃龉,便转回话题,继续分享八卦:“据说有一个女孩子特别喜欢陆大少爷,甚至专门到他公司门口堵他,结果……你们猜大少爷怎么拒绝人家的?” “怎么?”程可可满眼好奇。 夏茉也抬起眼紧紧看向袁维。 “他说,”袁维学得有模有样,“抱歉,我们公司不接受霸王面。” 程可可顿时‘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夏茉也忍俊不禁。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现场,但也能想象出陆景予那副冷冰冰气人的模样。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袁维于是站起身:“行,你们先吃,有机会再聊啊。” 袁维走后,夏莯拿起杯子刚准备抿口果汁,就听到程可可凑到她耳边低声八卦:“莯宝,你说你哥,会不会不喜欢女生啊。” 夏莯:!!! 手一抖,果汁洒了出来。 她连忙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平缓了一下心情异常艰难地回答:“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吧,他那么直男……” 程可可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 夏莯把果汁杯放到唇边,刚喝了一口,程可可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过虽然他不怎么爱搭理女生,但是对你可是超级紧张的!” 夏莯这回直接呛住了,咳了好半天才面红耳赤地小声抗议:“可可,你能不能注意一下用词!!” 程可可小脸认真:“我说的是事实!之前你情绪一直不好,微信也不怎么聊,所以有件事我始终没跟你说。” 夏莯抬头:? 程可可小脸认真地回忆:“当时你高考后注销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后来用了一个临水的手机号跟我联系上,却不想让我告诉别人。所以每当有同学问我你的情况,我都说不知道。” “渐渐的,其他同学就不怎么问了,只有景予学长,一直一直在坚持追问。” “后来,我来d大报到的第一天就被他约了出去,从晚上六点一直盘问到晚上餐厅打烊,最后宿舍就要锁门了,他才终于放过我,说我可以不告诉他你的联系方式,但是必须要回答他一个问题。” 夏莯从来没有听程可可讲述过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她紧张地看向闺蜜:“他问什么问题?” “他问,”程可可稍稍回忆了一下陆大少爷当时沉冷的语气,复述道: “‘我只想确认一件事,” “那就是,” “她在临水,过得好不好。’” * 夏莯瞬间心潮澎湃,莫名的酸涩急速涌上心头,眼圈甚至微微泛热。 在她那段人生最黑暗的时光,她刻意断掉了和所有人的联系,靠着自己一个人坚强地熬了过来。 从未想过,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竟然一直在执着地找她…… 但也就是转瞬间,她就勒令自己摒弃掉这个荒谬的念头。 她勉强笑了笑,像是在对程可可解释,也像是在对自己解释: “不是他自己非要找我的,肯定是夏奶奶听说了我姑姑的事,替我姑姑难过,又担心我去了临水过得不好,所以才催他想方设法联系上我。” 程可可歪着脑袋咬着筷子头琢磨了会儿:“其实我当时也感觉挺奇怪的,记得高中时你俩关系挺一般的,他怎么那么紧张急切?嗯,估计就是你说的这样,是他奶奶的原因吧。” * 吃完晚餐,程可可领着夏莯在校园里散步。 月朗星稀,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馨香,月亮弯俏的倒影被湖面的波纹折叠得细细碎碎。 两个女孩子正聊着,夏莯的手机震了两下。 她低头看去,是don’t的企鹅消息: 【考虑好了么?需要我帮忙吗?】 夏莯没看明白,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才想起昨天don’t说他在蜗牛有熟人。 夏莯:…… 不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网友怎么对这件事这么热心,但还是回答: 【真没有影儿的事,别听她们乱说】 对方却淡淡回复:【凡事不会空穴来风】 夏莯:!!…… 程可可看着闺蜜有些好气有些无奈还笑眼弯弯的模样,不禁凑了上来:“莯宝你跟谁聊天呢?你这是有情况了吧!” 夏莯大大方方把手机递给程可可:“没有,就一个之前玩游戏时认识的网友,说话挺好玩的,不信你看。” 程可可好奇地看了看他们的聊天内容,越看却越不禁挠头。 最后,她困惑地抬起头: “莯宝,我怎么觉得这个网友说话的语气,跟景予学长好像啊!” 21、第 21 章 ”啊……“夏莯微顿,然后知后觉道,“那个,好像是,有点儿像。” 程可可狐疑地问:“那你还能那么放松地跟他聊天?” 夏莯不懂程可可的意思:“那有什么不能的?” 程可可摇晃着小脑袋:“就,你高中的时候吧,好像不大喜欢跟陆景予说话,所以,”程可可解释,“我以为你是不喜欢这种bking调调的。” 夏莯垂下了眼眉,似乎在想着什么,却没有回答。 这时,夏莯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袁维发的微信: 【夏莯,我刚才忘记说了,我们之前安排了下个月的老乡会活动,地点在宜平郊区西花峰,周六早晨集合,玩一天,当晚住宿,第二天看完日出后即返回市区,你要不要参加?】 程可可立即兴奋地拉起夏莯:“莯宝一起去吧,我听说西花峰可好玩了,很容易就能遇到野生的小猴子、松鼠什么的,你要是不想爬山,我们就坐缆车,那里有宜平最刺激的索道,对了,据说附近还有个溶洞超级漂亮。” 夏莯对这个时间有些犹豫,画室的老师们周末是轮休,而夏莯周六应该正常上班。但是架不住闺蜜的撒娇央求,夏莯想着那就临时跟同事对调一下轮休时间好了,于是给袁维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程可可见夏莯平淡地回复完信息便收起手机没有任何留恋,吐了吐舌头:“莯宝,我现在终于确认了,你确实不喜欢袁维学长。” 夏莯:……? 一脸无奈:“我高中时就跟你说过无数遍了,我不喜欢他。” 程可可鼓鼓小脸蛋:“可是高一的时候,你确实很喜欢去看高三的篮球赛耶,尤其是有高三二班的比赛,你一场不落。而且后来我们当值周生的时候,你还专门申请去负责高三年级部……” 夏莯沉默。 她攥了攥手指,但最后只是看似随意地耸耸肩:“碰巧而已吧。”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夏莯刻意打岔:“那你现在怎么确认我不喜欢他了?” 程可可言之凿凿:“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这多年没见,久别重逢你不会表现得这么平静。” 夏莯:? 好奇地问:“那应该是什么样儿?” 程可可一本正经解释:“应该是有些激动、紧张、忐忑甚至还可能会有些想躲避的样纸。” 夏莯:…… 莫名想起了昨天和陆景予的重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程可可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对了莯宝,我这里有你哥的微信,你加下他吧。”程可可小脸认真,“我觉得他家人之前对你挺不错的,既然你来到宜平了,画室又离他的公司那么近,还是联系一下吧。” 夏莯摇摇头:“不用了可可,我有他的微信。” 程可可立刻僵住笑容,狐疑地看向夏莯:“莯宝,你之前不是说只跟我一个人还有联系吗?” 夏莯于是解释:“我是昨天刚刚加上他的。” 程可可更加感到不可思议:“莯宝!!你居然来宜平后见的第一个人是他不是我!!!” 夏莯:…… 感觉再说下去只会越描越黑,只好大致描述了一下前因后果。 程可可听得跌宕起伏,津津有味。 最后,她长叹一声总结陈词:“莯宝,真没想到你才来了一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夏莯默了默:“说实话,我也没想到。” 程可可又咂摸了咂摸,疑惑地问:“所以,就连夏奶奶都认出了戴口罩的你,景予学长还是坚持相信你就是个普通邻居?” 夏莯点了点头。 “记性这么差咩……”程可可挠了挠头唏嘘感慨,“看来这么多年陆大少爷身边没有女孩子,也是有他自身的硬伤的。” 夏莯:…… * 夏莯回到宿舍时已经比较晚了,洗漱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她躺了一会儿却睡不着,于是拿起手机翻看朋友圈。 夏莯当年离开槐城时注销掉了原来的微信,后来新注册的微信只加了少数人,因此她经常是攒个两三天才上去看看大家的状态。 她半躺着,手指由下向上缓缓划动,看着朋友圈里大家秀的幸福或者抒发的emo,偶尔点个赞或者简单评论。 突然,她的手指微滞,指尖停在一条昨天下午刚发的图片。 那是一张看起来像是随手拍下的风景,没什么构图美感,甚至,居然还有些糊。 图片的内容,是‘蜗牛世界’的办公楼,顶端的蜗牛logo刻意放大异常醒目。 文案是三个字: 回来了。 来自昨天刚刚新添加的好友——陆景予。 夏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 继而又想到,应该只是陆大少爷昨天出差回来后的感慨罢了。 夏莯愣怔了会儿,想起来陆大少爷的车费还没结,于是点进对方的聊天窗口,打算主动询问一下。 然而,她的目光却无意凝在了他的头像上。 陆景予之前的微信头像虽然也会经常更换,但全部都是他喜欢的篮球明星。 而如今的头像却十分简单,是地面上的一道影子。 夏莯第一天加陆景予好友时就看到了这个图片,但是当时并没有在意,而现在,她隐约觉得背景有些眼熟。 夏莯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对方的头像,想看看放大后的背景。 但是没有反应。 又点了一下,依旧一动不动。 夏莯的指尖再次稍稍加重了一些力度。 头像仍然没有像意料中的那样放大,倒是对话框蓦地跳出一句让人心惊胆颤的提示: ‘我拍了拍陆景予’ 22、第 22 章 夏莯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地去点撤销,暗暗祈祷陆景予没有看到。 没想到几乎是瞬间,对方便发来回复: 【嗯?】 夏莯:…… 脸颊顿时烫了起来,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刻意岔开这个话题:【陆总您好,请问车费确定了吗?我转给您。】 这回,对方却没有回复。 夏莯狐疑地等了片刻,都要怀疑刚才那个“嗯?”是不是自动回复了,陆大少爷才甩过来一张图片。 夏莯:? 困惑地点开缩略图,待图片放大后,才发现居然是陆景予当前的微信头像!! 紧接着,陆大少爷拽拽地发来一句: 【原图自取。】 夏莯:…… * 这回,陆景予的头像清晰地展现在屏幕上: 一道少年矫健的身影映在湿润青色的草坪上。 远处,几枝傲然怒放的早春腊梅悄然入了镜。 花枝掩映之后,是宁静肃穆的庙宇一角,檐角向上翘起,挂着一只古朴的铜铃。 夏莯歪歪头,感觉这个背景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稍等了片刻,见大少爷并没有要回答车费的打算,便默认此次聊天结束,打算熄屏睡觉。 陆大少爷懒懒的语音却再次发了过来: 【邻居,你帮我联系上温莯没?】 夏莯:!!! 她本以为那天替‘温莯’看望了夏奶奶后,此事就告一段落。 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后续!! 夏莯瞬间头都大了,在编辑框里写写删删,试想了好几种答复,最后,还是选择了以退为进: 【联系上了,不过她最近非常忙,陆总是有什么事吗?】 【哦,这么忙啊!】陆大少爷的语气显然非常遗憾。 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情绪: 【奶奶这周六生日,要么还是辛苦邻居继续假装一下,来家里吃顿饭?】 夏莯:…… 吃饭,那必须要摘掉口罩,都摘了口罩了,还怎么继续假装…… 夏莯委婉回复: 【不好意思,我们画室周六是要上班的。】 陆景予满不在乎: 【晚上下了班过来就行。】 夏莯挠了挠头,最后只得编了个谎话:【实在抱歉我周六晚上有约了。】 * 第二天下班后,三个小姐妹一起去吃饭。 等直梯时,蔺茹探头看了看四周,有些悻悻:“唉,看来那个帅哥不是在这里上班的。” 夏莯的长睫微微一颤。 陈绵绵不明所以。 蔺茹解释:“就昨天咱们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问曾爷爷‘把狗拴在哪儿’的帅哥,我本来以为连着两天坐电梯都遇见他了,应该也是在这层上班的,但今天我专门去这层各个店门口看了好几回,都没有遇到他。” 陈绵绵不由好笑:“你怎么想的?那帅哥一看衣品就超好,怎么可能在咱们天宁上班?” 夏莯则不自在地垂下眉眼。 从昨晚说了周六有约后,她就再没收到陆大少爷的任何信息。 夏莯开始觉得自己昨晚的语气是不是有些生硬了。 三个小姐妹饱餐完,蔺茹摸着鼓起的小肚肚,提议逛逛街消消食,大家一拍即合。 蔺茹和陈绵绵对周围的环境早就了如指掌,知道到哪里能淘到物美价廉的好东东。 夏莯跟着她们来到一家大卖场,据说宜平各大商场的断码过季款会集中到这里以低价售卖。 蔺茹和陈绵绵看上了一款初秋针织连衣裙,复古红色明艳奢华,金属单排扣落落大方,流畅短款的裙型仿若一朵热烈待放的郁金香。 她俩各试了一条,都很满意,兴奋地劝说夏莯也一起买,当作她们的宿舍服。 夏莯也蛮喜欢这个款式,只是没有她平常穿的m码了,营业员最后找出一条s码:“小美女你试试吧,肯定能穿!” 夏莯走进试衣间,换上这条针织裙,自我感觉有些紧,但也还好。 夏莯把裙子穿好走出来照镜子,两个本来站着聊天的小姐妹顿时眼睛都直了。 夏莯:? 她狐疑地走到镜子前,这条裙子果然非常惊艳,特别显白。 但是s码偏瘦,低垂v领和收腰伞摆衬托得她的身材绝对凹凸有致…… 夏莯顿时红了脸,赶紧想逃回试衣间换下来。 蔺茹和陈绵绵已经围了上来: “莯莯,你平常总穿那些肥大的t恤,我们都没发现你身材这么棒啊!” “天啦噜,简直迷死个人了,前凸后翘的,你平常为什么不好好打扮自己呢?” 夏莯被两个小姐妹夸得脸色通红:“不行,我不太接受这种风格……” 蔺茹却按住了夏莯:“不行,必须买,我们的莯莯一定要美美的!” 夏莯:…… 其实她也挺喜欢这条裙子的,上身效果又纯又欲,非常养眼,只是稍微有些性感…… 现在有了室友们的鼓励,再加上如果三个人一起买还能折上打折,夏莯耳尖微微有些发烫,终于决定: “好。” * 等回到宿舍洗漱完,夏莯刚准备睡觉,没想到夏奶奶竟然打来了电话: “小莯啊,听小予说你明天可能过不来,要不等你忙完晚些过来也行,就几个孩子凑凑热闹,没有外人,小莯也好久没吃奶奶做的饭了吧。” 夏莯为难地婉拒:“奶奶,我们画室下班晚,要不,改天我专门去看望您?” 夏奶奶笑着回答:“没事,多晚奶奶都可以等你,就是你小予哥哥明天有事赶不回来,到时让小晟开车去接你吧。” 夏莯立刻精准捕捉到了夏奶奶的话,貌似不经意地询问:“景予哥哥明天不在啊。” 夏奶奶叹气:“明天说是要参加什么大会,晚上赶不回来。” 夏莯却反而松了口气:“好的,奶奶,那我明天过去。” 23、第 23 章 相比平常工作日,周六的学生能多出近两倍,夏莯忙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到了晚上下班时间。 结果离开前,画室的自动卷帘门却坏了,卡在顶端纹丝不动。 陈绵绵叹气:“太无语了,上回也是这样,还好当时有个学生的爸爸在,就帮我们拽下来了。” 蔺茹立刻回到店里,搬了个小凳子出来,踩上去踮着脚倒是能够到卷帘门的边沿,但是女生力气小,拉了两次都拽不动。 夏莯皱眉:“我去楼下喊保安上来。”说完便匆匆往电梯间走。 结果,在拐角处却和从直梯里刚走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夏莯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她说着抬起头来,正对上对方看向她的平淡深邃的眼眸。 夏莯瞬间卡壳。 啊,啊啊啊!!! 陆景予,他,他怎么来了! 不是说开会过不来吗? 那她怎么办?现在再说不去不行了吧? 要不,要不就先过去露个面,等吃饭时再假装有事回来? 陆景予低头看着有些呆滞的夏莯,克制着微微上扬的唇角:“怎么了?” 夏莯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丝丝笑容:“没,没事。”然后又解释,“那个,我们画室的卷帘门卡住了,我去找保安来帮忙。” 陆景予则挑了挑眉:“我去试试。” * 蔺茹和陈绵绵正仰头看着顽固的卷帘门束手无策,一转头,看到了这么快就回来的夏莯……同行的还有,那位标致大帅哥?! 两人同时张大了嘴巴。 陆景予径直走到那扇不听话的卷帘门前,稍一勾手,卷帘门便乖巧地顺势而落。 三个女生:…… 蔺茹最先反应过来:“帅哥谢谢你了!” 陈绵绵也在连忙附和:“麻烦您了。” 陆景予平淡地点了点头:“不客气。” 然后走到夏莯面前,非常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小包:“走吧。” 夏莯:…… 两位小姐妹直接惊呆了,土拨鼠尖叫差点儿就要爆发出来,但又硬生生憋着不敢出声。 还是蔺茹有眼力劲儿,拉了陈绵绵一把:“莯莯,我们先回了,拜拜!” 陈绵绵也才反应过来:“拜拜。” 俩人刚要往直梯方向走,蔺茹又欲盖弥彰地拽住陈绵绵:“走,咱们去坐扶梯吧。” 于是,两个小姐妹把最近的直梯位置让了出去,匆匆朝更远处的扶梯方向溜去。 夏莯:…… 夏莯其实想说自己的小包很轻,不需要陆大少爷这么绅士,但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道:“我听奶奶说你这几天在开会,本来回不来的。” 陆景予“嗯”了一声:“我请假了。” 夏莯:…… 千算万算没算到陆大少爷为了给奶奶过生日请假回来。 直梯到了,夏莯走进去,陆景予则站在她旁边。 手机开始“嗡嗡”乱颤起来。 果不出所料,是宿舍小群,蔺茹叽叽喳喳地刷屏: 【莯莯,坦白从宽,你什么时候跟这个帅哥勾搭上的?】 【我们还以为你是去给奶奶过生日,原来是去约会!!】 【说吧,今晚我们还给不给你留门了?】 夏莯的目光扫到最后一句,脸颊瞬间就烫了起来。 她连忙把手机息屏,慌乱地看了一旁的陆景予。 还好陆景予目视前方,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夏莯把手机稍稍抬起来,挡住陆景予的视线,红着脸匆匆解释: 【我真的是去奶奶家,而你们说的帅哥,算是我哥吧。具体等晚上回去再跟你们解释!】 恰好到了b3停车场,夏莯无奈把手机收起来,跟着陆景予走出电梯。直梯外是一排广告栏,都是天宁亲子广场的商铺信息。 夏莯扫了一眼,没太在意。 突然,她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惊恐地转头看去。 洁净的镜面清晰地映出她此时的模样: 此时的她,脸上根本没有戴口罩!! 夏莯的脑袋‘嗡’了一声,脚步立刻顿住。 陆景予也停下脚步:“怎么?忘带东西了?” 夏莯大脑一片混乱,完全不敢抬头去看陆景予的眼睛:“没,没什么。” 夏莯头晕脑胀地跟着陆景予走向红色库里南,坐在副驾驶的陆景晟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陆景晟一眼就看到了没戴口罩的夏莯,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连嗓音都有些不稳:“温、温莯姐姐?” 陆景予一巴掌把陆景晟的脑袋拍回车里:“是夏莯小姐姐,你忘了?” 陆景晟眨么眨么眼:“可是,她长得好像温莯啊!” 陆景予让夏莯坐进后排,贴心地关好门,自己绕回到驾驶位,系上安全带,冷笑:“你见过温莯吗?就在这儿大放厥词。” “我怎么没见过!”陆景晟不服气地反驳。 陆景予冷笑:“梦里见过吧。” “我就是见过!”陆景晟被嘲讽得有些难堪,梗着脖子回怼,“你抽屉里藏着一张旧照片,跟宝贝似的不让别人动,我之前问你那个女孩是谁你不肯说,后来有一次,我偷偷拿去问奶奶……” 陆景晟说着,转头去看夏莯。 夏莯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果然,接下来,陆景晟的爆料如惊蛰雷鸣轰然落下: “奶奶非常确定地说,” “这张照片里的女孩,就是温莯!” 24、第 24 章 车厢顿时陷入冷寂。 夏莯的呼吸几乎停滞。 陆景予的手顿住,过了几秒,才把安全带拉出来狠狠扣好。 他语气冰冷,一字一顿回应:“我抽屉里有很多旧照片。” 继而又冷笑:“就你这之前连情书都能送错了的脸盲程度,还好意思在这里妄下结论?” 陆景晟:…… 被亲哥的力证呛得哑口无言。 被当着外人的面戳穿自己的囧事,陆景晟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反驳:“脸盲怎么了,你不也也经常分不清哪个女生是谁么。” 陆大少爷难得主动承认:“嗯,对,所以我不会随便乱认人。” 刚才‘乱认人’的陆景晟缩了缩脖子,不再纠结夏莯是温莯的问题。 短短十几秒,夏莯如坐了一趟跌宕起伏的过山车,直到两位少爷统一了意见,她的心跳才渐渐恢复了节奏。 夏莯记得,高中时陆景予确实认不清周围的女生,叫错名字是家常便饭。 她那时只是以为陆景予对女生们懒得多看一眼,不往心里去记,所以才会造成分不清人的情况。 现在却有了一个异常大胆的念头: 或许,陆大少爷和他亲弟一样,生理脸盲?! 这个对陆大少爷胆大包天的推测让夏莯长长地松了口气。 早知陆大少爷身患隐疾,她还遮遮掩掩什么啊? 从今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行走了!! 陆景晟自闭了一会儿,便很快恢复了继续聊天的欲望,他转过身看向夏莯: “所以小姐姐,你又是被我哥拉来冒充温莯姐姐的吗?” 夏莯迟疑地看了一眼陆景予:“嗯。” 陆景晟叹气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夏莯小姐姐,你可要小心啊。” 夏莯:?? 陆景晟言之凿凿:“我奶奶这几年呢,为我哥的婚事操碎了心,就我哥身边吧,不管是没结婚还是已离婚,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能跟我哥搭上关系,我奶奶就会动动小心思。小姐姐,你这总冒充温莯姐姐来我们家,保不齐我奶奶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陆景予:…… 夏莯:…… 陆景予磨了磨牙,凉飕飕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陆景晟见他哥并没有十分恼火,胆儿愈加肥了起来,他把身子又往后挪了挪,几乎能和夏莯面对面聊天:“其实吧,我哥也挺惨的,上大学时候呢,我奶奶一直跟我哥说‘男人要先立业后成家,不着急找女朋友。’结果现在,业倒是立出来了,我哥也年老色衰没人要了,我奶奶就开始各种兔子啃窝边草哈哈哈哈。” 陆景予:…… 夏莯:…… 陆景予又开了一段路,把车停在一家私立医院门口,对陆景晟说:“下去吧。” 陆景晟疑惑:“哥,蛋糕店在前面呢。” 陆景予皮笑肉不笑:“先去开两盒治脑子的药。” “哥,你怎么能这样!”陆景晟见事态不对,立刻控诉。 可是还没说两句,就被他亲哥冷声打断:“麻溜点儿,别让我亲自‘送’你下去。”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不知让陆景晟联想到了什么,大男孩立刻解开安全带,匆匆开门溜了下去。 夏莯有些好奇地向窗外看了眼,只见陆景晟下车后似乎还心有余悸地摸了下屁股。 夏莯:…… 陆景予把陆景晟打发下了车后,车厢内缓缓弥漫起尴尬的情绪。 沉默了片刻,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陆大少爷主动开口:“我奶奶,这几年确实一直在给我张罗介绍女朋友。” 夏莯:? 不知道陆景予为什么跟她聊这个话题。 陆景予却话题一转:“对了最近,温莯跟你联系了吗?” 夏莯:? 陆大少爷又开始声东击西了? 连忙摇晃小脑袋:“她最近特别忙,没有联系。” “哦,”陆景予表情淡淡,又继续起刚才的话题,“如果今天奶奶私下跟你聊起来,说想撮合我们两个,你不要急着拒绝。” 夏莯:??? 陆景予语气正经:“因为我奶奶想撮合的是我和温莯,而你,不能代替温莯表态,对吧。” 夏莯:…… 后半段的路程,夏莯的脑子比上车前还要混乱。 先不论陆景予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单纯关于‘温莯’的这个话题,他不愿意的事情,直接拒掉就好了,为什么说还要等‘温莯’的表态呢…… * 夏莯稀里糊涂地跟着陆景予来到紫苑花园别墅区。 夏奶奶一打开门,看见夏莯顿时笑逐颜开,刚要接过夏莯的随身小包挂到玄关,陆景予则开口:“放二层卧室吧。” 夏莯不解,夏奶奶立刻明白了孙子的意思,紧紧拉住夏莯的手往二楼领:“来,看看你的卧室。” 走了两步,又转身对陆景予说:“你去厨房把鱼处理一下。” 夏莯连忙说:“奶奶,我去厨房帮忙吧。” 夏奶奶拦住她:“就让他去,男人不会在厨房干活,怎么讨媳妇儿?” 夏莯:…… 夏奶奶把夏莯带到别墅二层,推开一间房门问道:“莯莯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夏莯走进房间,眼眸顿时发亮: 低调温柔的米色墙布,细腻垂感的幻影纱帘,蓬松舒适的长绒地毯,还有少女心满满的浅粉色床品…… 她情不自禁地使劲儿点头:“喜欢。” 夏奶奶把夏莯拉到松软的小床旁坐下:“这间卧室就是给你的,当时想着等你高考后来宜平上大学,周末可以回家住……” 大概是意识到要提到夏莯的姑姑了,夏奶奶立刻转了话题:“你还不知道吧,这间卧室布局可是你小予哥哥亲自设计的,这么多年一直空的,之前你小予哥哥的表姐想在这儿睡一晚上,都被他赶到客房去了。” 夏莯呼吸一滞:“景予哥哥设计的?” “是呀,他当时非说设计师的方案太丑,不适合女孩子住,就自己从网上找了好多图,设计了这个样子。我之前还嫌太花哨了,没想到你还挺喜欢。” 夏莯:…… 夏奶奶说完,又叹了口气:“他呀,也就对你这个妹妹还好点儿,但凡对别的女孩子稍微上点儿心,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夏莯知道夏奶奶说话无心,但还是微微热了脸,连忙宽慰:“奶奶,您不用担心,景予哥哥其实很招女孩子喜欢呢。” “是吗?”夏奶奶显然对这个说法有些意外。 夏莯小脸认真:“当然是啦,我们上高一时,周围很多女孩子都对他有好感,后来景予哥哥毕业了,还时常会有女孩子会提起他呢。” “真的呦。”夏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皱纹都舒展了。 只是笑着笑着,她再次叹了口气:“那他怎么现在混得这么差了?” 夏莯:…… 这时,一道平淡嗓音在门口响起:“奶奶,鱼清理好了。” 夏莯打了个激灵,连忙转过身去。 只见陆景予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听到了多少。 夏莯的脸‘唰’得红透了。 夏奶奶闻声站起来:“行,那我去炖。” 夏莯红着脸低着头也跟在夏奶奶身后打算偷偷溜走。 没想到奶奶刚一离开,陆大少爷就状似无意地堵住了门口。 夏莯:…… 女孩无措地垂下头,轻轻咬着唇,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宣判。 陆大少爷一直等到奶奶走下一楼才闲闲地走了过来。 他溜达到她面前站住,慢条斯理地发问:“原来小邻居,也是六中的啊。” 夏莯:…… 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有些开始怀疑,陆大少爷到底有没有认出她。 陆景予语气随意得彷佛在讨论别人:“听你刚才说,高中时有不少女孩子对我有好感?” 夏莯:!!! 背后嚼舌头还被正主抓个正着是什么心态?!要不是她此时站在二楼,脚趾都能把地下抠出一座梦幻城堡来! 夏莯红着脸轻声‘嗯’了一声想要敷衍过去,陆大少爷却假装没听到: “什么?我没听清。” 夏莯:…… 夏莯在‘我其实只是说说让奶奶高兴’和‘确实是这样’两个答案之间纠结半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哦,深感荣幸。”陆大少爷一副清白君子的模样,俨然不是往常的自恋形象。 夏莯正暗暗腹诽‘还挺能装的’就听陆大少爷继续漫不经心地发问: “既然这样,小邻居可不可以透露一下,” 夏莯:? 抬起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眸,不知道陆大少爷想问什么。 陆景予垂眸打量了她片刻,随之缓缓逼近。 夏莯莫名有种危险感,心跳开始慌乱。 接着,男人低沉的嗓音如浑厚沉缓的大提琴音,重重弹在她的心弦上: “那些女孩子,包括温莯吗?” 25-30 第25章 第 25 章 夏莯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整个人差点儿炸开! 陆景予刚才问了她什么! 是她理解的那样吗? 他怎么会这么问? 是之前觉察到了什么了吗? 夏莯脸颊红得能滴血, 手指攥住衣角语无伦次:“她、她没有,她她……” 陆景予的目光微微下落,落到某一处后继而抬起看向她的眼睛, 语气听起来很是随意:“开个玩笑而已。” 夏莯:…… 这才从万丈高的悬崖边上爬了回来。 刚爬了一半, 又听陆大少爷语气一转: “可是邻居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 夏莯:…… 算了,还是退回去继续跳崖吧。 好在陆大少爷没有继续任她往濒临崩溃的边缘滑去, 及时收住话题,还非常客气地说了句: “既然邻居也是六中的, 那以后不要喊什么‘陆总’了,就喊‘学长’吧。” 夏莯:…… * 夏莯离开房间沿着旋转楼梯去往一层时, 脸颊的热意还没有完全散去 ,又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高一时, 她除了本年级的同学,高年级的只认识两个人, 一个是陆景予, 一个则是六中美术协会的会长袁维。 而恰好, 这两个男生都在高三二班。 有一回在校园里恰巧遇到他俩一同走来, 她避无可避, 只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学长好。” 袁维微笑回答, 陆景予则站在一旁挑起了眉。 当天晚上,小温莯便被陆大少爷堵在餐桌一角:“你跟我们班的袁维很熟吗?” 夏莯诚实摇头:“不熟。” “不熟,你为什么喊他学长不喊我?” 温莯:……? 慢吞吞解释:“我当时是跟你们两个一起打的招呼。” 陆大少爷咬文嚼字:“那你应该说:‘学长们好。’” 温莯:…… 时隔多年,夏莯不明白为什么陆大少爷还是对‘学长’这个称呼这么热衷。 女孩暗自嘀咕着,刚下到一层, 就听到门铃急促地响起来。 夏奶奶恰好从厨房出来, 便直接过去开门。 “哎呦这么大啊!” 伴随着夏奶奶的惊叹,陆景晟抱着一盒高层蛋糕走了进来, 夏莯赶紧跑过去搭把手。 等把蛋糕摆在餐桌上,陆景晟抹了把汗就叉着腰跟奶奶抱怨:“我哥太腹黑了,只说让我去取蛋糕,没说是五层蛋糕啊!蛋糕店的工作人员第一句话就是:‘您把车停哪儿了?’,我靠,我哪有车啊,给我哥打了几个电话都故意不接,太过分了!” 夏奶奶心疼地给小孙子擦汗,笑着问:“那最后你怎么回来的?打车吗?” 陆景晟一脸愤愤:“去哪儿打车啊,这么近,连起步价都不到,后来我让邢琛哥来接的我,反正他也开车过来。” 夏莯眨了眨眼,听这意思,一会儿还会有个人来。 陆景晟走到餐桌前,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最后目光瞄到了什么:“奶奶,怎么就拿出了一瓶槐花酒啊,这酒度数又不高,三个男生肯定不够喝啊!” 夏莯顺着看去,餐桌上摆放的正是自己那天替温见峰送来的礼酒。 陆景予正好从楼梯上走下来,接话道:“就你们俩喝,我晚上还要开车回公司。” 夏莯眼角微抽: 这么忙的啊!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一进门就笑着说:“外婆,我来看您了!” 夏莯转头看去,不由一僵: 正是那天她去D大时遇见的那个银发男生,据说,是陆景予的表弟。 夏莯立刻低头,想装作不认识。 邢琛也一眼看到了她,立刻颇有意味地勾起唇:“夏莯?” 夏奶奶、陆景晟同时好奇地看向他俩:“你们认识?” 陆景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却深深皱起了眉。 邢琛吊儿郎当地解释:“这不是巧了,这周一她去D大找老乡时碰到我问路,后来才知道,她的老乡就是我同门师兄。” 说着,又看向陆景予:“说起我同门师兄了,大哥也认识的,袁维么,你之前在槐城六中时的班长。” 夏奶奶、陆景晟的目光又齐齐落在了陆景予身上。 夏莯听起来很是别扭。 邢琛可能只是为了解释起来省事,把程可可这个关键人物省略掉了,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完全偷梁换柱了。 就好像,她专门是去D大找袁维似的。 夏莯想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有些多余,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下意识看了陆景予一眼,却惊诧地发现他的脸色如覆冰霜,冷漠到没有一丝波澜。 沉默片刻,陆景予才嗓音低沉回答:“怎么可能不认识。” 说着,他抬手拿起桌上的槐花酒,面无表情地倒进自己面前的空杯子中。 仰起头。 一饮而尽。 * 夏奶奶的这顿生日饭吃到将近十点才结束。 夏奶奶本来想让夏莯住下来,夏莯因为下周六要参加老乡会活动,和蔺茹调换了明天的加班,所以坚持要回去。 邢琛不屑道:“住下呗,不是明天上班吗?着啥急?我今天也住这儿,明天早晨开车送你。” 夏莯正要拒绝,陆景予却站起身,平淡地看向她:“我现在准备回公司了,坐我的车吧。” 夏莯:? 邢琛也同样震惊:“大哥,你这是打算酒后驾车吗?” 陆景予看着一旁撇着嘴还在生气没有喝到槐花酒的陆景晟:“谁没喝酒谁开车。” 无辜被cue的陆景晟:…… 邢琛见留不住夏莯,也只好作罢。 只是在他们离开前又刻意问了一句: “对了夏莯,听袁维说下周六老乡会你也去是吧。” 夏莯不知为何,先看了陆景予一眼,才点了点头。 邢琛挤了挤眼:“那下周见咯!” 夏莯:…… 库里南里。 司机陆景晟一上车就开启碎碎念模式: “哼,现在念起我的好来了?来的路上不是挺潇洒就把我丢下了吗?” “一开始还说自己晚上要加班不喝酒,结果呢,一个人喝了大半瓶!邢琛哥又喝了不少,我一滴都没捞着……” “哥你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变脸也变得太快了。” “哎哎?哥你怎么睡着了?” 夏莯随之也看向副驾驶位。 向来冷拽不羁的男人此刻更加漠然。 他懒散地靠着椅背,眼皮轻阖,面容严峻,似乎已经睡熟。 陆景晟耸了耸肩,‘切’了一声:“哼,就这狗脾气,哪个女生能受得了?还是单着吧!” 夏莯缓缓收回了目光。 说实话,她也发现陆景予今天很不对劲。 表面看起来跟平常差不多,吃饭时还是那副拽拽的模样,置身事外般的听着大家聊天,偶尔插个冷笑话直接把所有人都冻僵…… 但是,他明明一开始说了不喝酒,后来却一杯接着一杯。 就好像,要把自己灌醉…… 夏莯低下了头,也不再说话。 小少爷陆景晟又自言自语唠叨了好半天,见没人搭理他,只好自动闭麦。 * 车内陷入安静。 坐在副驾驶位闭目休息的陆景予却愈加清醒。 他这回和夏莯重逢,确实算是巧合。 如果不是温见峰突发奇想让夏莯给他送礼,他大概需要许久之后,才会从别人的嘴里听说夏莯来宜平工作的消息。 而袁维呢,在夏莯来宜平的第二天,就主动约了见面…… 绵柔清甜的槐花酒味道仍留在唇齿间,他再一次回想起了高三那年的四月。 槐城进入了一年最美的季节,遍地槐花盛放。 对于高三学子,到了这个时间段,连课间休息时间都在埋头苦读,唯有陆大少爷,在教室里憋着实在难受,就到学校天台吹吹风。 春日明朗,陆大少爷溜溜达达走到拐角处,恬淡的风却送来两个女孩子的窃窃私语。 陆大少爷为人坦荡,对小女生间的对话更是不感兴趣,就在他转身要走时,却精准地捕捉到一个称呼:“莯宝。” 陆景予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那个女孩继续问:“你为什么主动申请去给高三年级当值周生啊?听说高三那帮学生,除了两个重点班,其他班都超级难管,而且高三那栋教学楼离食堂还远……” 陆景予没来由地屏住了呼吸。 果然,接下来,熟悉的属于他家那个小姑娘的嗓音传了过来:“就随便挑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呀?” 先前的女孩却拖长了语调:“莯宝,你坦白从宽,是不是因为高三二班的……” 那个没说出的名字被人用手紧紧捂住。 接着,温莯软糯的嗓音满是焦急和羞涩:“没有没有,可可你别乱说!” 程可可挣脱了温莯的束缚,一边往远处跑一边笑着:“茉宝,我知道你喜欢他,一定是这样!” 温莯急急地跟着跑了过去:“可可,你再乱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 两个女孩子跑开了很久,陆大少爷还维持着刚才微微猫着腰藏在拐角旁的姿势。 他突然想知道: 为什么今天的六中校园,会这么花香四溢; 为什么空中盘旋的信鸽,哨声如此悠扬; 为什么还没到夏天,天气就开始燥热起来…… 哦,就是因为他在高三二班。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埋藏许久的期待终究得偿所愿。 陆景予回到教室时,已经开始了下一节课。 讲台上的班主任看了看穿着纯黑T恤手里拎着校服外套的陆大少爷:“呦,年轻人就是火力壮啊,才刚进四月就只穿短袖了?” 班里同学都偷偷捂嘴, 陆景予心情极好:“我这不是学习太用功了?热的。” 班里瞬间哄堂大笑。 第二节课结束后是大课间,陆景予第一个走出教室,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趴在栏杆前,看着教学楼门前的方向。 果然,如他预料的,新的值周生们陆续走来。 一队稚嫩的面孔中,陆景予一眼就看到了他家的小姑娘。 浅蓝色的校服衬得皮肤白嫩通透,高高的马尾一摇一摇的,像是扫到了他的心尖,莫名有些痒痒。 少年陆景予凹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是酷帅的造型,靠在二层的栏杆处,等着温莯小值周生过来检查。 好哥们儿聂恺阳走了过来:“予哥,你也太嚣张了,这值周生都来了,你连校服都不穿。” 陆大少爷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 聂恺阳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予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陆景予扫了他一眼:“赐你免罪。” “那我可说了啊。”聂恺阳轻咳一声,“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儿sao呢……” 陆大少爷刚准备抬起笔直的大长腿赐他个“滚”字,余光瞧见他家的小姑娘已经沿着楼梯上了二层,立刻重新凹好造型。 聂恺阳也看到了温莯:“哎这个值周生好像是,是……” 聂恺阳本来想说“是你家小姑娘吧?”,但看到周围有人就赶紧闭了嘴。 与此同时,一个温文尔雅的嗓音在旁边响起:“是高一的温莯。” 陆景予顿时一皱眉。 转过头去,说话的正是他们班的班长袁维。 聂恺阳显然惊讶:“班长,你认识她呀。” “嗯,我们美术协会的,小姑娘特别有灵气。”袁维微笑回答。 明明是夸奖的话,但陆景予却莫名听得有些烦躁,于是把目光又重新投向温莯。 小姑娘越走越近,也明显看到了他。 净白的小脸淡淡的红晕,怎么那么好看。 陆景予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说话,就见袁维径直走了过去。 袁维音色清润,平常六中举办活动时都会承担主持人的角色,而那天,陆大少爷却听得异常刺耳: “之前开玩笑跟你说值周时照顾下我们班,没想到你还真来了啊!” …… 第26章 第 26 章 已近晚上十点, 宜平游戏行业的翘楚‘蜗牛世界’大厦仍旧亮如白昼。 一个部门的员工们刚加完班,正说说笑笑着走到大厦门口,就看到自家总裁那张祸祸的脸冷得跟掺了冰渣子一般走了进来, 大家于是立刻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噤了声, 纷纷往旁边退去,只把副部长聂恺阳空了出来。 即便聂恺阳是陆景予高中时的最铁的哥们儿, 看到某人这副模样,也不想闲着没事往枪口上撞, 于是敷衍地眯起笑眼打招呼:“予哥,这么晚还来加班啊。” 陆景予好似没听见一般径直朝直梯走去。 聂恺阳也不介意。 或者说, 他此时巴不得陆景予把他当个透明人才好。 眼看着危险与他擦肩而过,聂恺阳刚松了口气, 就听陆景予冷声说: “到我办公室,汇报一下你们的项目进度。” 聂恺阳:…… 陆景予的办公室与整个‘蜗牛世界’大厦风格一致, 充满了科技、前沿与未来感。 只是此时, 办公室内气压却低到让人胆战心惊。 聂恺阳轻咳一声, 开始汇报他们部门最新策划的一款新游戏Demo。 这款新游戏是他亲自策划, 讲起来滔滔不绝, 唾沫横飞。 等汇报完毕满怀期待地看向陆景予时, 却发现这狗皱着眉冷着脸,盯着智能投屏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堆垃圾。 聂恺阳一颗热腾腾的心猛地一沉,心说不好,这狗今天尤其不爽。 果然,陆大少爷往椅背一靠, 冷哼一声: “画面粗制滥造, 毫无细节设计。” “剧本没有思想深度就算了,连基本的共情都做不到?” “这三关的关卡逻辑是用脚趾头想出来的?” 聂恺阳:…… 虽说这版Demo确实因为赶时间制作有些毛糙, 但也不至于说得这么垃圾。 聂恺阳心里念念叨叨,表面上还得给狗顺毛,针对他提的几个问题给出了改进措施。 陆景予冷着脸听完,勉强表示认同,丢了句:“下周六,把具体修改方案拿出来,再给我做次汇报。” 聂恺阳赶紧堆笑套近乎:“予哥,我的亲哥,下周六老乡会,袁维那里我可是答应过了,不去不太好,那个,你再宽容两天呗。” 聂恺阳说完,却茫然地看到陆景予的眼神却更加冷了下去,嘴唇直接抿成一条线。 聂恺阳正疑惑着,就听陆大少爷冷声开口,不容置喙: “那就下周三。” 聂恺阳:!! * 夏莯回到宿舍时,蔺茹和陈绵绵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夏莯还没来得及换鞋,两个小姐妹已经冲上来开始狂轰乱炸: “莯莯,老实交代,你怎么平白无故出现了个哥哥?” “可是你前几天看到他时不是不认识吗?” 夏莯只好虚虚实实地解释: “我跟你们说的奶奶,是之前我上学时的邻居奶奶,而这个哥哥是那个奶奶的孙子,我之前跟他不怎么熟,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所以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陈绵绵平日里喜欢看言情,听完顿时浮想联翩:“那前几天他是专门过来看你的?” 蔺茹立刻接话:“对呀我就说这么个大帅哥怎么总在我们画室附近晃悠!绵绵分析得有道理!一定是他最先认出了你又不太确认,所以就在我们画室门口守了好几天!” 夏莯:…… 陈绵绵的小言思路更是发散得一发不可收拾:“没想到我竟然在现实生活中磕到了这么浪漫唯美的爱情!” 蔺茹则干脆利落地下了定论:“他绝对之前暗恋你!” 夏莯:!! 抱拳求饶:“求求你们两个不要再脑补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两个小姐妹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夏莯微微垂下眼眉,回想起今晚他的态度,沉默良久,回答: “他只是因为奶奶的缘故才会和我有些联系,其实,他对我一直都是很冷漠的。” * 接下来的一周,夏莯已经完全适应了画室的工作,每天陪着可爱的小朋友们画画,日子过得充实而满足。 很快到了周六,老乡会聚会的日子。 夏莯早起收拾行李箱的时候,想到程可可昨晚专门发微信叮嘱西花峰平均温度比市区低好几度,最好带两件初秋穿的衣服。她犹豫了一下,把那件新买的纯欲红色针织裙一同装了进去。 老乡会集合地在D大门口。 夏莯赶到时,已经有不少校友了。 大家虽然不太记得她的名字,但看到她和程可可在一起,还是会第一时间想起当年槐城六中的这对小姐妹花。 大家正聊着,一辆奥迪飞驰而来,耍了个漂亮的漂移,然后停在了校门口。 邢琛从奥迪上走下来,今天打扮愈加夸张,一身奢华名牌,银色头发上还抹了厚厚的发蜡。 夏莯一看到他就想起那天在夏奶奶家吃饭时,他故意坐在她邻座,不仅时不时给她夹菜,说话语气还带有刻意的亲昵。 夏莯有些厌烦地往程可可身后避了避。 程可可疑惑问道:“莯宝,你跟他认识?” 夏莯皱着眉简要解释:“在夏奶奶家一起吃过饭。” 老乡会的组织者之一徐媛媛,高中时比夏莯她们大一届,现在也在D大读研。 徐媛媛打趣道:“邢大公子,您好像不是我们槐城的吧?怎么来凑我们老乡会的热闹?” 邢琛用手把精心做好的发型又扶了扶,勾唇道:“你们发的通知不是说可以携带家属吗?我难道不能以家属名义来参加么。” 徐媛媛一本正经地拿出名单:“那您是谁家的家属啊?我们可是要核对名单的。” “谁的家属……”邢琛故意做出深思状,目光在人群中一个一个扫过,最后,锁定在夏莯身上。 程可可见状连忙把话题引开:“那还能有谁,肯定是袁维学长的呗。” 邢琛却没有接这个台阶,反而调笑道:“可可你可不能给我造谣哦,本人可是妥妥的直男呦!!” 徐媛媛继续笑着问:“那到底是谁的家属?不说出个人名,我们可不带你一起!” 大家也都笑着起哄,甚至开玩笑说必须是个异性才行。 邢琛勾了勾唇,刚准备开口,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却从大家头上落下:“自然是我家的家属。” 大家一愣,循声转头望去,竟然是陆景予! 夏莯愣怔。 她记得之前程可可说过,陆大少爷从来不参加老乡会的活动,怎么这回居然来了? 邢琛也很是困惑:“大哥,你怎么今天来了?之前请都请不来的。” 陆景予懒懒地回答:“我当然得来了,要不,你算谁的家属呀。” 邢琛:…… 他挠了挠头,感到有些奇怪:“可是你不是明天就出差了吗?” 陆景予语气淡淡:“哦,出差前放松一下。” 所有人:…… 这时,袁维也到了,大老远就看见陆景予,热情地打招呼:“景予,你居然参加了,哎呀,真是太给我面子了!” 陆景予刚才还有些欠欠的表情立刻淡了下去,他神情平静地看着袁维自远走近,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兄弟么,那必须的。”说完,便转身去跟其他人打招呼。 程可可眨么眨么眼,挠了挠头,在夏莯耳畔压低嗓音:“莯宝,你有没有觉得这三个男人之间有一点怪怪的?” 夏莯:…… * 陆景予依次跟大家都打过招呼,等最后走到程可可和夏莯身前时,程可可言笑嫣嫣:“景予学长好呀。” 陆景予点了点头,看了下周围,问:“肖老大居然放心让你一个人来?” 程可可:…… 红着脸嘟囔:“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 陆景予不置可否,转而看向夏莯。 夏莯则一直低着头没有看他。 周围都是校友,她不知道陆景予会以怎样的身份跟她见面。 恰好这时来了一个男生勾肩搭背把陆景予叫走了,夏莯微微松了口气: 就这样吧,有的事情还是不说破比较好。 程可可看看离开陆景予,又看看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夏莯,小脑瓜转了转:“走,莯宝,陪我去洗手间。” 夏莯:…… 等离人群远了一些,程可可才忍不住问:“莯宝,你跟你哥现在这什么情况?” 夏莯用脚尖踢着路边的石子:“没什么情况。” 程可可不懂:“都到这份儿上了,他不会还没认出你吧?” 夏莯沉默片刻:“应该早就认出来了,只是,可能觉得没什么相认的必要吧。毕竟当时的关系也不算多熟,后来又没有了联系,就,这样了。” 程可可眨眨眼,没再说话。 * 大部分老乡和陆景予不算熟,只寒暄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还是袁维跟他更有话题,俩人聊了会儿‘蜗牛世界’的发展,又交流了半天最近火热的前沿技术,最后,袁维随口说了句:“哎景予,你还记得比咱们小两届的温莯吗?就之前总和程可可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 陆景予脸色平淡:“嗯,记得。” 袁维笑着说:“她来宜平工作了,上周她来D大找程可可,我跟她们正好遇到了,就聊了几句,她工作地点离你公司不远,你们可以联络一下啊。” 陆景予却神色忽变:“你说,她那天是去找程可可的?” 第27章 第 27 章 等程可可和夏莯回到集合地, 大家已经分好了都搭谁的车走。 现在,只剩下袁维和邢琛的车上还各有一个空位,还有陆大少爷……哦, 陆大少爷的库里南, 除了驾驶位,其它位置都空的。 程可可拉了拉夏莯的手臂, 示意她俩一起去坐陆景予的车。 夏莯摇了摇头:“我去坐袁维学长的车吧。” 程可可站在原地鼓了鼓小脸蛋。 她之前跟邢琛打过一些交道,不太喜欢这个人, 于是果断走向了陆景予。 程可可笑得灿烂:“景予学长,我坐你的车吧。”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不过,”陆景予懒懒地掀起眼皮, “孤男寡女同处一车,你确定将来你家肖老大能放过我?” 程可可:…… 干笑了两声:“放心, 这点小事他不会介意。” “你倒是放心了, ”陆景予顿了顿, “可是我们‘蜗牛世界’最近正筹划和云盛的合作事宜, 这要是因为我出了什么岔子, 我怎么对得起我手下那千百号员工?” 程可可:!!…… 小声嘀咕:“肖老大哪有这么小心眼……” 陆景予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又立刻收回, 诚心诚意为她出谋划策: “要不这样吧,你找个女生一起,方便避嫌。” 程可可立刻点头:“好的好的。” 大家还没有出发,夏莯正站在袁维的车旁跟徐媛媛聊天。 程可可小跑着过去,把夏莯拉到一旁:“莯宝, 江湖救急呀!” 夏莯:? 程可可的小脸上写满了‘为难’两个字:“我不想坐邢琛的车, 可是景予学长又不肯单独载我一个人。” 夏莯不解:“为什么?” 程可可挠了挠小鼻子:“他怕肖老大找他秋后算账。” 夏莯:…… 程可可继续卖惨,拉着夏莯的手臂摇动着:“莯宝, 你就陪陪我吧,拜托了……” 夏莯:…… * 夏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再次坐上陆景予的车。 陆景予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夏莯也没说什么。 程可可上车后就先给她的肖老大发微信。 很快,对方回复了什么,程可可脸上先是露出困惑的表情,继而有些小兴奋地把手机屏幕递给夏莯,嗓音压得极低:“你看,肖老大说了,云盛和‘蜗牛世界’的合同早就签完了,都已经开始合作了,根本就不存在毁约的情况。所以莯宝,你哥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叫来,所以才故意那么说的?” 夏莯看了看后视镜里陆景予冷淡的脸色:“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可能他就是防患于未然吧。” 程可可:…… 接下来的路上,夏莯先是和程可可聊了会儿天,因为坐车时间长稍微有些晕车的迹象,她便吃了颗桔子糖,戴上耳机闭眼听歌休息。 夏莯今天只穿了一件轻薄的雪纺衫,车内空调温度稍微有些低,便把随身带的一件防晒衣搭在了身上。 不久就感觉没有那么凉了。 再后来,甚至稍微有些热了,夏莯本来想把防晒衣收起来,但是阳光偶尔会直射进来晒到身上,夏莯就又往上拽了拽衣服挡住日光。 中途到达服务区,陆景予把车停好,往后看了一眼,大概以为夏莯在睡觉,就对程可可轻声说了句“休息半小时左右,下车的话把门关上就行”,然后下车离开。 夏莯听到陆景予关门走远后才缓缓睁开眼。 她把耳机摘掉,又把防晒衣拿开,对一旁的程可可感慨:“今天确实好热啊,车里空调一开始还行,后面就不太管用了。” 程可可却满脸哀怨:“不是空调不管用,是空调太管用。” 夏莯:? 程可可生无可恋地指了指前面的方向。 夏莯顺着她的指向看去…… 空调控制器的指示色为什么是红的!!! 程可可在一旁凉飕飕地解释原委:“自从你披上防晒衣后,陆大少爷就把冷风关了,后来好像因为你又往上拽了拽衣服,陆大少爷就直接开了热风!!!” 程可可表情无奈又崩溃:“热风啊!!莯宝你知道现在室外温度多少吗?37度啊!景予学长居然还丧心病狂地在车里开热风!!!” 程可可再次转头看向夏莯,一副受了骗的委屈模样:“莯宝,你要是再敢说你哥跟你不熟,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夏莯:…… * 夏莯沉默了许久,最后替陆大少爷的行为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能他想让我们提前适应下外面的温度,好让我们在服务区下车后不至于温差太大承受不住?” 程可可一副看我信了你的鬼话的表情:“莯宝,你最好对我勇敢坦白你和你哥现在的真实关系。” 夏莯:…… 按照行程安排,计划在服务区休息半个小时。 程可可看了看外面暴晒的太阳,把空调重新调为冷风,便窝在车后排不肯动了。 夏莯只好自己下车透透气。 她去卫生间用凉水冲了冲手,出来时正好看见邢琛。 邢琛也一眼看见了她,立刻勾起唇角朝她的方向走来。 夏莯立刻转身打算重新回到卫生间,陆景予却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直接按头把邢琛转了个方向向前走去。 夏莯:…… 无端感觉有些无聊,夏莯看了看还没有到出发的时间,就自顾自地走到一片树荫下。 服务区离宜平西山已经不远了,从这个角度看去山峦叠嶂,郁郁葱葱,夏莯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美景,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男人试探的声音:“你是,温莯?” 夏莯把手机放下,转过头来。 是聂恺阳。 夏莯点了点头,同样也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改了名字。 聂恺阳一拍手:“哎呦,还真是你啊,当年只听说你去临水了,这一晃,多少年没见了啊!哎,那你哥知道你回来了吗?你俩刚才在D大门口见过面了吗?” 夏莯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聂恺阳没有注意到夏莯不自在的表情,想了下便自己念叨:“他肯定还不知道!这狗每天只会狗眼朝天看,连身边走过的人是男是女都不关心,你等着哈,我去把他喊过来。” 夏莯连忙拦住:“不用了聂恺阳学长。” 聂恺阳停下脚步。 夏莯咬了咬下唇:“我们之前见过了。” “见过了?”聂恺阳显得很是愕然,“见过了他怎么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现在也不过来跟你说说话?” 夏莯不是太理解聂恺阳的逻辑,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太多年没见了,我们……”她顿了顿,“没那么熟了。” “是么?”聂恺阳狐疑地转身看了看陆景予的方向,又回过头来问,“你这次来宜平是……” 夏莯接话:“来工作。” 聂恺阳顺口问道:“在哪儿高就呀?” 夏莯想起上回在画室门口见到过他,有些犹豫,但又不能不回答:“天宁的一家画室。” “天宁?”聂恺阳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靠,我就说么,上回那狗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去逛亲子广场!还说什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公司收购,就搁那儿装吧!” 说着,转身朝不远处的陆景予大步走去。 夏莯:…… 等夏莯回到车上时,车内温度已经凉爽适宜。 夏莯坐好,看着外面聂恺阳站在陆景予对面吐沫横飞指手画脚呱唧呱唧地说着什么,陆景予则一直面色平淡地站在那儿,眼皮抬起,目光懒懒地落在不远处的西山。 夏莯想起刚才聂恺阳说的‘狗眼朝天看’,还真是挺形象的。 * 车又走了小一半的路程,终于到达了上午的目的地——宜平西山溶洞。 徐媛媛提醒大家:“溶洞里面没有信号,大家跟好了,别单独行动啊!最好男女搭配,帅哥们多照顾好我们的美女啊。” 话是这么说,但夏莯、程可可和徐媛媛三个女生还是自动成了一组。 从溶洞入口向地下深处走去是一条深约500多米的台阶通道,一开始光线还算充足,越往下走,光线越暗。 男生们身高腿长走得也快,一开始还跟在三个女生后面,后来几个男生就以‘我们先下去探探路’为由走远了。 夏莯虽然没有刻意去辨认,但直觉陆景予他们应该还在后面。 三个女生边说边聊,走到一半时,徐媛媛回头看了一眼:“快看,我们都走了那么远了!” 夏莯也回头,只见敞亮的入口此时几乎看不到了,只在洞壁彩灯的映射下影影绰绰能看到身后不远处有两个男人的身影。 约莫着走了快一千级台阶,才终于到达洞底。 瞬间,逼仄的压迫感就压了下来。 夏莯立刻感到有些憋闷,徐媛媛也紧紧抓住程可可:“可可,我怎么怀疑自己有幽闭恐惧症啊。” 又走了一小段路,前方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地下暗河,一段窄窄的浮桥漂于水上。 徐媛媛死命地拽着程可可的手臂:“不行,我不敢走。” 程可可只好先护着她,同时回头问道:“莯宝,你行不行?” 夏莯还算镇定:“可以的,你们先走。” 程可可和徐媛媛抓着浮桥两旁的绳索,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夏莯一开始没敢动,直到她们走出挺远了,浮桥渐渐平稳下来才试探着伸脚去踩。 第一步还好,可当她两只脚都落到浮桥上后,身子随着桥板猛地晃了一下。 夏莯慌忙去抓离得最近的那条绳索。 重心不稳,她整个身子竟然向一旁栽去。 就在夏莯惊恐地以为自己要摔倒时,却突然感觉什么人从身后大步冲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是个男人。 夏莯一惊,虽然知道对方是好意,但她不能接受这种亲密的姿势。 她下意识尝试挣脱,浮桥随之剧烈摇动起来。 耳畔立刻传来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嗓音: “听话,不要乱动。” 第28章 第 28 章 溶洞内灯光昏暗, 但熟悉的人还是能够一眼辨认、一耳听出。 是陆景予。 夏莯不再乱动,听话地任由陆景予继续桎梏着她。 因为视线有碍看不真切,此时其它感官反而异常敏感起来。 随着浮桥的晃动, 夏莯明显感受到自己与身后的男人牢牢相贴, 属于他特有的雪松清香将她紧紧缠绕,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温热的鼻息一下又一下撩过她耳垂背后小小的凹陷部位…… 夏莯羞涩得大脑开始空白,呼吸也逐渐困难…… 陆景予等到浮桥重新平稳下来才缓缓松手。 夏莯则像是一条濒临窒息的鱼被重新投放入水中, 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时,聂恺阳也走上浮桥。 他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那个, 我先去看看前面那两位美女需不需要帮忙。”说完,便轻功水上飘一样快速朝前走去。 夏莯:…… 陆景予低声对她说:“走吧。” 夏莯狂乱的心跳节奏还没有平复, 整个人还处在刚才剧烈的震撼与冲击中,只走了一步, 身子便又晃了一下。 这回, 陆景予眼疾手快捉住了她的小手。 夏莯下意识就向后缩, 陆景予则抓紧不放, 语气凉凉:“还想摔?” 夏莯:…… 陆景予没再继续说什么, 但也没有松手, 领着她稳稳向前走去。 男人的手掌温厚而干燥,让人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夏莯红着脸低着头,尽量跟上他的步伐,虽然她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出和他一样的平静镇定,但手心却不争气地一再沁出细细的汗。 浮桥不算太长, 就到快要到达另一头时, 陆景予突然松了手,退后一步低声说:“你先上去吧。” 男人的动作果断而坚决, 就好像,他刚才真的只是绅士风度护她走过一段路而已。 使命完成,他便抽身而退。 一瞬间,夏莯原本被炽热包裹的手心变得空荡荡,短短的温存转瞬即逝。 程可可她们已经到了地面上,看见夏莯走了过来,连忙伸出手:“莯宝,我来拉你。” 夏莯这才稍微加快了几步,借着程可可的力踏上了地面。 徐媛媛心有余悸地感慨:“夏莯你太厉害了,我刚才都要吓死了,你居然一个人就行!刚才聂恺阳说他本来还想帮你的,都被你拒绝了呢。” 夏莯微顿,没有解释什么。 片刻后,陆景予才从后面走了过来,经过三个女生时只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只是刚刚赶过来而已。 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无非是各种台阶上上下下,一路上经过了温泉、深潭等小型景点,最后终于步入正厅。 溶洞内的正厅才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别有洞天。 洞壁陡峭参天,钟乳石群千姿百态,在斑斓的人工彩灯的映照下亦真亦幻,变幻莫测。 徐媛媛和程可可欢快地讨论个不停,寻找各个奇异精彩的角度拍照,夏莯本来今天的目的就是想在这里收集一些素材,为自己的创作储藏灵感,但却始终心不在焉的,仿若仍然陷在浮桥上那段暧昧与悸动之中,怎么也走不出来…… * 等三个女生依依不舍地离开溶洞,其他男生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了。 程可可和徐媛媛立刻兴奋地走过去和他们分享心得,夏莯则低着头,不敢朝人群中看一眼。 上午的活动结束,午饭定在附近的农家小院。 按照来时的乘车安排,程可可和夏莯依旧搭乘陆大少爷的库里南。 陆大少爷上车后,回头,把刚才在景区买的两条溶洞手串递给她俩:“拿去戴着玩吧。” 程可可立刻欢欣地接过:“谢谢景予学长。” 夏莯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客气道谢,然后去接陆景予手里的手串。 可是她拿了一下,却没有拿动,不禁奇怪地抬眼去看对方。 男人目光冷邃幽深,此时正不避不让深深望着她。 夏莯只是和陆景予的目光短暂接触了一下,脸颊就不受控的红了,慌乱垂下头把手撤了回去。 陆景予见夏莯像只受惊的小蜗牛迅速缩回了壳中,这才松了劲儿,把溶洞手串重新递到她手里,坦然自若地回应她刚才的道谢:“不用客气。” 夏莯:…… 陆景予的库里南是最后到的农家小院,等他们三个走进包厢时,大家已经坐好了,正好留了三个连续的空位给他们。 其中挨着邢琛的座位是主位,显而易见是留给陆景予的。 夏莯本来想坐另一个挨着徐媛媛的座位,程可可却眼疾手快抢先了一步。 夏莯:…… 只好坐在了陆景予和程可可中间。 菜品是提前预定好的,人一到齐,便顺次端了上来。 夏莯早晨怕路上晕车,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此时确实有些饥肠辘辘了,只想先吃口主食充充饥。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葱油饼、菜团子什么的,最后定定地落在了服务员手上端着的一盘金银小馒头上面。 夏莯就像只乖巧的小兔子,眼巴巴地等着那盘小馒头放到转盘上后慢慢转到自己。 但是她右半圈坐的清一色的大男人,几双筷子过后,金色的小馒头只剩下一个,而邢琛的筷子也已经伸了过去。 夏莯不禁有些遗憾,只好拿起筷子准备去夹白色的奶油小馒头,陆景予的筷子却突然伸了出去,稳准狠地将最后一颗金色小馒头夹走。 还没等夏莯反应过来,那颗金灿灿的小馒头已然稳稳地落到了她的餐盘里。 夏莯:!! 接着,就听身旁陆景予淡淡地对服务员说:“劳驾再来一盘,只要金色的小馒头。” 夏莯:…… 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便低下头小口小口吃起来。 同时,一件遥远的小事缓缓浮现脑海。 那时住在夏奶奶家,有一阵儿她特别喜欢吃炸馒头,几乎每天的早餐都会必选。 某个周末早晨,陆景予看到她又跟小仓鼠似的在那儿咔嚓咔嚓咬着炸馒头,不禁皱眉:“你怎么又吃这个?” 小温莯茫然地抬起头:“啊?不、不行?” 陆景予无语:“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腻?” 温莯看了看手里香酥可口的馒头片,认真摇头:“不觉得啊。” 陆大少爷睨着她半天,突然嗤笑一声:“没看出来,你还挺专情的。” 温莯:!! 陆大少爷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抬了抬下巴,做出保证:“放心,只要你爱吃,以后绝对给你管够。” 温莯:…… * 大概是怕夏莯抢不过那群如狼似虎的大老爷们儿,陆景予拿了一个空盘放在夏莯前面,每当有一道他估摸着夏莯喜欢的菜端上桌,他便先夹一筷子放到那个盘子里。 夏莯特别不自在,小声婉拒他的好意:“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 陆景予却一脸平静:“不麻烦。” 夏莯:…… 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她不想抗拒太明显被别人听到,只好继续埋头接受他的投喂。 农家小院虽然环境一般,但是饭菜味道天然纯粹,大家吃得尽兴,聊得也热闹,除了坐在夏莯和陆景予旁边的人,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陆景予偶尔的小动作。 程可可轻咳一声,贴近夏莯的耳朵质问:“莯宝,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夏莯:…… 终于认输:“他应该是决定和我相认了,只是懒得明说了。” 程可可:…… 另一旁的邢琛看到了,不禁有些酸,凑近陆景予:“还是你俩亲近呀,上周六我给她夹了几次菜,她一口都没吃。” 夏莯离得不远,听得真切,立刻就捕捉到了‘亲近’二字。 ‘亲近’这个词,是那天夏奶奶过生日时在餐桌上提到的,原话是“虽然莯莯和小予很多年没见了,但感觉还是挺亲近的。” 当时在场的人都懂是什么意思,夏莯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而现在,因为有了在浮桥上那一个极其亲昵的拥抱,夏莯突然对这个词条件反射起来,顿时呛咳了好几声。 陆景予刚要动,程可可已经倒了小半杯水给夏莯递了过去,夏莯一连喝了好几口才压下去。 程可可关切地问:“莯宝,你没事吧。” 夏莯摇摇头。 陆景予的目光在夏莯侧脸泛起的薄薄红晕上稍停片刻,便收了回去。 又有新的热菜端上来,圆桌上基本摆不下了,服务员指了指那盘恰好转到夏莯面前快吃完的卤猪舌:“小美女,你帮着分一下吧。” 夏莯端起来,先让左侧的程可可和徐媛媛夹了几片,然后绕过陆景予,直接问邢琛:“你要吗?” 邢琛顿时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把剩下几片猪舌都划拉到自己的餐盘里,之后才看向被忽视掉的陆景予假惺惺地问:“大哥,你来一片吗?” 陆景予平淡反问:“你什么时候见我会吃这种东西?” 邢琛筷子一顿,看了一眼夏莯,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 他用筷子戳了戳餐盘里的猪舌,幽幽感慨:“果然你俩亲近。” 夏莯:…… 邢琛吃了一片,又好奇询问:“大哥,你为什么不吃呢?猪舌头可没有膻味的。” 陆景予眼皮微掀:“你想知道?” 邢琛点头。 陆景予停顿片刻,却突然自嘲:“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荼毒一个。” 邢琛不明所以,夏莯却听懂了陆大少爷的意思。 那是高一的小年,冬雪飘飘,夏奶奶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吃饭的时候,她端起一盘看起来像是精瘦肉的东西问温莯:“莯莯,之前吃过猪舌头吗?” 温莯摇摇头。 夏奶奶和颜悦色:“夹一片尝尝看,这是老街坊刘奶奶送的,特别好吃!” 温莯听话地依言夹起一片,然后就听夏奶奶说:“哎,莯莯就是乖,什么都要尝一尝,营养才能丰富,不像你小予哥哥,好说歹说死活不肯吃,事儿真多。” 夏奶奶说完,把盘子放回桌上,走去厨房看看汤炖好了没。 陆大少爷则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吐出一句:“我只是不能接受跟动物交换唾液。” 温莯:…… 第29章 第 29 章 那是小温莯第一次领教陆大少爷的语出惊人, 瞬间呆滞,筷子一松,那片卤猪舌掉到了米饭碗里。 少年陆景予瞥了她一眼:“还吃吗?” 温莯呆呆地摇了摇头。 陆大少爷吊儿郎当地捡起夏莯掉在桌上的筷子, 把那片可怜的猪舌从温莯的碗里重新夹回了盘子里。 …… 诚如陆景予所说, 夏莯确实深受其荼毒,以至于后来很久很久, 夏莯都无法直视餐桌上的动物舌头制品。 夏莯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 很多和这个龟毛大少爷有关的细节,已经潜移默化地融入到了她的生命轨迹中。 以至于五年过去, 她仍能第一时间根据他的喜好做出反应。 * 袁维之前预订的酒店就在西花峰脚下,午饭后, 大家先去办理入住。 夏莯和程可可住双人标间,徐媛媛睡眠质量有些差, 要了个单间。 等夏莯她们收拾好出来时, 大部队已经基本都到齐了, 袁维却说:“稍等一下啊, 景予去换房间了。” 程可可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换房间?” 袁维解释:“他觉得标间太小, 隔音效果也不好, 所以调了个豪华套房。” 程可可:…… 徐媛媛却凑近她俩低声说:“其实他是不想和聂恺阳学长一起住。” 夏莯不解:“他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徐媛媛解释:“确实关系很铁,但是吧,聂学长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陆学长又有点儿龟毛,好像刚才在房间里, 聂学长喝了口陆学长的矿泉水, 陆学长才一脸嫌弃地出来说要换房。” 夏莯:…… 程可可立刻偷笑出声,使劲儿点头, 小声说:“对对对,这个洁癖劲儿太符合景予学长的人设了!” 徐媛媛灵机一动:“陆大少爷是不是因为太洁癖了才不肯找女朋友?” 夏莯:…… * 西花峰位于宜平西郊,因为连绵起伏的山势宛若盛开的花状而得名。 山峰嶙峋险峻,林木茂密幽深,偶尔会有受惊的小松鼠或者小野兔一溜烟跑走,也会有大胆的小猴子过来讨要食物。 一行人说说笑笑,沿着平整的观赏山道走走停停。 等到了一处岔口,袁维招呼大家: “这里有两条登上峰顶的路哈,一条跟刚才一样就是平缓的台阶,走路不费劲儿就是绕远,还有一条近路,就是这里。” 大家顺着袁维的指向看去,只见在垂直陡峭的山壁上,被人工开凿出一条所谓的‘天梯’。 梯面很窄,只将将容下半个脚面,台阶与台阶之间距离很高,两边没有扶手,只有一条摇摇晃晃的铁索作为辅助。 让人看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袁维说:“大家根据自己的情况分两队吧,想爬天梯的跟我来,想绕远路的跟徐媛媛,最后咱们在峰顶聚合就行。” 程可可立刻颠颠地跑过去试了一下,回来后连连摇头:“这石阶也太滑了!好可怕,我感觉爬到一半会滑下来。” 夏莯本来也想跟两个女生一队,但一转头,看见聂恺阳跟着陆景予走过来了。 夏莯现在一看见陆景予,深切的愧疚感便油然而生,脸颊忍不住发烫,于是立刻就改了主意,佯装道:“我感觉那天梯还挺有意思的,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去体验一下吧。” 说着,便走到了袁维那队。 于是,大家就各自站好队,就此道别。 夏莯跟袁维还有另两个男生围在一起,商量着一会儿爬天梯的先后顺序,忽听袁维向她身后笑道:“你们又决定爬了?” 夏莯回头,只见聂恺阳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拉着一张苦脸:“我也不想的,但是某人非说让我过来减减肥。” 再往后看,他说的‘某人’,正是单手插兜缓缓走来的陆大少爷。 夏莯:…… 夏莯本来想再回到徐媛媛那一队,但回头望去时他们已经走远了,只好硬着头皮默默留了下来。 经过讨论,袁维率先爬,接着是两位校友,然后依次是陆景予、夏莯和聂恺阳。 袁维之前来过这条天梯,轻车熟路便先到了顶端。 两位校友也紧随其后。 陆景予步子很稳,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夏莯。 夏莯一开始觉得还挺新鲜有趣,用力拽着旁边的铁索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可当爬到一半后,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尤其当她的余光偶尔扫到脚下稍不留神就会踩空的峭壁,不由有些心慌,手心都开始冒汗。 陆景予见夏莯的步子放慢了下来,回头沉声问:“行不行?” 夏莯点了点头:“没问题的。” 陆景予继续向上爬了几阶,再次回头。 身后的女孩像是个倔强的小蜗牛,虽然慢,但还在坚持一步步向上攀登。 等陆景予快登顶时,夏莯已经站在下面好几级台阶处开始站着喘气。 陆景予侧过身来,一手紧紧拽着铁索,一手向下伸过去:“抓住我的手!” 在上天梯之前,袁维就跟大家提醒过,这个台阶太高太窄太滑,前面的人最好不要试图倾身去拉后面的人,否则容易出事故。 夏莯于是倔强地摇头:“不用,我可以的。” 陆景予没办法,只好转回身加快两步攀到顶端。 夏莯休息了一会儿,打起精神继续。 豆大的汗珠开始不断地滚落下来,甚至有的都流进了眼里。 明明终点就在眼前,可是夏莯的腿却越来越软,头越来越晕,连听到陆景予喊她的声音也仿佛越来越远。 等夏莯坚持爬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只咬紧牙关努力把手交给了对方…… 夏莯被拽到台面后,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 好半天,意识才渐渐清醒,却听到身后有个狼哭鬼嚎的声音:“予哥,予哥你拉我一把啊,你怎么走了?” 夏莯惊诧抬头,这才发现,在她面前,刚刚拉她上来的人,竟然是袁维! 而不远处,则是陆景予冷淡走开的背影。 * 聂恺阳最后是被袁维拉上来的,歇了片刻就小跑着赶上了前面的陆景予,骂骂咧咧一顿责备。 陆景予却始终充耳不闻。 大家又走了一段盘旋山路,这才到了西花峰峰顶。 天空辽阔渺远,云朵触手可及,脚下的山林绵延向前,远处的建筑和道路规整条理如一副版画。 大家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识别着那副‘版画’上宜平市区的经典地标。 聂恺阳瞧了眼刻意远离大家的陆景予,晃悠悠溜达过去脚踢了踢他的脚:“咋啦?爬天梯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爬完了狗脾气就犯了?” 陆景予没有答话。 聂恺阳又凑近了些:“哎,有啥事儿别憋在心里,不开心跟哥们说说,”聂恺阳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露出他标志性的弯眉笑眼,“让哥们开心开心。” 陆景予立刻递给他一把冷厉的眼刀。 聂恺阳一缩脖:“行,知道大少爷您今儿个不爽,不惹你了。”然后又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这儿风景这么好,给哥们拍个照吧,要拍帅点儿哈。” 陆景予冷淡地接过他的手机,举起来刚对准,就听身后袁维喊:“夏莯,一起来吧!” 陆景予回头,只见袁维站在峰顶拍照角度最好的位置,正招呼夏莯过去。 陆景予冷冷地按了一下,直接把手机还给了聂恺阳,丢了一句:“公司还有事,我先下山了。”便从另一侧向山下走去。 聂恺阳:?? 等拿回手机后,鼻子都快气歪了。 只见期待的帅照里,自己只露出半边脸,还糊了。 聂恺阳冲着陆景予的背影不满意地嚷嚷了两句,刚打算找别人给他拍,却看到袁维和夏莯正在合照。 蓝天白云下,宛若一对璧人。 猛然间,聂恺阳想起一件旧事。 高三下学期,大概是四、五月份的时候,聂恺阳和陆景予还有几个男生相约着去打篮球。 刚走到球场附近,聂恺阳一眼就看到了操场边上的温莯,还有袁维。 聂恺阳揽住陆景予的肩膀:“哎予哥,那不是你家的小姑娘吗?跟咱们袁维大班长走得还挺近的。” 陆景予顺着他的指向望去。 跑道旁的树荫下,肌肤雪白的小姑娘正和她面前的男生谈天,顾盼多姿,言笑晏晏。 陆景予只看了两眼,便面无表情地转身。 手中的篮球重重地砸在篮板上,又狠狠地反弹回来。 那天本来只是几个男生想打打球放松放松舒展筋骨。 但陆景予却跟谁有仇似的,拼得特别狠,周围人都被虐得很惨…… 聂恺阳眨了眨他那快挤没了的小眼睛,想起刚才爬天梯时,他跟在夏莯身后看得清清楚楚,明明陆景予很早就把手伸下去,焦急地要拉住她,但是直到袁维伸出手后,夏莯才把手给了对方…… 聂恺阳仿若窥探了什么惊人天机似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捋直了舌头喃喃道: “我靠!原来这么多年,这狗一直惦记着他妹啊!” “人家小姑娘一直把他当哥,可他竟然揣着这么龌龊的念头!” “简直不是个人!” 聂恺阳自言自语骂够了,最后挠了挠头还是长叹一声: “唉,不是人就不是人吧,那也是咱兄弟啊。” “兄弟受了情伤,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 不久,徐媛媛那队也来到山顶。 程可可先是狐疑地把夏莯拉到一旁:“莯宝,你哥怎么了吗?我们上山时正好遇到他下山,脸色很不好看,我们喊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听到。” 夏莯明显也感觉到了陆景予的情绪变化,但她不知道因为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大家玩闹了好一阵,才准备下山去酒店餐厅吃饭。 徐媛媛和夏莯在前面走,聂恺阳则拉着程可可在后面问东问西。 聂恺阳压低声音,尽量显得若无其事: “可可,夏莯有什么理想型不?我身边单身的好男人挺多的,想给她介绍介绍。” 程可可耸耸肩:“莯宝没有什么特定的理想型。” 聂恺阳则别有用心地试探:“我看她和袁维关系还不错,正好袁维刚分手了,要不咱们撮合撮合他俩?” 程可可连忙摆手:“千万别,莯宝不喜欢袁维学长的。” “是吗?”聂恺阳不是太信服,“你确定吗?我还感觉他俩高中时关系就很不错呢。” 程可可像是被人质疑了她和夏莯的闺蜜关系,小脸绷得很严肃:“百分之百确定!” 聂恺阳套到第一手情报,还想继续刺探夏莯对陆景予的态度,程可可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程可可一开始还挺高兴,听着听着双目逐渐无神,最后生无可恋地给对方回了句:“我知道了,放心吧。”才悻悻地挂断电话。 她无奈地走向夏莯和徐媛媛:“我晚上不能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我哥本来今天约了他的女神吃烛光晚宴,结果刚才打电话说他现在已经紧张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让我赶紧过去救场……呜呜呜呜我还没吃过这家餐厅呢,早就听闻它家的青梅酒超好喝,这回要错过了。” 夏莯知道程可可有个让人操心的亲哥,于是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先去陪你哥和你未来嫂子吧,青梅酒我给你带回去一瓶。” 程可可立刻抱紧夏莯:“Mua,谢谢亲爱的!” 虽然因为程可可临时离开,聂恺阳虽然没有问出第二个关键问题,但对自己的战果也算满意。 他站在原地,兀自微笑:“予哥,哥们儿就帮你到这儿了。” 第30章 第 30 章 晚餐在酒店一层的内部餐厅。 夏莯和徐媛媛挨着坐, 聂恺阳刻意在夏莯旁边留了一个空位。 陆景予大概是处理了一些公司的事务,来得比较迟。 聂恺阳一看到陆景予,就赶紧招呼:“予哥予哥, 快来坐这儿!” 陆景予看了一眼空位旁边的夏莯, 脚步微顿,恰好对面的邢琛招手:“哥, 坐我这儿来吧!” 陆景予果断走了过去。 聂恺阳:…… 暗骂:行,那就让你继续酸着吧! 夏莯默默地垂下了眼眉, 胸口仿若闷着一丝怅然若失。 这家餐厅口感偏辣,夏莯不太吃得惯, 只好时不时喝些果汁解辣。 当她再一次踩雷吃到一口看起来没有放辣子的菜后,面前的果汁瓶已经空了。 大家推杯换盏酒喝得很嗨, 夏莯不想专门为了自己再要一瓶果汁,抬眼看到了离得最近的青梅酒。 精致透明的酒瓶里, 琥珀色澄澈的酒液暗香浮动。 夏莯鬼使神差地, 拿起那瓶酒, 给自己倒了一个杯底儿。 夏莯先尝试地抿了一口, 竟然意外的好喝。 入口梅子的微酸, 继而是清醇的蜜甜。 一口喝完, 没有什么酒精的不适,反而解辣的效果立竿见影。 夏莯于是又给自己倒了半杯…… 等晚餐快结束时,夏莯收到程可可的微信: 【莯宝我要哭了!我哥居然说一会儿还要我陪他们去电玩城!!呜呜,晚上赶不回去了,莯宝你自己一个人乖乖睡哦, 我明天早晨过去陪你看日出!】 夏莯立刻贴心回复:【没事的可可, 你要努力鸭,赶紧把嫂子拿下~】 程可可抱怨:【光我努力有什么用!也不知道我哥怎么挑的这家西餐厅, 又贵又难吃……莯宝,你们那家好吃吧?替我多吃点儿!】 夏莯坦白回答:【味道还行,就是有些辣。】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说的青梅酒确实非常好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程可可立即回复:【莯宝,你别喝太多了,这种梅子酒特别有后劲儿,容易醉。对了,话说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夏莯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僵,呆了两秒才在手机上幽幽回复: 【刚学会的。】 程可可:【……】 顿了片刻,程可可又发来嘱咐:【莯宝,你赶紧去问服务生要些蜂蜜水或者解酒药什么的!】 夏莯看了看已经酒足饭饱准备离席的大家:【没事的放心,房间就在楼上,我直接回去睡觉就行。】 夏莯跟着大家坐直梯上楼回到各自的房间。 刚一推门,就听到隔壁似乎在开party,音乐声笑闹声非常吵。 夏莯于是先去浴室冲澡。 温润的水流缓缓淌过肌肤,给人以轻柔的安抚,夏莯却有些走神。 一段久远泛黄的回忆慢慢爬上心头。 那是她的高一下学期了,不记得是从哪一天开始,陆景予突然变得冷淡起来,基本上很难在校园里遇到,即便在家的时候也都是窝在他的卧室里。 温莯那时以为他面临高考,压力太大,也没有想太多。 直到高考后搬去宜平前,陆景予才终于主动跟她说了一句话。 男生表情寡淡,语气平静:“你考虑好了确定要留在槐城?” 夏奶奶很喜欢温莯的姑姑,也很喜欢温莯,之前商量着等搬家后把温莯姑姑的工作调动到宜平,同时让温莯转去宜平上学。 但是后来,温莯姑姑因为一些原因暂时留了下来。 夏奶奶曾想过那就带温莯先过去,毕竟宜平的整体教学水平高于槐城太多。 但温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机会。 其实早在陆景予高考之前,温莯和姑姑留在槐城的事就定了,温莯不知道陆景予为什么又这么正式地问了自己一遍。 她点了点头:“谢谢景予哥哥和奶奶了,我还是想在六中上完高中。” 陆景予点了点头,没再强求,只是走之前无缘无故地留了句:“挺好的,离槐大也近。” 温莯一直不知道他那天怎么莫名其妙就提到槐城大学了,直到后来听说,袁维学长高考发挥失常,去了槐大…… 陆家搬去宜平后,由于夏奶奶的关系,陆景予和温莯偶尔还是会有交流,但陆大少爷的态度始终不咸不淡。 高二上学期的某个周末。 那时,姑姑已经回到槐城工作,温莯也搬回了自己家。 已入深秋,温莯裹着校服正坐在书桌前刷题,猝不及防地收到陆景予的视频电话。 温莯的心跳毫无理由地漏了半拍,她迟疑了两秒,才点了接通。 刚一连线,温莯就愣住了。 画面里,竟然是之前在网上浏览过无数次的宜平美院的著名校门! 片刻后,陆大少爷才姗姗露面,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那个,我正好来美院了,你想看看校园里的环境吗?” 那是陆景予上大学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温莯看着视频电话里意气风发的男生有些发愣,大学果真是个美容院啊,这才几个月,陆大少爷帅气逼人简直都可以C位出道了! 陆景予见温莯没答话,扯了扯嘴角:“没空就算了,挂了。” 温莯连忙回答:“要看要看的!” 接着,陆景予就没再露面,一直举着手机给温莯现场直播。 相比于全科大学,美院的环境和氛围充斥着满满的艺术气息: 教学楼的建筑风格独特且具有层次感,随处可见的抽象雕塑呈现出让人叹为观止的艺术深度,而整个校园精心铺设的自然景观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温莯贪婪地盯着屏幕里的画面。 镜头偶尔会扫到几个跃跃欲试想跟陆景予搭讪的女孩子,陆大少爷看也不看掉头就走,画面随之无情切换。 温莯:…… 帅是真帅,就是这狗脾气,不知道粉碎了多少小女生的芳心。 等逛完了美院,陆景予的俊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大概是受夏奶奶所托,他公事公办地问了问她姑姑的情况,关心了关心她的学习成绩,然后就是不知所云地问了些有的没的。 温莯一直认认真真听着,对陆大少爷的提问有问必答。 直到最后,陆景予突然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哎,袁维有女朋友了。” 温莯:???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自己当时的惊诧。 首先,陆大少爷之前对这些八卦从来不感兴趣;其次,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跟她分享这个八卦。毕竟,他们之前几乎都没怎么聊过袁维。 小温莯虽然很是困惑,但还是顺着这个话题回答:“哦,那真是恭喜袁维学长了。” …… 记忆太久,有些细节其实已经模糊了。 但夏莯却总是记得,当时的陆大少爷在听到她的回答后,脸色依旧平静。只是唇角,却怎么都不受控地弯起小小的弧度。 而也似乎就在那通电话之后,他们的关系又缓和到之前 …… * 等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夏莯听到隔壁仍在热火朝天。 她给前台打个电话,询问是否还有空房。 对方非常客气地表示:所有房间包括豪华套间都全部满员。 夏莯悻悻地放下电话,突然想起陆大少爷提前换到隔音效果好的豪华套间,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时间还早,夏莯倒也不困,记得程可可之前说西花峰夜里的星星很美,于是决定去酒店楼下的空白场地看会儿夜景。 郊区夜晚温度较低,夏莯打开行李箱,犹豫片刻,挑出了之前和室友一起买的那条初秋针织红裙。 * 酒店位于西花峰的对面,夏莯扶着栏杆遥遥望去: 山峰陡峭如刀劈斧砍,夜空墨蓝清朗,偶尔几丝薄薄的云在峰间飘动,璀璨的星子沉沉地坠在峰顶,仿若下一秒就会落满人间。 夏莯看着看着,渐渐觉得有些醉了。 夜风拂过,体感微冷,夏莯拢了拢针织红裙的V型领口,正打算回去,却一眼看到在她不远处,一个男人同样也在看着夜景。 晦暗不明的月色下,男人身材挺拔颀长,下颌线微收,整个人气质高冷而深沉。 是陆景予。 不知道是酒精的副作用,还是爬完天梯以后的情绪积累,夏莯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如果说陆景予高考前的那次冷淡,她以为是他压力过大; 上次夏奶奶生日后的冷淡,她以为他只是工作繁忙; 那这次,她终于隐约感觉到,应该是和她有关。 否则,他不会刻意坐到离她那么远的座位,不会在整个晚餐过程中都没有看她一眼…… 但是,为什么呢? 这时,陆景予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于是转过脸来。 大概是上了些酒劲儿,又有些小愤懑,夏莯就这么仰着头,不避不躲地盯着他。 陆景予缓缓走近,走到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停住脚步,语气平静: “夜里冷了,先回去吧。” 夏莯不太想跟他说话,又感觉到头有些沉,于是闭上眼摇了摇头。 陆景予愈加不放心,凑近一步,关切问道:“是不是酒喝多了?” 夏莯不禁气恼。 他不是一眼都没有看她吗? 怎么知道她酒喝多了? “不要你管!”夏莯脱口而出。 本来是句气话,但女孩的嗓音软软糯糯,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陆景予的脸色却愈加冷峻。 他点点头,语气平淡:“确实,我没有资格管你。” 夏莯感觉自己像是一拳砸到棉花上,胸口有些闷,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怼他,干脆转过身,继续扶着栏杆看着远方的星星。 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仿若回到了夏莯初次和他见面时的场景。 只是,换成了她把他当成一团空气。 夏莯发了会儿呆,打算回酒店,却发现陆景予仍在旁边。 女孩不由生出小脾气:“你,你怎么还在?” 陆景予脸色平静:“等你回去我就走。” 夏莯:…… 无端更加烦躁,转身就走,但是头却更加昏沉了,步子有些趔趄。 陆景予伸手去扶她,夏莯却软绵绵地推了他一把,抬眼委屈控诉:“走开,我讨厌你。” 夜风拂过陆景予面无表情的脸颊。 男人松开她,沉默良久,扯了扯唇角,自嘲:“嗯,我一直都知道。” 夏莯却更加难过。 她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自己朝酒店慢慢走去。 * 陆景予面向山峦站了许久,才缓缓转身准备回去。 突然,他眼眸缩紧。 只见不远处,女孩不知何时蹲下身去,把头埋在了膝盖上。 陆景予的心瞬间针扎了一般疼,他快步过去,一把将她搀扶起来:“是不是不舒服?” 夏莯摇了摇头,挣脱道:“我,我要睡觉。” 陆景予试了试夏莯的额头,倒是没什么异常,看来应该是醉了。 他眉心紧锁,嗓音沉冷:“夏莯,不管你讨不讨厌我,现在情况特殊,我先扶你回去可以吗?” 夏莯仍是摇头。 陆景予不再坚持:“行,我给程可可打电话。” 夏莯倒是还记得这件事:“程可可有事,晚上不回来。” 陆景予眉头微皱:“那我找徐媛媛。” 夏莯还是摇头:“她已经睡了,不要找她。” 沉默半晌,男人手指微蜷,嗓音冷到让人心悸:“我给袁维打电话。” 夏莯迷迷糊糊地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找他干什么?” 陆景予脸色冰冷,没有回答。 夏莯脑子有些混乱,莫名还有些委屈,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要找他?” 陆景予:…… 知道她是醉了,只能顺着她的意思:“那你想怎么办?” 夏莯困顿的大脑转了转,伸出手:“我要你背。” 陆景予微顿:“什么?” * 最终,夏莯如愿以偿地趴在了陆景予的背上。 因为陆景予绅士举止没有和她太紧密接触,走了没多久,夏莯的身子就稍稍往下滑去。 她连忙紧紧搂住陆景予的脖子,把整个身体往上提了提。 同一时刻,陆景予明显感受到身后让人心猿意马的柔软。 男人身子顿僵,嗓音暗哑: “夏莯,别乱动。” 夏莯正在给自己调整着一个舒服的姿势,闻言立刻像是挨训的小动物一样讷讷地安静了下来。 陆景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停顿片刻最终没有开口。 两人陷入沉默。 在一步一步寂寥的脚步声中,夏莯记起了高一那年的春节前夕。 温见芸要从省会回槐城了。 温莯兴冲冲地提前来到火车站准备迎接姑姑,兴奋得连晚饭都没吃。 只是没想到,温见芸乘坐的绿皮车一而再,再而三向后延时,最后预计到达时间已经无法预估了。 已经深夜了,公交早就停运,出租车也没有,小温莯的手机还没电了,就只能哆哆嗦嗦地在出站口焦急地等着。 眼见人越来越少,两个附近小旅馆的中年妇女大胆地走了过来: “小妹儿,住店么?” 温莯裹紧了身上的棉服,摇了摇头。 另一个女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走吧小妹儿,别冻坏了,我们店便宜哩。” 温莯仍是摇头。 没想到那两个妇女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竟然舔着脸上来拉扯起温莯的袖子! 小温莯又惊又怕,拼命挣扎,却架不住两个女人力气大,竟然被拖着向前趔趄了几步。 正万分恐惧的时候,一个少年疾步跑来,拼尽全力将那两个女人拽开: “你们干什么!” 冰天雪地,突然闯入的少年如一道耀眼的光劈开了沉沉的夜色。 是陆景予! 温莯瞬间愣住了。 那两个女人见不过是个少年,还给自己解释:“我们好心带小妹儿去店里休息,要不这么冷的天……” 陆景予却冷冷地瞪着她们: “滚。” 等那俩女人讪讪离开,陆景予才转头看向温莯,眉头紧皱:“你没事吧?” 没等温莯回答,少年又闷闷地发了几句牢骚:“在家里老老实实等着不行?非要过来接,要不是你姑姑打电话,我们都不知道。这么晚了要是出什么事……” 少年说着,猛然注意到女孩逐渐泛红的眼圈,立即改口:“没,没事,走,赶紧回家吧,你姑姑说今晚你先住我家。” 温莯也许是冻僵了,也许是刚才被那两个女人吓到了,又也许,被陆景予说了几句有些委屈,只低着头不说话。 陆景予等了片刻,双手扶着膝盖俯身和她平视,小心翼翼问: “生气了?” 温莯没有吭声。 陆大少爷不自在地摸了下后脑勺:“我错了,刚才不该凶你。”直男思维的大少爷不知道该怎么将功补过,想了想于是蹲下去,“我背你回家好不好?” 温莯莫名红了脸,摇了摇头。 陆景予却误会了温莯的态度,于是就着蹲着的姿势小心地拽了拽温莯的衣服:“我真的错了,刚才不该凶你,别生气了好吗?” 温莯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楼下那只大狼狗乖顺时的憨憨模样,瞬间破涕为笑…… …… 此时,夏莯趴在陆景予的背上向酒店走去,回想起当年背着自己的少年,一路上都在讲冷笑话逗她开心。 而此时的陆景予,不仅一言不发,还不让她乱动, 夏莯鼻子微微开始发酸,不由地在陆景予的衣领上蹭了蹭。 陆景予有些头疼,但又难以解释,只能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地将她背到了酒店。 陆景予之前看过房间安排表,直接将她背到房间门口,回头问:“夏莯,房卡给我。” 夏莯闻声勉强睁开眼,看了眼熟悉的房间号,立刻闭上眼使劲儿摇头:“我不要睡在这里。” 陆景予:? “怎么了?” 夏莯喃喃回答:“隔壁太吵了。” 陆景予这时也隐约听到隔壁的动静从门后传来:“没事,你先进去,我一会儿跟他们商量。” 夏莯却拼命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进去!” 陆景予无奈:“那你怎么办?想留宿街头?” 夏莯眨眨眼,慢吞吞回答:“我要睡你那个豪华套间,隔音好。” 陆景予:…… * 陆景予背着夏莯走进自己的套间门内,便把她放了下来:“好了,这里不吵,你去睡吧。把你的房卡给我。” 夏莯却没有站稳,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陆景予立刻去扶她:“怎么?站不住了?” “我就睡这儿。”夏莯说着,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把头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胸前。 陆景予:…… 尽量温柔地把夏莯拉开:“听话,去床上睡。” 夏莯这才不情不愿地从陆景予怀抱里钻出来。 她刚要抬头,却‘哎呦’娇呼了一声。 陆景予定睛看去,大概是刚才在他怀里蹭了半天,一缕发丝缠到红裙前面的排扣上。 陆景予连忙说:“别动,我帮你解开。” 夏莯便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陆景予低下头,细心地去帮夏莯解开缠在扣子上的黑发,夏莯则抬头看着男人那张冷峻帅气的脸。 碎发微垂,鼻梁挺直,微微抿直的唇色淡而薄。 明明是副勾人的模样,却因为唇线的冷硬而显得冷淡不可亵玩。 夏莯顿时生出小坏心思,一左一右伸出两个食指,分别按在陆景予的唇角,向上勾起:“这样笑一笑才好看嘛。” 陆景予:…… 左手把她两只作乱的爪子抓住,右手仍在绕解她的发丝。 夏莯的手挣扎了两下都无济于事,于是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唇瓣。 上唇淡薄且轮廓鲜明,透着沉静和冷冽,下唇却稍显敦厚丰满,让人,好想尝一尝它的滋味。 “可以了。”陆景予解开发丝,刚准备站直,夏莯却突然色胆包天,踮起脚尖贴了上去…… * 当一片温软直接覆在自己唇上时,陆景予瞬间愣住了。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只小猫吮嘬了一口后,才猛然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往后拉开距离。 于是,他看到始作俑者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陆景予:…… 不怎么温柔地捏起她的下巴,眼神微冷:“夏莯,你平常喝醉了,也是这样吗?” 夏莯:? 小脑瓜笨拙地反应着:“我平常……我平常从不喝酒。” 陆景予:…… 无奈地松开她:“以后不许胡乱喝酒。” 夏莯:…… 陆景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有些心浮气躁又无可奈何,他又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尽量平心静气:“把房卡给我。” 夏莯的目光则顺着他的手指又看向被自己亲过的唇瓣。 虽然刚才只是浅尝辄止,但是温凉的含着淡淡的牙膏清香的味道,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 夏莯看着看着,又开始踮起脚。 陆景予这回早有防备,直接抬高了下巴:“夏莯,别闹。” 女孩子的小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像个馋嘴想吃糖的小孩攀着陆景予的肩膀非要再尝一口。 陆景予没有办法,再次锢住她的下巴,深深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夏莯,你不要招惹我,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陆景予微顿,嗓音暗哑,仿若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尤其,是对你。” 小醉鬼这回好像是听明白了,乖乖地不再闹了。 陆景予又看了她片刻,见她没有再胡闹的意思,才又重复了一遍:“把房卡给我。” 这回夏莯倒是听进去了,别过脸去噘嘴:“不给。” 陆景予又好气又好笑:“小蜗牛,你讲讲道理,整个酒店都订满了,你占了我的房间,我去睡你的房间,有什么不可以的?” 大概是许久没有听过‘小蜗牛’这个昵称了,夏莯大脑开始卡顿,她抬手,将脖颈戴着的红绳慢慢抽了出来。 泛旧红绳下端系着的挂坠终见天日。 是一枚小小的蜗牛形状的白色翡翠。 陆景予眼眸微缩,一把握着那枚小小的挂坠,沉声问:“你居然还留着?” 夏莯连忙抢回自己的小蜗牛:“不许摸,这是我的。” 陆景予却逼近一步,语调明显带了强烈的起伏:“为什么要一直戴着我送给你的礼物!” 夏莯把挂坠重新放回自己的裙领里,没有理他。 直到陆大少爷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女孩才嘟囔道:“因为喜欢啊。” 陆大少爷有一瞬间的热血上涌。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女孩说的是‘喜欢’,指的是他送的挂坠,而不是他。 即便如此,他还是生出了不敢奢望的期待。 他的大手紧紧握住夏莯纤细的腰肢,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你喜欢袁维吗?” 夏莯懒得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小脸偏到一旁。 陆景予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他抵住夏莯的额头,语调明显已经不稳: “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夏莯被缠得烦了,生气地跺脚: “你们怎么都觉得我喜欢他啊,好讨厌!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陆景予的眼底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咔哒”一声,他反手将门反锁,一把把女孩抱起放到进门的矮柜上。 娇艳又热烈的裙摆猝然飞起又缓缓落下。 陆景予将夏莯牢牢禁锢在自己身前,按住头,狠狠地吻了下来。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夏莯毫无经验也毫无防备, 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被陆景予轻而易举攻占了唇舌…… 女孩笨拙地承受着,迷乱的气息交错间恍惚中还有一丝意识: 哦, 她此时此刻在接吻, 礼尚往来,她应该回应一下。 于是, 夏莯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 疼痛感传来,陆大少爷才猛然清醒, 与她拉开距离。 在西花峰‘天梯’顶端时,当他看着袁维刚刚伸出手, 夏莯就毫不迟疑地把手交给对方,他终于意识到, 自己一直以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晚餐时,他刻意远离了夏莯, 还有袁维。 啤酒甘冽微苦, 陆景予却喝的远远多于上回奶奶生日宴的酒量。 他想着也许醉了睡着了, 会好受很多。 但是回到套间后他却愈加清醒, 以至于当他打开窗子想透透气, 却一眼就认出, 酒店下面那个趴在栏杆前看星星的女孩,是她。 陆景予沉默地看了片刻,缓缓合拢了窗帘。 他回到床上,想找部电影催催眠,可最后, 他还是站起身。 他记得她晚上喝了不少青梅酒, 虽然这家酒店治安良好,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 只是后来发生的转折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当女孩赖皮地缠住他索吻时, 他还能清醒地拒绝,但是当女孩噘着嘴跺着脚澄清她和袁维的关系时,陆景予终于无法再继续压抑自己,多年来隐忍克制的暗恋和不断折磨的嫉妒直接浇灭了他的理智。 女孩子比他想象得还要娇软乖巧,当他的手掌从她的红裙下缓缓上移时,他甚至想将她拆吃入腹…… 但此时,他意识到,他在趁人之危。 女孩子没有喝过酒,第一回醉了,难免会有些非理智的举动和话语。 在酒店前,她那么生气地说了讨厌他,可是还一直戴着他送的挂坠,说明,她至少是不讨厌他的。 按照这种逻辑,她说她不喜欢袁维,也许也是口是心非。 陆景予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站直身子,将女孩被掀起的裙摆铺平,轻声说:“去睡吧。” 夏莯长睫微颤,盯着陆景予泛着水色的唇:“可我还没有亲完。” 陆景予不再跟小醉鬼纠缠,一把将女孩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大床旁,温柔地将她平放上去,贴心地脱去小白鞋,又拉过空调被盖在她身上,才转身离开。 * 陆景予走到洗手间,先捧了一把凉水洗了洗脸。 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眼底搅动的欲望此时已渐渐平息,只有嘴角被咬破的痕迹还在昭示着刚才那些瞬间有多疯狂。 陆景予沉默着。 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 也许,是那次买了桔子糖回来,女孩软糯的一声‘景予哥哥’直接甜到了他的心底; 也许,是那天放学看到她和大狼狗对峙,而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立刻转头望向他时的欣喜和信任,让他产生了保护欲; 也许,是她和他在奶奶家的第一次见面,女孩腼腆羞涩想要回避的小动作,让他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误解太重,不应该迁怒于这样一个无辜单纯的女孩子; 也许,是再早之前,在那个蝉鸣夏日,有人给他指了指:“予哥,那个就是温见芸家的孩子”,陆景予转头看去,女孩白皙干净,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初中部的蓝白校服,正戴着耳机乖乖朝家走去…… 那些太早的记忆已然模糊到无法分辨,但是,他却一直记得高三那个秋夜。 他下了晚自习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如往常一样放下书包挂起外套,喊了声:“奶奶,回来了啊!” 因为上晚自习,陆景予晚饭只能在学校食堂吃。 六中的食堂是出了名的绿色健康,窗口一溜儿的素菜半点儿荤腥都不见。 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大男生来说,往往还没下晚自习,肚子就开始叽里咕噜地乱叫。 因此,陆大少爷每每回到家,还要吃顿加餐。 平日里奶奶都会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他回家,然后去厨房给他热夜宵。 但那天,陆大少爷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客厅没有开电视,沙发上也没有人。 陆景予把运动鞋踢掉,趿拉上拖鞋,刚准备往卧室走,就听到沙发角落里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 他转过头。 只见从沙发角落里爬起来一只小白猫。 哦,准确地说,是一个穿着棉白卡通猫咪睡衣的女孩子,因为睡觉时帽子戴在了头上,所以醒来后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还竖在头顶。 女孩因为刚刚睡醒,白皙的脸颊微微有些潮红,额前几根刘海被压的翘了起来,整个人表情有一丢丢呆。 她反应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打招呼道:“景予哥哥你回来了。” 陆景予‘嗯’了一声:“奶奶呢。” 温茉压低嗓音:“奶奶今天发烧了,现在在睡觉。” “发烧了!”陆景予一愣,奶奶虽然年级有些大了,但是身体特别硬朗,突然发烧了,不免让他有些担心。 温茉连忙安抚:“放心没事的,应该就是着凉了,九点多的时候我去给奶奶试过表,已经退烧了。” 陆景予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快十点,平常这个时候女孩已经睡了。 他本来想问“你怎么还不去睡?”话到嘴边,又改成了人模狗样的一句,“嗯,我知道了,你快去睡吧。” 温茉却站着没动,手指微微蜷缩:“景予哥哥,今天晚上奶奶没有做饭。” 陆景予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我还有面包。” 温茉低着头,犹豫了一下,红着耳尖继续说:“那个,我看到奶奶拿出来的筒骨早就化开了 ,怕再放回冰箱不好吃,就炖了筒骨汤。” 温茉的脸颊更红了,甚至都有些结巴:“你,你要是饿的话,要不,要不少吃一点。” 陆景予顿时惊诧:“你还会做饭?” 温茉连忙摇手解释:“就是跟姑姑学过一点点,味道很一般。” 陆景予点点头:“谢谢你了,我一会儿吃。” 陆景予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了身家居服,然后去奶奶的卧室,看着奶奶还在熟睡,摸了摸额头,确实不烧了,这才放下心来。 等他出来时,抽油烟机已经发出‘嗡嗡’的轰鸣声。 陆景予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女孩子正在灶台前给排骨汤加热。 大概为了做饭方便,她把睡衣的袖子挽了起来,手臂白皙,手指纤细,让陆景予蓦然想到前不久语文老师在课上讲过的那个词:藕臂葱指。 记得当时他还嘟囔了一句:“胳膊像藕,指头像葱,这能好看吗?” 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但现在这个时刻,他却觉得,这个比喻真的很形象曼妙。 很快,温莯便盛了一大碗筒骨汤,她刚要端起来,陆景予走过去:“我来吧。” 女孩子大概是没有想到陆景予突然出现,手一抖,汤直接洒了出来。 顿时,纤纤‘葱指’红了一片。 温莯因为跟着姑姑学过做饭,有些基本常识,立刻就跑到凉水下去冲。 陆景予却反而有些慌,一般抓起温莯的手:“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温莯连忙收回手:“没事的,用凉水冲冲就好。” “能行吗?”陆景予皱紧眉头。 温莯点头:“可以的,我之前也被烫过,只要立刻用凉水降温就会好很多。” 大概是明白了什么原理,陆景予用手试了试流水的温度,不算特别凉。 他想了想,转身从冰箱冷冻室翻了半天,找出一根没有拆袋的绿豆冰棒。 陆景予爱吃冰,即使槐城已入深秋,他偶尔还是会吃根冰棒,为此,夏奶奶不知道说过他多少回了。 陆景予把冰棍袋递给温莯:“来,用这个覆。” 温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摇头:“不用了景予哥哥,凉水冲冲就好,冰棒放回去吧,化了就没办法吃了。” “化了没事。”陆景予毫不在意,然后微微皱起眉,他搓了搓手指,“怎么感觉这袋子有点儿黏?” 陆景予说着,又抽出一张保鲜袋,把冰棒外又裹了一层,然后自我满意地点点头:“这下可以了。” 温莯:…… 陆景予硬拉着温莯来到沙发上,让她把手放平,然后拿着冰棒袋为女孩子敷手。 看着那原本白嫩的细指被烫了一层淡淡的红色,陆景予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心疼。 就像是,他宁可是自己被烫了,也不想她被烫了。 陆景予拧起眉心:“抱歉,刚才突然说话,吓到你了。” 温莯连忙宽慰他:“景予哥哥,你别放在心上,汤不是很烫,真的没事的。” 温莯说的是实话,刚才那汤并没有完全沸腾她就关火了,所以其实用凉水冲一冲就差不多了。 但陆景予这么关心非要给她冰敷,大概是心有愧疚吧。 温莯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好意。 少年敷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又来到柜子前,猫着腰在抽屉里翻了半天。 最后,他语气极其得意:“我就说么,奶奶肯定有!” 然后,从抽屉里面掏出一管烫伤膏。 温莯:…… 连忙摆手:“真的用不着,你看我的手好好的,没有起泡,也没破皮。” 陆景予却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挤了一些烫伤膏,然后用手指轻轻抹匀。 少年的手指略粗硬,贴着她的手指来回摩挲的时候,有种异样的痒痒。 温莯的脸微微开始发热。 好不容易等抹好药了,陆景予又把女孩子的手指举到唇边,轻轻吹气:“呼呼,不疼了啊。” 温莯的脸一下烫了起来,想把手缩回来,陆大少爷却紧紧攥着不放:“别乱动。” 温莯不自在地把目光投向别处,脸颊却渐渐染上红晕。 陆大少爷自己觉得吹得差不多了,便抬眸去看温莯,想问问她感觉好些了没。 这时,才注意到女孩子羞涩的模样。 她低垂着眼眉,浓密纤细的长睫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娇俏的鼻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沁出了细细的汗,小小的牙齿轻轻咬住樱桃粉的唇,而耳垂和脖颈都泛起了和脸颊一般的淡淡红晕。 陆大少爷莫名感到嗓子有些发干,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大概是刚才翻箱倒柜的声音太吵,屋子里的夏奶奶咳嗽了一声,像是正要从床上起来。 温莯猛地一惊,用力把手抽走,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卧室。 陆景予就觉得突然手里一空,女孩子就跑掉了。 等他抬头时,只看到女孩红透的耳朵和后颈…… 那晚的筒骨汤,其实非常美味。 可是陆大少爷却不断走神,指腹似乎一直留有那绵柔的触感,而鼻尖也似乎始终萦绕着女孩身上的淡淡幽香。 那时的陆景予,虽然周围的男生已经偷偷看片甚至开始早恋,但他却不感兴趣,相比来说,编程、赛车、篮球……对他来说有更多的吸引力。 而那天晚上,十八岁的陆景予却第一次做了那个年龄段男生会有的梦。 梦里,全是她。 * 陆景予走到玄关处,夏莯随身的小包还掉在地上。 他捡起来,刚准备从里面找出房卡,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聂恺阳。 陆景予冷冷地接通:“什么事?” 聂恺阳一副欠揍的声音:“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大少爷肯定还在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对吧?想不想知道哥们儿我是怎么知道的?” 陆景予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没事挂了。” “哎哎。”聂恺阳连忙拦住他,“行了,别自个儿在那儿酸了,我跟程可可确认过了,你家那小姑娘,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袁维!” 陆景予微微一顿。 大概因为之前已经有了铺垫,陆景予此刻只是感觉一个心结彻底解开了,但是并没有像从夏莯嘴里知道答案时那么剧烈的情绪起伏。 此时的他,其实更想知道,她对自己的态度。 “有这个时间瞎操心别人,还不如去减减肥。”陆景予淡淡说完,挂了电话。 聂恺阳:?? 陆大少爷的这个反应不对啊!难道,他之前的那些猜想都错了? 陆景予打开夏莯的小包,顺利找到了房卡,他正要出门,却听到里间传来‘嘭’的一声掉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女孩轻轻的呜咽。 陆景予立刻跑进去打开顶灯。 只见女孩子竟然从床上滚了下来。 陆景予连忙把她抱回去:“怎么了?” 夏莯可怜巴巴地揪着裙子前面的排扣:“太热了,我解不开。” 陆景予耐心安抚:“就穿着睡吧,你要是热的话,不盖被子就行了。” 夏莯却委屈地噘嘴:“我不穿,我要解开。” 说着,又开始使劲儿去扯裙子上的排扣,但是怎么也拽不开。 刚才大概就是这样所以滚下床的。 陆景予安抚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只好认输:“我帮你。” 夏莯这才安静下来,乖乖地看着陆景予。 陆景予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忍受着自我折磨,帮夏莯开始解扣子。 一开始还好,但随着那排扣子一颗颗松开,裙身向两边滑落。 陆景予虽然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但余光还是能感受到那一片起伏滑腻的月色。 夏莯一直抬着眼看着身上的男人,看了会儿,好奇地伸出手,指了指陆景予的喉结:“这个小东西为什么会上下滚动?” 陆景予:…… 把最后一颗扣子解完,便拽过刚才被她推到一旁的被子把她整个人牢牢抱住,然后抬手伸向床头的开关,把顶灯关闭,只留下一盏小夜灯,命令:“睡觉!” 夏莯挣扎着把小脑袋从被子里露出来,抗议:“还没帮我脱完呢。” 陆景予坐直身子准备站起来:“你自己脱,我先走了。” “景予哥哥!”女孩娇声喊他。 陆景予身子顿僵。 这是重逢以来,女孩第一次这样喊他。 他回过头去,看到女孩柔柔软软地陷在松软的床被里,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不要走好不好?”女孩的嗓音像猫儿一样轻细,“我想要你陪着我。” 男人眼底本已克制下去的情绪再次汹涌澎湃。 陆景予直直地盯向她,嗓音涩哑:“你说什么?” 女孩眼眸清透干净,乖巧地和他视线交缠。 接着,两条纤细的手臂宛若游蛇一般从被子里伸出来,紧紧环住了陆景予的脖颈。 第32章 第 32 章 陆景予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以为又是公司半夜找他, 不耐地睁开眼拿起手机,这才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的铃声。 意识归笼。 陆景予伸直大长腿, 从靠卧的姿势从沙发上坐起来, 薄薄的毯子随之滑落地板。 叮叮咚咚陌生又好听的铃声还在继续。 陆景予站起身,走进套间卧室。 不过凌晨四点多, 熹微的晨光根本穿不透厚重的落地窗帘。 卧室一片昏暗。 旖旎且暧昧。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伴随着音乐不断闪亮, 而旁边,宣软舒适的大床上, 女孩正睡得香甜。 被子被稍微蹬下去一些,身上套着的男士衬衫领口歪向一侧, 露出雪白的香肩。 虽然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楚,但陆景予还是知道, 那上面有朵朵红痕 ——是他昨晚弄出的。 陆景予移开视线, 继续往前走去。 蓬松的枕头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女孩瀑布般的乌黑长发洒落在纯白的床单上。 陆景予叹了口气, 把枕头捡起来, 而女孩这时也终于听到了手机的召唤, 从被子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抓了几下。 陆景予拿起手机,看了眼,是程可可的来电,于是递到女孩手中。 但这时, 电话已经超时挂断。 夏莯软绵绵地‘喂、喂’了两声, 便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 继续睡觉。 陆景予把她的头轻轻放回到枕头上,又把刚才伸出来的手臂重新放进被子里,这才准备离开。 程可可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陆景予想起来,今天早晨看日出,这个时间点该集合了,估计是程可可回到房间发现夏莯不在,所以特意打电话过来。 陆景予把手机递了过去,柔声叫她,嗓音却极其沙哑:“小蜗牛,程可可的电话。” 一连叫了两三遍,夏莯才迷迷糊糊地撒娇:“你帮我接嘛。” 陆景予耐心哄她:“听话,自己接,我接不合适。” 夏莯却干脆把被子蒙住头装听不到。 等程可可的电话打来第三遍时,陆景予才无奈走出套间接听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程可可立刻关切询问:“莯宝,你去哪儿啦?还没到集合的时间呢,你人呢?” 陆景予抬手掐了掐眉心,清了清嗓子:“程可可,是我。” 立刻,话筒里传来‘咣当’一声,大概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陆景予:…… 那边似乎手忙脚乱了一阵,程可可才哆哆嗦嗦把手机捡起来,声音颤抖:“你你你是谁?你把莯宝怎么样了!莯宝现在在哪里?” 陆景予:…… 看来嗓音沙哑到对方已经听不出他本来的音色,只好自报家门: “陆景予。” 程可可:!! 实在想不出这个时间点儿陆景予怎么会替夏莯接听手机,既震惊又有些困惑: “景予学长?” 陆景予简明扼要解释:“昨晚夏莯说你们房间太吵,就暂时来我这里休息了,现在还睡着。” “这样啊。”程可可长长地松了口气,语气也恢复了正常,“那麻烦景予学长把莯宝叫醒吧,该准备出发了。” 陆景予顿了顿,客观回答:“她昨晚喝醉了,估计很难叫醒,日出活动就算了,不参加了。” 程可可不禁无奈:“我也没想到莯宝竟然喝了那么多,她平常滴酒不沾的,第一次喝成这样肯定会醉的。” “嗯,确实是第一次。”陆景予语气凉凉。 程可可:? 没有听出陆大少爷的话外之音,只是好心说道:“那景予学长,我把莯宝的行李箱送过去吧,她睡醒了估计会用到。” 陆景予淡声:“那谢了。” 没过多久,房门敲响。 陆景予走过去打开门。 顿时,走廊里亮如白昼的灯光打到他身上。 程可可面带笑容抬头,刚准备开口,眼睛瞬间瞪大,表情直接裂开: “你你你……” 陆景予挑眉:“什么?” “你……那个,那个,没,没事……” 秉着非礼勿视的基本礼貌,程可可赶紧低下了头,但内心却像是揣了只抓耳挠腮的猴儿。 陆大少爷冷白皮肤上那些扎眼的痕迹,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可不是那样,还能是哪样呢? 而且,此时房间里睡的,是她的闺蜜莯宝…… 程可可感觉自己的小脑瓜已经不受控地开始往什么‘伪骨科’、‘强制爱’的情节游走,但回想起陆大少爷的人品还有莯宝和她哥的关系,感觉这事应该有隐情。 她连忙把脑子里的废料甩出去,试探着轻声问:“景予学长,你昨晚是不是在别处睡的?” 陆景予误会了程可可的意思,解释道:“我本来是打算换到你们那个房间休息,但是后来觉得不方便,就没有过去。” 程可可:!! 所以,昨晚这两个人,真的是同处一室! 共度一夜! 程可可的目光忍不住又扫了一眼陆大少爷,虽然还是不敢置信,但是眼前事实却铁板钉钉不容置疑。 看着这么激烈的痕迹,程可可完全不敢去想,昨晚的战况有多么惊心动魄…… 陆景予接过行李箱:“麻烦你了,赶紧去集合吧,别耽误了时间。” 程可可立刻就捕捉到陆景予的意思:“景予学长,你也不去了吗?” 陆景予‘嗯’了一声,如实解释:“昨晚基本上没怎么睡,我也不去了。” 程可可:!!…… * 陆景予把夏莯的行李箱拎到卧室里,又确认女孩乖乖睡着没有乱动,才重新走了出来。 他想起昨晚本来公司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但被耽搁了,于是打算去洗个冷水脸,清醒清醒就开始办公。 他再次来到洗手间。 虽然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但是空气中似乎还隐隐浮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味道。 他走到洗手池前,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刚才程可可看到了什么才神色忽变——如果说唇角的破痕还能掩饰,那喉结旁的红色印记,实在是活色生香…… 昨晚,卧室床上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女孩褪去红裙后的模样过分勾人,温软的香气紧紧纠缠不放,而一副任他予取予求的娇软乖巧更是不断冲击着他的底线。 陆景予从来没有那么煎熬难耐过。 整个人被畸形分割,一半是理性,一半是欲|望。 虽然借着酒意,他抓着女孩的手,放纵自己一遍又一遍俯下身深吻,宣泄着隐忍多年的爱意,但内心却始终警醒自己要做个人。 但当女孩不知死活地抬头含住他的喉结时,他几乎失控了…… 所幸,最后的最后,他勉勉强强维持住了生而为人的体面。 …… * 本来只是想洗个凉水脸,但最后又变成冲了个凉水澡。 等陆景予回到沙发前时,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他翻看了一遍公司邮件,把问题依次处理完,看了看时间还早,便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远洋电话。 很快,一个肉麻的女人嗓音从话筒里跳了出来:“大宝,怎么这个点儿打电话,是想Mummy想得睡不着?” 还没回答,女人旁边的男人接话:“真要这样,他就不是你亲生的了。” 陆景予:…… 陆妈一点儿都没有被浇冷水,反而更加兴奋:“那大宝是想哪家的beauty想得睡不着?” 陆爸继续在旁边幽幽接话:“咱儿子哪有那觉悟?肯定是他的小蜗牛公司遇到危机了,着急着得睡不着。” 说着,陆爸把手机接了过去,声音也随之放大了许多:“大宝啊,别折腾你的什么小蜗牛了,赶紧回来继承家业才是the right way.” 陆景予:…… 话筒里,那两人又一唱一和说了半天,陆妈像是突然想起她还有个小儿子:“哎,最近二宝怎么样了?” “还活着。”陆景予语气淡淡,“你们的三宝怎么样了?” 陆景予的爸妈妥妥的人生赢家,年轻时白手起家,却靠能力和人脉迅速积累出相当的财富,中年时就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 唯一的遗憾是他们一直想要个女儿,但接连生了两个儿子。 现在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老人也身体硬朗,他俩没啥后顾之忧,于是跑到国外一心想造个女儿三宝出来。 陆妈听到陆景予问,立刻郁闷了些许:“不行,试管又fail掉了,doctor说如果下次再fail就必须停止了。” 陆爸连忙贴心安慰:“别灰心老婆,咱们再试一次,就算不行也没关系,让大宝赶紧marry,生个女孩也一样ok的。” 陆景予:? 接着,电话里传来两人击掌的声音:“Ok,its a deal!” 陆景予:…… 自己犯得着打这个电话么。 语气淡淡:“你们继续吧,挂了。” 陆爸却想起什么事喊住了他:“哎等会儿大宝,瑞瑞最近怎么样了?” 陆景予眼底浮现浅浅的笑意:“小家伙长得挺结实,对我这个表舅比他亲舅还好。” 陆爸连忙说:“你有空也多照顾下瑞瑞,他舅邢琛还在读大学,周呈又太忙了……” 听到后半句那个名字,陆景予眼底笑意瞬间散去。 等挂了电话,陆景予脸色冷淡漠然片刻,直到他重新抬头看向卧室: 女孩还在安心熟睡,乖巧得像只温软小兔。 陆景予的心情这才好转,继续查看邮件…… * 夏莯是被明亮的日光亲吻醒的。 虽然酒意推去,头还是有些晕晕沉沉不太舒服。 她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但瞬间困意全无! 她定睛去看,没错,确实是上午九点半!! 不是说好了凌晨四点半集合看日出吗? 都没有人叫她?! 夏莯连忙去翻通话记录,有程可可两个未接电话和一个已接通。 接通过? 怎么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夏莯困惑地又打开微信,最新的一条是程可可的语音。 夏莯点开,程可可崩溃又震惊的声音立刻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来: 【莯宝,你昨晚是把你哥给睡了吗?!】 和你哥睡了…… 睡了…… 程可可的语音信息宛若一句魔咒,冷酷无情地开启了夏莯记忆的潘多拉之盒: 昨夜最后,肌肤上一寸一寸的舔舐、无序游走的掌心还有炽热不稳的低喘一一回现…… 夏莯瞬间完全清醒过来,猛地坐直身子。 只见原本的红裙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而自己此时身上则是一件宽大的男士衬衫…… 第33章 第 33 章 就因为这个突发事件, 夏莯连着好几天上班都心惊胆战,生怕被陆大少爷堵在画室门口。 所幸这个假想的可怕场景并没有发生。 周六加班时,夏莯收到夏奶奶的电话, 问她周日下午是否有空出来陪同逛逛街。 夏莯犹豫着旁敲侧击:“景予哥哥去吗?” 夏奶奶‘哼’了一声:“上周日就出差去了, 且回不来呢。” 上周日…… 怪不得陆大少这段时间爷风平浪静,原来人不在宜平。 挺好。 但愿出差时间再长一些, 说不准到时陆大少爷把这事儿都忘了。 连日来的担忧立即烟消云散,夏莯非常愉快地答应了。 好事成双, 等下班回到宿舍,夏莯又收到聂恺阳的电话, 说明天他过生日,中午能不能赏脸来和大家一起聚聚。 要是平日, 夏莯断定陆大少爷肯定会去,她就绝对不会去了。但是既然陆大少爷出差还没回来, 她便也有恃无恐地同意了。 第二天中午, 程可可开车去随荫小区接了夏莯一同来到聂恺阳订的餐厅。 豪华大包厢, 十来个人松松散散地围坐圆桌一圈。 来参加生日派的人基本都是上回去西花峰的同学, 大家已经比较熟了, 也不跟聂恺阳客气, 每个人都大大咧咧点了几道菜。 服务生点好菜便退了出去。 大家则兴致高昂地聊起天来。 夏莯照例和程可可还有邢媛媛坐在一起,三个女孩叽叽喳喳,讲到开心处,夏莯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突然,包厢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夏莯还以为是服务生上菜, 也没有放在心上, 刚端起面前的花茶抿了一口,就听到身旁一片惊呼:“景予学长来了?” 夏莯:!! 猛然转头, 正看到陆景予面色平静地走进包厢。 一口茶水顿时呛在嗓子眼里,夏莯咳得惊天动地。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陆大少爷身上,没有怎么注意到夏莯的失态。 但陆景予却顺着咳嗽声一眼看到了面红耳赤的夏莯。 所以等聂恺阳准备喊服务生加把椅子,陆景予用下巴点了点夏莯旁边的空位:“我就坐那儿吧。” 夏莯:……!! * 夏莯感觉自己都要无了。 从陆大少爷坐在到她旁边后,她就感觉周遭氧气逐渐稀薄,到最后,呼吸到的每一份空气彷佛都是陆大少爷身上的雪松气息…… 程可可暗地里捏了捏夏莯的手心,发来微信真诚劝导: 【莯宝,你不要这么紧张,表现得太明显了】 夏莯立即真诚反问: 【那要怎么做才可以紧张得不明显?】 程可可:…… 另一旁,徐媛媛笑着调侃:“果然还是恺阳师兄有魅力,景予学长都出差了还专门回来给你过生日。” 聂恺阳立刻接话:“哪有,我这都是托大家的福,陆大少爷昨晚听我说你们都要来才同意来的。” 夏莯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是这样的么? 那陆景予昨晚就知道今天她要来了? 因为陆大少爷的到来,大家说说笑笑,气氛愈加活跃。 夏莯僵硬地坐了一阵儿,见身旁的男人始终神态自若,也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也稍稍地放松了些许。 * 很快,酒水先端了了上来。 啤酒和果酒还好,可是另外两大扎用厚重玻璃瓶盛装的果汁拿上来后,大家不禁愣了。 不仅果汁瓶一模一样,果汁颜色也几乎一模一样! 袁维笑着问:“这也没贴个标签,我们怎么区分啊。” 送果汁的服务员笑着解释:“其实挺好分的,酸梅汤偏红一些,葡萄汁稍微黑一些。” 聂恺阳瞪大眼睛盯了半天:“哪个红哪个黑,我咋看着都一个颜色呢?” 徐媛媛忍不住打趣:“恺阳学长你是不是有点儿色弱。” 大家顿时哄笑起来,然后转圈分果汁。 等转到陆景予这里,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到了酸梅汤上。 上高中时,每到蝉鸣夏日,六中门口就有卖汽水的小贩,男生们放了学打完篮球便会买来解暑。 那天,陆景予打完篮球和其他几个哥们儿照例到校门口买汽水,却意外地发现多了一个卖酸梅汤的小摊。 那几个男生说是去尝尝怎么样。 陆景予对味道一向没什么特别要求,只要是冰的就行,于是也跟了过去。 那几个男生喝了两口便开始咂舌:“这甜得都齁了吧。” 陆大少爷味觉没那么敏感,仰着头就当水一样喝了,但是大脑却因为他们的话想起家里那个喜欢吃糖的小姑娘。 也许的心有灵犀,陆大少爷保持着仰着头的姿势,目光转向校门口时,恰巧看到那个小姑娘正背着个大书包慢吞吞走出来。 陆大少爷的心一动,刚想抬手打个招呼,就发现那女孩也同一时间看到了他,神情明显一愣。 下一秒,那女孩麻溜儿调转方向,老鼠见了猫似的顺着墙跑掉了。 陆大少爷:…… 陆大少爷狠狠地把手里那袋喝完,给老板付了钱,骑上单车跟哥们儿道别,刚准备离开,又想到什么,问老板多买了一袋。 陆大少爷一向能把单车骑出劳斯莱斯的架势。 没多久,他便张望到了路旁那抹小小的清丽身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为逃脱他的视线了,竟然又开始慢吞吞地蜗牛爬起来,耳朵还塞了两枚小小的耳机。 边走边听歌,说不出的自在惬意。 陆大少爷不由地磨了磨后槽牙,猛然从后面抄了过去。 陆大少爷的突然出现着实把小温莯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 这么一问,少年陆景予反而语塞了,总不能说是因为她装作没看见他所以刻意来兴师问罪的吧,那也太掉价了。 陆大少爷轻咳一声,俯身从车筐里捞起那袋沁着淡淡雾气的冰镇酸梅汤:“喏,给你的。” 夏莯接过那黑黢黢的一袋,犹豫着问:“好喝吗?” “好喝。”陆大少爷回答,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是甜的。” 夏莯这才放下心来,嘴巴甜甜地道谢:“谢谢景予哥哥。” 瞬间,陆大少爷顿感神清气爽。 他抬起头来,发自内心地感慨: 啊,天可真蓝啊! 云,可真白啊!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 陆大少爷即兴抒情了一阵儿,低头去看温莯,却愕然地发现面前女孩的小脸蛋皱成了包子。 接着,小温莯伸长脖子,把第一口酸梅汤艰难地咽了下去,然后抬头看他,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茫然不解: “为什么有股烟熏的味道?这袋是不是坏了?” 少年陆大少爷:…… * 陆景予不打算喝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汤,与此同时,夏莯的目光已经瞄向了果酒。 她舔了舔唇,正想着要不要少喝一丢丢,她的杯子已经被拿了起来。 夏莯:? 只见陆大少爷神色平平地给为她倒了半杯葡萄汁。 夏莯:…… 夏莯接过,表面客气道了声谢,内心却在疯狂diss: 我可是真谢谢你了啊!! 夏莯抿了一口葡萄汁,味道让人意外的惊艳。 口感醇厚,回甘生津。 尤其和那烟熏味的酸梅汤比起来。 夏莯小口小口抿着,心底忍不住犯嘀咕: 不过,陆大少爷这行为举止也过于自然而然了吧。 上次的事,他是打算就这么翻篇了? 不久,菜品逐一上齐。 大家边吃边聊,畅所欲言。 等快吃完时,聂恺阳笑着说要热闹热闹,玩真心话大冒险。 聂恺阳最喜欢整蛊,问老板要了白醋、柠檬汁、辣椒油和白糖等佐料,一股脑倒入一个空杯中。 聂恺阳摇着手中的混合调料汁:“这个玩意儿在我们那儿也叫‘酸甜苦辣’,一会儿受罚的人要喝哦。” 徐媛媛倒吸了一口冷气:“聂大公子,你也太狠了!” 聂恺阳笑着说:“惩罚重些,大家才能认真游戏啊。其实这玩意儿吧味道还可以的,不信你闻闻。”说着,他伸长手臂,越过餐桌把杯子往徐媛媛面前递了递,徐媛媛立刻夸张尖叫躲开了。 而那满满一杯的怪味,只是从夏莯面前一晃而过,夏莯就不禁打了个寒战。 第一局,聂恺阳负责转瓶子。 空啤酒瓶在桌上旋转了几圈后,瓶口指向了程可可。 程可可挠了挠头,小脸很是发愁:“那,我选真心话吧。” 聂恺阳眯起小眼睛:“行,那我可问了哈。” 聂恺阳使劲儿咳了一声,刻意拉长音调:“你和肖老大……是什么时候完全确定关系的?” 聂恺阳表情到位,语气重音到位,大家不约而同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夏莯没想到居然会问这么大尺度的问题,但看看别人的表情,似乎也并不以为意。 程可可红着脸,刚要拒绝,聂恺阳已经拿起了手中的‘酸甜苦辣’:“唉呀都是成年人了,更何况你都结婚了,有什么呀?” 程可可本来想放弃的,但看了看那杯黑暗料理汁,实在是无法下咽,于是硬着头皮红着脸回答:“大二。” 大家顿时起哄嬉闹了一番。 这回轮到程可可转瓶子,恰好转到袁维,也选择真心话。 程可可想不出什么尺度大的问题,只是问:“袁维学长,你一共谈过几个女朋友了?” 袁维略微有些尴尬,但也坦诚回答:“刚刚分的这个是第五个。” 夏莯跟着大家笑闹起来,目光却无意扫到坐在旁边的陆大少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莯觉得某大少爷挑眉的小表情,就好像把袁维当成了手下败将? 接下来,又依次轮过了几个人,到了聂恺阳。 聂恺阳果断选择大冒险,题目是和现场的异性拥抱三十秒。 聂恺阳立刻看向现场仅有的三位异性,表现出非常高的积极性。 他最先排除程可可:“可可就算了,借我一百个胆儿我都不敢。” 又看看徐媛媛,砸了咂舌:“说实话,就你那体育生男友,往那儿一站我就怵得慌。” 最后,聂恺阳看向夏莯,展开笑脸:“也就夏莯小美女现在还单身。” 上次去西花峰时,大家都知道夏莯单身,夏莯对这个问题也没有感觉到冒昧,只是当众和异性拥抱…… 聂恺阳搓了搓手站起身:“既然这样,那我就……” 后半句还没说完,陆景予却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 聂恺阳脚步一顿,喉咙像被掐住一样噤了声。 他快速扫了一眼神情冷淡的陆景予,又看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夏莯,于是调转方向走向徐媛媛,语气悲壮:“来吧媛媛,其实呢,我一直想有机会跟体育生单挑试试。” 夏莯:…… 第34章 第 34 章 聂恺阳的大冒险结束后, 这回瓶子对上了夏莯。 夏莯可不想玩什么大冒险,于是选择了真心话。 聂恺阳有些苦恼:“你这情史一张白纸的,问什么好啊。” 他琢磨了琢磨, 说了个简单的:“这样吧, 现场的异性,有一个算一个, 每人身上你说一个最喜欢的优点。” 这个问题相比于其他限制级的问题再容易不过了,夏莯也大大方方地按照顺序一个一个认真点评。 “袁维学长, ”夏莯实话实说,“眉型细腻流畅, 让人看得很舒服。” 在场的人一同看向袁维:“别说还真是,怪不得袁维学长一直给人一种温柔儒雅的感觉。” 接着, 夏莯看向聂恺阳:“聂恺阳学长,眼睛弯弯的永远含着笑意, 让人非常愿意接近。” 聂恺阳立刻自嘲:“我这是胖的把眼睛挤弯的。”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 夏莯又点评了几个不太认识的男生。 最后, 是陆景予。 夏莯的脸微微红了, 低着头, 脑子里却莫名想到陆大少爷的身子……似乎每一处都是优点。 夏莯的耳尖都烫了起来, 赶紧把满脑子废料清理出去,随口说了一句:“手很好看。” 非常普通的答案,激不起什么大家的共鸣。 陆大少爷也脸色平淡,客气地说了句谢谢,却在没人注意时起左手摸了摸右手手腕处的小痣。 夏莯:……!! * 下一轮, 夏莯的瓶子在圆桌上转了两圈, 不偏不倚,正对上陆景予。 夏莯:…… 不必这么巧吧。 她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 只是公事公办发地发问:“你要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停顿片刻,陆景予回答:“都行。” 夏莯:…… 聂恺阳看热闹不嫌事大:“选真心话,陆大少爷必须要选真心话!” 陆大少爷挑挑眉,表示接受。 夏莯却犯了愁,不知道该问什么好。 聂恺阳拿起旁边一摞问题牌,让夏莯随便抽一张。 夏莯依言抽了一张,等翻开一看,心跳差点儿停止。 今天都是什么运气啊?! 她下意识想求助程可可,结果程可可正好接个电话出去了,夏莯头皮发麻,想着要么趁没人注意换一张,聂恺阳已经凑了过来,顿时两眼放出贼光: “就这个问题!赶紧问。” 夏莯脸红得都要滴血:“我、我……” 聂恺阳以为夏莯只是不好意思问,于是大大咧咧地把牌拿过去:“我帮你问。” 接着,在大家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聂恺阳清了清嗓子: “陆大少爷的真心话问题是……” “你和异性有过什么样的亲密举止?” * 聂恺阳话音一落,徐媛媛立刻哀嚎:“我去,这个问题要是问到别人绝对劲爆,可是问到景予学长……” 袁维附和:“聂恺阳,看你那神神秘秘的模样,还以为什么好问题,这个……能从陆大少爷那里问出什么?” 聂恺阳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才想知道对于陆大少爷来说,什么程度就已经算是亲密举止了。” 大家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气氛又重新活络,你一言我一语猜测起来: “我猜最亲密的举止就是保持10公分的距离讲解问题!” “我猜是给课代表交作业时两人手指尖的距离5公分!” …… 大家笑着调侃,乐不可支,但还是期待着陆景予本人的回答。 只有夏莯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知道以陆景予的人品,肯定不会把她说出来,但还是忐忑不安。 在一片欢笑喧闹中,陆景予就那么平静地坐在那里,平静得宛如飓风的中心。 片刻后,他才平淡开口:“我认罚。” 顿时,大家一片惊诧。 以大家的想法,不过图个乐子,没想到陆大少爷宁可受罚也要维护自己高冷的形象。 聂恺阳更是一脸不可思议:“不是,哥,你至于么。” 只有夏莯知道真相。 心底有个念头莫名冒了出来:他这样做,会不会是在保护她? 转念一想,也许单纯不想家丑外扬吧。 陆景予伸手准备去拿那杯‘酸甜苦辣’,聂恺阳把他的手按住了,商量道:“哥,咱别这么玩儿,太没劲儿了,换个问题行不?” 陆大少爷抬眸,还是那副拽拽的模样:“那要看你问什么问题了。” 聂恺阳:…… 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估计这个问题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就是那个传说放了你鸽子的小学妹,这事是真的吗?” 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便立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低下了头。 显而易见他们都知道这个事。 唯有夏莯满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聂恺阳问完,觑着陆景予的脸色:“这个问题可以回答了吧。” 这回,陆景予斩钉截铁给出了答案:“是。” 现场又是一片喧哗。 徐媛媛啧啧:“景予学长也太惨了,人生第一次动心,竟然被鸽了。” 袁维连忙安慰:“没关系,以后遇到更好的。” …… 大家谈论着,陆景予没再接话,摆明了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大家便也识趣地换了话题。 夏莯坐在旁边百爪挠心,想赶紧找个人问问,但程可可还没有回来。 夏莯有些走神,顺手拿起旁边的果汁杯抿了一口。 等她把杯子重新放回桌面后却猛然感受到,沁入唇舌的味道酸酸甜甜,怎么还带了一些烟熏味! 夏莯脑袋‘嗡’了一声,连忙看去。 只见她的手指还握着的杯子里,轻轻摇晃的是偏紫红色的酸梅汤! 而再往旁边一些,才是近乎黑色的葡萄汁。 如果,那杯葡萄汁才是自己的,那么这个显然被喝过只剩下了小半杯的酸梅汤则是…… 夏莯看了看右手边,程可可的果汁杯还在,而左边,陆大少爷面前的桌面空无一杯…… * 夏莯的双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霍然站起,赶在脸蛋被完全烫熟之前急急朝外面走去。 大家以为她只是去洗手间,便也没有在意。 夏莯确实也是去洗手间,她捧了些凉水,先是覆了覆额头,又撩了一些洒在脖颈还有耳后,等做完一番标准的物理降温后,她才终于有勇气重新开始思考: 是的,她确实喝了陆大少爷喝过的果汁,但也就只抿了一小小口而已。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嘛,肯定不可避免会有接触,只是错喝了一小口果汁,应该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夏莯进行了半天的自我心理建设,这才稍微平静下来,问服务员要了个空杯子,重新走回包间。 刚到门口,夏莯脸上勉勉强强维持好的表情直接裂开! 只见陆大少爷正神情自若地跟旁边的人聊天,而手里,正端着那杯酸梅汤,时不时地抿一口…… 夏莯看着陆景予的薄唇一次又一次地贴近杯沿,刚才精心做过的物理降温操作瞬间失效,整个人差点儿蒸腾了! 这时,程可可打完电话回来,一脸无奈:“莯莯,我哥又拉我去给他壮胆,我准备走了,你现在走吗?” 夏莯呆呆地点点头:“走吧,一起。” 程可可于是准备推门:“那我去跟聂学长说一下,哎?莯宝,你拿个杯子干什么?” 夏莯:…… * 夏莯有心反悔下午和夏奶奶的约定,但思来想去还是去了,陪老人家在附近的商业街逛了一圈。 夏奶奶像个老小孩似的对年轻人的新鲜玩意儿特别感兴趣,夏莯全程耐心又细致地陪同。 因为夏奶奶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的拿着不方便,吃过晚饭,夏莯又陪奶奶回到了紫苑花园。 开门时,夏莯还有些紧张,怕陆景予已经回了家,好在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 她帮夏奶奶把买来的东西收拾妥当,便让夏奶奶坐在沙发上休息,自己去厨房沏茶。 夏奶奶接过茶水,不由慨叹:“还是有个孙女好啊,多贴心,我那两个孙子,唉,一个比一个让人不省心,尤其是小予,一晃都奔三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夏莯冷不防听到夏奶奶提起陆景予的个人问题,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说话间,陆景予发来微信,说晚上和好哥们儿聚聚,就不回家了。 夏奶奶看着手机,长叹了口气,犹豫半天,还是拉着夏莯的手,认真询问:“莯莯啊,奶奶年纪大了,现在年轻人想什么我也不懂,就是呢,我前些日子听邻居们说,现在有些男孩子啊,就天生不喜欢女孩子,说是他们喜欢同性,你说你小予哥哥会不会……” 夏莯瞬间瞳孔震惊,连忙摆手:“奶奶您别乱想!景予哥哥绝对不是那种男生!” 夏奶奶却皱起眉头:“可是奶奶寻思着,你小予哥哥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跟哪个女生关系好过,甚至连个小手都没碰过……” 那晚被完完整整‘触碰’过的夏莯:…… 只能按捺下内心翻涌澎湃的羞涩,强装镇定地劝慰夏奶奶。 等好不容易开导完,已经晚上快九点了,夏奶奶劝说夏莯留宿,夏莯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夏莯照例住在二楼的公主房,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起中午他们说的小学妹,想起陆景予的承认,有种好奇夹杂着其它的情绪在胸口纠缠,最后,她忍不住给程可可发微信询问。 不久,程可可回复: 【哎呀,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好像是景予学长的大学室友最先传出来的,说是上大学时他有个特别宝贝的女孩子,当时还在上高中。】 夏莯立刻追问: 【哪个高中?高几的?】 程可可回复:【都不知道,只听说大一大二的时候,男生嘛晚上的娱乐活动不是打游戏,就是看球赛,而陆大少爷每天到自习室陪那个女孩子远程视频自习!】 夏莯呼吸一滞。 远程辅导功课…… 还记得陆景予来宜平上大学后,有次温莯的数学考砸了,那个周末陆大少爷知道后给她讲了大半天。 都全部讲明白后,陆大少爷便非常欠扁地说了句: “以后遇到难题不要浪费时间了,直接给我打电话吧。” 那之后,夏莯便断断续续会向陆景予请教问题。 可是…… 与此同时,程可可的微信又到了:【一开始我还怀疑那个女生是你,不过听说是每天雷打不动准时到自习室陪着对方自习,就觉得不是了。】 夏莯坚决否认:【他没有每天给我讲题。】 程可可发了个‘嗯嗯’的表情,又继续感慨:【其实我一开始不信这个事的,你说陆大少爷那么桀骜冷拽,怎么能做出这么专情的事?但是后来听说,好像是真的呢。】 夏莯看着这个答复,沉默了会儿,问: 【那他们没有在一起吗?】 程可可回复: 【哪有,白瞎了大少爷一番心意,据说那女生高考时,陆大少爷还专门翘了一门选修课的期末考试准备回去告白,但好像是被拒了吧,反正是后来再没人听到陆大少爷提起过她。】 大概是睡前听了个不完美的故事,夏莯晚上有些闷闷的,睡得也不太踏实。 天还没亮,她迷迷糊糊醒来,觉得有些口渴,便朝一楼走去。 刚走到一层,就看到客厅亮着灯,浴室也有人,大概是夏奶奶已经起床了。 夏莯也没想多,便走进西侧的半开放式厨房。 夏莯给自己接了一杯温水,靠着料理台边喝水边发呆,没有注意到浴室门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直到脚步声渐近,夏莯才察觉不对。 脚步稳重、坚定。 不是夏奶奶。 夏莯的心跳立时漏了半拍,一个可怕的念头蓦然从心底升起。 她猛然抬起头,果然是避之不及的陆景予。 第35章 第 35 章 他, 他怎么回来了?! 夏莯僵在那里说不出话,陆大少爷也显然愣了一瞬。 这还是那夜之后两人私下里的第一次见面,古怪的暧昧还夹杂着脸热的尴尬迅速弥漫开来。 两人沉默片刻, 还是陆景予先开了口, 大概是通宵刚回来没多久,嗓音嘶哑得厉害: “昨晚在这里住的?” 夏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又礼尚往来地回问:“你是刚回来?” 陆景予平静回答:“回来一会儿,冲了个澡。” 夏莯这才注意到陆大少爷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额前碎发还未完全干,有水珠缓缓滴下, 溺湿了胸口的一小片布料,肌肤冷白而坚韧。 夏莯不受控地咽了咽口水。 等做完这个动作, 才惊恐自己竟然这么胆大包天! 她连忙装作没事人一样把最后一口水喝完,水杯清洗放好, 然后没话找话地说:“我喝完了, 先上去了。” 说完, 就想溜走。 陆景予淡淡地看她朝外走去, 却在她迈出厨房的最后一刻拦住了她的路:“稍等一下。” 夏莯:…… 内心在抓狂反抗:我不想等, 我一秒也不想等, 整个身体不受控得开始发烫,但表面上还得维持些许镇定。 陆景予看着面前的女孩子,穿着薄薄的睡裙,白皙的脸颊、耳朵和脖颈泛起了浅浅的粉色。 回想起那夜温软娇羞在怀,不由嗓子发干。 那天早晨, 女孩子跑掉以后他本来想找她好好谈一谈, 但出差项目实在紧急,只好先给彼此一个缓冲期。 昨晚, 听说她要参加聂恺阳的生日派,就迅速结束了出差的工作,迫不及待回来想见她。 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克制地稳妥地和她接触。 而现在,没有外人的干扰和阻碍,他想开诚布公。 正是凌晨,纱帘外晨光熹微,氛围静谧得恰当好处。 陆景予又走近两步,直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低头:“我们谈一谈吧。” 夏莯:…… 该来的还是会来。 她不自在地低着头攥起手指,在坦然面对和装糊涂之间疯狂纠结。 虽然这一周以来,她一直安慰开导自己: 都市男女,酒精作祟,没什么大不了。 可面对此时此景,她实在洒脱不起来。 夏莯鼓了半天勇气,还是做了逃兵,她的目光四处乱飘: “谈、谈什么……” 陆景予脸色看起来平淡如常,却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男人语气郑重,好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需要,我给你提示?” 夏莯:……!! 看来这话题已经无法逃避了。 鉴于自己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夏莯咬了咬牙,选择主动道歉:“抱歉,我确实没有想到自己喝醉了会这样,希望您不要介意……” 陆景予眉头一跳,直觉话题朝着他没有料想的方向偏离。 夏莯见陆大少爷脸色不虞,回想起程可可说的,自己那天都把陆大少爷咬破相了,夏莯有些心虚,尝试着轻声询问,“要不您开个价,我赔偿您精神损失费?” 陆景予:…… 不由地磨了磨牙。 夏莯见陆大少爷仍不接招,想了想,又伸出两个手指头做出保证:“您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不会影响您的名誉!” 陆景予已经面无表情了。 夏莯说完,回想了一下自己给出的这几个补偿方案还有诚恳认错的态度,觉得真是是够仁至义尽了,于是抬起期待被认同的眼眸:“您看这样行吗?陆总。” 陆景予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突然向前逼近一步。 安全距离瞬间拉近,夏莯下意识向后退去,但身后已然无路可退。 夏莯明显感觉到了未知的危险,但还是试图与虎谋皮:“陆总,您还有什么要去你可以直说。” “陆总。” 陆景予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低下头来缓缓逼近,近到连额前的碎发和细密的眼睫都清晰可数,他才停住,眸色深深地看向她: “可我怎么记得,” “你那晚喊的是,” “景予哥哥。” * 夏莯:!! 耳朵瞬间就烧着了! 或者说,她整个人都烧着了! 她虽然早就做好了揭开面纱的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种场景下! 夏莯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咬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干脆破罐子破摔低头装死。 两人正僵持着,突兀地,陆景予的手机铃声响起: “小予啊,你回家了没?” 是夏奶奶!奶奶醒了! 夏莯涨红了脸,迅速绕开陆大少爷,落荒而逃。 夏莯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把滚烫的脸深深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半是害臊半是羞涩不断腹诽: 这个男人真是的! 白天吃饭时不是还心照不宣地不再追究那件事了吗? 怎么私下里又跑来兴师问罪…… 小气鬼! 夏莯正在疯狂diss,忽地听到门口传来陆大少爷的脚步声。 夏莯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她没有锁房门!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陆景予经过她的房门,脚步未停径直走回他的卧室,夏莯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也不禁对自己刚才一瞬的念头感到羞耻: 她把陆大少爷当成了什么人? 夏莯又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憋了会儿气,直到手机闹铃响起,提醒她该出发去画室了。 从夏奶奶家去画室需要赶早班车公交,夏莯不敢迟到。 她使劲儿甩甩脑袋,让自己从那些乱七八糟中冷静过来,起床换好衣服,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很安静,陆大少爷可能开始补觉了,这才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夏莯趁着廊里没有人,迅速往楼梯跑去,‘哒哒哒’地跑下转角楼梯,眼见就要到一楼,不料夏奶奶突然从厨房里出来:“哎?莯莯,你要上班去了?” 夏莯一惊,左脚不小心踩空了一级台阶。 顿时,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 * 夏莯‘啊’的轻呼一声,摔到台阶上。 夏奶奶吓了一跳,小跑了几步:“怎么了莯莯?”然后冲着楼上喊,“小予,快下来!你莯莯妹妹摔了!” 夏莯:…… 羞臊得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没事。” 本来应该在屋内补觉的陆景予却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男人急切地三步并作两步迈下台阶,迅速从后面将夏莯扶起,语气焦急:“没事吧?” 熟悉的男人气息如海潮般从身后蔓延覆来,立即唤回了夏莯对那夜的回忆,女孩窘迫得连脖子都红了起来:“没,没事。” 夏奶奶半蹲到夏莯面前,急得直搓手:“哎呀,是不是又崴脚了?” 夏莯:…… 她高一时有次就是在夏奶奶家里崴脚了,那段丢人的经历至今历历在目,没想到夏奶奶竟然还记得。 夏莯原地缓了片刻,最初的刺痛感消失,试着动了动,感觉没有高一时那么严重,于是对他们说:“没有,应该没什么事。” 陆景予却不由分说:“走,我带你去医院。” 夏莯刚想谢绝,夏奶奶已经板起了脸:“走,快去,别又跟上学时那会儿似的,来,小予,你背莯莯到车上。” 夏莯拼命摇头:“不不用。” 夏奶奶只当是女孩长大了不好意思,只好换了个方式:“小予,你去把车开到门口,我扶莯莯过去。” 最后,夏莯在夏奶奶的搀扶下一跳一跳来到车里。 夏奶奶本来想跟着一起去,却被陆景予阻拦了:“放心,我一个人能照顾得了她。” 夏莯:…… * 库里南里。 夏莯坐在后排尴尬得全程脚趾扣地。 好在陆大少爷没问一句话,没说一个字。 库里南一路疾驰,直接开到了让他亲弟来治治脑子的那家私立医院。 陆景予先下了车,嘱咐夏莯乖乖在车里等着。 夏莯困惑地透过车窗看着陆景予疾步走进医院。 不多时,陆大少爷推着一把轮椅走了出来。 夏莯:!! 陆大少爷把后排车门打开,伸手就准备去扶,夏莯却如临大敌地盯着那轮椅,身子拼命向后躲去:“我才不要坐!” 陆大少爷:…… 无奈俯下身,与夏莯平视,语气难得的温柔,像哄小孩一样讲道理:“不肯坐轮椅,也不肯让我背,你打算一路上都像只兔子一样跳跳跳吗?” 夏莯:…… 两权相害取其轻,夏莯最终选择了轮椅。 陆景予帮夏莯挂号,护士则将夏莯推向急诊室,刚要进去,从后面跟上来的陆景予却突然开口:“等一下。” 夏莯、护士还有诊室里的男医生全部抬头看过来。 陆大少爷眉头紧皱,顿了片刻:“你们急诊,有女医生吗?” 所有人:…… 护士又把夏莯推向另一间急诊室。 夏莯把板鞋脱掉,准备去脱短袜时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女孩耳朵微微发热,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陆景予。 陆大少爷心领神会,立刻转过身去。 夏莯这才把袜子脱掉,露出白嫩光洁的小脚。 女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稍微有些肿,没什么大问题。” 夏莯顿时松了口气。 陆大少爷却不放心:“医生,她之前崴过一次脚,挺严重的,而且就是左脚,要不拍个片子看看吧。” 夏莯猛地抬头,她没想到陆景予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行。”女医生开了单子,随口问了一句:“之前是什么时候啊?” 陆景予没说话。 夏莯耳尖发热。 女医生以为他们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夏莯这才红着脸回答: “是我上高一的时候。” 女医生:…… 第36章 第 36 章 夏莯拍了片子出来确实没什么大碍, 女医生开了外敷消肿的药,嘱咐道:“这两天尽量少走路,注意休息。” 说完, 开了三天的假条。 陆景予却不放心:“能给开一周的假条吗?” 女医生无奈笑着看向夏莯:“你男朋友也太宠了吧, 真让人羡慕!” 夏莯:!! 难为情地连忙解释:“不……” 陆景予却打断了夏莯的回答。 “谢谢您了。”他对女医生说着,从桌上拿起处方单, 然后把夏莯的轮椅转了个方向向外推去。 夏莯:…… * 两人拿了药准备离开医院。 陆景予系好安全带,回头跟夏莯商量:“这三天就住紫苑花园吧。” 夏莯一惊:“不行, 我明天还要上班。” 陆景予挑起了眉:“你这样子,还能上班?” 夏莯点头:“没事的, 我慢点儿走没问题的。” 陆景予都要气笑了:“那楼梯呢?你们宿舍没有电梯,打算跳着上下楼?” 夏莯:…… 这时, 夏奶奶的电话打来: “莯莯,怎么样了?” 夏莯如实回答:“没什么事奶奶, 医生说就是稍微有些肿, 涂些药就好。” 夏奶奶这才稍稍放了心:“行, 那让你小予哥哥把你送回来, 这几天就在奶奶家好好养着。” 夏莯连忙又跟夏奶奶解释一遍明天要上班的事。 那边夏奶奶口吻严肃:“怎么能上班呢, 别以为是小事, 你要是不好好养着,会越来越厉害的!” 夏莯只能现场编谎话:“奶奶真没事,医生的意思是涂了药今晚就能消肿,走路什么的都不影响。” 她话音一落,就看到前排陆景予的目光扫了过来, 不禁心虚地低下头。 夏奶奶显然不信:“小予在你旁边吧, 你把手机给他,我问问。” 夏莯:…… 磨蹭着, 也只能把手机递给了陆景予。 陆大少爷一手刚接过手机,就感觉另一只手被什么柔软包裹住了。 男人目光骤然落下。 只见后排的女孩正轻轻地勾着他的手,一副小兔般怯生生央求的模样。 陆景予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把手机举到耳边。 那边夏奶奶应该是问夏莯的情况,陆景予又抬眼看了一眼女孩清透的眼眸,平静回答: “嗯,医生说没什么事,我准备送她回去。” 夏奶奶这才信了,又嘱咐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夏莯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陆大少爷把那枚有着女孩体温的小巧手机递还回去。 夏莯有些难为情地挤出个笑脸:“谢谢了。” 陆景予却没有领情:“给我个你必须去上班的理由。” 夏莯垂下头,磨蹭了片刻才小声解释:“我们请假不仅要扣工资,还会影响绩效……” 陆景予:…… 一路两人无话。 夏莯坐在后排转头望着窗外,微不可查地叹着气。 陆大少爷说得没错,别说从宿舍到画室那段弯弯绕绕的距离,就是那五层楼梯爬上爬下都是个大难题。 夏莯又是悔恨又是懊恼,当时真不该跟逃荒似的那么紧张,就算碰到陆景予又能怎样? 夏莯一路都在犯着愁,也没有注意窗外的路,直到库里南停了下来,夏莯才察觉有些奇怪。 停下来的地点她不熟悉。 陆景予先开了口:“你看到那个小区了吗?” 夏莯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是一座高档封闭小区。 低密疏松,惬意舒适。 干净的玻璃幕墙与非凡的建筑风格彰显出现代与艺术的品味。 夏莯点点头:“看到了。” 陆景予淡淡解释:“这是我在公司附近的住所,离天宁很近,而且,交通也很便利。” 陆景予介绍完,才回头看向夏莯,语气平静:“这几天,你就住这里吧。” * 和陆大少爷同住一室!! 夏莯顿时红了脸,连连摇头拒绝:“不用、不用……” 陆大少爷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语气幽幽:“怎么?你在介意什么?” 夏莯没有想多,继续摇头:“没有,我没有介意。” 陆大少爷的目光掠过女孩侧颜的淡淡红晕,意有所指:“放心,这几天我不回来住。” 夏莯:!! 隐秘的小心思被戳穿,又是窘迫又是害臊,女孩有些气急败坏: “我没有那个意思!” 陆大少爷立刻淡淡接话:“那就好,就这么说定了。” 夏莯:…… 怎么感觉自己掉陷阱里了。 陆大少爷循循善诱:“听话,如果你的脚不能尽快好起来,奶奶那里我没办法交代。” 夏莯轻轻咬着唇。 刚才陆景予是为了帮她才撒的谎,一旦谎言揭穿,陆大少爷必定会被奶奶责骂…… 夏莯红着脸,犹豫再三,最终点了点头。 * 陆大少爷把车开进天宁亲子广场地下停车场,直接停到可直达画室的电梯旁边。 陆景予绅士询问:“可以送你到画室吗?” 夏莯:…… 这话怎么听起来语气怪怪的,她红着脸,咬着唇:“不、不用了。” 陆景予也没有强求,只是嘱咐:“如果不方便让别人看到我的话,晚上下班后我就在这里等你。” 夏莯:…… 开始怀疑自己早晨被陆大少爷那个问题搅乱了脑浆后,现在听他说什么都会有种浮想联翩的暧昧。 夏莯敷衍地‘嗯’了一声,推门准备赶紧立刻,却又被陆大少爷喊住。 夏莯回头。 男人脸色淡淡,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意地: “就是,你现在能把我放出黑名单了吗?” 夏莯:…… * 夏莯乘坐直梯直接到了画室。 因为提前跟宿舍两个小姐妹打了招呼,蔺茹和陈绵绵帮她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带了过来。 两个小姐妹象征性地关心了她几句后便话题一转,热情地询问起她哥每天都要车接车送的事来。 望着俩人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夏莯连忙解释是奶奶的要求而已。 等两个室友索然无味地离开后,夏莯才不由暗暗庆幸: 幸亏之前跟她们说的是自己这几天要住奶奶家,否则要是被她们知道她即将要住在他哥家,绝对会掀起一场狂风巨浪。 虽然脚踝不适,一天的工作还算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等晚上下了班,夏莯刚走出直梯来到停车场,就看到陆景予正靠着库里南在等她。 夏莯脚步微顿。 隐隐记起高一时,陆景予偶尔会去她们的教学楼找她。 陆景予是六中的风云人物,刚一出现在高一年级就引起了轰动。 再等到少年陆大少爷散漫地对坐在教室后排的男生说:“叫下你们班的温莯。”整个班级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小温莯就只能硬着头皮佯装平静走出教室。 陆大少爷就是这副模样吊儿郎当靠着墙等她。 每次见到温莯从教室出来,陆大少爷从不会多走一步,就那么拽拽地等着她走到他跟前,轻声开口:“有什么事吗?” 陆景予有时候使坏,故意看着前后门那些探头探脑的学生们,对温莯说:“没什么事就不能过来看你了吗?” 温莯知道他故意胡说,但还是会不由自主红了脸:“你不说我就回去了。” 陆景予这才把她叫住说些正事。 当然,他的‘正事’也不算什么正事,一般就是夏奶奶又有什么嘱咐需要他代为转达…… 时隔多年情景重现,夏莯还没动,陆景予已经看到她,先一步走了过来。 夏莯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两拍。 * 相比于夏奶奶家的温馨舒适风格,陆景予的家装却是黑白灰极简风。 宽敞、干净、有序,却又冷淡。 因为主卧自带卫生间,不需要走太多的路,所以陆景予把夏莯安排到了主卧,还特意解释,他平常很少住主卧,都是在书房工作完后睡榻榻米。 夏莯脸颊始终有些发热,听话地点了点头。 陆景予安排妥当便准备离开,夏莯觉得过意不去,一直跟到门口,还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今晚是住奶奶家吗?” 陆大少爷停下脚步,眼角微微勾起:“担心我没地方住?” 夏莯:…… 立刻退了一步,回答干脆利索:“再见,慢走。” * 夏莯把门反锁好,取出自己的洗漱用品便去卫生间洗漱。 刚走进去,不由眸光一动。 只见毛巾架上,有两条毛巾。 一条灰色长款,显然是男士毛巾。 而另一条,则是粉色方巾。 夏莯顿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记起,她第一天来宜平,去医院看夏奶奶,在等公交的时候稍微淋了些雨,后来被陆大少爷接到库里南后,就是给她了一块崭新的粉色方巾。 难道,是同一条? 陆大少爷把它带了回来,和他的毛巾放到了一起?! 夏莯的脑子又不受控得开始混乱,心绪荡漾了一阵才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陆大少爷可是有洁癖的,不可能把别人用过的毛巾带回家,这应该只是同款毛巾罢了。 胡思乱想什么呢? 有可能陆大少爷喜欢这种样式,之前批发了一箱吧…… 夏莯胡乱把自己搪塞过去,再也不敢放纵自己多想,随意洗漱了一把,便乖乖地回到主卧的床上。 主卧十分简洁干净,除了衣柜里挂了几件陆大少爷的衣服,确实没有太多男人的痕迹。 床上用品也都是新换的,并没有沾染男人身上的雪松气息。 即便如此,夏莯还是感到很是羞涩。 她拿出手机随便刷刷分散注意力,但最后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陆景予的朋友圈。 夏莯还记得,陆景予上大学后,特别喜欢在朋友圈里分享生活的细节,一天的时间内就能连着发好几条状态:比如打篮球脚崴了、顺利拿到了驾照、跟室友去体验赛车,还有什么好心去喂校园里的流浪猫却把猫给吓跑了等等等等。 而夏莯在高三的水深火热中,最放松的时光,就是在睡前躺在被窝里,刷一刷陆景予的朋友圈。 她突然想看看,这些年她都错过他什么。 夏莯点进他的朋友圈。 不禁愣怔。 她退出,又重新进入。 没有出错。 除了他俩重逢后陆大少爷那天发了一条“回来了”的蜗牛公司的照片,再往前,竟然是五年前!! 就好像这五年的时光, 中断了。 * 周一周二,夏莯就这样鸠占鹊巢住在了陆大少爷的家里,还享受专车接送VIP服务,左脚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 两个小姐妹啧啧感叹,羡慕夏莯有个好奶奶和好哥哥。 夏莯也不禁感慨,幸亏当时听从了陆景予的建议,否则每天回宿舍上下爬楼确实吃不消。 周三下班前,她收到陆景予的微信,说临时有事,让她在画室等着,晚些时候去接。 夏莯不想给陆景予添麻烦,于是回复信息说不必了,她的脚已经基本没事了,下了班她去他家取了东西就搬回宿舍了。 隔了许久许久,陆景予才回复了一个‘好’。 下班后,夏莯正朝陆大少爷家慢吞吞地走着,接到夏奶奶的电话,絮絮叨叨说小予这几天不知道在忙啥,直接住在公司了,吃饭更是胡乱对付。 夏莯一惊:“这几天景予哥哥住在公司?!” “可不是啊!”夏奶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牢骚满腹她这个大孙子怎么能找到女朋友云云,而夏莯却沉默地没有接话…… 已过晚上六点,‘蜗牛世界’的会议室仍然气氛严肃。 明明在场十多号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每周三的例会,参会的部长们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老大的犀利提问。 而今天,明显老大更加严苛。 平常到了饭点,老大还会好脾气地说一句:“先吃饭,半个小时回来继续讨论。”但今天,随着这些部长们依次做完汇报,老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完全没有要散会的意思。 最后一个准备汇报的聂恺阳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虽然这些日子他带领的团队没日没夜地赶修改方案,但这狗始终不满意。 今天如果再通不过,这个立项就要被砍掉了。 等陆景予点评完上倒数第二个部长,聂恺阳做了个深呼吸,准备站起身。 突然,他看见陆景予眸光微缩,抬手做了制止的动作。 聂恺阳一顿,胖胖的身子又重新坐回座位。 在场的其他部长也都大气不敢吭一声。 大家就一起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大拿起桌上的手机,接通电话拿到耳旁:“喂。” 对面似乎说了些什么,老大先是微微挑眉,继而脸色逐渐放晴,到最后,竟然唇角止不住向上微微勾起。 就在大家以为可能是开会时间太长造成他们缺氧眼花看错的时候,就听到一向杀伐决断的陆总裁开口回答对方,语气温柔到有些可怕: “不加班,我现在就回家吃饭。” 所有人都震惊了。 一个个支愣起耳朵,想再多听只言片语。 等陆景予打完电话放下手机,目光冷冽地扫向会场时,那些部长们又一个个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 陆景予轻咳一声,和每次做总结陈词时一样语气平淡严肃:“散会吧,聂恺阳下周一再单独找我做汇报。” 说完,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留下的众人们立刻八卦地围住聂恺阳: “我去,咱们老大是不是有情况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透露?” “哪家的公主竟然把咱们老大勾下了神坛?” 聂恺阳更是一脸狐疑地望了望陆大少爷的背影,眼睛眨了眨,摇了摇头: “应该是他在公司连住了两晚上,被奶奶骂了,赶紧回家吃饭吧。” 大家闻言,立刻没了兴趣。 聂恺阳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不过我有些日子没去看望老太太了,今天帮我挡了这道,我找个周末去拜拜。” 众人:…… 第37章 第 37 章 夏莯放了电话就开始后悔。 她本意是想问问他一般加班到几点, 在他回家前给他准备一顿晚饭,没想到,陆景予居然正常下班了?那今天晚上要共进晚餐了吗? 夏莯急急忙忙把刚刚买回来的食材拎到厨房, 抓紧时间准备着, 还时不时往玄关处瞄一眼,暗暗祈祷陆大少爷可以稍微晚回来一些。 所以, 当陆大少爷打开门时,一眼看到的就是女孩子一边匆忙准备晚饭一边望眼欲穿期盼他回家的模样…… 一瞬间, 晚上收到告别微信的陆大少爷心头的阴霾立即全部消散,像只被抚顺了毛的猫一般感到熨帖。 陆景予换了衣服, 直接走到夏莯旁边,默契地给她打下手。 炖锅里的汤汁咕噜作响, 新鲜的牛肉块被慢慢裹上浓郁的色泽香味,切断齐整的油麦菜‘刺啦’一声倒入油锅, 锅铲迅速翻炒, 一旁已经做好的鲫鱼汤奶白浓郁, 盛放在洁净的瓷白汤碗中, 搭配青绿的小葱段与鲜红的枸杞, 格外赏心悦目。 全部都是他高中时喜欢的菜。 陆大少爷确认完毕, 唇角更加不自控地向上扬起。 夏莯则全程低着头忙碌,完全没有注意到陆大少爷的心态变化。 两人一起做饭,速度加快了许多,没有太久,一顿丰盛的晚餐做好了。 陆景予端菜上桌, 摆放碗筷, 夏莯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解围裙后面的拉链。 这条挂在厨房的围裙大概之前没怎么用过,拉锁也比较生涩, 夏莯做饭前穿上时就比较费事,现在试着解开,锁头却卡住了怎么也拉不动。 所以等陆景予回到厨房时,正看到女孩纤细的手臂绕到脖颈后,费力地扯着那个拉锁,小巧的鼻尖都沁出了细细的汗。 陆大少爷走了过去:“我来帮你吧。” 夏莯无奈放弃,轻轻点了点头。 陆景予从身后贴近夏莯,轻轻地将她的马尾拨到一侧,目光从那段纤细的白皙脖颈扫过,落在围裙顶端小小的锁头上。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老实,穿个围裙而已,竟然从底拉到头,是怕做饭过程中拉锁会滑开吗? 陆大少爷揣摩着小女孩的心思,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他尝试拽了拽锁头,确实拉不动。 这才想起这条围裙好像是当初买什么送的,他顺手就挂在厨房了,质量果然不敢恭维。 他又稍稍低下些头,想研究下锁头到底是怎么了。 距离倏尔拉近,夏莯立刻敏感地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气息,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陆景予的目光立刻移到脖颈后那片细腻光滑的肌肤,肉眼可见在缓缓变粉。 与此起着相同变化的还有小小的耳垂,也逐渐变得粉嫩透彻,让人忍不住想抬手指捏一捏…… 站在前面的夏莯虽然看不到后面的情景,但能感觉到男人刚才还在研究锁头的动作停下了,好像在专注打量着什么。 夏莯莫名有些紧张,小声询问:“拉锁可以了吗?” 陆大少爷这才缓过神来,又看了一眼锁头里布料和线头的纠缠:“嗯,卡死了,解不开。 “啊?那怎么办?”夏莯说着转过头来,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焦急。 陆景予哑笑。 小姑娘性子还是跟高中时一样,遇到一丁点儿不受控的小问题就会不知所措。 “凉拌。”陆景予也像高中时一样插科打诨地回答她,然后又补了一句,“转过去别乱动。” 夏莯听到这句‘凉拌’就知道陆景予已经有了主意,于是听话地转过身。 陆景予双手拉着锁头两端,突然用力一拽,锁头直接崩掉,在坚硬的厨房地板砖上弹跳几下,发出‘嘀嗒’的清脆声响。 厚质布料的围裙随着拉链的滑落缓缓向两旁展开,露出女孩的藕粉色睡裙,轻薄的布料勾勒出纤细的身体曲线,若隐若现的蕾丝花纹透出黑色的肩带…… 夏莯:…… 还以为陆景予有什么好主意,原来不过是暴力破解而已。 她心疼地脱下被扯坏的围裙,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陆景予眸色暗了暗。 * 陆景予家的餐桌布置在落地窗旁。 华灯初上,浅黄色的餐灯氤氲出一片温柔。 夏莯坐好后,先是诚恳感谢陆景予这些日子让她住在这里。 陆大少爷神色淡淡地接受女孩的致谢,认真品尝着他爱吃的每一道菜,而在夏莯说完后,却突然倒吸了口冷气,好像有些疼。 夏莯好奇地问:“怎么了?” 陆景予继续神色淡淡:“哦,嘴角被烫了一下。” 夏莯:? 这龟毛少爷吃菜烫着了至于这么夸张? 然后听到陆大少爷貌似不经意地解释:“之前被咬破了还没完全好。” 被咬破了。 夏莯手一抖,筷子差点儿掉地上。 他说的“被咬破”了,是被谁咬破的…… 夏莯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滚入沸水中的西红柿,羞涩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假装听不懂,继续埋头吃饭。 正不自在着,意外地收到妹妹温莉的电话。 温莉是后妈生的女儿,但对她这个姐姐一直都非常好,平常两人都是通过微信聊天,不知道怎么晚了打来电话。 夏莯刚点了接听,温莉带着隐隐哭音的嗓音立刻传了出来:“姐……” “怎么了莉莉?”夏莯急切询问。 对面陆景予也稍稍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 温莉本来还勉勉强强维持的情绪瞬间绷不住了:“姐,温见峰赌钱,把家里的钱都赌光了!我没有钱交学费了呜呜。” “什么?”夏莯一惊。 温莉说得抽抽噎噎,夏莯听了半天才大概听懂前因后果。 最近这段时间,温见峰在狐朋狗友家打麻将彻夜不归。 今天早晨,奶奶突然气冲冲地找温莉妈妈质问,说她之前在床垫下攒了几千块钱,是不是被她拿了。 温莉妈妈可不是省油的灯,没两句就跟婆婆呛了起来。 最后,两人越说越过火,奶奶在家里哭天抢地,埋怨娶了温莉妈妈真是倒霉,生不出儿子就算了,每天也不上班就知道花他儿子的钱,还偷婆婆的私房钱。 温莉妈妈被激怒了,收拾行李就准备离婚,没想到一清点财产才发现,她之前那些平常舍不得戴的金项链金戒指什么的,居然都不见了。 温莉妈妈于是去找温见峰,结果温见峰没逮着,却一眼看到了那些赌友中一个女的手上正戴着她的金戒指。 温莉妈妈一开始还以为温见峰拿着自己的首饰去取悦别的女人,揪住那女人就开始理论。没想到那女人倒把温莉妈妈羞辱了一番,说她老公手气臭还装B,前几天拿了些放了太久都快褪色的现金来,现在就只能拿出这些不是什么好货色的破首饰押给她…… 夏莯:…… 说实话,对于温见峰的赌钱行径,她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但他连老婆的嫁妆、甚至自己亲妈的棺材板都偷,也真是恶劣至极了。 温莉在电话里哭得伤心:“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妈妈的首饰也都没了,好像连这个老房子都已经抵押了,我怎么上学啊呜呜……” 如果前面说的事夏莯还能承受,当听到他把老房子都卖了后,夏莯气得都有些发抖了。 她握着手机原地站了好半天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么多,但是,温莉的学费她不能袖手旁观。 温莉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只是学习上差点儿劲儿,中考时没考上高中,温见峰那时可能是好面子而且恰好手头有点儿钱,就给温莉报了个私立高中,学费加住宿费一学期一万五。 而马上,温莉就要上高三了,如果没有学费的话…… 夏莯缓了缓神,轻声问:“学费什么时候交?” 温莉呜咽道:“九月一号前必须交……” 夏莯严肃开口:“莉莉,不哭了。”她语气平静却郑重承诺,“放心,你的学费姐姐给你出。” * 夏莯放了电话,刚想着给程可可打电话借钱,微信提示音一响,屏幕上赫然跳出陆大少爷的转账:一万元。 夏莯立刻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陆景予扬了扬下巴:“先给妹妹交了学费。” 夏莯连忙摇头:“不用的,我可以问程可可借。” 陆景予脸色稍沉,默了几许,反问:“问她借你就不用还了?” 夏莯:…… 还是觉得自己欠了陆大少爷太多人情,想要拒绝又怕陆大少爷误会,努力解释着自己的意思:“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不好意思再用你的钱。”夏莯低下了头,攥起衣角,“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给你。” 陆景予却完全不介意:“不急,慢慢还。” 夏莯还想说什么,陆大少爷又淡淡补了一句:“反正也跑不了。” 夏莯:…… 夏莯刚把钱转给温莉,温莉就立刻打回电话,语气满满的疑虑:“姐,你从哪儿这么快借来的钱?” 温莉嗓门比较尖细,可以清晰地透出话筒被对面陆大少爷听到。 夏莯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问朋友借的。” 陆大少爷闻言抬了抬薄薄的眼皮。 温莉却非常谨慎:“姐,是什么类型的朋友啊?” 夏莯:…… 心虚地看来一眼对面的男人。 果然陆大少爷也抬眼看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似乎在等待她回答是什么类型的朋友。 夏莯:…… 莫名脸微微泛红,对电话那端说:“你不用管了,赶紧去把学费交了。” 温莉却没那么好糊弄,担忧地问:“姐,我没听你说过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啊……”顿了顿,温莉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姐,不会是问上回温见峰想给你介绍的那个老男人吧!” 夏莯:!! 夏莯还没来得及阻止,温莉的话已经跟倒豆子一样劈里啪啦地倒了出来:“姐!你可千万别被温见峰给骗了!温见峰让你给那家人带礼酒,其实是想让你跟那个老男人在一起!我亲耳听到他说的,说那个老男人的奶奶很喜欢你,所以趁机撮合你俩。你不要因为一时借了他的钱,这个人情就还不上了!姐,我不上学了!你赶紧把钱还给他!” 夏莯:@#¥%…… “不是不是的,你在想什么呢!赶紧去交学费!”夏莯大声打断她,慌里慌张地把电话挂了。 等好不容易把温莉送走,夏莯一抬头,就看到陆景予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片刻后,幽幽开口: “你来宜平的时候给几家送过礼酒?” 夏莯:…… 尴尬地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胡乱回答:“送了好几家。” “哦。”陆大少爷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看向她,“那……这几家的老男人都有奶奶?他们的奶奶还都很喜欢你?” 夏莯:…… 毁灭吧!! 这个世界她一点儿都没有可留恋的了! 夏莯低着头坐在那里暗暗鼓气,一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再跟他多说的不合作态度。 陆大少爷眼底的笑意却渐渐散去,脸色正式起来,话题转开:“小蜗牛。” 夏莯:? 陆景予神色郑重:“以后温见峰再敢打你的主意,你告诉我。” 夏莯心口一暖。 虽然她不知道陆大少爷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做出这个承诺的。 她微微攥起手指,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陆景予默默地看着她,沉默些许,开口:“这些年,在临水过得好吗?” 夏莯心口一酸。 虽然重逢以来,两人似乎熟识了许久,但直到现在,才真正开诚布公地聊起分离的这些年。 夏莯点了点头。 确实,比起温见峰那糟心的一家子,比起远在国外的妈妈来说,外婆和外公是非常疼她的。 陆大少爷盛了一碗鱼汤,推到她面前,漫不经心地反问:“那为什么不留在临水?” 夏莯:…… 夏莯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就:“宜平薪水高。” 陆大少爷轻嗤一声,继续追问:“那以后呢?你会一直留在宜平吗?” 夏莯一时哑口无言。 其实她当初来宜平时就凭着一股冲动,根本没想过以后。 她正纠结着要怎么回答,就听陆大少爷突然低低开口: “想不想有个自己的家?” 夏莯一愣,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她抬头看向对面,男人目光深深,隐隐含着让人心动的暧昧。 后知后觉陆景予指的是什么后,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她不自在地挪开目光:“没、没有……” 陆大少爷看着对面娇羞的女孩,嗓子不禁有些发痒。 他轻咳一声,漫不经意地提起:“前些日子,奶奶跟我说,让我帮着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夏莯顿时脸红,连连摇手:“不、不用……我现在还不着急找男朋友。” 陆大少爷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跟奶奶说的,着什么急给你介绍男朋友啊!”他顿了了一下,刻意刷存在感,“他那么大的孙子还没对象呢!” 夏莯:…… 忍不住反驳:“之前奶奶不是给你介绍过好几个,都被你拒了么。” 话音落下,夏莯就自觉失口。 果然,陆大少爷立刻盯着她,唇角勾起:“小蜗牛,没看出来,你对我的个人问题,还挺关注的。” 夏莯:…… 感觉有些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就,奶奶总叨叨而已。” 陆大少爷又直直地看了她片刻,继续:“确实那些相亲都被我拒了。” 接着,他在夏莯的不解目光中仿若在宣告天下:“宁缺毋滥,我绝对不会勉强自己的。” 夏莯:…… * 妹妹温莉的学费虽然陆大少爷帮着垫付了,但最终还是要还的,夏莯倒是之前攒了一些钱,可是离一万还差一截。 夏莯不想拖欠陆景予太久,亟需挣钱的压力沉甸甸压在心上,夏莯打起了绩效的主意。 小跳蛙画室一直都是靠着家长的口口相传才有了不错的生源,但最近因为附近又开了两家画室,学生被分流走了一部分。 黎姐这周一专门跟夏莯她们老师动员,看能不能给画室招些新学生进来,根据所报课包的情况给老师涨绩效。 夏莯前几天因为崴脚一直没怎么行动,现在也开始在画室里没学生的时候到各个楼层给路过的家长发传单,争取新学生来试听的机会。 一晃儿又到周六,夏莯正常加班,晚上刚回到宿舍收到陆大少爷的信息:【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夏莯想起上周夏奶奶也提过这周日去家里吃饭的事,但她想明天继续加班,于是委婉拒绝: 【不好意思,我这周日还要加班,就不去了。】 陆景予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拨过来。 夏莯犹豫着,还是点了接通。 相比平日,男人的语气更加散漫:“之前不是说每周休息一天吗?怎么,你们老板要把你们榨干吗?” 夏莯立刻解释:“不是,是我自己主动申请的加班。” 陆景予对这个答案略感意外,语气凉凉:“两倍工资?” 夏莯顿时没了底气:“没、没有。” 陆景予继续淡声质问:“能涨绩效?” 夏莯犹豫了一下:“算,算是有点关系吧。” 隔着话筒,夏莯都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的无语,只能坦白:“我们老板说了,我们招来新生能给我们涨绩效,所以,”夏莯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明天去看看能不能再招几个学生。” 陆景予:…… * 第二天早晨,夏莯和周日固定加班的蔺茹一起向天宁亲子广场走去。 小喇叭蔺茹又开始广播消息:“昨天我听黎姐说,打算咱们今后不再局限只招收12岁以下的学员,要拓展青少年甚至是成人学员!” 夏莯惊诧:“什么?成人?成人、青少年和儿童的感知力、想象力、思维方式和情感体验都相差好多啊。” 蔺茹叹了口气:“是啊,但是最近行情实在不好,画室运营都快受到影响了……” 夏莯正沉默着,黎姐打来了电话,听起来声音很是兴奋:“莯莯啊,你现在在宿舍没?方便来趟画室吗?” 夏莯立刻回答:“黎姐,我和蔺茹正往画室走呢,是有什么事吗?” 黎姐压低了嗓音:“来了个大客户,点名报你的课,一口气买了196节课的课包。” “啊?”夏莯哆嗦了一下,手机差点儿掉到地上,这这这也太大的惊喜了吧! 平稳下心绪,她连忙回答:“好的黎姐,我马上就到。” 放了电话,蔺茹问道:“什么事?” 夏莯还有些懵懵的:“说是有个家长报了我的课,196节课的课包。” 蔺茹兴奋地差点儿跳起来: “啊!我来画室这么久了,就没见过有人报这个最大课包!莯莯,你也太强了!” 夏莯却有些迷糊,回忆起最近找她试听的寥寥几位学生,他们的家长都说是要再考虑考虑,这么快就有决定的吗? 两人来到画室时,恰好有个家长在前台咨询,黎姐于是让蔺茹留下一起给家长介绍,然后抬手给夏莯指了指方向,轻声说:“你的客户在家长接待区呢,合同都填好了,就等你签字了。” 夏莯抬头看去,隐约可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坐在沙发上,正闲适地翻看茶几上的杂志。 夏莯抚平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快步走过去绕到茶几前面,面带微笑:“家长您……” 夏莯的“好”字没有说出来,后半句话直接截断了。 竟然是陆大少爷! 他这是什么情况,要报成人课吗? 黎姐这么快就确定要招收成人学员了? 陆景予抬头看到夏莯有些呆呆的表情,嘴角轻微地向上翘了翘:“有什么问题?” 夏莯回头看了看黎姐并没有注意他们,压低嗓音:“你,确定吗?” 陆景予撩起眼皮:“嗯?” 夏莯挠了挠头:“就是,报课的事……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陆景予双手叠加在膝盖上,认真反问:“需要考虑什么?” 夏莯:…… 虽然陆大少爷闲着无聊周末报个美术课打发时间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夏莯好心提醒:“196节课太多了,一周一次的话,得三年多才能上完呢!而且,”夏莯嗓音压得更低了,“我们店刚开始招成人学员,没有经验积累,甚至连教案和素材都还没有,你看,座椅和画板还都是小孩子的呢……” 夏莯正苦口婆心劝说着,眼睛却不经意瞄到了陆大少爷身前茶几上的合同。 然后,她看到了合同页顶端已经填好的基本信息: 学员名字:瑞瑞 年龄:六岁 夏莯:…… 立即咬住唇合上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算淡定。 陆景予从沙发上站起来,微微倾身在她耳畔开口,低沉好听的嗓音轻轻搔痒夏莯的耳骨:“上了六天班人都傻了,还要逞能来加班。” 夏莯:…… * 夏莯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镇定,一本正经地询问:“瑞瑞呢?” 陆大少爷懒懒回答:“回老家了。” 夏莯瞳孔震惊:“那他不来试听一下你就直接报课了吗?” 陆大少爷一副拽拽的模样:“试不试听他以后每周也得来上课。” 夏莯:…… 想着画室是允许退课的,于是在合同上签了字。 陆大少爷收好合同,语气不急不徐:“这回绩效够了么?” 夏莯:? 陆大少爷进一步解释:“今天还需要加班吗?” 夏莯:…… 白皙的脸颊慢慢爬上淡淡的红晕。 陆景予满意地弯弯唇:“行,那咱们走吧。” 夏莯:…… 红着脸:“你、你先去停车场。” 陆景予挑挑眉,站起身离开。 夏莯磨蹭了会儿才去把合同给了黎姐,又跟蔺茹说自己临时有事就不加班了。 蔺茹眨眨机智的小眼睛:“莯莯,刚才那个好像是你哥吧。” 夏莯承认:“嗯,他给他的外甥报课。” 蔺茹啧啧:“一出手就是196的课包,真大方。”然后又挤眉弄眼,“那现在,你是要跟他出去?” 夏莯立刻红了脸:“我是要回奶奶家!” * 夏莯确实以为陆景予是带她去奶奶家,可车开了一段,夏莯感觉好像路不对,于是试探着问:“是去紫苑花园吗?” 陆景予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当然……” 在夏莯看过来的时候,又加了后面两个字:“不是。” 夏莯:……? 狐疑地问:“那是去哪儿?” 陆大少爷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保密。” 夏莯:…… 暗暗腹诽了一句:“幼稚。” 夏莯懒得多问。 虽然不知道陆景予什么事还需要保密,但肯定是开心的事,所以情绪才会这么高涨。 而且,在今天见到他的第一眼夏莯就已经注意到了陆大少爷的不一样。 他平常衣着颜色基本只选择黑白灰三色,而今天,竟然破天荒地穿了一件宝石蓝的丝质衬衫,干净明亮,流畅质感,尤其再配上那张禁欲的俊脸,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天生就是个魅惑人心的祸害。 夏莯想着,不由地多瞄了几眼,直到陆大少爷漫不经心地捉住她的目光淡然地看了回来,夏莯才赶紧收起自己不该有的小小色心。 夏莯连忙把视线转到窗外,耳尖却不受控地发烫,她欲盖弥彰地用头发稍稍遮挡。 为了防止自己再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夏莯一路上都低着头,竟没注意到库里南缓缓驶入一座花园。 等车停好后,夏莯才反应过来,跟着陆景予下了车。 刚站到地面,女孩的脸上立刻呈现出惊喜的光泽。 只见眼前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宽广草坪,湿润欲滴的绿色赏心悦目。 忽地,一大群白鸽哗啦啦从草坪中央飞起,鸽哨悠扬绵长,力度穿透白云,仿若可以传到邈远的天际。 几只灵动的梅花鹿还有温和的羊驼在草坪上自在行走,有家长领着小朋友热情地投喂它们。 夏莯忍不住想过去,却被陆景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女孩没注意到男人的动作,清透的眼眸满是期待:“景予哥哥,我想去摸摸羊驼。” 细细的手腕握在掌心,陆景予唇角微勾:“不行,先做正事。” 第38章 第 38 章 夏莯想着也许夏奶奶正等着她, 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陆景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转过草坪是一片开阔的人工湖,碧波荡漾,湖畔垂柳搭在水面, 勾起丝丝涟漪, 几只水鸭自在地嬉戏,还有优雅的白天鹅缓缓游过。 夏莯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陆景予无奈地再次抓紧了总想跑去玩的女孩,轻声安抚:“听话, 晚些时候会带你过来玩的。” 夏莯只好眼巴巴地再次被拉走。 沿着湖畔走了一段,再一转弯, 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院门前的服务生问过预约后, 便将两人向餐厅深处引去。 夏莯实在没想到院内竟别有洞天,竹林幽幽, 流水潺潺, 氤氲的白雾让人仿若如处仙境。 夏莯一路上东张西望, 看得心直痒痒。 趁着陆景予和服务生在前面沟通什么, 她悄悄地放慢脚步, 终于逮住机会在一个小岔口偷偷溜掉, 跑去挑逗一只在林中悠闲散步的孔雀。 这里的孔雀倒也不怕生,就连夏莯忍不住伸手去摸也不躲。 夏莯蹲下身揩了半天油,又拿出手机和孔雀拍了好几张合照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沿着刚才陆景予和服务生走的方向继续走去。 林间小路弯弯绕绕,夏莯走了一段后有些不确定方向, 恰好看到前面有两个服务生, 于是加快脚步想问问路。 刚走到她们身后不远,就听到其中一个指着不远处的方向问:“那边是有求婚的吗?听说今天很早就开始布置场地了。” 另一个则回答:“不是求婚, 是表白仪式。” “表白这么正式?我听说点的菜品单品就没有下两百的。” “人家可是妥妥的高富帅呢,我刚才远远地看了一眼,特别有气质还有内涵,衣品也超赞,那么张扬的宝蓝色衬衫都能完美驾驭 !” 夏莯的脚步立刻顿住了。 宝蓝色衬衫! 是陆大少爷吗? 所以,他说的正事是今天要对什么人表白,而他带她过来,是为了和夏奶奶一起见证吗? 夏莯完全惊住了。 陆大少爷什么时候突然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还是,之前大家议论的那个求而不得的小学妹回头答应他了? 夏莯明显感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刚才的喜悦全部一扫而光。 她站在原地,手指微微蜷起,虽然她之前总安慰夏奶奶,景予哥哥肯定会有一个懂她的女孩子,但是当这件事就这么突兀地出现时,她的心却突然有了种别样的感觉。 她清楚地意识到,心底有一颗小小的种子正无视她的极力压制在试图破土冒芽…… 夏莯懵怔了一会儿,等清醒过来后立刻拿出手机,点开陆景予的微信,打算编个借口借故离开。 但是在点击信息发送之前,她却犹豫了。 陆大少爷为了他这场声势浩大的告白,特意帮她报了196节课的课包,还专程开车把她接来希望能一同见证,更何况,还有夏奶奶,如果她就这么离开实在太不合适了。 夏莯原地纠结了许久,最后才拖着步子朝刚才服务生指过的方向走去,想着还是跟他们见个面,中途看情况再临时解释有事会比较礼貌。 穿过一片花树,夏莯来到一处精心布置的露天餐位。 此时空无一人,陆大少爷不在,夏奶奶也不在。 夏莯驻足在台阶前,看着繁茂花树下,大片的粉白色气球摆出爱心造型,唯美而温柔。 铺着纯白桌布的洁净桌面,精致的鲜花烛台、锃亮的银质餐具摆放整齐,一大捧曼塔乌梅子酱花束,清新的粉白撞色奢华的复古紫,格外吸睛。 因为还没有上餐,餐桌中央只有一款颜值超高的玫瑰蛋糕,浅粉色奶油细腻绵滑,周围一圈娇艳的玫瑰花瓣装饰,顶端则点缀晶莹剔透的荔枝果肉和粉钻似的香槟酒冻。 只这么远远地看着,就会觉得空气中都洋溢着甜蜜的味道。 即使对于对美有些挑剔的美术生来说,这种场景也会让人怦然心动,但是夏莯却觉得有一丝难忍的酸涩在心头萦绕。 她默默地看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吧,就假装她什么也不知道,简单跟陆景予发微信解释一下就好。 夏莯想着,低头转身向后退去。 然而,她刚退了半步,却被身后不知站着看了她多久的男人轻轻拦住。 身穿宝蓝色衬衫笔挺西裤的矜贵男人在喜欢多年的女孩面前低下头来,额前碎发微微遮盖单薄的眼睑,却遮不住眼底的无尽温柔。 夏风从耳畔拂过,送来他的低声告白: “生日快乐,小蜗牛公主。” * 夏莯大脑一片空白。 她猛然抬头看他: 陆景予居然是为了她准备的这场精心告白! 紧张、胆怯、慌乱、羞涩……各种情绪混乱交织,如滔天巨浪迎面扑来,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然而,最初的冲击慢慢褪去,一个极其尖锐的客观问题却明晃晃摆现出来: 如果他喜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人五年没有任何联系,重逢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性情凉薄的陆大少爷就铁树开花了?? 剧烈的心跳逐渐平缓,急促的呼吸也缓缓平复,冷静的逻辑重新占据思维主导: 错了,是自己先入为主了,事先听了那些服务生的讹传,所以才会有种告白的错觉。 其实,陆大少爷只是准备了一场生日宴而已。 她勉强平复下刚才那一瞬的心绪激荡,刻意表现得随意自然: “谢谢景予哥哥了,我、我其实都忘记自己的生日了,没想到你为了准备了这么精心的布置,真的太意外了!”夏莯感慨完,又想起来之前每次生日,陆大少爷都是在夏奶奶的授意下才给她打的电话,猜测这回也是如此,于是回头张望了一下,“奶奶还没到吗?” 陆景予全程一直仔细地观察女孩的表情,不舍得错过一丝一毫。 他看着女孩明显有些慌乱但还是故作镇定,停顿须臾,决定今天还是要徐徐图之。 “奶奶今天不过来。”他平静回答,抬手指了下餐桌,“走吧,我们过去吧。” “哦。”夏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只好暂时安纳下疑惑,跟着陆景予走了过去。 * 服务生开始陆续上餐,夏莯坐在餐桌前,眼角直抽地看着依次摆上来的精致菜品:和牛西冷、焗龙虾、脆皮猪脚、德式烤肠…… 不禁深深腹诽陆大少爷的骄奢淫逸,一个小小的生日搞这么奢华,怪不得会被人误会是告白现场。 夏莯甚至暗戳戳咕哝:这顿饭不吃行不行,把钱退给她就能给妹妹温莉凑些学费了。 服务生们上完餐后,又依次点燃玻璃烛台和香薰杯中的蜡烛,最后征求陆大少爷的意思:“生日蜡烛需要现在点吗?” 陆景予礼貌婉拒:“谢谢,我自己来吧。” 服务生离开后,陆大少爷将预先准备的生日蜡烛拆袋捻出,细心地插到蛋糕中间。 ‘咔哒’一声打火机开盖,绵长的火苗立即拉起蜡烛的棉芯。 夏莯的目光从陆大少爷修长好看的手指缓缓移到蜡烛上。 小小的橙色火焰在夏风中微微摇曳,白天也有了种别样的仪式感。 陆景予看向她:“开始许愿吧,我来唱生日歌。” 夏莯不禁有些恍惚。 想起高中那两次生日,陆大少爷大概是受了夏奶奶的胁迫,都是在电话里不情不愿地给她唱生日歌。 即便嗓音似乎有些冷淡,电话这端的小温莯仍然会情绪微漾,满心温暖。 而现在,他竟然会现场为她清唱。 夏莯低下了头,莫名脸颊有些发热。 男人低醇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是经典的英文版。 夏莯默默地闭上眼,双手交握。 如每次生日许愿一样,她对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期待,全部的祝福都给她在乎的人: ‘希望外婆外公身体康健。’ ‘希望妹妹温莉考上好大学。’ 夏莯顿了一下,遵循内心许下第三个心愿: ‘希望景予哥哥万事顺遂。’ 夏莯许完愿睁开眼,在陆大少爷歌声的尾音中将生日蜡烛吹灭。 恰在这时,程可可的视频电话打来。 从高一两人相识,除了那年高考后夏莯一开始没有给程可可联系方式,其余的每一个年,程可可都会准时送上生日祝福。 夏莯立刻接通。 视频画面里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海浪不断拍打着岸边,程可可的声音被海风送来,似乎也有了海的味道:“莯宝,生日快乐呀,等回去给你补一顿大餐!” 夏莯知道程可可一放暑假就跟肖老大出去玩了,于是轻笑回答:“好,等你。” 程可可小嘴又吧唧吧唧说了半天,突然眼尖地看到什么:“莯宝,你把头往左歪一歪。” 夏莯:? 依言照做。 程可可瞪大眼睛,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莯宝!你居然在花园之境!” 夏莯转过头去,只见从自己的背后的角度可以恰好看到这座花园的名字。 夏莯:…… 没等她说什么,程可可已经开始兴奋审问:“啊啊莯宝有人在追你对不对?现在在花园之境给你过生日对不对!” 夏莯立刻心虚地看了一眼对面认真切蛋糕的陆景予,连忙把手机音量调低,用手稍稍挡着嘴压低声音解释:“没有你别误会,就,吃个饭而已。” 程可可才不相信:“吃个饭怎么可能会去花园之境?你难道不知道这可是宜平情侣打卡的必去之地!” 夏莯:…… 这个她确实不知道,估计没什么感情经验的陆大少爷也不知道。 夏莯于是立刻为对方开脱:“真的不是,就……”夏莯挠了挠头,“可能别的地方人都满了,就这个餐厅还有空位。” 程可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莯宝,你清醒清醒!花园之境一般都要提前两周约起呢!” 两周前…… 夏莯心微动,那不是她刚来宜平不久么,总不能那个时候他就已经…… 夏莯摇了摇小脑袋,认真回答:“那也有可能是恰好别人退了,我们捡了个漏。” 程可可:…… * 夏莯放下电话时,陆大少爷正神色淡淡地切着蛋糕,他把蛋糕最漂亮的一角递给夏莯:“程可可的电话?” 夏莯点点头。 陆大少爷语气淡淡:“你和程可可认识,也有八年了吧。” 夏莯没有注意到陆大少爷话中的‘也’字,只是‘嗯’了一声,接过蛋糕咬了一口。 玫瑰奶油入口绵甜,味蕾瞬间得到极大满足,夏莯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分散了,不再胡思乱想,专心享受起眼前的美食。 陆大少爷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些,便像个监工一样,不停地给夏莯夹菜。 夏莯感觉自己面前的盘子就没有空过。 夏莯理解是因为今天自己生日,陆大少爷才这么服务周到,所以一开始也没有太拒绝。 但是吃到七八分饱,夏莯暗示不用再给她夹菜了,陆大少爷却完全不为所动,继续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她的盘子里:“听话,把这些都吃完。” 夏莯:…… 秉着浪费可耻的念头,只好埋头继续。 口感确实很赞,只是心有余而胃不足。 夏莯好不容易把盘子清空,余光又瞄到陆大少爷又拿起了一只肥美的龙虾。 男人微微垂眸,专心致志地剥着手中的龙虾。 夏莯的目光顿时被陆大少爷的手指吸引过去了。 冷白纤长,流畅灵活。 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娴熟动作后,龙虾鲜红的红衣散开,雪白娇嫩的虾肉顿时显露。 简直太赏心悦目了。 夏莯轻咬着叉子头,还没来得及感慨完,就见陆大少爷已经抬眸看她,像是要把那只龙虾也投喂给她。 还要吃!! 夏莯顿觉画风逆转,面前的男人变成了洪水猛兽,吓得她连忙把叉子放回盘中,仓皇起身:“我,我去趟洗手间。” 夏莯洗了洗手,实在没有勇气回去继续接受投喂,干脆给陆景予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去看天鹅了,便溜出花园餐厅。 人工湖中,水鸭和天鹅正在靠近岸边的水域自由嬉戏,夏莯于是走过去,蹲下身撩水逗弄起来。 正心无旁骛地玩着,感觉有什么轻轻擦过她的发顶。 她抬头,只见陆大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手里还拿着两个纸袋。 夏莯一看那纸袋上的食物图案,吓得一缩脖子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真的不能再吃了!” 陆景予:…… 把纸袋敞开封口,无奈反问:“你觉得,我会舍得让你吃吗?” 夏莯仔细看去,这才发现,纸袋里装的是投喂小动物的生胡萝卜条和生玉米粒。 夏莯:…… 假装无事发生,绷着脸从陆景予手里拿走纸袋,向中央大草坪走去。 内心却有些犯嘀咕,什么叫‘我会舍得让你吃吗?’用词造句怪怪的。 夏莯快走到草坪时,恰好一只羊驼经过。 夏莯立刻从纸袋里抽出一根胡萝卜条,像个孩子似的开开心心地朝那只羊驼戳了过去。 陆景予:…… 果断举起手机,记录下这可爱到让人心化的一刻。 这只羊驼还真是饿了,几口就把胡萝卜条吃掉了。 夏莯于是一根接着一根投喂,满眼亮晶晶的特别有成就感。 夏莯喂完羊驼,趁着关系不错赶紧在它身上摸了几把,然后立刻往旁边跳开。 羊驼也算知恩,没有往夏莯身上吐口水,夏莯乐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了。 陆大少爷看了看站在一旁还在乖巧等着投喂羊驼的小孩子,牵起夏莯的手把她拉走了。 夏莯还在依依不舍:“景予哥哥,我能不能再去买些胡萝卜条喂羊驼?” 陆大少爷轻哄:“给别的小朋友留些时间。” 夏莯:…… 第39章 第 39 章 几只鸽子在草坪中央闲适散步。 夏莯连忙走过去蹲下, 往手心倒了一些玉米粒吸引它们。 鸽子们一点儿都不怕人,立刻叽叽咕咕地凑了上来,低下头啄食玉米粒。 夏莯正喂得开心, 陆大少爷走过来, 看着鸽子尖尖的嘴在夏莯的手心戳戳点点,不由关心道:“会不会疼?” 这几只鸽子不知道是差不多吃饱了还是被陆大少爷的气场吓住了, 竟然接二连三地飞起来。 夏莯忍不住噘嘴:“景予哥哥,你把它们都吓跑了。” 陆景予挑挑眉:“这不还有一只吗?” 夏莯看了看仅剩的一只还在埋头干饭的白鸽子, 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它的头。 很快,玉米粒快吃光了, 夏莯怕自己一动把这只唯一的鸽子吓跑了,于是轻声求助:“景予哥哥, 再帮我倒些玉米粒。” 陆景予于是也蹲下身,往女孩的手里又倒了一些。 突然, 一小片黑影落到夏莯的手腕。 夏莯吓得一哆嗦, 玉米粒差点儿洒了, 陆景予却眼疾手快地从下面包住她的手:“别怕。” 夏莯定睛看去, 原来是一只小小的黑色鸽子, 大概是饿了, 直接落到她的手上,红色的小爪子扒住她的手腕,低下头便开始啄食。 夏莯便更加不敢动了。 陆景予大概是担心她的手一直悬空还撑着一只鸽子的重量会累,便继续从下面托着她的手没有拿开。 男人手掌宽厚干燥,体温却比她稍高, 温存的暖意在皮肤前流淌。 夏莯渐渐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于是低声谢绝:“景予哥哥,不用扶着我了, 我自己可以的。” 陆景予看了看女孩侧脸慢慢爬上的红晕和低垂轻颤的睫毛,缓缓把手松开。 很快,这一轮玉米粒又吃光了。 两只鸽子还眼巴巴地等着喂食,陆大少爷则收起了纸袋,轻轻拍拍白鸽子的后背:“没有了,去别处玩吧。” 白鸽子似乎这才看到陆大少爷,立刻一拍翅膀,毫不留恋地飞走了。 夏莯:…… 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看,它们就是怕你。” 陆大少爷有些无语,转头一本正经地询问黑鸽子:“你怕我吗?” 小黑鸽子却还在找食物,扒在夏莯的手腕处赖着不走。 陆大少爷用大拇指摸着小黑鸽子的脖颈,食指则轻柔地前后摩挲它的头顶:“听话。” 小黑鸽子呆呆站着,浅色的眼皮随着男人摩挲的动作有节奏地睁开闭合。 夏莯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拉着陆大少爷的手臂轻轻摇晃:“景予哥哥,我觉得它真的饿了,再给它喂一些吧。” 陆景予低头看去,女孩的小手绵软温热,目光则炙热真切。 他喉结微动,把纸袋给了夏莯。 女孩立刻欢天喜地起来,把剩下所有的玉米粒都倒到手心:“赶紧吃吧。” 小黑鸽子又开始闷头吃起来。 等全部吃完后,还试图再要一些,陆大少爷则拍拍它的头:“不吃了,撑坏了就不好了,听话。” 小黑鸽子这次似乎听懂了,盘旋了一圈就飞走了。 陆景予看着夏莯一直留恋地看着这只笨笨的小黑鸽子飞远了,淡淡地说:“这么喜欢鸽子的话,以后我们也养几只吧。” 夏莯一愣。 总觉得这句话有说不出的怪异。 ‘我们’? ‘一起’? 要怎么一起? 不远处的鸽子群叽叽咕咕,恬淡的风携来花树缱绻的香。 夏莯有些发懵,感觉已经听不懂陆大少爷说的话了。 一对小情侣过来询问陆景予可否帮他们拍几张照片,陆大少爷却先征求夏莯的意见:“可以吗?” 夏莯:? 傻乎乎地点了点头,陆景予这才跟着那对小情侣走远。 夏莯站在原地,脑子愈发混乱,总觉得陆大少爷今天的言行举止怪怪的。 身子无端有些燥热,夏莯离开草坪,走到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下乘凉。 刚感到些许凉快,手机铃声响起,是夏奶奶的电话: “哎,奶奶差点儿给忘了,今天是我们莯莯的生日,上班没?来奶奶家吃饭吧!让小晟去接你。” “啊?”夏莯的呼吸差点儿停掉了。 她本以为陆大少爷是在奶奶的授意下给她准备的这场生日安排,可现在听奶奶的意思,她完全不知情! 夏奶奶误会了夏莯的这个语气叹词,以为她在疑惑为什么不是陆景予去接她,于是一边解释一边抱怨:“你景予哥哥最近公司特别忙,昨天晚上又通宵了……唉,这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怎么找女朋友啊。” 夏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幸亏背靠着树干还勉强能维持继续站立的姿势。 她的目光呆呆地望向不远处耐心为两位小情侣拍照的清贵男人,良久,才喃喃回答:“谢谢奶奶了,我,我有事不过去了。” * 和夏奶奶结束通话后,夏莯颤抖着手指拨通了程可可的电话。 程可可在夏莯一番茫然无措语无伦次中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震惊得嗓音都有些变调:“你是说,你哥工作忙到不可开交还专门抽出时间给你过生日!还没有告诉他奶奶!还在花园之境为你准备了一场非常正式的生日仪式!” 夏莯紧紧咬着唇:“嗯……” 程可可兴奋得无法言表:“陆大少爷太顶了!完全不顾在他奶奶眼里你们还是兄妹关系就直接追人啊啊啊!” 夏莯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她确实隐约也是这种感觉,但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可是,可是怎么可能呢……”夏莯使劲儿摇了摇头,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夏奶奶之前说过,他把我当成亲妹妹一样,估计这回也是作为哥哥的用心吧。关键是,我们重逢后没有多长时间,他没有道理突然喜欢上我。” 程可可却不以为然:“怎么没有可能?好多人都有一见钟情呢,陆大少爷对你……”程可可卡了下壳,“可能是二见钟情!” 夏莯:…… 见说不动夏莯,程可可想了想,决定请个盟友:“这样吧莯宝,我去问下聂恺阳!他跟陆大少爷关系那么铁,一定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夏莯一惊:“别别……” 程可可语气严肃:“放心!我只是侧面打听,不会把你卖了!”说完,一副比夏莯还急于知道答案的样子赶紧挂了电话。 夏莯:…… 她继续靠着那棵梧桐树,轻轻闭上眼: 程可可说得没错,聂恺阳应该知道陆大少爷最真实的想法。 那么,他真的是在追她吗?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高中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有个暗恋而不得的小学妹。 那么,是重逢后吗? 刚才程可可说,这家餐厅需要提前两周预约。 难道重逢后他就决定要追她了? 夏莯脑子一团乱麻,不时地看着手机,猜测着聂恺阳会怎么说。 终于,程可可的电话打了回来。 夏莯看着来电图标在屏幕上疯狂催促,莫名有种一局定生死的破釜沉舟意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唇果断点了接听。 刚一接通,程可可立刻把打听来的军情如实汇报: “莯宝,聂恺阳学长说,他前些日子,就咱们去西花峰的时候,他确实怀疑陆大少爷喜欢你。” 夏莯的脸颊瞬间就燃起火来,小心脏也简直要脱离束缚跳了出来。 程可可还在继续:“因为他觉得陆大少爷对你不是一般的好,而且好像还因为你和袁维学长关系比较近吃飞醋。” 夏莯:? 一些零星的片段突然浮现脑海,那个迷乱的晚上,在豪华套间的玄关,陆景予好像确实跟她提起袁维…… 夏莯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听程可可的语气有些犹豫和不确定: “但是,后来聂恺阳专门去试探他,陆大少爷却反应非常非常平静,即使听说你不喜欢袁维学长也没什么情绪起伏,完全不像是一个吃醋的男人该有的反应。” 程可可顿了顿,继续复述:“所以,聂恺阳学长的意思,如果非要问他的猜测,他猜陆大少爷应该更多的是还把你当成亲妹妹。” 程可可说到这儿,却不太甘心地补充:“可是莯宝,我觉得这个事不好说,也许陆大少爷只是暂时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毕竟你俩之前的关心多少有些特殊,我觉得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感觉……” 后面的话,夏莯就没有听进去了。 准确地说,从那个‘亲妹妹’的论断开始,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明明答案板上钉钉,还要那么大费周章地去问别人。 她是在不切实际地期待什么吗? 等打完电话,夏莯抬头看了看头顶梧桐枝叶间洒落的阳光,努力抿起唇角。 嗯,真好,一切尘埃落定。 她不会再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情绪,不会再想方设法去忖度他的心思了…… 第40章 第 40 章 夏莯又做了两个深呼吸, 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与平常无异。 她抬头想看看陆大少爷拍完了没有,恰巧远处的陆景予侧头看向她。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男人抿起唇角抬手, 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就好像在告诉她:别急, 马上就好。 夏莯:…… 移开了目光。 这时,从草坪的方向走过来一个男生, 在离夏莯还有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踌躇了片刻, 礼貌询问:“你是,夏莯吗?” 夏莯转头。 眼前是一个背着微单的阳光大男生, 看着有几分眼熟。 那男生顿时惊喜:“还真是你啊,我刚才都不太敢认。你还记得我吗?大学时跟你一个摄影协会的。” 夏莯这才想起来, 这个男生是她大学校友,同一届不同学院, 之前是摄影协会的副会长。 夏莯不免感到意外:“记得记得, 好巧啊, 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之前听说你是考研考到了宜平是吧?” 副会长笑起来, 眉眼温暖:“对对,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你最终定了来宜平工作,本来还想着托人要下你的微信,没想到今天居然碰到了!” 两人刚准备继续聊下去,一道清冷的嗓音不怎么客气地打断了他们:“夏莯。” 夏莯抬头,是陆景予。 大概是给那对小情侣拍完照, 所以过来找她。 只是不知道谁惹着他了, 脸色不算太好看。 夏莯正准备引见一下,热情大方的副会长已经开始自我介绍:“你好你好, 我是夏莯的大学校友,目前在宜平读研。”接着,他举起自己的微单,“我今天是过来采风的,刚才你们俩喂鸽子的时候我抓拍了一些照片,后来看照片时发现特别像夏莯所以过来问问。” 副会长把自己的动机逻辑条理地解释清楚,然后看向夏莯笑着说:“这位是你男朋友吧。” 形式上是问句,语气却非常肯定。 就好像在外人眼里,他俩的情侣身份毋庸置疑。 夏莯顿生窘迫,生怕自己的‘亲哥哥’感到不适,连忙解释:“不不不,他是我哥!”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陆大少爷的视线倏然落到了她的脸上。 夏莯于是善解人意地仰起头,送给他一个明亮纯粹的笑容。 陆大少爷:…… 副会长微愣,没想到这对看起来天作之合的璧人原来是兄妹关系,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是亲哥吗?” 夏莯有些犹豫,但觉得如果回答‘不是’恐怕又会让对方误会,于是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副会长立刻看向陆景予笑着改口:“哎呀,真不好意思了夏莯哥哥。”然后又看向夏莯,啧啧感叹,“夏莯,你家的颜值基因也太超越了吧!” 陆景予不发一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夏莯。 夏莯莫名觉得自己的脖颈有些发凉。 副会长又拿出手机:“夏莯,咱俩加个微信吧,我把刚才拍的照片传给你们。” 夏莯于是在陆大少爷的眼皮子底下和对方交换了微信。 副会长收起手机:“行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改天再约你吃饭哈!”走之前,还不忘跟陆景予摆了摆手,“夏莯哥哥再见。” 陆大少爷:…… 夏莯礼节性回答:“好的,那然后联系呀。” 对话结束,夏莯却觉得自己的后颈似乎更凉快了一些。 等副会长走远一些,陆景予才冷声开口:“我是你亲哥?” 夏莯:? 怎么觉得陆·亲哥哥·大少爷的语气不怎么和善? 夏莯有些把握不住他的想法,小心斟酌着自己的措辞: “嗯……虽然不是亲的,” “但是,” 夏莯仰起小脸,透彻纯净的眸光中流露出满满的真情实感: “胜似亲的!” 陆景予紧紧盯着夏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询问: “所以,你一直都把我当亲哥哥?” “昂?” 夏莯有一丝丝不解和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陆大少爷垂眸看了她很久很久,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谢谢,非常荣幸。” *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生日后,虽然陆大少爷绅士地送她回了宿舍,但比起接她去过生日时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明显收敛了许多。 夏莯回到宿舍不久,收到摄影协会副会长发来的信息: 【夏莯,今天那个男人真的是你哥吗?】 夏莯心微微一动: 【是啊,怎么了?】 那边副会长犹豫了半天:【没什么,就是觉得,嗯……】 听起来有些吞吞吐吐:【没事,我发给你,你自己看吧。】 接着,便是一串照片了。 夏莯好奇地把那一张张照片点开。 镜头里,她或是在喂鸽子或是在开怀笑,而陆景予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夏莯的呼吸莫名急促,放大了一张陆景予最清晰的侧脸: 顿时,她的心像是被猛然击中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副会长对他们的关系深表怀疑: 照片里的男人目光执着,毫不掩饰满满的占有欲…… 夏莯呆呆地与那张照片对视,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暗下去才缓过神来。 她闭上眼,身子轻微地颤抖。 她突然在想,会不会是像程可可分析得那样,重逢之后陆景予刚刚对她有了好感,所以聂恺阳还不知道…… 这个念头如滔天巨浪迎面砸来,夏莯险些快要不能呼吸。 夏莯脑子一片混乱,想给程可可打电话。 但时间有些晚了,程可可还和肖老大在一起…… 夏莯放下手机,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红着脸向正在看电视的两个小姐妹真心请教: “就是……有个男人好像对我有些好感,我、我该……” 陈绵绵身子一抖,手中的遥控器直接掉了:“莯莯你说什么?” 蔺茹则兴奋地把夏莯搂过来:“坦白从宽,是哪个男人?” 因为两个小姐妹认识陆景予,夏莯怕是自己误会暂时不想挑明,于是连忙解释:“没有追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就是感觉有一点儿……” 陈绵绵用词准确:“有一点儿暧昧对不对?” 夏莯红着耳尖点了点头。 蔺茹问:“那你呢,你对这个男人是什么态度?” 夏莯低下了头,咬着唇:“我……” 陈绵绵立刻了然:“那还用问吗?肯定也是有好感的,否则莯莯根本就不会关心对方到底是不是喜欢她。” 蔺茹冲陈绵绵比了个大拇指:“感情分析大师。” 夏莯红着脸也没有否认。 感情分析大师陈绵绵继续:“莯莯,如果这个人还不错你也喜欢的话,就主动一些,给对方一些正面的反馈,否则对方也把握不住你的态度,有可能就错了。” 这段话简直说到夏莯心坎儿里了。 其实她从看到那些照片的第一眼,就懊悔下午跟陆景晟说一直都把他当成亲哥…… 夏莯攥了攥手指:“那要怎么主动?” 陈绵绵还没有开口,蔺茹已经抢先回答:“投怀送抱抛媚眼啊!” 夏莯:…… * 乖宝宝夏莯谨记陈绵绵的教诲,从那天开始会时不时主动给陆景予发信息刷存在感。 但陆大少爷大概是比较忙,每次回应都是寥寥几个字。 一晃新的一周又过去了,夏莯翻看和陆景予这周以来公事公办的微信聊天记录,不禁有些灰心丧气。 她心里有事,想找个男生问问。 夏莯认识的男生不多,能聊这种话题的更是少之又少。 最后,她锁定了DON’T——素未谋面的网友,沟通起来不会难堪。 夏莯打定了主意,给DON’T发去信息: 【在嘛?能问个问题吗?】 DON’T似乎是比较忙,隔了很长时间才回答: 【在了】 夏莯脚趾微微蜷起,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扣下: 【想问问你们男生从什么方面能感受到一个女孩子的喜欢?】 几乎是立刻,对方发问: 【你有喜欢的人了?】 一瞬间,夏莯微微愣怔,没想到DON’T这么敏锐。 对方紧接着发来: 【你刚到宜平没多久,不要这么快去交付一段感情。】 夏莯:…… 坦白:【不是刚认识的人,是之前认识的】 对方似乎是顿了顿,没头没尾地发了句: 【你之前认识的人现在在宜平的还挺多】 夏莯:【?】 隔着屏幕,夏莯莫名感觉到有些酸: DON’T:【之前你室友不是说你认识一个在蜗牛世界的么】 DON’T:【这个呢?是哪里高就?】 夏莯:…… 不知道DON’T为什么要跟自己纠缠这件事,干脆解释清楚: 【就是蜗牛世界那个】 不知道这个回答触动了什么,对方再也没有回复。 夏莯的请教之路再次失败。 * 第二天下班后,夏莯按照之前跟程可可约定好的,在天宁亲子广场附近的一家意大利餐厅见面。 餐厅是极具格调的地中海风格,绿植清新宜人,光影缓缓流动。 夏莯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向最里面的一张餐桌走去,一眼就看到了落地窗旁翘首期盼的程可可。 夏莯抿了抿唇走过去,直接被程可可拉着坐到她身旁。 程可可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小礼物:“莯宝,你快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夏莯打开盒盖的一瞬间,微微倒吸了口气: 精致的四叶草项链,玫瑰金的链条熠熠生辉,少女粉的蔷薇辉石温柔得让人无法呼吸。 “太漂亮了。”夏莯情不自禁赞叹,“我好喜欢呀。” 程可可特别得意:“那赶紧戴上试试吧。” 夏莯点了点头,先把脖颈上那条系着小蜗牛翡翠的红绳摘了下来放到桌面上,再戴上程可可送给她的四叶草。 程可可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忙拿出化妆镜:“莯宝,这个颜色真的太衬你了,好白好美啊!” 夏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弯起眼眉。 这时,服务生过来上餐。 两个小女生本来没有点酒,但服务生上餐时却为她们各自呈上一杯灰皮诺,微笑解释是餐厅赠送。 程可可看向夏莯,挠了挠头:“莯宝,你就别喝了吧。” 夏莯知道程可可其实是担心她会像上次一样喝酒误事,于是笑着说:“你喝你的,我不喝就行了。” 程可可抿了一口,顿时,流露出惊艳的神情:“好好喝啊!我感觉还含了梨子和菠萝的甜味!” 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程可可像只偷喝大人酒的小孩子,又满足又有些忐忑:“千万不要让肖老大知道了啊。” 夏莯不禁有些好笑:“肖老大管得这么严啊。” 程可可吐吐舌头:“其它事倒是不会管我啦,只是不准我在外面乱喝酒。” 夏莯点点头:“他那是关心你啊,谁不知道肖老大对你有多好。” 程可可却噘起了嘴:“好是好,就是……” 程可可没有说下去,白皙无暇的小脸肉眼可见得红了起来。 夏莯看见好闺蜜一副吞吞吐吐的羞涩模样,大概也猜到了原因。 最后,程可可义正言辞地总结陈词:“他现在已经成了我在科研事业上奋斗的最大障碍!” 夏莯:…… * 餐厅菜品精致雅淡,两个闺蜜边吃边聊,没多久,程可可的那杯灰皮诺就见底了。 见程可可又伸手去拿另一杯,夏莯笑着说劝说:“你别喝太多了。” 程可可一脸得瑟:“放心,我酒量还可以的,不像你,简直要命。” 夏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程可可的目光随意落到桌面上夏莯那条半旧不新的红绳上,顿时讶异,“莯宝,这不是你高中时一直戴着的那条吗?” 夏莯的心顿时猛地跳了一下,像是无意中被别别人撞见了什么秘密,有些尴尬地回应:“嗯……” 程可可挠着小脑袋努力回想:“我记得,是谁送给你的来着……” 夏莯不禁紧张起来。 这一周陆景予的冷淡让她难得积攒的勇气消失殆尽,又像只小蜗牛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突然,程可可灵光一现: “莯宝,我想起来了!” 夏莯:? 程可可掩饰不住的惊诧和兴奋:“这个,是当初你哥送你的对吧?” 夏莯的心狠狠地一跳。 明明当年是她坦坦荡荡告诉程可可的,但现在莫名有些心虚。 程可可有了些醉意,脑子竟然愈加灵光: “莯宝,我知道了,其实之前我是猜错方向了?” 夏莯:?? 程可可认认真真地分析:“所以你之前去看球赛、去高三年级值周,其实是去看你哥了对吧?!” 夏莯脑子嗡嗡直响,像是有什么深藏心底的隐秘被赫然揭开,却又下意识想逃避:“不,不是……” 正说着,好巧不巧,陆大少爷打来了电话。 夏莯一紧张,手一滑,点了挂断。 夏莯:…… 陆大少爷很快发来微信: 【我到你宿舍楼下了,奶奶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 夏莯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夏奶奶说有人给她寄了槐城特产,这几天让陆景予给她送些过去。 夏莯刚写下几个字【我和可可还在外面】,旁边有了几分醉意的程可可探过来个小脑袋:“咦?你是在跟你哥聊天?” 夏莯本能要躲开,没想到微醉后的程可可变得不讲理起来:“哼,你俩就是有猫腻!” 夏莯:…… 想着确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于是递给了程可可。 程可可仔仔细细地看完他俩的聊天内容,连连摇头:“不能这么回复。” 夏莯:? 接着,就看到酒醉脸红的程可可已经帮她改成: 【我和朋友还在外面,晚上可能不回去了】 写完,也不见外地就发了出去,还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要让他有些危机感。” 夏莯:……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她匆忙拿回手机, 刚要撤回,陆大少爷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夏莯还没说什么,程可可已经兴奋起来:“莯宝, 你看, 我就说他很紧张你吧!” 夏莯:…… 无奈解释:“他应该只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回,好把东西给我。” 说完, 就接通了电话。 那端陆景予先是顿了几秒,才平静开口:“这么晚了, 我去接你吧。” 旁边挤过来蹭听的程可可连连使眼色,示意夏莯不要。 夏莯:…… 确实也不好意思:“没事的, 不用。” 那边依旧是顿了几秒:“那大概什么时候回宿舍?” 狗头军师程可可又开始挤眼睛。 夏莯确实也给不出确定时间,于是坦诚回答:“我还不确定, 要不改天我过去找你拿?” 这回,沉默了许久, 陆大少爷才回答:“行, 别太晚了。” 语气是准备结束通话的语气, 但陆大少爷却迟迟没有挂断。 夏莯举着手机, 也迟迟犹豫着没有挂断。 一旁的程可可实在看不下去了, 果断伸过来一只爪爪按住了红色挂断键。 夏莯:…… * 挂了电话后, 夏莯无奈地看着小脸红扑扑的闺蜜:“可可,你真的醉了。” 程可可却有理有据:“就是得稍微刺激一下陆大少爷,让他抓耳挠腮让他百抓挠心钓得他不上不下的,好对得起你这么多年的暗恋。” 夏莯:…… 忍不住问:“你之前就是这么钓着肖老大的?” 程可可则鼓起了小脸蛋:“哪有,我就是答应得太快了, 这些都是后悔的经验教训好嘛……” 夏莯:…… 诚恳解释:“可可, 其实没必要的,他应该只是把我当妹妹。” 程可可却捂住耳朵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不合作态度。 夏莯:…… * 夏莯这时终于体会到陆大少爷当时面对她那个小醉鬼时的无奈心情。 夏莯甚至在想, 陆大少爷没把她扔出去,任由她的胡闹让她住进了他的套间,真的是太绅士了。 夏莯胡思乱想了一阵,真诚建议:“走吧,可可,你赶紧回学校,我也得回去了。” 程可可却窝在沙发里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不急,肖老大送我们回去 。” 夏莯:? 这时,程可可两眼放光,抬起手看向不远处:“他已经来了!” 夏莯连忙转头,一个高大清冷的男人正朝她们走来。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夏莯也认出了,这是云盛著名的肖老大肖煜。 夏莯立刻站起身,也跟其他人一样称呼:“肖老大你好。” 肖煜显然知道她是谁,礼貌点头:“夏莯你好,很抱歉这个月一直比较忙,没有来得及正式和你见面。” 夏莯连忙摇头:“没关系的。” 肖煜随即看向自己的女孩。 程可可眼尾淡红,正装出一副乖乖的模样坐在那里等他。 肖煜有些心疼,语气含着些许无奈:“又偷喝酒了?” 程可可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 肖煜微微俯身,用手指轻轻抹去女孩嘴边的一点点酒渍,语气宠溺:“小骗子。” 肖煜把女孩扶起来,转身对夏莯说:“走吧,车就在外面。” 夏莯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超级无敌瓦数大电灯泡,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 肖煜则非常体谅地解释:“可可之前说过你的宿舍正好在我家老宅楼上,我正好也要回随荫小区,顺路的,你不必跟我们客气。” 程可可更是抱着夏莯的胳膊不放:“走吧莯宝,陪陪我吧。” 趁肖煜没注意,程可可凑到夏莯耳边轻声说:“有你在,路上他不好意思教育我。” 夏莯:…… * 一路上倒是也不尴尬。 程可可喝醉后话特别多,一个人絮絮叨叨撑起了一路的话题,直到快到随荫小区了才闭了嘴。 因为睡着了。 夏莯无聊地低头去刷手机,但没多久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夏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整个人有些浮躁,但又找不到原因。 老小区因为没有车位,肖煜只能把车紧靠一侧墙壁停下,坐在那侧的夏莯就先下了车。 夏莯站在车尾,想着帮肖煜看下别把车蹭刮了,却猛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夏莯。” 夏莯回头,只见陆景予正冷着脸单手插兜缓缓从骚红色库里南走下来。 夏莯一时愣在那里,脑子没反应过来: 陆景予大少爷,这是一直在等她吗? 陆景予走过来,站在离夏莯几步远的位置站住。 他用下巴指了指肖煜的车,语气冰冷:“你那个朋友?” 夏莯:? 这才想起来程可可帮她发的那条微信。 她刚想解释,又听陆大少爷冷声问:“男的?” 夏莯:? 然后听陆大少爷咬着牙说:“那亲哥得好好帮你把把关。” 说着,径直朝驾驶位走了过去 夏莯:……!! * 肖煜把车停好,刚走下来,正好和面沉似水迎面走来的陆景予打了个照面。 陆大少爷明显步子一顿,愕然问:“怎么是你?” 肖煜没理解陆景予的意思:“我今天和可可回这里住。”然后看着他握紧的拳问,“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怎么整个人这么紧绷。” 陆景予:…… 这时,夏莯也追了过来,站在陆景予旁边,犹豫了半天还是小声解释:“我晚上跟可可一起吃饭,肖老大送我们回来的。” 陆景予额角抽了两下,神色随即坦然镇定:“麻烦了,改天请你吃饭。” 夏莯:…… 真不知道这句客套从何而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肖煜帮他把女朋友带回来似的。 肖煜的目光在面前两人之间扫了一下,正色点头:“不客气。” 就像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夏莯:…… 肖煜说完,打开后排车门把程可可轻柔唤醒。 程可可睡眼惺忪地醒来,睁开眼四下看了看顿时紧张兮兮:“啊,莯宝呢?我们是不是把莯宝给丢了?” 肖煜一脸宠腻又无奈地看着她:“在车下呢,有人来接她。” 程可可迷迷糊糊地下了车,一眼看到陆景予立刻来了精神,拉着肖老大小凑了过去:“景予学长。” 程可可醉意未消,忘记自己老公和陆景予工作上有过合作,还以为两位男士是第一次见面,认认真真引见:“肖老大,这位是我们高中的陆景予学长,我们槐城六中的颜值顶流……你都不知道他高中时有多火爆,但凡只要有他的比赛,我们都翘了自习课跑去看……” 隔着几步远,夏莯都感受到了肖煜目光中淡淡的凉意。 不忍心看到闺蜜酒后不清醒自己挖火坑拼命往里跳,夏莯连忙解围:“不不,那个,是,是我总拉着程可可去看的,不是她自己要去看的,她是陪我的。” 程可可先是一愣,紧接着混沌的思维回忆起了晚上曾经讨论过的话题,顿时两眼放光:“对对对,没错,莯宝就是因为要看他哥所以每场不落地去看比赛,也是为了他哥绕远去高三年级值周!” 夏莯:…… 两眼一抹黑,这个闺蜜不要也罢。 肖煜看着脸色明显晴朗起来的陆景予和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夏莯,把程可可搂进怀里,冲陆景予和夏莯点点头:“可可喝得有些多,我们先回去了,改天正式请你们吃饭。”便扶着程可可走回家。 夏莯:? 什么叫正式请你们吃饭? 程可可却边跟肖煜回去边噘嘴:“我还没有说完呢?莯宝还一直戴着他哥送的……” 剩下的话断断续续已经听不清楚,夏莯窘迫得还是手足无措,陆景予却似乎没有听到:“等我一下,我去拿东西。” 看着陆景予的背影,夏莯不确定陆景予是没有听到,还是听到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陆景予从库里南里拿出夏奶奶送的一盒槐城特产:“太沉了,我帮你拿上去。” 夏莯看着那个硕大的盒子,感觉自己抱上五楼确实有些费劲儿,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进楼道,并排向楼梯上走。 安静的楼道,陆景予缓缓开口:“所以高中时,你翘了自习课来看我的篮球赛?” 夏莯顿时红了脸:“没有,我只是……” 夏莯的话还没说完,却被陆景予打断:“那你来看谁?” 夏莯:? 陆大少爷的语文怎么学的? 她否定的是整句话,不只是宾语好吧? 陆景予觑着她,幽幽开口:“还是去看袁维的?” 夏莯:…… 不知道陆景予这是什么思维模式,下意识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去看他?” 这时,两人在从二楼转角平台往三层楼梯走去。 夏莯有些心不在焉,脚下踩空差点儿摔倒。 陆景予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她。 夏莯站稳后红着脸地躲开,准备继续爬楼,陆景予却停下了脚步。 夏莯也站住脚步,不解地抬头看他。 男人目光沉沉看不见底,说话时语气正式得让人心悸: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 夏莯不明所以, 对面的男人深深地看着她:“问你高三二班除了我你还认识谁?” 夏莯呼吸一滞,莫名心跳开始加快。 男人继续:“你当时说除了我只有袁维。” 夏莯往后退了半步,无端感觉到危险在慢慢靠近。 男人却不依不饶:“现在同样的问题,你高中时总去看高三二班的篮球赛,既然不是袁维的话……” 夏莯感觉此时自己好像条缺氧的鱼。 陆景予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问出了最后关键问题: “那是谁?” 无边的沉默…… 夏莯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放大、放大…… 陆景予始终盯着她,等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时间太长,没有回应。 老旧楼道的过道灯突然黯灭了下去。 楼道瞬间陷入了一片寂暗。 漆黑无人的楼道,无边的欲望从深处滋长着。 夏莯虽然看不清,却明显感受到好闻温热的气息正离她越来越近…… 夏莯的理智警铃大作提醒她赶紧跑掉,但女孩却一步也走不动…… 最后,当那片温热即将覆上时,夏莯听到黑暗中男人低哑的嗓音: “你不回答,我就当作是默认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夏莯感觉自己像是被下了蛊, 明明意识到了危险却晕晕沉沉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逃离。 就在夏莯紧张得不能自已时,一楼下传来几声狗叫,似乎还有用爪子扒门的声音。 与此同时, 一层又一层的感应灯像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 一楼传来开门的声音。 一个老头子念念叨叨:“这么晚还非要出去遛弯儿,真是爷爷的亲孙子。” 那狗狗似乎是出了门很满意, 狗吠转变成了‘呜呜’的满意的声音,然后跟着‘亲爷爷’出门了。 没有人注意到二层到三层平台上的动静。 刚才被黑暗掩护的这方小小的暧昧的转角平台笼盖的浓浓暧昧瞬间消散。 陆景予仍然保持着偏过头来的姿势, 只是现在不怎么情愿地缓缓挪开一些。 夏莯的腿都快软了。 虽然最终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也没有发生,但那近在咫尺的温热的触感还是让夏莯红透了脸。 在灯光和声响的刺激下, 女孩如梦初醒,红着脸推开陆景予, 向楼上宿舍跑去。 陆大少爷啧了一声,冲楼下的方向狠狠地剜了一眼, 才去追夏莯。 出乎他意料的是, 女孩子情急之下竟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陆大少爷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 硬邦邦的防盗门恰好在眼前关闭…… 陆景予:…… * 夏莯跑回宿舍后便扑到自己的小床上, 脑子里不断回现最后那个极致片段。 如果刚才曾爷爷没有恰好领着得得出来遛弯, 后面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 真的是喜欢她吗…… 夏莯脑子晕晕的,整个人仿若掉进了粘稠又甜蜜的蜂蜜罐子中…… 所以,在重逢之后,他就渐渐喜欢上她了是吗? 像是隐秘许久的期许忽然成真,夏莯咬着唇全身发热, 闷在被子里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想要找个人聊一聊, 但冷静下来分析,又觉得似乎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毕竟,他们两人之间还没有正式表白…… 夏莯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许,强迫自己闭眼睡觉,但实际上却翻来覆去没怎么真正入睡。 断断续续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虽然每个梦的过程不同,结尾竟然都是复制楼道里那个脸热心跳的片段。 最后,夏莯干脆也不想睡了,拿起枕边的手机想看看时间,这才想起来手机早就没电了。 夏莯坐起来,去给手机充电。 手机重新启动,刚刚开机完成,一连串信息便叮叮当当了出来,绿色的呼吸灯一闪一闪。 夏莯打开屏幕,赫然发现昨晚她跑回宿舍后,陆景予发了很多信息! 而那一连串信息的最后一条,则是一句语气平静的语音: 【我在你们宿舍门口等你】 夏莯的心猛然一跳。 不会吧,陆大少爷在等着她? 夏莯连忙仔细查看,还好,这条微信是五个多小时前发来的,过了这么久了,陆大少爷应该早就走了吧。 夏莯安慰好自己,打算重新躺回床上,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走到窗边。 她做贼般掀开一角窗帘,借着楼下微弱的路灯看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陆大少爷的那辆红色库里南…… 夏莯:!! 被烫着手一般立刻把窗帘扔下,闭上眼给自己催眠: 别怕,幻象,一定是没睡够产生的幻象。 夏莯平复了半天情绪,又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次悄悄地打开窗帘。 结果,‘幻象’还杵在那里不见半分消退。 夏莯:…… 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她生无可恋地把窗帘放下,拨打陆景予的电话。 几乎是一瞬间,对方便接通,嗓音听起来很是沙哑:“喂。” 夏莯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虽然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不敢相信地询问:“景予哥哥,你在哪里?” 男人语气平静:“在你们宿舍楼里,四层到五层之间的平台。” 夏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讷讷地回了句:“我马上出来。” * 夏莯轻轻打开了宿舍门溜了出去。 因为才过四点,外面天色仍是晦暗,楼道里漆黑一片。 夏莯跺了跺脚,感应灯亮起才看清楼道里的路。 她等走到楼梯前,看向下一层的平台,淡淡的月色从楼道小小的窗子映进来,陆大少爷正平静地抬头等着她。 夏莯又是羞愧又是自责,踩着小拖鞋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等走到陆景予面前,夏莯先自我检讨:“不好意思景予哥哥,我手机没电了,没有看到你的消息。”她难为情地挠挠头,“你,你怎么在这里站了一夜……” 陆景予望着她,平淡回答:“因为我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夏莯的耳朵立刻烫了起来: 这、这话说得有些越界了吧…… 夏莯小脸通红,不自然地攥起手指。 陆大少爷目光落到她的手指上,不露痕迹地岔开话题: “奶奶给你的东西忘了带回去。” 夏莯:…… 实在是太丢人了,昨晚跑得太急,忘记把盒子拿回去。 夏莯摸了摸鼻子,接过特产礼盒:“那、那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陆景予却喊住了她:“你现在还困吗?” 夏莯:? 陆大少爷轻声开口:“那要不要,去看日出?” * 夏莯坐到库里南里后,才后知后觉陆大少爷真是疯了,一晚上没睡,竟然还精神抖擞地开车带她去看日出。 而她,竟然还答应了他这么疯狂的决定。 两个人大概都有些不对劲吧。 宜平凌晨的路况好到让人匪夷所思,陆大少爷的库里南也终于发挥出了它本来的魅力。 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宜平西郊,库里南沿着盘山路一路上爬,最终开到了山顶的宽阔平台。 夏莯和陆景予下车时,平台上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日出。 初秋的峰顶有些微凉,即便夏莯从宿舍离开时换了一件长袖T恤,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景予见状从车里取出一件西装外套罩到夏莯身上,夏莯看到陆景予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刚要谢绝,陆景予已经猜到了她的顾虑:“我不冷。” 他微微低头,细心地将罩在夏莯身上的西服扣子一颗颗系好,漫不经心地反问:“难道你没有看出我现在其实很热?” 夏莯:…… 微微热了脸,等陆景予帮她穿好衣服,便转身走向平台。 诺大的宜平城此时还在薄薄的晨雾中安静沉睡,云海在蓝灰色天空里缓缓涌动。 夏莯新奇地辨认着宜平的地标,拿出手机不断拍照。 没多久,天地交际处晕出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夏莯惊喜:“看,太阳要出来了!” 陆景予走到她身旁,并排站好,却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淡淡开口:“我大一的时候来过这里。” 夏莯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以为陆景予只是简单地陈述一个话题。 却听到陆景予继续:“那时就在想,等你考到宜平后就带你来这里看日出,没想到,”陆大少爷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迟到了五年。” 夏莯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像是那团热烈蓬勃的火球一点点从云海里跳出来。 继而她又让自己镇定下来,那时的陆大少爷把她当妹妹,想带她来看日出也是说得通的。 然而,陆大少爷却继续:“我今天带你来看日出,其实是想……” 陆景予的尾音刻意拉长,让夏莯的心不由狂跳,预感他可能要挑破什么,然而,陆大少爷确实只是歪过头来,唇角微勾:“是想弥补西花峰那天没有看成日出的遗憾。” 夏莯:…… 夏莯不想理他,继续认真去看日出,然而,陆景予话还没有说完。 男人嗓音淡淡,像是在解释: “其实那天早晨,我是开车去了那家农家乐买炸小馒头。” 夏莯听得一头雾水,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他是在给她解释为什么那天早晨他不在套间吗? 陆大少爷像是想起什么回忆,眼角眉梢染上了一层温柔:“可是等我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回来时,发现屋内已经空无一人。”他停了一下,看向夏莯,“某只开溜的小蜗牛还把我拉黑了。” 夏莯:…… 假装没有听到,然而,天边惊艳的红色逐渐蔓延开来,甚至,蔓延到了她的双颊。 陆大少爷转头一同看向远处的美景,回忆仍在继续:“其实我一开始很是懊恼,以为那夜的意外让她生气了,但是后来……”陆景予眼底漾起浅浅的笑意,“我看到她临走前还把我的衬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突然觉得,她应该不讨厌我的。” 下一句,陆景予语气很轻很轻,夏莯却如振聋发聩: “我甚至有了一丝奢望,会不会像我喜欢她一样,她也喜欢我。” 此时,随着旭日东升,天地万物沐浴在温柔的暖光中,女孩的眼底映出震惊及害羞不言而喻。 在太阳完全升到地平线以上的那一刻,陆大少爷终于将埋藏心底多年的隐秘宣之于口: “小蜗牛,我喜欢你。” “从高中时到现在。” “只喜欢你一个人。” 第43章 第 43 章 陆大少爷的话还没说完, 夏莯的手机响了,是程可可的。 夏莯立刻转身走到一边,去接闺蜜的电话。 程可可语气很是惊诧:“莯宝, 你去哪儿啦?我刚才去敲你宿舍的门, 你室友说你特别早就出门了?” 夏莯迟疑着,看了不远处的陆大少爷一眼:“我、我来看日出了。” “看日出?”程可可微愣, 继而嗓音激动起来,“你是不是跟你哥一起!” 夏莯小脸微红, 还是“嗯”了一声。 程可可就更激动了:“他跟你表白了对不对?” 夏莯:…… 没想到闺蜜真是一猜一个准。 程可可等了片刻,见夏莯是默认了, 更加急切:“那你答应他了吗?” 夏莯这才回答:“还没有。” 那边程可可松了口气,斩钉截铁:“莯宝, 咱绝对不能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他!咱暗恋了他这么多年,得让他多追几年!” 夏莯:…… 本来想解释下陆景予和小学妹的事, 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外公。 夏莯一惊。 夏莯那年高考后, 就被外公外婆从槐城接到了临水。 外婆对她非常疼爱, 即便夏莯来宜平工作后也会隔三岔五打个电话。 外公不善言辞, 基本上不会主动联系。 猛然打来电话, 夏莯直觉不太好,连忙匆匆把程可可的电话挂了回拨回去。 没等几秒,外公就接了电话,语气少见的焦急:“莯莯,你外婆早晨睡醒下床时突然晕过去了, 急诊说先收住院等做进一步检查才能断定病因……”外公显然难以启齿, “住院押金已经借了些但还差着,给你妈打了好几遍电话也没接, 那个,医院催得急,莯莯你能借外公些钱吗?外公一定会还!” 夏莯脑子‘嗡’了一声,嗓音都颤抖了起来:“外婆现在怎么样?” 外公叹了口气:“现在有些意识了,但还是头晕,急诊什么也没查出来,就说要赶紧住院,但是押金……” 外公一向为人清高,问自己的外孙女借钱必定是到了难处。 夏莯连忙问:“还差多少钱?” 外公很是难堪:“我这东拼西凑还差将近五千。” 夏莯不由叹了口气。 她目前积蓄恰好有五千,前两天还在算再过两三个月就能把陆大少爷的欠债还了,现在的话只能往后推了。 还好,陆大少爷不差钱,也不会催着她要。 夏莯立刻回答:“我的,我马上转给您。外婆在哪家医院?我这就赶回去。” 外公却拒绝:“你不用回来,大老远儿的太麻烦,而且在外面上班,请假不好。” 夏莯却坚持:“宜平到临水每天有很多班高铁,我要回去!我们老板很好说话的!” 外公语气难得严厉起来:“刚开始工作,不要随便请假!说了不用回就不要回!”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还是第一次被外公训斥,夏莯又着急又委屈,放了电话后眼圈立刻热了。 陆大少爷见状立刻走了过来,眉峰微挑:“程可可把你怎么了?” 夏莯:…… 解释:“是我外婆,住院了。” 陆大少爷眉头紧锁:“严重吗?” 夏莯委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外公不让我回。” 陆景予看着女孩泛红的眼圈,轻声安抚:“想回就回,要不你在宜平也是担心,走吧,我开车送你。” 夏莯仍是摇头:“可是外公不告诉我是哪个医院。” 陆景予则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低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没事,等你上了高铁再跟外公说,外公肯定会告诉你的。退一万步,外公要是真不肯说,临水就那么几家医院,一家一家找我们也能找得到。” 夏莯:? 我们? 没等夏莯反应过来,陆大少爷已经抬起了头:“我买好票了,走吧 。” 夏莯:…… * 在陆大少爷雷厉风行的指挥下,所有事情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妥善安排。 库里南一路疾驰,从西郊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到了南站。 陆景予在落客区停了下来。 夏莯道谢后刚要推开车门,陆景予却喊住了她。 夏莯回头。 陆景予嘱咐:“先去取票,再去相应的候车区。” 夏莯:? 宜平的高铁站讲究这么多吗? 她也没想太多,只点了点头,下车快速朝进站口走去。 等夏莯取完票,才惊恐地发现,陆大少爷,居然替她买的是商务座!! 虽然但是,真的好肉疼啊啊啊。 夏莯没办法,只能按照票面的价格给陆大少爷转过钱去: 【这是车票钱,谢谢了。】 然后来到商务座的候车区,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再次给外公打电话想询问情况,对方大概是在忙,直接拒接了。 夏莯把手机放在一旁,深深地低下头。 刚才一路上都有陆景予陪伴,夏莯也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东想西。 而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对未知的紧张、担心、害怕、恐惧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她缓缓地抬起眼,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记忆回到高一的那个除夕,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情绪,直到那个明亮的少年突然出现…… * 这时,工作人员走过来,微笑提醒夏莯该上车了。 夏莯这才终止回忆,同时不禁好笑自己,一个陌生人的小小细节居然能勾起她这么多回忆。 夏莯来到自己的车厢,找到她对应的座位,是并排两个座位中靠窗的位置,而此时,靠过道的位置还没有人来。 夏莯发了会儿呆,外公终于回了电话。 不知道消息好坏,夏莯接通时心跳非常剧烈。 外公的语气则很是高兴:“莯莯,刚带你外婆做了几个检查,医生说,初步怀疑只是什么体位性低血压,问题不大,让再做另外几个检查排查一下就行。” 夏莯听完简直太高兴了,一颗悬空的心终于落了地。 但还是想回去看看外婆,于是跟外公撒娇:“外公,我已经坐上高铁了,想去看看外婆,晚上就返回宜平可以吗?不会耽误明天的工作的。” 外公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告诉了夏莯医院地址。 夏莯放下电话,一上午都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恰在这时,旁边座位的人来了,夏莯随意地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 同一时刻,对方注意到她脸上的喜悦,不由唇角抿起: “见到我这么高兴?” 夏莯:…… * 夏莯对陆大少爷的到来十分震惊:“你怎么也来坐高铁了?” 陆景予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你觉得是为什么?” 夏莯红了脸,避开目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陆景予继续问:“外公告诉你外婆在哪家医院了没?” 夏莯坦诚相告。 陆景予点头:“那我提前预约个专车去接咱们。” 夏莯:…… 开始怀疑程可可给的忠告自己能坚持多久。 高铁启动后,两个睡眠严重不足的年轻人果断补觉。 等夏莯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头正靠着陆景予的肩膀。 夏莯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避开。 陆景予也坐直了身子,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两人的亲密姿势,却刻意揉了揉夏莯靠过的肩膀。 夏莯:…… * 医院离临水高铁站不算太远,专车很快就到了。 恰巧外公正推着外婆从住院部出来准备去门诊楼做脑核磁,所以就先让夏莯在楼下等着。 两人正说着话,陆景予却看到什么似的眼眸骤缩,继而果断抬起手捂住她的眼睛。 夏莯:? 男人沉稳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先别乱动。” 夏莯于是乖乖地不敢乱动。 男人的手掌宽厚干燥,夏莯的视野被遮得密不透风,只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雪松的淡香。 身边似乎有几个人吵吵闹闹经过,片刻后,陆景予才将手松开。 夏莯不解:“怎么了?” 陆景予平淡解释:“有人头被打破了,血流得很多,怕你看到害怕。” 夏莯微愣。 她仰起头,看见男人的脸颊正逆着光,平日的桀骜冷拽敛了大半,此时平淡而沉静,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 虽然没有缘由,夏莯还是感觉脸颊在逐渐发热,她连忙转移视线,却恰好看到外公已经推着外婆从住院部出来。 夏莯顿时像只归巢的小鸟一般急切又欣喜地跑过去:“外婆外公,我回来了!” 外婆穿着一身病号服虚弱地坐在轮椅上,显然气色不怎么好,但是看到夏莯的第一眼还是立刻就有了精神:“哎呦,我们的莯莯回来了!” 外公则在旁边念叨:“我说了不让她回来非不听我的。” 夏莯知道外公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也没放在心上,从外公的手里抢过轮椅的扶手就准备推。 从住院部到门诊楼是一段长长的坡道,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道防滑条,推起来很是费事,陆景予恰好这时跟了过来:“我来推吧。” 夏莯看了一眼好心好意的陆大少爷,咬了咬唇,只能转头跟两位老人介绍:“外公外婆,我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嗯,之前我在槐城时不是在一个奶奶家住过一年吗?就是住在他的奶奶家。” 外公外婆这才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陆景予立刻礼貌自我介绍:“外公外婆您们好,我姓陆,名景予,您们叫我景予就行。” 夏莯:? 她直觉陆景予这样称呼她的外公外婆有些怪,但想了想好像也不算有错。 陆景予平稳地推着轮椅不忘了关心提醒:“外婆,这路有些颠簸,您扶好了。” “哎、哎。”外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外婆坐在轮椅上,抬头打量了陆景予好几次,不由地问:“景予啊,你这是顺路来的?” 夏莯连忙接话:“是的,他有个客户正好也住这家医院。” 陆景予转头看了她一眼,顺从着回答:“嗯,对。” 外婆为人热情特别爱操心,又接着问了几个问题,什么年龄啊,做什么工作的啊,家里老人的情况啊,夏莯听得有些头大,但又不好说什么。 最后,外婆终于问到老年人最关心的话题:“有女朋友了没?” 第44章 第44 章 夏莯连忙羞涩阻止:“外婆, 刚见面您怎么问这种问题啊!” 陆景予却毫不介意,微笑回答:“暂时还没有。” 外婆一副语重心长的态度:“那可得努力呀。” 陆景予认真回答:“嗯,我会努力。” 夏莯:…… * 核磁结果不久就出来了, 非常顺利, 因为还有两项检查明天才能做,大家就先回了病房。 病房是多人间, 非常吵闹,他们回去的时候, 隔壁床的两个来探望的家属正大大咧咧坐在外婆的空床上,男的坐在床尾翘着二郎腿, 女的则半靠在床头连鞋都没脱。 病床上的老爷子见他们回来了,赶紧招呼儿子和儿媳妇让开床位, 夏莯走过去,把床单拍了拍重新铺展, 却困惑地看到枕头边儿上有一滩什么黑色搀着粉色融化的东西。 夏莯立刻转头看向刚才靠在这里的女人:“这是什么?” 女的瞄了一眼:“你看我干啥?我怎么知道?我们来之前就有。” 夏莯又看向病床上的老爷子, 老爷子似乎想说什么, 却被他儿子用手推了一下。 陆景予大步走过去, 轻轻把夏莯扶到自己身后, 然后走到那张病床前, 用下巴指了指老爷子病床旁柜子上撕开的草莓巧克力雪糕包装袋,语气冷到没有一丝温度:“这个,也是你们来之前就有的?” 老爷子脸上立刻挂不住了,对儿子说:“去给人家擦干净。” 那男的看了一眼神情冷厉的陆景予,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嘀咕:“叫护士换下床单不就行了, 给医院交了钱不就是让她们服务的。” 那男的说着就准备往门口走去叫护士, 却被陆景予拦住了:“不必。” 陆景予低声跟夏莯嘱咐,“看好外婆外公, 别起什么冲突。”然后自己走出病房。 那一对男女见陆景予出去了,态度立马又横了几分,挤眼撇嘴阴阳怪气。 病床上的老爷子显然也管不了这两人,干脆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夏莯不禁微微有些担心,俯下身对外婆低声说:“等我们走后您和外公要是受了欺负就跟医院说啊。” 外婆则不介意地摇摇头:“没事,不会有什么的,在外面就是这样,什么人都会遇到,忍一晚上就过去了。” 很快,有两个护士走进来询问外婆的名字,夏莯连忙回答:“这里。” 其中年龄稍长的护士便开始指挥夏莯:“把你们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都收了,床上、床下还有这柜子里,别落下啊。”另一个护士则把床头的病例单拿出来修改着什么。 夏莯一脸懵:“收?收到哪里?” 护士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你们不是换单人间吗?全带走啊。” 瞬间,夏莯、外婆和外公全都愣住了。 护士见他们这副表情,又核对了一遍名字:“没错啊就是这床,都交完费了。” 恰巧陆景予拿着收据从外面回来,于是解释:“外婆外公,我刚跟您们调了单人间,走吧。” 外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就住一晚上,没必要花那个钱。” 陆景予耐心解释:“能住一晚上是一晚上,没多少钱,外婆住得舒服就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夏莯,“莯莯和我也安心。” 夏莯:? 外公还要坚决拒绝,陆景予便开始‘哄骗’老人家:“已经缴过费了,医院规定不能退费。” 夏莯:…… 这是哪家的霸王条款。 那个稍微年长的护士也笑着帮腔:“叔叔阿姨就别拒绝了,看您家孩子多孝顺,别人家想享福都享不了呢。” 夏莯转头看了一眼隔壁床,那儿子和儿媳脸色很是难看,夏莯想了想继续住在这里她确实也放心不下,于是果断站队陆景予:“既然不能退费,咱们就换了吧。” 两位老人没办法只得同意。 等护士帮着把外婆推出病房,夏莯刻意放慢脚步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然后对陆景予说:“景予哥哥,单间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需要。”陆景予垂眸看她认真解释,“来的时候比较匆忙,也不知道外婆的病情能吃什么,就空手来的,现在给外婆换个舒服的环境也算是能表达我的心意吧。” 夏莯不解:“什么心意?” 陆景予无奈停住脚步。 他看了她片刻,最后曲起食指在她脑门中间轻敲了一下,语气难得温柔,透着一丝宠溺: “小蜗牛。” 夏莯:?? * 夏莯没想到临水医院还有这种级别的单间: 房间宽敞,配套完善,除了病床和柜子,陪护床、沙发、茶几、电视、冰箱、微波炉等一应俱全,别说晚上外婆和外公两个人住,就是他们四个一起住都毫无压力。 护士把外婆安排好,又测了常规血压和心电图便离开了。 外公忍不住抱怨:“又没有大事,先让人回家,明天再过来做检查不就行了?非得让住一晚上医院,单人间交了费还不允许退费,实在是太黑了!” 陆景予微笑劝道:“外公,您应该这样想,我们不过花点儿小钱就买外婆健康平安了,可一点儿都不亏呀!” 这时外公过来:“莯莯,楼下食堂开饭了,咱俩一起去看看有什么是景予爱吃的。” 给陆大少爷吃医院食堂的饭…… 夏莯连忙婉拒:“外公,我们在高铁上吃过了,您就买和外婆的饭就行。” 外公顿时有些生气:“哪能我们自己吃不管客人呢,赶紧走。” 夏莯无奈,只好收起手机跟着外公去坐直梯。 两部电梯一上一下同时到达,夏莯和外公走进下行电梯,一回身却看到陆景予拎着一款高级感满满的缤纷水果篮从旁边的上行电梯出来向病房走去。 夏莯:? 他刚才是去买水果了? 不是说过换单人间就算是表达心意了? 怎么又表达一次? * 陆景予重新走回病房时,发现夏莯和外公都不在,外婆怕陆景予见外,刻意没有解释明白,就只是说他们有点事出去了。 陆景予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确定没有什么信息才开始拆果篮:“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您能吃什么,所以当时空手来的。” 外婆连忙摆手:“哎,不用不用,可不能这么客气!” 陆景予表面答应着,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到病床旁,开始给外婆削苹果。 外婆对陆景予简直不能太喜爱,立刻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 从夏莯高中时住在陆景予家的事,问到陆景予现在家里人的情况,最后则聊起自己的家事: “莯莯她妈妈,当年嫁给她爸的时候,我们就特别不满意,一个男的油嘴滑舌还没个正经工作怎么能行。最后呢,还不是离了婚,就是可怜了莯莯,现在身边的亲人就只剩下我们老两口了。” 陆景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外婆回忆:“其实当年她妈妈出国时,我们就想把她接到临水,但是那时候莯莯跟她姑姑亲,我们也担心对孩子学习帮不上什么忙,就没强求,没想到……”外婆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人,下班路上被骑摩托车抢包的给撞死了,唉,包里能装多少钱啊,给就给了,搭进去一条命多不值……” 陆景予沉默,没有说话。 外婆继续感慨:“你都不知道莯莯刚来临水的时候,一直在发烧,白天一句话不说,晚上整宿整宿的做噩梦,又哭又喊,人都瘦得皮包骨头,可把我们老两口心疼死了。” 这还是陆景予第一次听到夏莯当年的情况,忍不住问:“怎么会这样?她姑姑被撞时她在现场?” 外婆摇头:“不在,应该是后来在医院见的最后一面。” 陆景予紧皱眉心不太理解:“那她怎么会是这种样子?” 外婆解释:“莯莯本来就心思敏感有些胆小,第一次遇到身边的亲人去世,肯定是给吓住了。” 陆景予却觉得不至于是这种表现,于是问:“您还记得她做噩梦时都喊什么了吗?” 外婆想了想:“做噩梦时喊的话乱七八糟,我们听不太清。不过,有个动画片的名字,是每次小声哭着的时候念的,所以我们听得比较清楚。” “什么?”陆景予不禁错愕,“动画片?” 外婆费力地回忆着:“我想想啊,是鲨鱼还是章鱼?” 陆景予:? 这时,外公和夏莯拎着一叠打包好的饭盒回来,外婆连忙问:“哎老头子,莯莯刚回临水发烧时总叫的那个鱼是什么鱼来着?” 夏莯瞬间惊呆:“你们在说什么?” 外婆解释:“就你刚回家那段时间,睡梦时总哭着小声喊一种鱼的名字。” 夏莯难以置信:“我怎么不知道!” 外婆瞥了她一眼:“你都烧迷糊了,自己怎么知道。” 夏莯还是不能接受:“我怎么可能会喊鱼的名字……” 外公把饭盒放到桌上,站直身子:“你们都别说话我想想啊,我后来还问过隔壁的老刘,他说他家小孙子看的动画片里就有这个……是,是,嗯,我想起来了!” 外公说完,看向大家, 神情肯定地给出答案: “莯莯当时迷糊时一直喊的是,” “‘鲸鱼哥哥’。” 第45章 第 45 章 外公的话音落下, 夏莯瞬间觉得整个世界寂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 时钟的指针停止了转动,彷佛下一秒整个世界就会轰然爆炸。 然后,尘归尘, 土归土…… 夏莯下意识抬头看向陆景予, 对上对方目光的那一刻,她的呼吸却停掉了。 男人目光深邃, 沉淀着她看不懂的深意,宛若无边弥漫的寂寂海潮, 似乎稍加不慎,她就会被卷走吞没…… 毫无缘由的, 一种强烈的危险感从心底升起,夏莯匆匆避开视线, 下意识紧紧攥住衣角,清亮的眸子满是无措, 如同一只被无形危险逼到无路可逃的小鹿, 然而只隔了几秒, 她却听到陆大少爷开口为两位老人耐心解释:“估计莯莯当初高考压力太大, 看了些动画片缓解压力, 所以发烧时就想起这个名字了。” 夏莯:? 猛然抬起头。 只见陆大少爷脸色平静, 目光清朗,一如既往的君子坦荡。 彷佛刚才那一瞬呈现出的危险只是她眼花而已。 外公和外婆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外孙女内心经历了怎样的一场跌宕起伏,此时也没有多想,而是把打包回来的盒饭依次打开,热情地招呼:“来, 景予, 趁热吃,别凉了。” 陆大少爷似乎也揭过了刚才那一页, 和外公外婆坐在一起大大方方吃起来,夏莯则端了一份盒饭坐到沙发上低着头小口吃着。 情绪重新稳定下来,夏莯才开始有精力分析刚才的事情。 她可以非常确定陆景予听出了‘鲸鱼哥哥’的谐音,为什么又主动替她掩饰了过去?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似乎他每次帮她遮掩时,都会去看她的手…… * 折腾到这么晚,只能赶明早的高铁回宜平。 夏莯本来想给陆大少爷订个酒店,她就住在病房陪外婆,但是两位老人说什么也不同意,硬是把夏莯赶回家睡觉。 夏莯这才悻悻地跟着陆大少爷一同走出医院。 夏莯知道某大少爷有些龟毛,所以从手机上选了临水几家高档酒店,询问他的意见想住哪个,陆大少爷却正眼都不瞧一眼。 夏莯看在某人今天这么尽心尽力的份儿上,赶紧顺毛:“临水的生活水平肯定比不上宜平,能不能稍微将就一下?” 陆大少爷却一脸不屑:“不能。” 夏莯:…… 为了避免陆大少爷露宿街头,夏莯只好把人领回了自己家。 外婆家不算富裕,但是两位老人都非常干净,卫生情况夏莯还是可以保证的。 夏莯本来想让陆景予睡自己的卧室,她去睡外公外婆的卧室,陆景予却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你确定?” 夏莯蓦地红了脸,一副“你爱睡哪儿睡哪儿”的态度,往大少爷怀里塞了一床薄毯子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果断反锁。 夏莯虽然嘴硬,但躺在床上小耳朵却支棱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陆大少爷洗完澡,径直走到她的卧室前敲了敲门。 夏莯:…… 立刻把被子蒙住脸假装没听到。 陆景予倒也没有多余的举动,等了片刻见夏莯不开门便回到沙发上休息了。 夏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凉,下床去关窗户,却想起某大少爷在客厅只盖了一条毛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凉。 夏莯又抱出了一条薄被,打开卧室门准备给陆大少爷送过去。 客厅落下沉沉的布帘,光线昏暗。 陆大少爷半躺在沙发上,薄毯却掉落到地板,他合着眼,睫毛很长,手臂随意地搭在身上,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夏莯的声音。 像是睡熟了。 夏莯慢慢走过去,把薄被放到陆大少爷脚下,俯身把掉落的毯子捡起来,重新搭在他的身上。 整个过程,男人一动不动,任她摆布。 夏莯不由胆子大了些许。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阵,最后,目光落在男人左手腕那颗浅色小痣上。 夏莯舔了舔唇,伸出手指摸了摸。 刚摸了两下,陆大少爷突然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猛地往自己身上一拽,夏莯一个没站稳,直接趴到了他的身上。 夏莯顿时惊吓,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被陆景予另一只手按住,语气悠哉:“跑不掉了。” 夏莯:…… 从某人还算清醒的嗓音可以绝对推断出介个男人应该是一开始就醒了! 意识到自己受骗了,夏莯又羞又气,挣脱不开,只能拼命仰起头,避免和陆大少爷脸碰脸贴上。 昏暗的客厅里,陆大少爷的目光深邃:“小蜗牛,刚才干什么呢。” 夏莯:…… 避重就轻地回答:“我看到你的毯子掉了,好心帮你捡起来。” “那好心完了之后呢?”陆大少爷吊儿郎当追问。 夏莯当然不能说实话,嘟囔道:“没、没干什么。” 陆大少爷笑笑,换了个问法:“那你想干什么?” 夏莯:…… 她被迫趴在陆景予身上,皮肤发烫,口干舌燥,下意识扭动了一下:“我、我想喝水。” “喝水……”陆大少爷轻轻摩挲着女孩的后颈,嗓音有些沙哑,“我也是。” 还没有等夏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陆景予手劲加大,她的唇完完整整地压在了陆景予的唇上…… * 男人的唇瓣温凉,极致温柔,却不容拒绝。 夏莯还想躲避,陆景予的左手却覆在了她的脑后,牢牢禁锢,占有欲十足。 夏莯颤抖着闭着眼,被动地感受自己的呼吸被慢慢吞噬。 鼻息交错,呼吸凌乱。 陆景予宛若猎人,极致耐心地品尝着自己的猎物,一点点引导着女孩子跟上他的节奏,一点点卸下防备,一点点沉沦…… 如他每次做事一般,慢条斯理,游刃有余。 一个持续到氧气几乎被攫尽的长吻之后,夏莯恍惚听到男人在耳畔问她: “为什么最难过的时候,会喊‘鲸鱼哥哥’?” 夏莯脑子混乱。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会喊他的名字。 只是知道,大四毕业前,她本来都做好了留在临水的准备,那天,罗老师在班级群里发了条招聘启事,说是她的老同学在宜平开了一家画室,问问有没有同学感兴趣。 夏莯随意点进去看看,然后在定位地图上看到了画室旁边醒目的地标:蜗牛世界…… 陆景予把女孩牢牢地禁锢在身上,看着女孩清澈的明眸被吻出了淡淡的雾气,眼尾泛起了娇媚的红色,喉结不禁重重地滚动了一下。 他从夏莯的吊带里勾出那枚系着晶莹剔透蜗牛挂坠的红绳,眼底晦暗不明: “所以,到底喜不喜欢我?” 夏莯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这回她双手抬起环住了陆景予的脖颈。 * 陆大少爷微顿,直接将夏莯翻到了身下。 薄毯再次落到了地上,老旧的沙发发出不规律的吱呀声。 相比百花峰那夜的克制,陆大少爷显然这次进攻性更强。 当男人的大手覆住握紧时,夏莯羞得无地自容,想推开他,下一秒两只手却陆大少爷拉到头顶牢牢锁住。 陆景予咬着她的耳朵,不稳的呼吸伴随着热浪一波一波传入她的耳膜:“果然是只小蜗牛,看起来壳很硬,实际上……” 后半句话夏莯羞得不去听,偏过脸咬住唇。 陆大少爷却坏笑着故意挑逗她,心满意足地听她偶尔从唇齿间泄出一两声娇呼。 客厅的气温不断攀升,夏莯承受着压抑太久太深的爱意,很快便溃不成军。 她呜咽着,纤细的手指不受控地去抓沙发,身下的布艺沙发却被汗水浸湿了,手指打了滑。 夏莯困顿的大脑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可是外婆家的沙发啊! 要是留下什么奇奇怪怪的痕迹…… 夏莯惊醒,极力挣扎起来。 陆大少爷这才气息不稳地稍稍起身:“怎么了?” 夏莯红着脸,小声解释:“沙发湿了,会被外婆外公发现的。” 陆大少爷瞥了一眼已经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布艺沙发,轻吻她的额头,嗓音低哑:“那去你的卧室。” 夏莯:…… 哪有什么不近女色,童话里都是骗人!! 陆大少爷说完,便准备站起。 结果刚一动,不由低头看向了自己。 夏莯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脸颊绯红,趁机推开陆景予,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再次把门反锁。 陆大少爷:…… 叹了口气,只能僵硬地改朝浴室走去。 * 夏莯睡到凌晨,是被陆大少爷的敲门声吵醒的。 休息了几个小时,身子反而呈现出被揉捏后的酸困不适。 夏莯羞恼地把被子蒙住头,对外面的陆大少爷不闻不问。 直到陆大少爷提高了嗓门:“小蜗牛,我有事得去赶飞机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宜平可以吗?” 夏莯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踩着小拖鞋跑过来开门:“是有什么急事吗?” 陆景予脸色微冷:“我去把瑞瑞从老家接回宜平。” 夏莯记得,瑞瑞就是陆大少爷一口气给报了128节课的那个孩子。 她觑着陆景予的脸色,试探着问:“瑞瑞没事吧?” 陆景予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让她宽心也像是做出保证:“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第46章 第 46 章 虽然陆景予提前离开, 但还是贴心地为夏莯买好了返程的商务座票,同时还专门叮嘱陆景晟去高铁站开库里南把夏莯送回宿舍。 极致周到的服务让夏莯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无民事行为能力人。 陆大少爷从老家把瑞瑞接回宜平后,紧接着又去别的省市出差。 小情侣刚确定关系就开始小别, 夏莯嘴上不说, 心底还是有一丝丝失望。 很快又到了周六。 陆大少爷提前跟夏莯说好了瑞瑞下午来上课,他没有时间接送, 保姆阿姨会带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夏莯提前在画室门口等着, 准时,一位阿姨带着一个小男孩来到画室门口。 小男孩胖胖的, 穿着讲究,但看起来精神有些恹恹的。 夏莯立刻走过去:“你就是瑞瑞吧。” 小男孩有些羞涩地往后退了一步。 夏莯连忙介绍:“我是夏老师。” 瑞瑞大概提前知道了, 于是不好所以说了句:“夏老师好。” 夏莯领着瑞瑞走进画室,细心地为他介绍环境, 瑞瑞却讷讷的不怎么答话。 夏莯想尽快和他建立话题, 于是没话找话地问:“平常喜欢画画是吗?” 瑞瑞却低着头:“不喜欢。” 夏莯:?? 夏莯惊奇地问:“不喜欢?那瑞瑞, 不喜欢, 为什么要来报美术班?” 瑞瑞低着头攥着手指:“我舅舅让我报的。” 夏莯:…… 顿时决定一定把陆大少爷这196节课全部退还回去。 但小孩子已经来了, 直接让他就这么离开也不合适。 夏莯于是试着跟他商量:“这样吧瑞瑞, 你先上一节课,如果确实不喜欢,老师就跟你舅舅说以后不用来了好吗?” 瑞瑞点了点头。 瑞瑞虽然不太喜欢画画,但却很听话,夏莯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什么, 他也会认真听。 等他专注投入进去后,夏莯惊诧地发现, 小男孩竟然还挺有绘画的天赋,一点就通。 夏莯全情投入,教导瑞瑞完成了第一幅作品。 夏莯由衷地喜欢这个小孩子,问:“瑞瑞,你以后还要来上课吗?” 瑞瑞低着头:“那再来一节吧。” 夏莯弯起盈盈眼眉,作品画完需要晾干再简单装裱一下,夏莯带瑞瑞去洗手,同时奖励他一颗棒棒糖。 瑞瑞举着棒棒糖,显然开心了许多。 夏莯把作品装裱好,领着瑞瑞走出画室。 阿姨一看到瑞瑞手里的棒棒糖,立刻走了过来:“哎呀,你怎么还吃糖,被你爸看到了肯定又要被挨训了!” 瑞瑞一惊,脸色变了变:“爸爸也来了吗?” “是啊。”阿姨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打电话的男人,“你爸就在那儿呢。” 夏莯抬起眼,看到不远处有个中年男人侧对着他们打电话,身材匀称,气质温和,莫名有些眼熟。 夏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瑞瑞说:“瑞瑞,那就不要吃了,先还给老师好吗?” 刚舔了几口的瑞瑞眼神立刻没有了光,只好还给夏莯。 阿姨接过瑞瑞的画作,便拉着瑞瑞朝那男人走去。 居然潜意识里记着跟陆大少爷的约会! 邢琛也没有多纠缠,于是带着瑞瑞向他爸爸走去。 夏莯刚要转身,却注意到瑞瑞似乎很是抗拒,磨磨蹭蹭跟在邢琛后面走着,那模样,让夏莯想起自己小时候特别害怕自己的奶奶,因为经常对她动辄打骂…… 夏莯不禁站住脚步拧起眉头。 而恰好,那男人打完电话,和邢琛说了两句一起便朝电梯走去。 几乎是一瞬间,夏莯就注意到,那个男人走路时,微微有些跛脚。 夏莯愣了一瞬。 几乎是瞬间,一个早已被她遗忘的片段突然冲破记忆的尘封跳了出来…… 那是高二的冬季,一次学校临时取消了晚自习,小温莯提前放学回家。 温莯最初从老家被姑姑接到槐城市里时,是跟姑姑一起挤在市医院提供的单身宿舍。 后来妈妈移民之前本想带温莯一起走,但是温莯想跟姑姑在一起,妈妈出于亏欠感,就在市医院附近买了一个小房子让温莯和姑姑一起住。 房子虽然很小也很破旧,但好歹是个小两居,对于温莯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 那天刚走到楼下,夏莯猛然发现姑姑和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温见芸一直都没有男朋友,那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温见芸和一个男人那么亲密,立刻藏在了一棵树下。 冬天天黑得早,老小区又路灯昏暗,温莯看不清那男人的眉眼,只能隐约感觉到对方非常有气质,个子很高 ,身材也不错,姑姑在他旁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感觉。 而让温莯印象最深的是,那人虽然步伐稳重,但是走路时稍微有些跛…… 因为是大人的事情,温莯后来也没敢多问。 她本以为过不了多久,姑姑就会告知周围人她有男朋友了,但是,温莯却始终没有等到。 而那次之后,温莯就没再见过那个男人。 即便姑姑去世时,也没有…… 夏莯站住原地,发愣了半天才终止回忆,同时不禁好笑自己,一个陌生人的小小细节居然能勾起她这么多回忆。 * 夏莯结束了周六的加班后,按照和陆大少爷约好的,在画室乖乖等他,但是债主比较晚的时候才姗姗来迟:“抱歉,临时有事。” 夏莯也没有多问他在忙什么。 库里南启动后,夏莯想起瑞瑞的事,于是主动提起:“今天瑞瑞来上课了,我觉得他有些蔫蔫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模样。” 陆景予目光微沉。 片刻后,才回答:“我表姐之前产后重度抑郁,后来不在了,小孩子一直没有妈妈陪伴,总是换各种保姆来带,性格可能会有些……” 陆景予没有继续说下去。 夏莯忍不住问:“那他爸爸呢?” 陆景予的脸上难得会流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他停顿片刻冷冷回答:“那个人从瑞瑞生下来后就几乎不管不问,我表姐产后抑郁,他就丢给保姆来带……”陆景予沉默,没有继续那个话题,“今年放暑假,他说要带瑞瑞回老家,奶奶想着怎么也是亲爸,就同意了,没想到他竟然……” 夏莯迟疑着问:“是不管他吗?” 陆景予冷笑:“瑞瑞回去呆了两天不适应,想回宜平,他把自己儿子狠揍了一顿,然后自己走了。” 夏莯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父亲! 陆景予继续:“后来还是瑞瑞的一个亲戚实在不忍心,偷偷问瑞瑞要了我的电话,我才把他接了回来,哦,就是上回你外婆住院时的事。” 夏莯回想起今天瑞瑞见到爸爸时那种胆小恐惧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不解: “可是,瑞瑞不是个男孩吗?” 陆景予挑起眉:“男孩怎么了?” 夏莯解释:“我的意思是,有的家庭重男轻女,可能会对女孩子这样,可是瑞瑞是个男孩子,为什么他的爸爸会这样对他呢?” 恰好前方红灯,陆景予把车停了下来。 他转过脸,看向夏莯,神情少有的严肃:“小蜗牛。” 夏莯的心猛地一跳,太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喊过她了。 陆景予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作为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跟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他们极度自私,以自己的好恶来进行衡量,根本没有承担起身为父母应该有的责任。” 陆景予说完,拉起夏莯的小手攥到自己手里,目光认真:“小蜗牛,我之前都想跟你说,不要把原生家庭的错让自己来承担。” 夏莯的眼圈微微泛热。 从小到大,她身上积累了太多的负面情绪。 奶奶说:“都怪你这个倒霉催的死丫头,连个弟弟都招不来……” 温见峰说:“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孩,我能跟你妈离婚?” 就连外婆偶尔也会感慨:“唉,要是你是个男孩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现在,陆景予却认认真真地告诉她:“不是你的错。”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有大颗泪水滚落。 夏莯转过头,面向车窗外。 陆景予却十分无赖地硬掰过她的头看向自己:“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夏莯:? 陆大少爷挑了挑眉,又恢复了他往日的吊儿郎当:“虽然你原生家庭很垃圾,但是恭喜你从今天开始获得新生。” 夏莯:? 陆大少爷指了指自己:“因为你有我这个完美新家了。” 夏莯:…… * 夏莯本来刚才还有些触动,此时又不太想理他了。 这时,陆景予的手机铃声响起,夏莯抬眼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称谓是‘三宝爹’。 夏莯:? 陆大少爷显然有些牙疼,大概是犹豫了片刻,最后还算点了接通,语气慵懒:“喂,爸。” 立刻,一个听起来有些急切还不敢置信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大宝,你走了?” 夏莯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差点儿笑出声,没想到陆大少爷的小名竟然这么接地气。 陆景予瞥了一眼夏莯,回答:“嗯,我看没我什么事了就先撤了。” “怎么没你的事了?!”那边的陆爸都有了暴走的倾向,嗓门不自主放大,“你走了以后董事会吵得更凶了!都要动刀子了!” 夏莯:…… 所以陆大少爷留了个烂摊子自个儿跑出来和她约会了? 陆景予挑了挑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唉,你那董事会三天两头不就火拼一次?” 陆爸:…… 沉默片刻,改成威胁:“你个小兔崽子,你要是不给我赶快回去我可就任命你为董事长了啊!” 夏莯:?? 这是什么新颖惩罚方式? 陆景予却不为所动:“随你,反正我今天没空。” 见刚才的威胁无效,陆爸使出杀手锏:“你能有什么事?我跟你说,现在万分紧急,你要是不去,我就找对家把你那什么小蜗牛公司给干掉!!” 语气凶狠得让夏莯身子一颤。 “真有事。”陆景予轻笑,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一脸得瑟, “你儿子我,” “今天,” “要陪女朋友。” 第47章 第 47 章 陆大少爷话音刚落, 一个女人惊喜的声音立刻就从话筒那边传了出来: “啊,大宝,你终于决定不给老陆家绝后了?” 夏莯:? 陆大少爷还没来得及回答, 那女人又继续兴奋地对陆爸说: “老公, 咱们还费什么事儿在这儿搞试管啊,赶紧回国!我要去见儿媳妇!太激动了, 终于抱外孙女有望了!” 夏莯先是茫然不解,等后知后觉咂摸出一些意味来, 立刻震惊又娇羞得红了脸颊。 陆景予偏头看着女孩露在长发外的白皙耳垂变得粉嫩剔透,于是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握住夏莯的小手让她安心。 接着, 陆大少爷果断给电话那边过分激动的亲妈浇冰水: “想生女儿你们俩自己想办法,别打我们的主意。” 陆景予说完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孩, 语气不由自主温柔下来: “你们儿子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女朋友,别给我吓跑了。” 陆妈闻言一顿, 轻声试探:“你女朋友, 现在在旁边?” 陆大少爷懒懒地应了一声, 语调拖着长音:“是啊。” 话音刚落, 那边电话立刻断掉了。 夏莯:?…… 陆景予倒是对老妈这种出人意表的行为见怪不怪, 而是先对夏莯解释刚才的事情: “我爸妈一直想要个女儿, 之前在国外做试管失败了,就把主意打到了他们的两个儿子身上,不过也就口头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夏莯脸颊更热了,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景予看看双腿并拢乖乖坐在一旁的羞涩女孩, 包住女孩小手的大手不由攥得更紧一些, 意味深长地暗示:“而且你这么小,我才不舍得……” 夏莯:…… 两人还没说完, 陆景予收到一通微信视频电话,来自陆妈。 陆景予一挑眉,对夏莯说:“帮我挂了。” 夏莯:? 陆大少爷漫不经心地解释:“估计我妈刚才去捯饬了一下自己,现在准备跟你视频见面。” 夏莯:…… 顿时紧张起来。 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 她有些手足无措:“我、我……” 陆景予早就预料到女孩的害羞:“所以你帮我挂了就行。” 夏莯还在犹豫:“可是,不太好吧……” “没事。”陆大少爷毫不在意。 最终,那通视频邀约是自动挂断的。 但很快,第二次邀请又跳了出来,陆大少爷抬手挂断,改成电话回拨过去。 对面立刻接通。 与刚才的咋咋呼呼相比,这回陆妈的嗓音甚是慈祥:“喂……大宝,你怎么不接妈咪的视频呀?” 陆大少爷‘嘶’了一声,抖了抖皮肤上激起的鸡皮疙瘩:“电话说事就行。” 陆妈也没介意儿子的不配合,而是继续维持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妈咪这不是想见见我未来儿媳妇嘛。” 陆大少爷果断扼杀了亲妈的小小心愿: “不给看。” 陆妈:? 旁边陆爸闻言适时凑了过来:“我就说嘛,这事不可信!你家儿子怎么可能突然开窍?就是糊弄你的。” 那边陆妈不禁狐疑:“大宝,你是不是根本就没什么女朋友,否则有什么不能看的?” “当然有。”陆大少爷斩钉截铁地回答,继而又一副拽上天的模样,一字一顿回答, “但是,我的女朋友,我一个人看就够了。” 陆妈:…… 夏莯:…… * 最终,三个人的博弈还是陆爸占了上风。 陆大少爷由于拒不配合给爸妈见女朋友,首次约会被强行中断指派去处理总部董事会的纠纷。 陆景予只好把夏莯送回了宿舍楼下。 从库里南到单元楼门口,在夜色的掩盖下两人吻得忘情。 最后,还是夏莯先恢复了理智,羞涩地去推陆景予:“你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陆大少爷却把脸埋在她的发顶,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不急。” 两人正难舍难分着,身后传来‘咔哒’开门的声音。 夏莯和陆景予立刻避嫌地拉开距离。 原来是曾爷爷带着得得出来遛弯儿。 曾爷爷一看到夏莯:“哎呦小姑娘这是刚回来啊。” 夏莯脸微微发热,笑着点了点头。 曾爷爷又想起那天未完成的事业:“哦,对了,上回说的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夏莯:…… 连忙打断:“谢谢曾爷爷了,我、我……”夏莯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陆景予,“不用了。” “哦。”曾爷爷这才注意到了不远处有个男人,立刻明白了什么,“得嘞,小年轻自己找。” 说完,背着手向反方向走去,得得跟着后面冲夏莯“汪汪”叫了两声表示道别。 夏莯眉眼弯弯,突然觉得这只德牧还挺可爱的。 等老人家带着狗走远,夏莯才过去找陆景予,却意外地发现陆大少爷的目光冷冷似乎在跟什么较劲。 夏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像是曾爷爷……旁边的得得??? 夏莯怀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陆大少爷好端端的,跟一只狗有什么过不去的吗? 然后听到陆大少爷愤愤地磨牙:“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条狗。” 夏莯:…… * 夏莯一直目送陆大少爷的库里南离开后才往宿舍楼走去,突然想到程可可今天也过来住随荫小区,还说肖老大加班回来晚,邀请她到家里坐坐。 夏莯敲了敲门,程可可打开后顿时惊喜:“莯宝,快进来!” 夏莯之前就听程可可说过肖老大家的老宅就在这栋单元楼的一层,果然室内布置简单朴素,还维持着原貌。 夏莯坐在沙发上,看着铺满茶几的昂贵进口零食,羡慕道:“可可,肖老大也太宠你了吧!” 程可可笑着回答:“你哥也很宠你啊,那天在楼道里守了你一晚上……哎,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夏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坦白:“我们在一起了。” 程可可停顿片刻,鼓起小脸蛋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样子:“莯宝,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答应他!我之前反复劝告你的。”程可可苦口婆心,“莯宝,我知道你之前暗恋他,可是,感情要对等才稳定,你应该让他多追一追你,以后才会更加珍惜。” 夏莯红着脸,小声解释:“他其实追了我很久了。” 程可可:? 等程可可听完夏莯的解释,好半天才惊叹:“没想到,你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小学妹!天啊,景予学长也太能忍了。” 夏莯轻轻咬着唇:“我也没有想到。” 程可可想了想,让夏莯在客厅等她,自己回去卧室,听声音像是翻找什么东西。 最后程可可拎着一个包装严实的袋子走了出来,郑重交给夏莯:“莯宝你留好,我觉得你可能很快就要用得到了。” 夏莯狐疑地打开袋子,顿时,各种颜色各种味道的小盒子赫然映入眼帘。 夏莯:……!! * 接下来,两个人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见面,一转眼就到了周六。 陆景予提前说了今天很忙,晚些时间再去找她,所以瑞瑞上美术课还是由保姆接送。 下午,快到瑞瑞上课的时间时,夏莯主动走到画室外去等他,却意外地看到瑞瑞已经提前到了,正一个孩子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着。 夏莯惊诧:“瑞瑞,你一个人来的?” 瑞瑞摇头:“舅舅送我来的,他去洗手间,让我先在这儿等着。” 夏莯的心一跳。 陆大少爷不是说他不来吗?这是要给她个惊喜? 夏莯微微脸红,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重新扎了一遍马尾。 刚准备后,就听到身后有人试探着叫她:“夏莯?” 夏莯转头,却看到了一头标识银发的邢琛。 夏莯立时无语。 都忘记了,邢琛才是瑞瑞正儿八经的亲舅,陆大少爷只是表舅而已。 邢琛看起来很是讶异:“你怎么在这儿?” 夏莯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瑞瑞则扬起好奇的大眼睛:“舅舅,你也认识我夏老师?” 童言无忌,包含信息量却十分丰富。 邢琛反应片刻,顿时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说我大哥怎么好端端的给瑞瑞报什么美术班,原来……” 虽然说者无心只是打趣,夏莯却不禁心虚起来,刻意板起脸,显得说出来的假话看起来却很真: “是夏奶奶让瑞瑞找我学美术的。” 邢琛倒也没想太多: “这感情好啊!大家都认识,等下回叫上瑞瑞爸爸咱们一起吃个饭。” 夏莯知道邢琛一向自来熟,也没放在心上,只平淡应付了句:“不用客气。”便拉起瑞瑞的小手:“走啦,我们上课去啦。” * 瑞瑞的第二次课表现得更加自然放松,等作品完成后,夏莯又奖励了他一颗棒棒糖。 瑞瑞非常开心,还一脸期待地对夏莯说: “今天舅舅会来接我。 ” 夏莯:? 想起他上课前的反应,感觉对邢琛也没有那么喜欢,大概是比起上次他亲爸来接,更喜欢舅舅接吧。 夏莯低着头给瑞瑞装裱作品,瑞瑞抬头看了看,指着夏莯脸上某处:“夏老师,您脸上有颜色。” 夏莯猜估计是颜料不小心沾上了,想着一会儿再擦掉,于是随口说了句:“没事,没关系。” 作品装裱好,夏莯牵着瑞瑞走出画室,正四下搜寻着那一头标识的银发,瑞瑞却从夏莯的手里挣脱,开心地向某处跑去:“大舅舅、大舅舅……” 夏莯循声望去。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正朝这里大步走来。 眼眸深邃,眉峰浓郁,模样实在出众,以至于经过的家长甚至小孩子们都不由多看两眼。 夏莯:……!! 第48章 第 48 章 等夏莯反应过来后立刻向画室逃去。 太丢人了, 早知道是陆景予来接,她就该把脸上那点污渍擦掉了再出来。 夏莯刚回到画室,陆景予的微信发了过来: 【跑什么?】 夏莯咬着唇, 随口编了个理由: 【没有跑, 就是想到画室还有事,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陆大少爷:【不急, 晚上带你和瑞瑞去个好玩的地方】 夏莯拿出化妆镜仔细地用湿巾把脸擦干净,想了想 , 又拿出唇膏在娇嫩的红唇上细心涂抹。 两个小姐妹经过,你一言我一语低声笑闹起来: 陈绵绵发自内心感慨:“莯莯, 我感觉你最近整个人都滋润起来了,特别漂亮。” 蔺茹笑得意味深长:“你今天晚上又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坦白吧,是不是在一起了?” 夏莯红了脸。 其实两人确定关系后, 夏莯也想过跟室友坦白。 但又怕两个小姐妹知道她是和他哥在一起后过于激动她招架不住, 于是羞涩许下承诺:“过些日子正式请你们吃饭吧。” 果不其然, 两个小姐妹已经兴奋得要炸了。 陈绵绵抓着夏莯的手:“莯莯, 有没有照片?帅不帅?” 蔺茹则想得更长远:“那莯莯你是不是马上就要搬出去住了?” 夏莯羞得红了脸, 不再回答两个小姐妹的问题, 把她们轻轻推开赶紧继续认真上班。 下班后,夏莯故意磨蹭到最后一个才离开画室。 刚走出门,就看见陆大少爷带着瑞瑞站在广场中庭栏杆处前,瑞瑞手里还拿着两只冰激凌。 见夏莯出来,瑞瑞便哒哒跑过来把其中香草口味的冰激凌递了过去: “夏老师, 给你的。” 夏莯笑眼弯弯, 接过后看向陆景予的手中空空:“你不吃?” 瑞瑞在旁边接话: “我舅舅说了他是大人他不吃,只给咱俩一人一个。” 夏莯:…… 车里, 夏莯和瑞瑞都坐在后排。 瑞瑞看了看夏莯,突然问:“夏老师,你脸上的颜色怎么没了?” 夏莯:…… 赶紧回答:“老师已经擦掉了。” “为什么要擦掉?”瑞瑞认真询问,“你不是说没关系吗?” 夏莯刚要解释,就听前排的陆大少爷懒懒接话: “因为你夏老师要来见你舅舅。” 瑞瑞:? 陆景予又从后视镜看向夏莯: “所以这是你刚才一见到我就跑的原因?” 夏莯:…… * 库里南最后开到宜平一处网红商场。 夏莯只单单从外面看就直接惊呆了! 这也太大了吧! 一个商场竟然跨越了两个地铁站的距离! 瑞瑞更是兴奋:“舅舅,我今天能去玩吗?” 陆景予却扬了扬下巴:“先去吃饭。” 晚餐是在一家西餐厅。 三个人走进去的时候,立刻吸引了不少不少人的目光。 夏莯这才注意到,大部分来这里的是父母带着孩子,而他们三个这个组合……夏莯微微红了脸。 瑞瑞应该之前来过,轻车熟路地跑进去占座。 等夏莯跟着陆景予走过去,瑞瑞就兴奋地举着小手: “舅舅,我还想吃那个薯条土豆泥意面套餐!” 陆景予扬了扬下巴:“行。”然后把菜单递到夏莯面前,“想吃什么直接点。” 夏莯翻了翻,前几页都是各种牛排什么的 ,今天不是特别想吃,她想了想,合住菜单: “我也点瑞瑞那个套餐吧。” 陆大少爷转过脸看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你确定?” 夏莯:? 迟疑地问:“不行吗?” 陆景予收起菜单,一脸正经:“非常行。”说完,便直接点单。 不多会儿,服务生将菜品端了上来,先把一份卡通造型餐盘放到瑞瑞面前。 夏莯只扫了一眼,顿觉不妙,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服务生礼貌又困惑询问: “还有一份儿童餐放哪里?” 夏莯:…… * 服务生说完,夏莯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陆大少爷则坦然伸手接过:“给我吧。” 服务生没再多问什么,把餐品全部上齐后微笑鞠躬说了句‘用餐愉快’便离开了。 陆景予转手把那份儿童餐放到夏莯面前,挑了挑眉:“喏,你的。” 夏莯盯着那份可爱造型的餐盘,不满意地嘟囔:“你知道是儿童餐还不提醒我。” 陆大少爷勾起唇:“你又不大,怎么不能吃?” 夏莯:…… 晚餐用过,陆景予带着夏莯还有瑞瑞乘坐商场中央从五层直达一层的跨层扶梯。 夏莯一眼就看到在一层中庭处,有一处巨型海洋球池! 不计其数的深、浅蓝色海洋球铺满整片球池,宛若清爽激荡的海水一般。 有不少家长正陪同孩子在里面嬉戏玩耍,瑞瑞兴奋地询问陆景予:“舅舅,我能进去玩吗?” 陆景予点点头:“就是专门带你们俩一起来玩的。” 夏莯:? 陆景予看了看女孩困惑的表情,食指曲起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提醒:“这回你带了小朋友进去玩,就不会有人说你超龄了。” 夏莯微愣,这才恍惚想起,高一时,夏奶奶家小区旁边搭起一个儿童简易游乐场,有蹦床、海洋球池和旋转木马什么的。 小温莯放学经过时,总会被小孩子们天真无邪的欢快笑声吸引。 有次她正驻足看着海洋球池里玩耍的小朋友,忽然听到旁边传来熟悉的少年嗓音:“是不是没带钱?” 小温莯茫然抬头,陆大少爷正从背包里翻出一叠零钱:“你进去玩吧,我给你买票。” 温莯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看看。” 少年陆景予误会了温莯的意思:“那我先给你垫上,你然后还我钱就行了。” 温莯还在摇头解释:“我真的只是看看而已。”说着,她还指了指海洋球池,“你看这是小孩子才玩的。” 陆大少爷眯了眯眼,指着坐在旁边的几个家长:“那不是有大人吗?” 温莯连忙解释:“他们是孩子的家长,陪同孩子所以可以进去。” 无所不能的陆大少爷难得犯了愁,沉默片刻才想出了个主意:“要不,我先去给你找个小孩儿?” 小温莯:……? * 陆景予先去买票,夏莯就领着瑞瑞走进海洋球池。 瑞瑞一钻进去就迫不及待地往充气大滑梯跑去。 球池比夏莯想得要深,几乎及膝,每走一步都有些艰难,瑞瑞反而灵巧,又爬又跳,不一会儿就到了滑梯下面。 夏莯抬头看看这滑梯实在太高,不放心地在后面喊:“瑞瑞,你先等等夏老师呀!” 瑞瑞也不知道听见没,反正是头也不回地迅速朝上面爬去。 夏莯只好赶紧跟在后面。 等夏莯好不容易沿着爬梯来到滑梯顶端,瑞瑞已经乖乖坐在滑梯口,依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准备下滑。 夏莯瞄了一眼这将近90度的垂直大滑梯,顿时手心沁出细细的汗:“瑞瑞,你别自己滑!老师抱着你……” 话还没说完,瑞瑞‘嗖’地滑了下去。 夏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瑞瑞平安落地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瑞瑞滑到底后,站起来招呼夏莯:“夏老师,你赶紧滑啊!” 夏莯:…… 看了眼这滑梯,实在是不太敢,便想沿着刚才上来的爬梯走下去。 可是这爬梯很窄,不断有家长带着孩子爬上来,自己逆行挡路很不方便。 工作人员看出了夏莯的犹豫,笑着说:“大人可以滑的,来吧。” 夏莯纠结半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滑梯口。 她像瑞瑞一样,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坐好,双手抱在胸前。 做了两个深呼吸,便闭上眼一咬牙滑了下去。 滑梯真的好高又好陡,夏莯感觉都要飞了起来,紧张得都不敢放肆呼吸。 时间一秒一秒过得极慢,似乎好久后才终于落了地,沿着惯性冲向海洋球堆。 就在她逐渐降速时,却感觉到撞进了一个温暖又坚定的怀抱。 夏莯猛然睁眼,看到陆景予,惊诧地问:“你、你怎么过来了?” 陆大少爷抱住女孩子,语气含着笑意:“我看别的小孩子滑下来时都有家长接着,我就过来了。” 夏莯:…… * 球池另一端,瑞瑞正跨坐在一条长长的充气骑马柱上左右来回摇晃,见到他俩走过来便抬手招呼:“舅舅、夏老师,我是火车小司机,你们快上来坐当我的乘客!” 夏莯抿唇笑了笑,便坐在瑞瑞后面,跟着他一起摇来晃去。 陆大少爷在旁边站着看了几眼,摩拳擦掌着说:“你俩扶好别乱动。” 夏莯:?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骑马柱忽地向前动了起来,直直地朝海洋球池中央冲去,沿路的海洋球纷纷向两旁散开,宛若乘坐在一艘快艇中,在蔚蓝色的海洋里乘风破浪。 等骑马柱被推到球池的另一边停了下来,瑞瑞简直不要太兴奋!在骑马柱上手舞足蹈还想再体验一次。 而几个附近看到的小朋友也蜂拥而至,一股脑坐上骑马柱对陆景予喊:“叔叔你推下我们吧!” 夏莯连忙跳下来,对陆景予说:“我帮你一起。” 陆大少爷看了看女孩一脸认真关心的模样,故意压低嗓音逗她:“心疼了?” 夏莯:…… 立刻往旁边撤开,做出一副‘您能您上’的袖手旁观姿态。 陆景予把衬衫长袖高高挽起,刚准备俯身去推,又想起什么似的坏笑着低声对夏莯耳语了句:“让你看看你男朋友体力有多好。” 夏莯:……!! 陆大少爷就这样奋力地把载着小朋友的充气柱从巨大的海洋球池的这边推到那边 ,又从那边推回这边…… 往返几次后,整个球池游乐场里的小孩子们都围上来争抢着玩,充气柱上一个挨一个挤满了小朋友,陆大少爷的速度显然慢了许多。 好在有别的家长前来帮忙,‘体力好’的陆大少爷才得以解脱,缓缓走回夏莯身旁,仰面朝天躺在了球池里。 夏莯低头看着这个大言不惭的男人,好笑地弯腰抱起一堆球洒在他的身上。 陆大少爷闭着眼,也懒得动,任她胡作非为。 夏莯见陆景予真是累了,于是便抱来更多的球洒在他身上,就在夏莯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陆大少爷突然一睁眼,猛然伸手捉住夏莯细细的手腕。 夏莯毫无防备,直接扑倒在陆景予身上。 和一个男人以如此暧昧的姿态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哪怕身体之间隔着海洋球,夏莯还是害臊地脸都烫了起来。 她扑腾着挣扎站起来,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陆大少爷坐直身子,看着女孩如高中时一样仓皇失措跑掉的身影,回忆起刚才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份含着淡淡香气的柔软,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 瑞瑞今天玩得特别尽兴,直到被表舅吓唬说再不回家就再也不带他来玩了,才恋恋不舍地告别海洋球池。 三个人刚准备去往停车场,瑞瑞突然不动了,目光定定地看向某个方向。 夏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不远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并排低头挑选首饰,两人之间有一定距离,看起来关系不算亲密但也不算生疏。 夏莯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男人正是瑞瑞的爸爸,而旁边…… 夏莯的目光刚扫过那女人的侧脸,瞬间,全身的血液都要冷掉了。 竟然,竟然这么像姑姑了?! 从眉眼,到脸型,还有发型…… 夏莯正发着愣,陆景予却突然拦住她,低声说:“你先去别处等我,我一会儿去找你。”说完,便拉着瑞瑞向前走去。 瑞瑞的爸爸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眼,立刻皱眉低头对那女人说了句什么。 那女人也没有多问,随即转身走开。 夏莯又仔细看了看那女人的背影,比姑姑要高,比姑姑还瘦,最重要的是,比姑姑年轻许多。 陆景予把瑞瑞领过去后,和瑞瑞的爸爸说了些什么,对面那男人始终一副温和平静的模样。 最后,瑞瑞不怎么情愿地跟着那男人走了,陆景予原地又站了片刻,才回身来找夏莯。 这时夏莯才注意到,陆景予的神色很不好看。 * 回家的路上,库里南里气压很低,夏莯不知道陆景予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陆景予沉默许久,终于主动开了口: “表姐是我姑家的孩子,比我大十几岁,我上五年级时,爸妈在宜平的事业稳定下来,奶奶医院的工作很忙,接替姑父掌管公司的表姐反而成了我的实际监护人。” 陆景予微微眯起眼,像是想起了遥远的回忆:“表姐从小当男孩子养大的,一直就是个大姐大模样,谁都不敢惹。小学时我总跟校领导对着干,有次受到了不公,表姐就带着我直接闯进校长办公室大闹了一番,然后,替我转了学。” 陆景予说到这里,扯了下嘴角:“我一直以为表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强人,却没想到她在遇到那个男人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陆景予停顿了片刻,继续:“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我表姐,把我表姐当成个小女生一样宠着,花言巧语体贴入微,表姐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为了他甚至不惜和家人闹翻。后来,家里人实在没办法只好妥协,想着只要两个人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结婚后,这个男人就开始慢慢暴露他的本来目的,借着我表姐的关系,逐渐进入公司管理高层,表面上树立起温柔顾家的人设,实际上却偷偷包养情人……” “之前表姐看穿了他的真面目,决心要跟他离婚,同时将他赶出公司,他痛哭流涕保证不再沾花惹草,但是刚才……”陆景予冷笑,“背地里还是有新情人了。” 夏莯虽然对瑞瑞爸爸没什么好感,但是觉得陆大少爷这个推论有些偏颇,她犹豫着提出自己的疑问:“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个是他的情人?也许只是普通朋友或同事?” 陆景予冷笑一声,给出的答案让夏莯感觉如坠冰窟: “因为他的每一任情人,都长得非常相似。” 陆景予话音刚落,猛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夏莯: “刚才那个女人,你看清长什么样了吗?” 夏莯下意识摇头否认:“怎么了?” 陆景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哦,没事。” 等夏莯回到宿舍后,却躺在小床上满腹疑虑: 那个女人跟姑姑有七八分相似,而瑞瑞的爸爸又有些跛脚…… 夏莯的心底缓缓升起一个让她惊悚的念头,但只是一瞬,她又理智地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可能。 清冷独立的姑姑,是绝对不齿做别人的小三的。 * 一转眼又到周六。 陆景予周中就出差了,周六赶不回来,所以瑞瑞上课是邢琛来送的。 整整一节课,瑞瑞都有些蔫蔫的。 下课时,夏莯忍不住关心:“怎么了瑞瑞?有什么事可以跟夏老师说。” 瑞瑞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最后小声道出原委:“舅舅说晚上爸爸要一起吃饭。” 夏莯:…… 又好笑又是心疼,连忙安慰他只要表现好爸爸不会无缘无故责罚他的。 等夏莯拉着瑞瑞的小手走出画室交给邢琛时,邢琛又旧事重提:“晚上一起吃个饭呗,正好我姐夫也在,大家认识认识。” 夏莯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瑞瑞闻言立刻拉起夏莯的手,大大的眼睛满是期待:“夏老师,你也一起去好吗?我想和你一起!” 夏莯的手指微微蜷起,最后,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第49章 第 49 章 晚饭定在了天宁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瑞瑞爸爸要晚一些才到。 夏莯和瑞瑞坐在一排,邢琛坐在瑞瑞对面,空出了夏莯对面的位置。 邢琛殷勤地为夏莯点了一杯葡萄汁:“上次老乡会时我记得你喜欢葡萄味儿。” 小瑞瑞却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大舅舅说夏老师最喜欢桔子味儿, 那天我和大舅舅把便利店里所有的冰激凌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桔子味儿的, 后来就只能买了香草味儿的。” 夏莯:……? “大舅舅给夏老师买冰激凌?”邢琛立刻挑眉看向瑞瑞,“什么时候的事?” 夏莯直觉不对, 刚要岔开话题,小瑞瑞已经直筒倒豆子一般全交代了:“就上次上完课后大舅舅带我去给夏老师买桔子味冰激凌, 但是没有买到,大舅舅就说为了弥补夏老师, 晚上我们陪她去一起玩海洋球。” 夏莯:!! 万万没有想到那天海洋球竟然是专门为了她去的…… 邢琛立刻满眼玩味:“我大哥这么上心呢……” 夏莯耳朵都红了,刚要辩解什么, 邢琛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对方问了句什么, 他便回答:“我们在最里面那桌, 你往里走。” 听这意思, 应该是瑞瑞爸爸来了。 夏莯莫名有些紧张, 稍稍坐直了身子。 很快, 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中年男人走到他们那桌,坐在夏莯对面的空位上。 邢琛立刻指向夏莯介绍:“姐夫,这位便是瑞瑞的美术老师,夏莯。” 夏莯礼貌打招呼,那男人也温和回答: “夏老师好, 我是瑞瑞的爸爸, 周呈。” 礼数周全,毫无架子, 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错。 夏莯不禁唏嘘,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的表里不一,他的亲生孩子才会吓得都不想与他一起吃饭。 一旁的邢琛见两人寒暄得有些过分,连忙说: “哎呀你俩都不用客气,不是什么陌生人。”说着,转头跟周呈介绍,“夏莯跟外婆认识,跟予哥也很熟,瑞瑞的美术课就是予哥专门给报的。” 夏莯担心邢琛说多了引人联想,连忙解释:“我高中时在夏奶奶家住过一年,所以来宜平后夏奶奶一直对我很照顾。” 周呈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那夏老师高中时是在……” 夏莯立即接话:“是在槐城。” “槐城。”周呈随口说道,“我之前在那里工作过两三年,那个小城景色很美。” 夏莯呼吸一滞,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下意识询问: “您是什么时候在槐城工作的呀?” 周呈回答:“六七年前吧。” 夏莯的脑子顿时‘嗡’了一声。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话题中断。 夏莯木讷地看着邢琛之前点好的菜品一样一样被端上餐桌,锅底开始加热,氤氲的热气渐渐升腾,模糊了对面男人的轮廓。 夏莯终于开始直面这个可能性: 对面的男人,会不会真的是当年无意撞见的和姑姑在一起的那个人…… 而如果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话,那姑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按时间推算,对方已经结婚,而对方的妻子,也就是陆景予的表姐,那时已经有了身孕…… 等服务员离开后,邢琛一边下菜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还记得那时姐夫跟我姐刚结婚不久,因为槐城成立分公司,姐夫不放心,就在那里常驻,平常只有周末才回宜平。” 周呈笔直地坐着,目光淡淡地盯着火锅沸腾的汤汁中翻滚的食材:“对,那时在槐城的产业刚刚铺开,需要和各大医院洽谈,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只能先牺牲家庭了。” 夏莯立刻捕捉到他刚才的一句表述:“要和各大医院洽谈?” 周呈耐心给夏莯解释:“我们是医药公司,所以会和医院有所来往。” 夏莯的心则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了。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那您是不是跟很多医生会比较熟悉?” 周呈点头:“是的。” 夏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涌上了头顶,她嗓音微微发颤,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那您们公司主要和哪些科的医生比打交道比较多呢?” 周呈毫不避讳:“心内科。” …… 夏莯全身的血液都要冷掉了。 她的姑姑,温见芸,就是槐城市医院心内科的一名医生。 夏莯后背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低下头,抿了一口葡萄汁。 冰凉、苦涩。 她不敢抬头,不敢让别人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她缓了缓心神,还在自欺欺人说服自己: 不要捕风捉影,这些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食材煮熟浮起,邢琛站起身,用漏勺一勺勺捞出来分给大家,然后笑着跟周呈说:“姐夫,我可准备给你下脑花了啊。” 周呈笑了:“每次吃火锅都不忘了帮我点上。” 邢琛也笑:“主要是我身边的人也就你好这一口。” 两个人还在继续探讨脑花的口感,夏莯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虽然极力克制,记忆却不受控地回到了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后。 小温莯那次的成绩突飞猛进,破天荒考到了年级前八十名,温见芸开完家长会后高兴不已,特意带温莯去市里一家著名的火锅店庆贺。 槐城的冬天很冷,窗玻璃上结了厚厚的冰花,火锅店内却如炎夏般闷热,让人垂涎的香味强烈地刺激着顾客们的味蕾。 温见芸一口气点了不少两人爱吃的。 最后,点了一份脑花。 那是小温莯第一次听到‘脑花’这个词,茫然地问是什么东西。 温见芸微顿,片刻后才尽可能委婉地解释。 温莯瞳孔震惊:一向饮食习惯保守的姑姑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温见芸却不在意地笑着解释,是因为她一个朋友很喜欢吃,所以她也愿意跟着吃了…… 小温莯对当时的情景印象至深: 坐在对面的温见芸在提到‘那个朋友’时,一向清冷的面容难得柔和了下来,白皙的双颊甚至爬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以至于当时小温莯差点儿脱口而出:“是你那个男朋友吗?” 只是温莯立即想到之前她在非正常情形下撞见他们的,所以硬生生把那个问题咽了回去。 那天的火锅吃得十分尽兴,温见芸也跟她聊了许多,高考、大学、未来…… 当时的小温莯还天真地想,一切都会向美好的方向发展,而姑姑应该也很快就要把她的男朋友领回家正式介绍给家里人了…… 但是后来她一直都没有等到姑姑把男朋友带来的那一天。 * 夏莯周身冰冷。 虽然她目前还没有完全确切的证据,但是,当所有看似巧合的细节串联在一起后,真相已然大白: 高二那年,她提前下晚自习回家无意撞见的姑姑的男朋友,就是瑞瑞的爸爸。 可是怎么会? 她的姑姑怎么可能会和有妇之夫在一起? 这时,瑞瑞想去洗手间,邢琛大概是考虑到他姐夫腿脚不利索,便主动带瑞瑞离开。 夏莯心绪激动起来。 桌上只剩下她和周呈两个人了,这是个机会。 她要知道真相。 等他们离开后,周呈还维持着绅士风度开口:“夏小姐大学是哪个学校的?” 夏莯却直接忽略了他的问话,单刀直入:“周先生,您之前在槐城工作的说话,是否认识一位叫温见芸的医生?” 周呈似乎一僵,但极快,又恢复如常:“不认识。” 夏莯的心沉了下去。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想把那段见不得的感情直接抹杀。 “是么?”夏莯沉着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可是,我姑姑怎么之前跟我提起过您?” 这回,夏莯终于从男人温文尔雅的面容看到了完全的破绽: 惊讶、愤怒、恐惧……多种情绪几乎将他的表情都扭曲了。 但也就是一瞬,周呈再次沉稳了下去。 片刻后,他幽幽开口:“原来是小芸的侄女啊。” 夏莯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既然你们认识,那刚才为什么不肯承认?” 周呈反问:“要我承认什么?” 夏莯:? 周呈盯着她,语重心长地开口,却如丝丝寒雨浇在夏莯心上:“你是温莯吧,听说当年是因为你的原因,你姑姑才不在了,怎么,现在你还打算毁掉她的名誉吗?” * 夏莯用尽最后力气,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逃一般离开了那家火锅店。 九月初,宜平却半分没有入秋的迹象。 走在烈日下仍然晃得睁不开眼。 关于那件事,她现在已经渐渐能接受了,她能承受别人的诋毁了。 但是她不能接受的,她的姑姑那么认真善良,为什么会放任自己陷入这么一场见不得人的感情中…… 想到夏奶奶口中产后抑郁后来病逝的瑞瑞妈妈,想到从小就缺乏母爱的瑞瑞,夏莯的心被狠狠地揪疼了。 原来当年一切悲剧的诱因,竟然是自己的亲姑姑。 夏莯抬起头,努力平复着呼吸,忍着不让眼眶中那逐渐积蓄的温热落下。 然而下一秒,她却看到了不远处的‘蜗牛世界’大厦。 夏莯知道,如果她跟陆景予解释清楚当年的真相,陆大少爷一定会理性看待这件事不去介意。 可是,夏莯自己会介意。 她无法假装跟没事人一样再和夏奶奶、小瑞瑞还有陆景予毫无芥蒂地相处。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女孩子定定地望着清澈明朗的天空下那只徐徐爬行的蜗牛Logo,泪水终于无声流下。 第50章 第 50 章 夏莯浑浑噩噩了很多天, 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景予。 好在陆景予一直在外出差,平常忙到微信也是寥寥,没有注意到夏莯的疏远。 倒是两个小姐妹看出了夏莯的魂不守舍, 忍不住试探: “莯莯, 你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夏莯却只是摇头不回答。 十一假期前的最后一天班,来上课的学生明显少了许多, 夏莯这段日子断断续续总是失眠,下午撑不住开始打盹。 正恍恍惚惚半睡半醒, 她感觉身子被轻轻摇了几下,耳边传来陈绵绵的嗓音:“莯莯, 门口有个,嗯, 有个中年男人找你。” “中年男人?”夏莯迷迷糊糊睁开眼。 “嗯。”陈绵绵点点头,犹豫着继续说, “不过看起来不像是要找你报课的家长。” 夏莯狐疑着站起身, 向画室门口走去。 只走了几步, 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那个正探头探脑往里看的中年男人, 竟然是温见峰! 之前确实跟他提过画室的名字, 没想到他竟然有本事找到这里来。 见夏莯愣怔住, 温见峰立即咧开嘴,满脸堆笑地走进画室:“莯莯。” 夏莯皱紧眉头:“你怎么来了?” 温见峰一噎:“那个,你一个人在宜平上班,爸爸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夏莯半个字都不信,直接把他往门外引:“有什么事出去说, 里面在上课, 不让外人进。” 温见峰却似乎早就踩好了点,指了指画室一进门的家长接待室:“我看到家长可以进去休息。” 夏莯刚要阻拦, 黎姐恰好从外面进来,看到夏莯正跟个中年男人说话,脸色不太好看,还以跟学生家长起冲突了,连忙走过来:“怎么了莯莯?” 温见峰为人精明,只看了一眼就猜出了这个中年女人估计是这家画室的老板,立刻点头哈腰抢着答话:“您好,您是夏莯的老板吧,我是夏莯的爸爸,专门从老家来宜平看她的。” 黎姐显然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夏莯和她爸爸的关系这么紧张。 夏莯立刻解释:“没事的黎姐,就一点小事,我处理一下马上回去上班。” 黎姐还是做事非常有分寸感,她看向夏莯:“莯莯,现在画室不忙,你带爸爸去家长接待室喝杯咖啡歇歇脚。” 夏莯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温见峰却已经笑不拢嘴:“真是谢谢莯莯的老板了!” 这个时间点儿只有两个家长在等着接孩子下课。 夏莯把温见峰领到相对远离家长的沙发一角,没什么表情地坐了下来:“什么事?” 温见峰却轻咳了一声:“爸爸有些渴了,刚才你们那个老板是说有咖啡吗?” 夏莯:…… 脸色冰冷地给温见峰接了一杯咖啡放到茶几上,然后重新坐下来:“现在可以说了吗?” 温见峰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抿了口咖啡,咂摸了咂摸滋味,然后非常夸张地发出一声得意的感叹。 旁边的家长们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夏莯不耐地别过脸去。 温见峰眼睛滴溜溜地到处乱看着:“莯莯,你们这店面挺大呀,装修也很不错,还给免费咖啡喝,刚才那个是你老板吧,看起来挺有钱的,那你之前说工资才给那么一点儿?不应该吧……” 温见峰话中有话,夏莯不想跟他多费口舌:“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就赶紧走。” 温见峰见夏莯已经没什么耐性,赶紧喝了几口咖啡,这才开口:“行,爸爸也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那就直说了。”温见峰又看了看旁边的家长,还是稍微压低嗓音,“咱家最近比较困难,要是你手头充裕的话……” 虽然夏莯心里大概有所预料,但就这么面对面地听着这个人大言不惭地问出来,还是不由冷笑。 她直接站起身:“我没钱,你走吧。”说着,便向画室里面走去。 夏莯虽然嗓音不大,但旁边的家长还是听到了,立刻好奇地打量这对父女。 温见峰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他看了眼那两个家长,站起身去追夏莯:“你没钱?没钱还能给小莉转了一万?” 两人的争执声传到了画室内,黎姐连忙急急地走出来:“莯莯怎么了?” 蔺茹和陈绵绵也闻声走了出来,迷惑地看着夏莯和温见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温见峰看到有人围了上来,立刻哭天抢地开始卖惨:“你们评评理,我这大老远儿地从老家来见亲闺女,结果呢,闺女对我爱理不理的,家里现在遇到了些困难,我这当爹的低声下气想求她借点儿钱,竟然一分也不想出,还要哄我走……” 夏莯被这颠倒是非气得浑身发抖。 她本不愿自扬家丑,但此时却不能不解释:“黎姐,不是这样的。” 黎姐看向她,语气鼓励:“你说。” 夏莯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温见峰,尽量让语气平静:“你问我没钱怎么会给小莉转了一万,好,我回答你。因为她是我妹妹。因为她马上要上高三却没有钱交学费,你这个亲爹可以自顾自赌钱赌到倾家荡产,但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却不忍心看到她即将面临退学!” 短短一段话,包含信息量却极大。 在场的人顿时神情各异。 温见峰的脸立刻胀成了猪肝色,气得直跳脚,冲上来就准备打夏莯:“你他妈的的胡说八道!” 黎姐和蔺茹都惊到了,连忙护住夏莯,陈绵绵吓得哆哆嗦嗦赶紧给保安值班室打电话。 接待室里的两个家长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 其中一个男性家长人高马大,赶紧过来制止温见峰。 温见峰吼骂了几句,见根本没人帮他,而且听说保安马上就要来了,于是挣脱着跑掉了。 夏莯震惊、委屈又难过,但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大家面前表现得坚强淡定不当回事,坚持着上完了班。 * 明天开始是十一长假,蔺茹和陈绵绵提前抢到了今晚的火车票。 下班后,两人商量着去超市买些泡面什么的到火车上当晚饭吃,夏莯便自己先回宿舍。 刚走进小区,手机铃声咋咋呼呼响了起来。 蔺茹急急的嗓音传出:“莯莯,我刚才好像看到你爸了。” 夏莯一愣:“什么?” 蔺茹解释:“我和陈绵绵上天桥时看到,看到好像是你爸朝咱们小区的方向过去。” 陈绵绵也凑到电话旁边:“莯莯,你要小心一点儿啊,别是他在跟踪你!” 夏莯一惊,立刻转过身,但还好没有看到温见峰的身影。 电话那边,陈绵绵关心地问:“莯莯,你要不要告诉你男朋友这个事?” 夏莯沉默片刻:“不用了,我刚才回头没看到有谁跟着我。” 等夏莯挂了电话,紧接着,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这回,是陆景予。 陆大少爷今晚的飞机回宜平,现在估计是准备登机了给她打个电话吧。 夏莯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接听。 男人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语调却十分欣欣然: “小蜗牛,我已经回宜平了,刚下飞机。” 夏莯一愣:“啊?” 陆大少爷对夏莯的这个错愕的反应十分受用,语气中不自觉含了笑意:“嗯,就是打算给你个惊喜,我现在正去取行李,估计五十多分钟以后到你那里。” 夏莯本来因为姑姑的事没想好怎么面对陆景予,现在又被温见峰搞了这么一出,实在没有心情,于是轻声婉拒: “我今天有些累了想休息了,明天再见面可以吗?” 电话那端男人微顿:“怎么了?不舒服吗?” 夏莯半真半假地解释:“昨晚熬夜追剧了,今天一直提不起精神,现在好困……” 陆景予稍稍沉默:“嗯,赶紧补觉吧,明天再见。” * 夏莯回到宿舍后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她不知道温见峰到底走了没有,也不知道明天和陆景予见面后她要怎么面对…… 门突然被敲响。 夏莯一愣。 蔺茹和陈绵绵有钥匙,回来不会敲门的,难道是陆景予来了? 可是从机场过来也太快了吧。 夏莯狐疑地走出自己的小屋,来到门口从猫眼里瞄了一眼。 是阴魂不散的温见峰。 夏莯的心一沉,看来他确实是跟踪她了。 夏莯不想再跟温见峰多说什么,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拧上反锁保险。 然而,楼道过于寂静,轻轻的‘咔哒’声竟听得十分真切。 门外,温见峰立刻意识到夏莯干了什么,立刻火冒三丈:“妈的你还把门反锁了?快给老子滚出来!” 夏莯不想理他,转身朝自己的小屋走去,却听到身后温见峰破口大骂:“不要脸的装什么清高!你把你姑姑害死了,自己还有脸在这里过得舒舒服服……” 夏莯脑子‘嗡’了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她愤怒地走回门前,把反锁解开准备开门和温见峰对峙,温见峰却开始用脚‘咣咣’踹门,恶狠狠威胁:“你不开是吧,等老子进门了看怎么收拾你!” 夏莯身子猛然一僵。 某个可怕又极其熟悉的片段突然浮现脑海。 温见峰骂骂咧咧,踹门的动作越来越用力。 夏莯全身冰冷,呆呆地看着那扇薄薄的门脆弱地震动着,彷佛下一秒就会应声倒下,一段曾经被强制忘却的回忆慢慢浮现,与眼前的场景渐渐重合: 门外,那个脸上有一道可怕疤痕的陌生男人也在疯狂地砸门撬门,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淫言秽语…… * 宜平的晚高峰让人崩溃。 年轻司机第N次起步又立即停下来后,忍不住偷偷从后视镜看向坐在后排的陆总,生怕从接机时就脸色肃冷的老大会因此迁怒自己。 同时也在心里不由困惑,明明刚下飞机跟他通话时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后脸色就不好看了?难道是陆总在出机场的路上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而能让一向意气风发的陆总如此反应,莫非是‘蜗牛世界’遇到了从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 小司机正暗自担忧着,坐在后排沉默了一路的陆总终于平静给出指示:“改去随荫小区。” 司机:?? 陆总好端端的去那个老旧小区干什么? 等车好不容易开到随荫小区,陆景予让司机在小区门口等着,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虽然女孩子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只想见一面,确认她没事。 陆景予刚走到夏莯宿舍所在的单元楼前,从后面追上来两个女孩子,一胖一瘦,欣喜地跟他打招呼: “莯莯哥哥!” “瑞瑞舅舅!” 陆大少爷:…… 看来夏莯还没把他们的关系在宿舍公开。 陆景予倒也不介意自己在这两个室友眼中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停下脚步,问:“夏莯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小茹解释:“我们去超市了,夏莯不想去就先回宿舍了。” 陆景予追问:“她今天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小绵实话实说:“她爸去画室大闹了一通,莯莯挺郁闷的。” 陆景予立刻皱眉:“她爸去画室闹什么?” 小茹撇撇嘴: “他把钱赌光了,来找莯莯要钱,骂得贼难听,还差点儿打了莯莯,幸亏有个学生的爸爸把他赶走了。” 陆景予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他不在身旁,还是别的陌生男人帮她解决的。 而她,再一次,有事却不肯跟他这个男朋友说。 两个室友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脸色变化,只是热情地问:“你是来找莯莯的吧?我们一起走吧。” 陆景予点点头。 三个人一同走进单元楼,随意交谈着几句。 但是越往上走,越能听到有什么人砸门踹门的声音。 等陆景予判断出声音来自最顶层后,心下一沉,立刻加快脚步。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五层,立刻就看到在夏莯的宿舍门口,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正在试图破门。 陆景予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把那个男人扯了起来,疾言厉色:“干什么呢你。” 温见峰被这么一声吼吓得哆嗦了一下,他看着眼前清贵的男人,猜想对方应该是误会了,连忙辩解:“别别别误会,我不是贼,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陆景予看着这人手里握着的什么工具,冷笑着揪起他的领子拎到自己眼前,嗓音冷沉,“找人需要撬门吗?” 温见峰还没有意识到危险,胡编着为自己开脱:“那个是这样的,我闺女偷了家里的钱,现在躲在这里死活不给我开门,我就撬门进去教训教训她……” 温见峰还没说完,猛然感觉小腹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顿时,喉咙里弥漫起血腥味。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承受了重重一拳。 顿时,痛楚的哀嚎声在安静的楼道内接连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跟在后面上来的小茹和小绵见状又惊又怕,连忙拦住陆景予:“别、别打了。” 陆景予其实也没什么心思搭理他,而是转身去敲门:“夏莯,是我 ,开门。” 然而,连敲几遍都没有人回答。 小茹特别有眼力地赶紧拿出钥匙开门。 门刚被推开,她就吓得得发出一声尖叫。 陆景予眼眸顿缩,只见门后,夏莯不知何时晕倒在地上。 陆景予立刻冲进去把女孩抱起,焦急地喊:“夏莯,你怎么了?” 小茹和小绵也急忙跟进去。 小绵伸手去试夏莯额头的温度,小茹则跑去厨房倒水。 混乱之中,温见峰强撑着站起来扶着墙跑掉了。 小绵摸着夏莯的额头,看向陆景予:“没有发烧。” 小茹这时把水端来了,递到夏莯唇旁,夏莯却毫无知觉,水都喂不进去。 陆景予抱着夏莯站起身:“我带她去医院。” 小茹有些为难:“我跟小绵是今天晚上的火车,现在就准备要出发了……” 陆景予明白她的意思:“不用介意,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她。” 小绵比较心细,拿出自己的钥匙:“这是我们宿舍的钥匙,等莯莯好了以后……” 陆景予却脸色平淡:“不用,她住我那里就行,谢谢你们了。” * 陆景予的司机本来是个经验丰富的中年人,但因为十一提前请假回老家,所以暂时换成了这个年轻小司机。 他停在随荫小区门口,把头从车窗探出来困惑地打量着这个破旧老小区,奇怪陆总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手机响了起来,传来男人冷淡的指令:“把车开进来,往右拐开到最后那栋单元楼。” 小司机连忙把头缩了回来,依言开了进去。 小区内道路本就不宽,还有胡乱停放的电动车、自行车什么的,小司机开得颤颤巍巍小心翼翼。 突然,他身子一抖,差点儿把油门当刹车踩下。 只见前方视野里,‘蜗牛世界’那个一向威严冷漠的老大正抱着一个女孩儿从最里面那栋单元楼走出来…… 小司机不敢置信地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后,才连忙扶正被惊掉的下巴,向老大的方向驶去。 等开到老大近前,小司机立刻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好心搭把手去扶那女孩。 手还没碰到,却蓦地感受到了自家老大的死亡视线。 小司机手一僵,后背顿凉。 好在年轻人反应快,立刻把手缩回去转身打开后排车门。 陆景予这才抱着夏莯坐了进去。 小司机缓缓关门,看老大虽然眉眼焦急,却极其温柔地调整着女孩的姿势,似乎是想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年轻人好奇心重,想知道这个让老大如此珍视的女孩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他下意识抬眼想看一下,就看到老大抬手,把本来罩在女孩头上宽大的卫衣帽子,又往前拽了拽。 顿时,女孩整张脸几乎都被遮上了。 小司机:…… * 小司机感觉陆总指的路不是一条正规的路。 大概是为了节省时间,避开宜平节假日前的晚高峰,一路都在穿街走巷。 拐弯处,一只野猫猛地窜了出来,小司机吓得紧急刹车。 坐在后排的陆景予虽然第一时间护住了女孩,但是汽车的惯性造成的重心失衡还是把夏莯惊醒了。 夏莯缓缓睁开眼,等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才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半靠躺在陆景予怀里,她茫然地仰头问他:“温见峰呢?” 陆大少爷语气无波无澜:“被我揍了一顿,跑了。” 夏莯:……? 坐在前排驾驶位的小司机差点儿又一脚油门冲出去。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那个女孩子似乎提到了一个男人的名字,然后陆总就说把那个男人给、给揍跑了? 小司机额头冒汗如坐针毡,有种会被沙人灭口的紧张。 他怕后排的两个人直接忽略掉他这块背景板,继续说些不是他能够听到的事情,于是战战兢兢地努力刷存在感:“不、不好意思陆总,刚才,有只猫跑过去了,所以我才踩了刹车。” 夏莯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车里,羞涩地立刻从陆景予怀里钻出来坐到另一旁。 陆景予怀里一空,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平淡回应司机:“这段路确实不好开,小心一些。” 接下来的一路,车内满是尴尬的气氛。 小司机束手束脚目视前方,连看后视镜时头摆动的幅度都尽量控制在最小范围。 夏莯不自在地低着头,和陆景予保持一定距离。 她想问问陆景予要带她去哪儿,还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碍于外人在场实在不好开口,只好拿出手机想通过微信问问,却看到宿舍群里的留言: 【莯莯,我们俩赶火车来不及送你去医院了,等醒了以后告诉我们一声啊。】 夏莯一愣,看来两个小姐妹知道原委,于是回复: 【我刚醒过来,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很快,群里便热闹起来。 蔺茹和陈绵绵你一眼我一语,把之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蔺茹感慨:【莯莯,你哥对你真的是太上心了,说实话,我觉得他对你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哥哥的范围。】 陈绵绵附和:【莯莯,我和小茹都觉得他是喜欢你的,真的,我们没骗你。】 最后,蔺茹冒着绝交的风险总结陈词:【莯莯,我和绵绵看你这些日子很不开心,是不是还没有跟你那个男朋友和好?要我们说,你干脆分手吧!有你哥这么好的男人,你还吊在那歪脖树上干嘛?不要纠结,放心冲!姐妹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夏莯:…… 她关闭手机屏幕,转头去看车窗外不断一闪而过的夜景,心里却在默默地回忆刚才小姐妹叙说出的那段惊心动魄。 她知道,他对他真的很好很好,所以她才更加想离开他……《 》 50-56 第51章 第 51 章 等到了目的地——一家私家医院门口, 陆景予跟小司机交代:“辛苦了,节内公司不需要用车,回去好好过节吧。” 夏莯转过头, 出于礼貌也想跟司机说声‘谢谢’, 还没开口,陆景予却把她卫衣的帽子重新罩到脑袋上:“走吧, 下车。” 夏莯:…… 等司机离开后,夏莯跟陆景予解释:“景予哥哥, 我没事的,不用去医院。” 陆景予的脸色却莫名有些冷:“有没有事, 不是你说了算的。” 夏莯:? 夏莯没想到节假日前的晚上,这家私立医院的检查项目还这么完善。 一套流程做完, 夏莯都累了,陆大少爷却看着那一叠结果正常的检验单, 眉心紧皱不松。 回到诊室, 陆景予问向医生:“这些都没有问题, 是还有什么检查没有做吗?” 医生耐心解释:“晕过去只是一种症状, 不代表一定是生理上的病因。”医生又看了看被男人小心呵护的女孩子, “极大概率是心理问题。” 话音落下, 夏莯就缓缓垂下了眼眉。 陆景予转头看了一眼女孩落寞的神情,对医生点点头:“谢谢了。” 两人一起走出医院。 夏莯不想解释什么,陆景予也不会开口逼问。 等陆景予准备到路边打车,夏莯却停下了脚步。 陆景予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却没有说话。 最后, 还是夏莯主动开了口:“景予哥哥我先回宿舍了。” 陆景予却语气淡淡:“你的宿舍钥匙我没给你带。” 夏莯:? 然后听到陆景予语气平静继续:“十一假期,住我那里。” 夏莯低着头, 纤细的手指不自在地攥着卫衣,沉默许久:“我、我可以找专人开锁,然后换锁就行了……” 陆景予没再说话,只是异常平静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女孩的眼眸深处看到她的内心: 他想看看那扇常年紧闭的心门后面,到底存放着什么, 又是否给他这个男朋友留过一点点位置。 这时,一道清凉的嗓音从医院门口传来: “哥?夏莯小姐姐,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夏莯和陆景予同时转头,正看到陆景晟和奶奶一起出来,陆景晟手里还拎着一袋药。 夏奶奶看到两人,立刻关心地走过来:“怎么了?是莯莯身体不舒服吗?” 夏莯不想让奶奶担忧,连忙抢先回答:“没事,就是有些小感冒,医生看了说没事,连药都没有开。” 夏奶奶半信半疑地看向陆景予。 夏莯也抬起明澈的眸子看向陆景予,眸光中满是恳求。 陆景予没有看她,却还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夏奶奶这才信了,拉起夏莯的手:“莯莯啊,你十一要回你外婆家吗?” 夏莯摇了摇头。 夏奶奶非常高兴:“那正好,我刚才还跟小晟念叨,好多年没回槐城了,想十一回去一趟,你也很久没回去了吧?跟奶奶一起吧,你之前住的那间小屋还一直空着呢。” 夏莯的心一动。 她就大学毕业后回过槐城一次,还是因为一些事情匆匆回了趟温见峰的家,后来便带着温见峰的礼酒来到了宜平。 而现在,她确实挺想回去的。 想回夏奶奶家,也想回她之前和姑姑住过的小屋…… 陆大少爷立刻捕捉到了女孩的小心思,替她做出决定:“行,明天一起回吧。” 夏奶奶则嫌弃地看了大孙子一眼:“你回去干什么?走哪儿都带个笔记本,公司一有问题就赶紧解决,还经常电话会议打半天,破坏我们的节日气氛。” 陆景予:…… 夏莯:…… * 最后,在陆景晟的提倡和夏莯的助攻下,夏奶奶终于同意顺带把大孙子也带回槐城。 在紫苑花园的家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大家准时出发。 陆景予为了显示出自己还是有用处的,主动承担起当司机的角色。 虽然他们动身很早,但是国庆离开宜平的私家车实在太多,离高速口还老远儿就排起了长龙。 车流停滞。 陆景予干脆熄火,解开安全带下车去前面看看情况。 夏奶奶嫌车里太憋闷,便下了车在路旁伸伸胳膊踢踢腿。 夏莯和陆景晟则坐在车里聊天。 夏莯随口问道:“小晟,你这是第一次去槐城吧。” 陆景晟却摇摇头:“我小学时有次暑假去过槐城,还差点儿走丢了呢。” 夏莯好奇:“怎么回事?” 陆景晟笑着回忆:“那天奶奶医院有事,就让我哥看着我,我哥那臭脾气你也是知道,看了一会儿就不耐烦回屋里了。我好无聊,自己出门玩,结果走着走着不认识路了,就站在一个马路口哭了起来,还好路过的一个小姐姐帮了我。” 夏莯的心猛地一跳:“小姐姐?” “嗯,应该是初中生吧,我还记得她穿着中学校服。安慰了我半天,还把刚买的一块巧克力送给了我,最后带着我去找警察叔叔,不过没走多远,就遇到我哥了,然后我就回家了。” 夏莯的呼吸都要停滞了,语气也不由地急促起来:“那你和那个姐姐后来还有联系吗?” 陆景晟摇了摇头:“哪有联系啊,就算现在站在我面前我都认不出来了。” 夏莯心跳加快。 这经历也太相似了吧! 和她中考暑假后在街头捡到一个哭鼻子的小孩子的过程简直是一模一样……难道那个学长,就是陆景予? 夏莯恍惚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她领着那个迷了路的小孩子朝他指的家的方向走去,只走了一半路程,忽然小男孩松开了她的手,既委屈又高兴地冲路边喊了一声:“哥”。 温莯停下脚步,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 不远处,一个冷拽少年正双臂抱在身前面向这边。 那少年穿着跟她同一个学校的高中部校服,头戴黑色的棒球帽。 不知为何,帽沿刻意压得很低,以至于掩住了眉目。 即便知道是本校学长,即便没有看清对方的容貌,但温莯还是无端有种畏惧感,以至于把小男孩交给对方后便松了口气,就像是扔了块烫手的山芋。 对于夏莯来说,那不过是很久之前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不曾想命运的小插曲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将她和陆景予联系到过一起。 夏莯抬起头,目光穿过凝滞的车流,看向从远处走回来的陆景予。 男人冷冽淡漠,帅气逼人,但眉目间却有种让人敬而远之的侵略性。 夏莯默默地收回目光,决定把这个小秘密深藏心底,于是当作在聊别人的事情般附和了句:“那多亏了遇到那个小姐姐。” 陆景晟却撇撇嘴:“可是我哥却对那个小姐姐一点儿也不礼貌,连声谢谢都没说。” 夏莯不在意地轻笑:“你哥不就是那样子么,没什么的。” 陆景晟却摇摇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是那么简单,我哥讨厌那个小姐姐!” 夏莯呼吸一凛:“什么?” 陆景晟继续爆料:“那个小姐姐是个小三的侄女!” 夏莯的脑子‘嗡’了一声:“什么?” 陆景晟没有注意到夏莯瞬间变白的脸色,还继续讲得唾沫横飞: “我跟你说,我哥高中时特别中二,有段时间在调查一个小三,而那个小三是个医生!你说,我哥是不是有病?管人家大人的什么事?那天回家的路上碰到我哥的哥们,那哥们问他怎么了脸色不好看,我哥说是刚才碰到那个小三的侄女了……” 后面的话,夏莯完全听不进去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明白了,为什么在她第一次走进陆家,在餐桌上怯生生看向他时,他会是那种讨厌冷漠的表情…… 夏莯缓缓地靠在椅背上。 周身的血液,凉了下去。 * 等陆景予陪同奶奶重新回到车上,一眼就看到夏莯靠着车窗阖着眼,脸色不太好看,可能是早晨起太早了吧。 陆景予打开后排陆景晟这一侧的车门,冲亲弟扬了扬下巴:“我累了,换你来开。” 陆景晟:…… 狐疑地上下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亲哥: “哥,你之前不是一个人开这辆路虎从宜平往返槐城都不带休息的么?现在怎么了?加班太多身体被掏空?啧啧,太可怜了,连女朋友还没有就……” 话没说完,就被陆景予拎小鸡一样从车里拎出来丢了出去。 夏奶奶却想起个事儿:“小予啊,那天你爸打电话,说前些日子,你骗他们说自己有女朋友了,一开始你妈和你爸差点儿还真信了。你说你,不想找就不找呗,有啥好骗的。” 陆景予沉默片刻,余光去看身旁的女孩。 不知何时,原本平放在衣摆处的纤细手指悄悄攥紧了。 陆景予目光停顿两秒,感受着胸腔里的炽热慢慢地冷了下去。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在奶奶和陆景晟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把一件薄毯轻轻搭在了女孩身上。 后来的路上,夏莯都没怎么说话。 好在她本来就话少,夏奶奶和陆景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唯有陆景予,在她一次次刻意的目光躲避中整个人愈发显得沉冷。 等车开到槐城时已经接近傍晚了。 夏莯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仍旧熟悉的故乡街景,轻声开口: “奶奶,我今天先回我自己的家行吗?” 夏奶奶从副驾转过身,不太同意她这个意见:“你家这么久都没人住了,还得打扫好半天,而且你也没带钥匙吧。” 夏莯眼睫微微垂落:“有备用钥匙的,我知道藏在哪里。” 夏奶奶仍旧皱眉:“那日常洗的用的也没有啊,还是住奶奶家吧,想回来明天白天再来也行。” 夏莯摇头:“没事的,楼下就能买。” 夏奶奶还想继续劝说,却被陆景予打断了。 途中换回驾驶位的男人嗓音低沉,对面行车道不断一闪而过的车灯映在他晦暗不明的眼眸里:“奶奶,让她自己定吧。” 陆景予驾车把夏莯送到小区门口,看她走进去后便离开了。 夏莯仰起头,看着五年未曾回过的老小区,竭力让自己弯起唇: “家,我回来了。” 大概因为坐了一天的车,夏莯有些头晕腿软,还有些近乡情怯。 她忐忑地向家走去。 好在一路上没有看到什么熟悉面庞,就连楼下的小卖部也转型为连锁小超市。 夏莯买了些洗漱用品,又买了换洗的内衣和睡裙便向单元楼走去。 依旧没有安装防盗门。 黑漆漆的门洞如巨兽张开大口。 夏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径直来到二层。 她走到一个墙上挂着的破旧牛奶箱前,把盒盖打开,伸手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摸了半天,当手指碰触到一片金属的冰冷时,不确定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 姑姑之前留给她的备用钥匙还在。 * 时隔五年,那扇薄薄的门被推开后,厚厚的灰尘味迎面扑来。 夏莯走进去。 一切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一切还定格在那天。 夏莯把窗子一扇一扇推开,最后走回自己的卧室。 书桌上高考模拟题还翻开着没有做完,签字笔的笔盖掉在地上一直没捡,床上的夏凉被也铺开着没有叠好…… 夏莯尽力不让过去的记忆吞噬自己,面无表情地收拾完屋子便去卫生间洗澡。 温热的水流淌过肌肤,夏莯闭上眼抬起头,承受着流水的温暖与抚慰。 但渐渐的,便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泪水还是流水了…… 一个多小时后,夏莯站在客厅,木讷地拿着吹风机吹头发,却隐隐约约听到了敲门声。 夏莯一惊,不知道自己刚回来,怎么会有人来找。 她关掉吹风机,正犹豫着,门又被重重地敲了几下,然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莯莯,是莯莯回来了吗?” 夏莯迅速走过去把门打开。 果然,是住在自己家楼下的邻居张奶奶。 张奶奶一看确实是夏莯,激动得差点儿落泪:“我刚才啊,就听到楼上好像有人洗澡,我还想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就自个儿坐那儿咂摸了半天,最后还是想上来看看,没想到真是莯莯!“ 夏莯连忙把张奶奶往家里请。 张奶奶高兴地絮叨个不停:“一转眼长这么大了,越来越漂亮了!是还在上学呢还是已经上班了?这回回来住还走吗?” 夏莯耐心地一一解答老人家的疑问。 张奶奶听说夏莯只是‘十一’回来住两天,虽然有些觉得遗憾,但还是说:“也好,没事还是少回来吧,那年砸门恐吓你的男的还没找着,这些年还一直有其他的男人在找你。” 夏莯一惊:“有男人一直在找我?” 张奶奶点头:“是啊,还是个挺帅的小伙子,你刚搬走的前半年经常过来问,后来就是每年除夕的时候过来找。” 夏莯的心重重一跳:“除夕?” 张奶奶补充:“对,每年除夕都会过来,敲敲门,没人的话就回到车里等着,等到大半夜确认没人了再走。每年都这样,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哦,听别人说他那辆车还挺贵的……” * 张奶奶离开后,夏莯回到自己的小床上默默发呆。 她不用去求证,也知道是陆景予。 高一那年,‘以后我陪你过除夕’的承诺他一直都在坚持。 可他明明一开始都那么讨厌她了,为什么后来还会喜欢她…… 夏莯抱着双膝,把头深深埋下…… 等夏莯重新平静下来后便准备关窗睡觉。 她走到窗边,刚准备伸手,身子却不由一僵: 她卧室的窗子正对楼下,可以清晰看到,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今天乘坐过的银色路虎…… 第52章 第 52 章 夏莯想都没想, 立刻拿过长长的风衣裹在睡裙外就准备下楼。 她决定了,要和陆景予开诚布公谈一谈。 然而刚打开门,脚步却猛然顿住。 陆景予正安静地靠着墙站着。 整个人如往日般肃冷, 又有些许颓然。 * 沙发上, 陆景予双手交叉坐着,身子微微前倾, 脊背随之曲起。 夏莯给他倒了一杯水后便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陆景予全程表情平静,听完夏莯的诉说和疑问后才缓缓开口:“所以, 这是你这些日子一再躲避我的理由。” 夏莯没有回答。 陆景予紧紧盯着茶几上的那杯水,坦白承认:“确实, 在你高一住在我家之前我就知道了他俩的关系。” 陆景予说完,闭上了眼, 冷漠地回忆起他的高二下学期某日。 表姐发微信说给周呈打了一天的电话都不接,怕有什么事, 让他去看一下。 被遥控指挥的陆大少爷放学后便冷着脸, 去周呈的公司找人。 到了最后一个路口, 周呈的公司就在对面。 陆大少爷停下来等红灯, 无意中看到旁边停着的车里有一对男女在激情热吻。 陆大少爷‘嘶’了一声, 暗骂了句‘连开房的钱都舍不得花吗?’然后闯红灯骑了过去。 周呈的公司没人, 陆大少爷只好打道回府。 出发前,他在路边买了根冰棒,然后推着单车走到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下歇凉。 少年一边嚼着冰棒一边给表姐汇报情况,无意抬眼看到那辆车的副驾走下一个女人。 陆大少爷眼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奶奶最得意的门生温见芸, 之前还偶尔听奶奶唠叨说怎么还不找男朋友, 看来已经找到了。 陆景予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低下头继续发微信。 等陆大少爷嚼完冰棒骑车离开时, 又回头远远看了一眼周呈的公司。 而这一眼,却看到周呈,正从刚才那辆车的驾驶位下来…… 最初的震惊过去,陆大少爷出离的愤怒。 一个是表姐宁可众叛亲离也要维护的男人,一个是受他奶奶悉心指点栽培的学生,这两人竟然背着陆家鬼混到了一起! 陆景予本来第一时间想告诉家人,但手头没有证据,如果那对狗男女死活不承认的话他也说不清。 少年陆景予头脑非常冷静,决定先不打草惊蛇,而是要想办法拍照取证。 但之后周呈的举止一直非常谨慎,哪怕是和温见芸在一起,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再后来,一个好哥们告诉他温见芸有个侄女叫温莯,就在他们学校初中部,陆景予就想着怎么从这个女孩子身上套取信息。 那时,他根本不会料到之后温莯会直接住到他家。 他一开始还想着绝对不给这个小三的侄女什么好脸色,但后来,随着周呈搬回宜平似乎是跟温见芸断了,陆景予对这个女孩子的敌意也渐渐消散; 再后来,他竟然满心满眼里只有这个女孩子,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了…… 夏莯听着陆景予的讲述,眼圈渐渐泛红,她轻声问:“你不介意吗?” 陆景予语气果断:“我不介意。” 夏莯却摇了摇头:“可是我介意……”夏莯忍着痛楚自揭伤疤,“其实,直到在瑞瑞出生之后,我姑姑和周呈应该还在一起。” 陆景予点了点头:“我后来也发现了,但是,”陆景予抬头看向夏莯,目光认真,“我还发现,你姑姑自始至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小三!” 夏莯全身僵硬。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陆景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 陆景予望着女孩:“你还记得你高三那个除夕吗?我送你回家后,却无意撞见你姑姑和周呈争吵得非常厉害,这才知道,原来周呈之前一直骗她说自己是单身。” 夏莯也记起了那年的除夕。 虽然陆景予说是寒假回来见见槐城的老同学,顺路过来看她,但他离开前说的那句‘你必须要考来宜平啊’还是让女孩的心慌乱得如小鹿乱撞。 温莯不确定那是什么情绪,又或许她隐约察觉了,但却不敢承认…… 等女孩子回了家,脸上的热意始终消散不退,干脆去洗了个澡。 刚出来,却愕然看到之前说要跨年加班的姑姑突然回了家,脸色非常难看。 温莯连忙关心询问,温见芸却只推说工作累了便径直回到了她的卧室。 但温莯还是敏感地注意到,姑姑哭肿的双眼…… 夏莯闭上了眼。 她能想象出姑姑当时的崩溃,她那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竟然人生第一段恋爱遇上了一个渣男,清白的人生就这样被拖下了泥潭,让她怎么接受…… 等夏莯逐渐消化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陆景予却静静地望着她:“那么,你现在还想分手吗?” 夏莯的心猛然一跳。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陆景予:“你、你怎么知道……” 其实从知道姑姑的事情以来,夏莯就想过分手,只是她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而刚才,她决定和陆景予敞开谈时,就基本上做出了分手的决定…… 此时面对陆景予的揭穿,夏莯无地自容又很是难过。 她不是不珍惜陆景予对她的感情,只是之前她实在过不了自己的良心那关。 而现在……夏莯感受着陆景予的注视,遵从内心地给出答复:“我不想。” 话音落下,陆大少爷从进屋以来一直微蜷的脊背微不可查地重新挺立起来。 他轻轻闭上眼,许久后才喃喃道:“那以后,不要再一声不吭地离开我了。”陆大少爷重新睁开眼,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用极低极低的嗓音对自己说,“我无法再承受一次了。” 夏莯还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陆景予已经站起身:“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夏莯继续坐在沙发上,望着陆景予准备离开的孤寂背影,心突然被攥得很疼很疼。 她想起高考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打来电话: “小蜗牛,过几天我有事回槐城,顺便去看看你,你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记得在考场外找我,别跟同学先走了。” 温莯当时就乱了心跳,但还是故作平静地回答:“好的。” 然而,最后她却没有赴约,甚至一走了之,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 五年了,夏莯从不敢纵容自己去设身处地代入当年的情景。 她不知道,那个绝对会遵守诺言的少年,会在她的考场外站了多久? 当所有的考生都离开后,而他等的人不仅没有等到,甚至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后,他那时是什么心情…… 夏莯的心口涌上一股酸涩。 她想起重逢后两人第一次见面,陆景予冒着雨去公交站把她接回车里后那段借题发挥的‘指责’…… 她想起那天陆景予后来打不通她的电话满停车场找她时的急切…… 还有刚才,她走出家门,看到的那个站在墙边颓然的他…… 夏莯从沙发上站起来,在男人开门前跑了过来。 陆景予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女孩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这个自己也同样也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 浴室的水声哗哗响起时,夏莯脸颊发烫地坐在自己的小床上。 刚才陆大少爷最后那句问话,低沉如魔咒一般在她耳畔回响: “你确定,要留我过夜?” 夏莯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还认真地点了点头,而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今天晚上要怎么睡? 夏莯目测了一下自己这张小床,两个人并排躺下,必定会有肌肤接触……算了,她还是睡沙发吧…… 夏莯正胡思乱想着,卫生间里的门被打开了。 夏莯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水声已经停了。 她慌乱站起身,从衣柜里抱出一套崭新的床单被罩抱到小床上,做出一副正在换床单的假象。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与此同时,清凉的水汽缠着沐浴露的清香也逐渐浓郁。 夏莯莫名呼吸有些不顺畅,但还是假装什么也没有注意,继续铺着床单。 然后,下一秒,夏莯就被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低沉好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在干什么?” 夏莯身子一颤,却还努力保持平静:“哦,换一套干净的。” 陆景予瞄了一下夏莯抱来的薄被,不咸不淡地发表意见:“被子太小不够盖。” 夏莯:!! 红了脸解释:“你一个人盖是肯定够的。” “我一个人……”陆景予意味不明地重复,然后垂下头,撩逗似的一下一下亲吻她染上红晕的耳垂,“你确定?” 夏莯被碰触的耳朵立刻燃烧起来。 她羞涩闪躲,余光却赫然瞄到陆大少爷修长精壮的身体……没有穿衣服! 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围了一条浴巾。 夏莯震惊得差点儿原地去世! 她立刻闭上眼,把头转向另一侧结结巴巴质问:“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陆景予轻轻笑了,继续向下亲吻她白皙的侧颈:“没有给我准备睡衣,就只给了一条浴巾,你想让我怎么穿?” 夏莯又怕痒又害羞地躲避陆景予的亲吻,还不忘了反驳:“可以,可以先将就着穿旧的衣服。” 陆大少爷狗毛病超多:“抱歉,我没有洗完澡还穿旧衣服的习惯。” 没有穿旧衣服的习惯…… 夏莯脑子一抽,突然想到,那此时在他那腰间裹着的浴巾下面…… 夏莯脑子都要炸了! 她的手一抖,扔掉还没有铺好的床单:“你、你自己铺吧。”然后便努力挣脱想要逃掉。 然而男女相差过于悬殊,女孩推在男人身上的力气非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因为她的挣扎和陆景予的桎梏,两人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一些…… 感受到体温的炙烤和肌肤的摩擦,夏莯羞涩得无以复加:“景予哥哥,我、我想去沙发上睡觉了。” 身后的陆大少爷却极具耐心,浅浅的吻沿着优美的脖颈一路落到女孩精致的锁骨上,然后才抬起头不紧不慢地提醒着她:“小蜗牛,咱俩之间的帐是不是该算算了。” 夏莯因为这过于亲密的举止已经开始大脑缺氧:“什、什么帐?” 陆大少爷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勾着她肩膀上睡裙的细细肩带,语气听起来异常平静实则却激流暗涌: “一次又一次地不告而别,刚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就想着要分手。” 夏莯:…… 自知理亏地小声求饶:“对不起。” “对不起,”陆大少爷漫不经心地再次挑起细细的带子,“一句对不起你觉得就能一笔勾销?” 夏莯这时候反应再迟钝也听出了男人话中的意思,她紧张又害羞地试图向旁边躲闪。 却没想到楼下小超市的质量实在太差,稍一拉扯,带子竟然扯断了,一片勾人的起伏月色灿然暴露。 男人眸底顿暗。 夏莯先是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覆住。 夏莯战栗着仰起白皙的脖颈,陆景予则顺势深吻了下去,将那些好听的嘤咛尽数吞没…… 第53章 第 53 章 窗外, 天边收敛最后一缕余晖后,老旧的房子陷入暧昧的昏暗。 夏莯完全无法招架某人如狼似虎的激吻,就在意识渐渐沉沦前, 她一个激灵猛然清醒, 震惊地睁开早已浮起一层淡淡水气的明眸。 光线晦暗的房间,陆景予单手撑在她的身旁, 目光深邃却如沉沉夜色夺人的星光。 他见夏莯看向自己,微微低头擦过她娇嫩的唇, 嗓音低哑宛若蛊惑: “只是这样,可以吗?” 夏莯大脑顿时‘嗡’了一声, 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还没有分出心思如何回答, 就再次被攻陷了唇舌…… 陆大少爷这才的吻明显温柔了许多。 夏莯明白,这是他在努力抚慰她的表示。 夏莯的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试着伸手去推他, 却毫无效果, 只能紧张又羞涩地把脸偏过去, 企图埋进松软的枕头里。 陆景予却不给她逃避的空间。 他的唇追上来含住她敏感的耳廓, 故意用牙齿轻轻摩挲, 放任自己炽热的气息如电流缓缓探入…… 夏莯微微战栗着,羞涩地承受着某人的胡作非为,直到不适感开始叠加,夏莯终于控制不住呜咽出声。 陆景予微顿: “疼?” 女孩鼻子微抽,显然是给出了答案。 陆景予眼底满是意犹未尽, 但还是绅士地撤开距离。 他抽出湿巾擦了擦手, 把女孩从床上抱起:“我抱你去洗澡。” * 最终,陆大少爷还是被拒到了浴室门外。 伴随着‘嘭’的关门声, 还有女孩糯糯的小羞恼:“讨厌,不要你帮!” 陆大少爷双臂抱在胸前,不介意地‘啧’了一声,然后眼含笑意地回到夏莯的卧室。 陆景予打量了一圈这间卧室,俯身从书桌上拿起夏莯五年前没写完的模拟试卷,饶有兴趣地翻开一遍,又捡起之前掉落地上的签字笔,打算帮她收到书桌的抽屉里。 抽屉卡得有些紧,陆大少爷稍稍用了些力。 可能是家具太久有些糙了,又有可能是陆大少爷过于用力,抽屉被拉开的同时,竟然散了架。 “哗啦啦咣当!” 一抽屉满满的纸质材料和小件物品全部掉落。 陆大少爷:…… 夏莯刚洗完,恰好听到屋外的动静,她疑惑地打开浴室的门,就见某人正俯身拾捡满地的七零八碎。 夏莯看着这位宜平业界精英此时无奈还略带狼狈的英俊侧脸,差点儿笑出声来。 她想了想,没有出声,把拖鞋脱掉,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走过来。 夏莯蹑手蹑脚地走到陆景予身后,刚准备偷袭吓他一跳,男人却猝然反手从身后环住女孩纤细的双腿。 夏莯:!! 陆景予随即转过身来,把女孩牢牢桎梏,笑问:“不生气了?” 夏莯挣扎两下无果,嘟囔着问:“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陆大少爷一脸坦荡:“心有灵犀。” 夏莯抬手捏了捏男人信口开河的嘴,又缠着问了一遍。 陆景予看着女孩充满求知欲的眼眸,唇角勾起一丝戏谑:“真想知道?” 夏莯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景予勾了勾手指,示意夏莯靠近一些。 夏莯依言照做。 陆大少爷随之低下头,把脸埋进夏莯白皙的脖颈。 夏莯:? 陆大少爷深深吸了一口,嗓音低哑:“这么香,你一打开浴室门我就闻到了……” 夏莯:…… 眼见着某人又要不老实,夏莯非常有预见性地准备逃跑,却被陆景予一把拉住手腕。 他从那些捡起来的材料中抽出一份牛皮纸袋,在夏莯眼前扬了扬,笑问:“老实交代,这么沉,还密封这么严实,里面装的什么?” 夏莯却被问住了。 她茫然地看着这个袋子:“我不记得了。” 陆大少爷挑起眉:“好好回忆一下,是不是高中时写给我的情书?” 夏莯:…… 她眼角抽了两抽,一把从陆大少爷手里夺过那个纸袋,把封口撕开,这才震惊地发现,里面是姑姑留的资料…… 夏莯这才恍然想起: 那是高考前的某天晚上,她去找姑姑问个事情。 刚一推开门,却意外地看见温见芸正木讷地坐在床边,整个人失魂落魄,好像深陷在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中,直到夏莯连着叫了几声才缓过神来。 温莯语气有些焦急:“姑姑,你怎么了?” 温见芸脱力地摇了摇头,勉强回答:“连着做了几台手术,太累了。” 小温莯将信将疑,说了自己要说的事后便准备离开。 她走出卧室刚准备关门,却听见温见芸在身后叫她。 温莯回身。 温见芸又沉默了片刻,最终站起身来,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文件袋还有一枚打火机:“帮姑姑去卫生间烧了。” 温莯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烧,烧了?” 温见芸点点头。 温莯还想问什么,温见芸却无力地挥了挥手:“烧干净了,冲到马桶里。” 其实那些日子,温莯就隐隐觉得姑姑的行为有些反常,侧面问过几次,都被姑姑搪塞过去了,这次多半也问不出什么,温莯只能抱着文件袋走出去…… 但最后,温莯并没有把文件袋烧掉,而是偷梁换柱趁着姑姑不注意偷偷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知道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是直觉不应该在姑姑这种情绪状况下毁掉。 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夏莯就把这个小事忘掉了。 直到今天,这段回忆连同这个文件袋里的材料才终于重见天日 ——竟然是温见芸当年准备起诉周呈恶意欺骗的证据。 夏莯草草地翻看着那份白底黑字的控诉,不解地问:“那、那姑姑又为什么让我烧掉?” 陆景予摇了摇头,眉心紧蹙,站在夏莯旁边一同看着。 突然,他按住夏莯急切翻动的手,目光停留在一页纸上。 夏莯见陆景予脸色有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全身僵住了。 周呈竟然威胁过温见芸,甚至拿温莯来威胁她!! 夏莯感受着全身的血液一点点变冷,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姑姑为什么最终放弃了,是为了保护她…… 夏莯的眼圈蓦然变红,如果姑姑当初坚持诉诸法律,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夏莯咬着唇,身子都颤抖起来,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可不可以拿着这些资料替姑姑去起诉周呈?” 陆景予语气冷静:“可以,但是渣男仅仅骗取感情法律上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陆景予说着,面色严肃地指向下一页的一张照片,“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我们就需要报案了。” 夏莯抬眼看去,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周呈站在街头叼着烟,靠在一辆摩托上和旁边两个男人笑着说着什么。 虽然是偷拍的角度,但是,其中一个男人脸上长长的疤痕异常清晰…… * 第二天,夏莯和陆景予离开派出所时已经是下午了。 夏莯周身冰冷,只有被陆景予握住的手才能感受到些许温暖。 夏莯坐进路虎,转头看向她五年前也曾来过的槐城派出所,许久,才喃喃地问:“你觉得,事实真的会像我们猜测的那样,是周呈一手策划的吗?” 陆景予替夏莯系好安全带,语气正式:“不管是不是,我都要让五年前的这件事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夏莯轻轻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微不可闻地轻声说:“谢谢。” 陆景予怜爱地摸了摸女孩的长发:“饿了吧,想吃什么?” 夏莯只是摇头:“我还不饿。” 陆景予微微叹气。 从昨晚到现在,夏莯没有吃任何东西。 他知道,这件事对夏莯的冲击太大,她需要时间来平复和接受。 陆景予没再追问,直接启动路虎。 夏莯一路上默默地发着呆,不知多久,才感觉到车停了下来。 陆景予轻声说:“到了。” 夏莯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槐城市第六中学的大门。 说实话,夏莯不是特别的惊喜,因为前两天陆景予提过,要和她一同回母校看看,只是…… 夏莯微愣,定睛看去,竟然是初中部! 夏莯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陆景予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一家小店:“你喜欢的这家米线。” 夏莯内心一暖:“你、你还记得?” 陆景予含笑,俯身在她耳畔轻声回答:“关于你的事,我有什么不记得?” 说完,站直身子,在女孩耳垂即将红透前把她牵下来走进店里。 时隔多年,初中部附近的这家米线店重新装修过,还扩大了面积,环境更加干净宽敞。 两人选了窗旁的座位坐下,不多时,两碗海鲜米线端到两人面前。 米线白滑,虾肉莹润,生蚝丰满,浇上能让人鲜掉眉毛的美味汤汁,夏莯瞬间有了食欲。 她先抿了一口汤,熟悉的美味一旦攻破心情抑郁的壁垒,夏莯立刻胃口大开。 陆景予一直仔细地看着对面自己的女孩,直到对方的脸色一点一点重新明亮起来,他才终于吃自己的第一口。 美食让人心情愉悦,夏莯吃得舌头都快卷进去了,突然,店内音乐一段熟悉又特别的前奏响起。 夏莯微愣,抬起头来,正对上对面陆景予默契的目光。 是周董的《三年二班》。 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却同时默契地笑了。 夏莯的目光缓缓转向窗外,对面就是六中初中部校园。 远在初三的夏天,每每放学回家的路上,她都喜欢戴着白色耳机,沉浸在周董音乐构建的盛大瑰丽世界中。 那时的她,总觉得青春热烈,未来可期。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有那么一个平凡的日子,一个身穿槐城六中高中部校服的男生,在与她擦肩而过后,停下脚步,转过了头。 第54章 第 54 章 晚上, 夏奶奶和两个孙子要去走亲戚,本来想带夏莯一起,夏莯自觉不太合适, 而且昨晚几乎没怎么睡, 就婉言谢绝了。 三人刚刚离开,夏莯正想着看会儿电视, 门又被打开了。 夏莯回头,是陆景予。 夏莯惊讶:“忘带东西了?” 陆大少爷‘嗯’了一声。 夏莯就继续坐在沙发上, 看着陆景予进了厨房,不久端着一杯热牛奶出来, 径直走到夏莯面前,递到夏莯手里:“我们可能会回来比较晚, 喝了牛奶早些睡吧。” 夏莯的心一暖。 高一在夏奶奶家借住时,有段时间夏莯因为压力大睡眠不好。 夏奶奶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牛奶助眠的方法, 就每晚给夏莯热一杯牛奶, 说来也神奇, 夏莯后来睡眠确实好了起来。 如今, 夏奶奶应该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陆景予却还记得。 应该那个时候, 他就已经对她上心了。 夏莯心绪翻涌,乖巧地点点头,刚准备趁热喝了牛奶,却听到陆大少爷开口: “哎,等一下, 再加点儿别的。” 夏莯不解, 抬起头想问问他还要加什么,忽地感觉一片阴影落下。 夏莯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熟悉的气息攫夺了她的呼吸。 夏莯顿惊。 夏奶奶和陆景晟就在外面,万一他们突然回家…… 她想要推开某人,但手里还握着杯子,又担心牛奶洒出来…… 犹豫之间,就被某人得了逞。 陆大少爷显然吃准了她这点小纠结,轻笑一声,唇舌轻而易举地撬开女孩的牙关…… 直到女孩呼吸急促开始小幅度挣扎,陆大少爷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骨节分明的手指抹去女孩唇角的一小片晶莹,语气一本正经:“加了这个,就能睡得更香了。” 脸颊绯红的夏莯:…… * 睡裙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牛奶,夏莯只好去换洗。 来槐城后,她的睡裙一条被扯坏了,一条被弄脏了,现在实在没有睡衣可穿了。 夏莯叹了口气,去衣柜里想找身合适的衣服将就将就,翻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到了高中校服上。 夏莯的校服是从她和姑姑的家里带过来的。 陆景予说夏莯每回去一次就伤心一次,干脆把有用的东西都搬过来,以后尽量别回了。 槐城六中的夏季校服质地非常柔软舒服,倒也挺适合当睡衣,只是…… 夏莯犹豫着,又翻找了一遍,实在没有合适的了,只好穿上了那身校服。 夏莯的卧室小床靠窗,床头柜旁边是写字台,衣柜位于床对面,柜门镶嵌一面全身镜。 上高一时,夏莯每天早晨穿好校服都会来到镜子前照一照。 如今隔了八年,镜子中的女孩褪去了年少的青涩,丰满了些,也妩媚了些。 还有…… 夏莯看着校服领口遮不住的若隐若现的红痕,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躺下。 想起高一时,隔壁住的那个少年那么阳光骄傲,对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从来都不屑一顾,以至于夏莯都坚信陆大少爷是个不近女色的高冷之花。 现在想来……都是骗人的。 夏莯嘀咕着熄了灯睡觉。 * 不知睡了多久,夏莯好像听到有人开门,估计是夏奶奶他们回来了,也没想太多,翻了个身继续睡。 又过了一段时间,夏莯卧室的门却被敲响了,伴随着熟悉的男人嗓音:“小蜗牛。” 夏莯还迷迷糊糊着,也没去想如果夏奶奶在家陆大少爷怎么会这么喊她,只是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床,把卧室房门打开。 客厅的光线一下照进来,她有些不适应,立刻用手挡住眼,好半天适应了才挪开。 这才注意到依在门口陆大少爷的勾人模样: 男人刚洗完澡,藏青色的浴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冷白色胸肌若隐若现,碎发尚未完全擦干,几颗水珠滚落下来沿着锁骨向下逡巡…… 夏莯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夏莯:……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移话题。她朝左右看了看,“奶奶和小晟呢?” “他们今天晚上住在亲戚家,不回来了。”陆景予淡淡解释。 “不回来了?”夏莯有些不解,刚想问他怎么自己回来了,却突然身子一轻,被陆景予打横抱了起来。 夏莯呼吸一滞,双手立刻环抱住陆景予的脖颈。 很快,她就被抱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陆景予迫使夏莯环住自己,微微俯身抵住她的额头,一字一顿刻意加重语气: “今晚,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夏莯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和陆景予同处一室了,但莫名觉得今晚的气氛不对。 她刚要说什么,男人却目光下移,嗓音微哑:“怎么穿着校服?” 夏莯脸颊立刻漫起一片红晕,结结巴巴解释:“我、我睡裙脏了,所以……那个,我、我先去换件衣服。” 说着便打算跳下书桌逃跑。 然而,还没付诸行动,就被陆景予重新抱了回来: “不用换,我喜欢。” 陆大少爷垂下头,果断覆住女孩娇嫩的唇,强调, “我特别喜欢。” * 夏莯很快就意识到陆景予今天与往常不同。 或许是晚上喝了些许酒,男人比平日多了几分侵略性。 没多久,夏莯就瘫软了下来,双腿只能牢牢地缠着陆景予才不至于让自己从书桌滑下去…… 突然,陆景予却再次把女孩拦腰抱起。 夏莯被吻得有些缺氧,但还是能分辨出是向外走去。 她茫然问:“去哪儿?” 陆景予语气异常平静:“去我的卧室。” 夏莯更加糊涂:“为什么要去你的卧室?” 男人眸底微暗,却没有回答。 夏莯高一时,偶尔来过陆大少爷的卧室问问题,但也就仅限于从门口到书桌的距离。 而这次,却被直接抱到了床上。 陆景予把女孩放好后就顺势压了下来。 他目光沉沉,看着穿着六中校服的夏莯,嗓音暗哑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因为我很久之前就想这样了。” 夏莯反应了半天才理解他的意思,不禁惊羞:“你高三的时候竟然……” 剩余的话被尽数吞没。 男人捏住夏莯的下巴,贪婪地不断加深索取。 夏莯渐渐慌乱起来。 男人的情动尽显无疑。 夏莯忐忑而犹豫。 她虽然一直都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景予哥哥……”夏莯努力偏过头躲开他的索吻。 陆景予停下: “怎么了?” 夏莯的脸颊发烫,不敢看陆景予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不自觉地攥紧床单。 陆景予望着身下女孩如小鹿般的清澈眼眸,抬起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将女孩蜷起的手指一根一根抚平。 最后,他捉住她的两只小手拉到头顶按住,然后低头轻吻她如蝶翼轻颤的眼皮: “别怕。” 夏莯的脑子‘嗡’了一声,全身都紧绷起来。 原来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真的打算…… 陆景予显然也感受到女孩的紧张,嗓音低哑柔声哄问:“不愿意么。” 夏莯抬起眼。 迷蒙灯光下,男人目光专注而深沉,宛若笼在薄薄晨雾中的无际海浪,迷人却危险。 夏莯的心理防线在一点一点崩塌。 面对如此美色,她确实毫无招架之力。 只是、只是…… 陆景予似乎看出了女孩的心思,把自己的手交到夏莯的手里: “如果你到时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 夏莯脸更红了,把头转向一旁,没再拒绝。 陆景予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女孩,然后俯身用牙齿咬住夏莯的校服拉链,缓缓向下解开…… 夏莯紧紧闭上了眼,有些承受不住这种亲密,很快便乱了呼吸。 卧室里气温不断升高。 陆景予唇齿间的淡淡酒气、刚沐浴完的清香,还有身上特有的雪松气息,如浪潮将夏莯完全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男人气息不稳:“小蜗牛……” 夏莯睁开眼底泛起浅浅潮意的眸子。 眼前的男人眸底晦暗不明,嗓音暗哑至极: “我要控制不住了……” 夏莯虽然尽力让自己平静,但当事情要真正来临,还是胆怯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不确定:“我,我……” 陆景予强忍着想毁灭一切的恶劣冲动:“没事,我去洗手间。” 说完,便准备起身。 然而,在陆景予离开前,夏莯却突然伸出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地拉住了男人的手臂。 第55章 第 55 章 这间卧室, 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是陆景予的独处空间。 在这里,他看书、刷题、编程、打游戏, 偶尔还会投个室内篮球。 然而, 除了关系比较铁的几个哥们,他很少让外人踏足自己的领地, 像是只高傲的雄狮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高三那年,他却意外破了例, 允许那个在他家借住的小姑娘到他的房间问数学题。 一开始,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同住一个屋檐下, 把小姑娘拒之千里之外可不是君子所为。 可渐渐的,他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常: 如果小姑娘有一段时间不来找他, 他竟然会反思自己是不是上一回讲题时态度不够友好。 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他甚至还在小姑娘紧闭的卧室门前徘徊过几次, 纠结是不是应该主动问她是否有题不懂…… 在温莯离开的那五年, 他明知道没有可能, 但每年除夕夜都会依照曾经随口做的承诺在她家楼下等她。 待除夕钟声响起, 待他确认那扇窗子不会亮起灯后, 才会沉默离开。 只是, 他离开后却从来不肯回这个家。 那时的陆景予,也不知道自己这份执著到什么时候才能减退半分。 最看不到光的时候,他甚至设想,是不是非要等到那一天,等她披上婚纱, 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走过红毯, 他才肯放手…… 他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他肯定会放过她,任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但他也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再也不会放过自己。 她,已经成了他一辈子的执念。 …… 此时,不算宽敞的卧室里,老旧的小床吱呀作响。 陆景予垂下眸,看着他深爱的女孩娇羞地闭上了眼,细密的长睫由于紧张如蝶翅般不断轻颤。 陆景予又看了看那只拉住自己手臂的柔软小手,嗓音沙哑至极: “你决定了吗?” 夏莯红透了脸,轻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但是也没有放手。 男人眼底的欲|望已经完全无法掩饰。 他抬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什么拆开包装。 接着,他再次俯身吻住了她娇嫩的唇: “小蜗牛,抱紧我。” * 夏莯就这样被拽入了一场激烈而璀璨的梦境。 耳边,是有节奏的沉重的风。 大颗大颗的雨滴溅在身上,滚烫的。 浪涛急涌,激荡猛烈。 几次几乎要被风浪掀翻,又被大力拽回…… 错乱无章的梦直至凌晨才堪堪结束,荒谬的细节却再次纠缠到了新的梦里…… 直至中午,夏莯才完全清醒过来,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服。 她稍稍一动,顿感身子异样,瞬间红了脸。 这时,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夏莯连忙闭眼装睡。 陆景予走到他的卧室门口,却站住了脚步。 纱帘还没有拉开。 薄薄的轻盈揽住了昨夜室内一夜的旖旎。 他的女孩仍闭着眼,白皙的小脸上却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绯红。 陆景予的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 他走到床边,侧坐下来,温柔唤她:“小蜗牛,起床了,早饭都热了两次了。” 夏莯不想理他,继续装睡。 陆景予目光落到女孩裸露锁骨和肩膀上的朵朵红痕,唇角微勾,低头去吻。 夏莯顿时瑟缩了一下。 陆景予立刻注意到了:“疼?” 夏莯想起某人失控的所作所为,不免有些许委屈,把脸转向一旁,表示拒绝。 陆大少爷一本正经道歉:“乖乖不生气了,昨晚是我没控制住,我知道错了。” 没等夏莯表示原谅,又为自己开脱:“可实在是情不自禁。” 夏莯:…… * 担心某人再次‘情不自禁’,也担心夏奶奶和陆景晟回来,夏莯吃过饭后便同意了陆大少爷出去吹吹风的提议。 看着路虎向槐城近郊驶去,夏莯好奇询问:“我们要去哪里?” 陆大少爷勾唇:“保密。” 夏莯:…… 五年多没有回槐城,夏莯只依稀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却猜不到目的地。直到车方向一转,山峦叠嶂映入眼帘,夏莯才猛然想到什么。 她划开手机屏幕,放大陆大少爷的微信头像。 这回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高一的寒假。 夏奶奶约了温见芸说要带两个孩子去槐城郊外,名义上是陆大少爷学业太紧,带出来散散心,实际上是老人想为孙子高考祈福。 那天,陆大少爷没有穿六中那身著名的冬季蓝黑色棉服,而是穿了一条修身牛仔裤加一件浅米色长款风衣,衬托得少年英姿勃发。 温莯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在心里小声嘀嘀咕咕:“这么帅的衣服架子,不给美术生们当人体模特真是太可惜了。” 温见芸和夏奶奶边走边笑着交谈,温莯在一侧拉着姑姑的手慢吞吞地走,陆大少爷则双手插兜跟在奶奶的另一侧。 两个大人主要是聊陆景予今年的高考还有搬家去宜平的事。 温见芸笑着说:“等小予高考完进了大学就该交女朋友了。” 夏奶奶刚要说什么,陆景予插话:“奶奶,这路越来越窄了,咱们别并排走了,挡着别人不太好,我扶着您在后面走吧。” 于是,接下来的路,改成温见芸带着温莯在前面走,夏奶奶和陆景予跟在后面。 小温莯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一颗小石子不知道从哪里飞来撞到了她的运动鞋上。 温莯没想太多,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没走几步,又一颗小石子撞到了她的鞋跟上。 小温莯困惑地四处打量,好奇这段山路为什么总会突然蹦出来小石子。 等第三次有莫名其妙的小石子跳出来后,夏莯听到身后一声极低的嗤笑。 温莯回头,只见陆大少爷还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眼睛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温莯:…… 暗自嘟囔了一句“幼稚”,便转回了头。 从山底到山顶,一路都是狭窄陡峭的石梯,夏奶奶走了一半累得只喘气,温见芸也有些气喘吁吁,于是夏奶奶摆摆手对孙子说:“小予,我跟你温阿姨就不上了,你带莯莯妹妹上去吧。” 后面的路程,小温莯认真地一步一步爬着台阶,陆大少爷吊儿郎当地跟在旁边,步速不快,但一步却迈四、五阶,温莯不由瞥了几眼少年的大长腿。 少年陆景予立刻捕捉到了女孩子目光,懒懒开口:“刚才在山脚下,你说我什么了?” 温莯顿时发懵。 明明见面以后还没说过话,她说他什么了? 小温莯摇头:“我刚才没有说什么。” 陆景予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你说了。” 温莯:…… 她眼角抽了抽,小声嘟囔:“那你可能……” 温莯本来想说“幻听了。” 但最后还是改成比较没有攻击性的:“听错了。” “听错了?”陆大少爷耳尖,立刻就听到了女孩的否认,少年轻哂,“小蜗牛,年纪不大,记性挺差。” 温莯:? 陆大少爷这才懒洋洋地解释:“就刚才山脚下,你回头看了我一眼,看嘴型说了两个字又转回头了。” 温莯这才回想起她发现陆大少爷踢小石子后嘀咕了一句‘幼稚’。 温莯立刻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是吗?我不记得了。” 陆大少爷逼近她:“温莯同学,做人要诚实。” 温莯:…… 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在陆大少爷面前造次,嘲笑他‘幼稚’,看来是被发现了。 温莯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低下头装起了鹌鹑。 陆大少爷却还揪着不放: “温小蜗牛,做人要有担当,怎么?有胆子说没胆子承认?” 温莯被这一句一句追问追得无话可答,干脆破罐子破摔:“那你说说,我说你什么了?” 陆大少爷闻言立即挑眉。 女孩平常一副懵懵的乖巧的模样,此时却跟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奶凶奶凶的,也不知道昨晚怎么睡的,额前几根刘海还翘了起来,陆景予莫名觉得心有些痒痒。 他本来想说:“你刚才说我幼稚——” 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变成了: “你刚才说我好帅。” 温莯:…… * 山顶是槐城号称最灵验的寺庙,不少善男信女们在虔诚礼佛。 温莯虽然没什么信仰,但夏奶奶说了要为高考祈福,夏莯便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诚心礼拜。 倒是被祈福的对象——陆大少爷,一转眼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等小温莯把东南西北一圈的佛都拜完了,才发现陆景予早已没了踪影。 她正想要怎么找他,突然,什么东西忽地落到了温莯面前。 温莯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去,正好踩到身后那人的鞋子上。 温莯一回头,陆大少爷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手里还勾着那个刚才吓她的小物件, 少年面无表情地陈述:“新买的AJ,今天第一次穿。” 温莯:…… 温莯从小包里抽出纸巾递给他,忍不住小声嘀咕:“是你先吓唬我的。” 陆景予轻哂,把那个小物件递到她手里,然后俯下身去擦鞋。 温莯接过来,才发现是一串从寺庙里请的挂坠。 鲜艳的红绳下端系着一枚小小的纯白翡翠——是一枚栩栩如生的小蜗牛。 陆大少爷擦好后站起身,把纸巾团成一团,一扬手,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然后他转头看向温莯:“怎么样,喜欢吗?” 女孩使劲儿点点头表达自己的喜欢。 陆大少爷满意地勾勾唇,狗嘴里吐出的却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呢,可不是白送你的。” 温莯:…… 立刻就觉得手里的挂坠没那么喜欢了。 陆大少爷双手插兜,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树枝上垂挂的一排排整齐的红色祈福牌:“帮个忙?” 温莯:……? 茫然看他:“可祈福牌都是自己写呀?” 陆大少爷振振有词:“这你就不懂了,别人帮写的更虔诚,更何况你现在对我有感谢之情,写出来会更加真心实意。” 温莯:…… 也不知道这大少爷一天天哪儿来的这么多歪理。 陆景予见温莯同意了,便拿出了事先买好的祈福牌。 一连,竟拿出了三个。 温莯:…… * 夏莯正兀自发呆回忆着当年为陆大少爷送上的三个愿望,耳畔传来陆景予低低的声音:“所以,现在应该恭喜我三个愿望都实现了。” 夏莯惊诧,转头去看。 陆景予正垂眸望着她,眸中满是当年温莯没有注意到过的温柔和爱意。 当时,小温莯只顾低头看着那三张祈福牌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问:“要、要写这么、这么多吗?”,却没有注意到陆大少爷的眼里只有她。 陆大少爷听到女孩询问,目光才稍稍偏开。 他努力憋着笑:“怎么?嫌多?” “没有没有。”对面的女孩立刻乖巧地把三个祈福牌都拿了过来。 陆景予还非常贴心地递给她一支笔:“不急,慢慢写。” 说完,就离开了,留给温莯独处思考自由发挥的空间。 实际上,他并没有走很远,只是绕到一棵粗壮的槐树下,假装低头刷手机,目光却时不时去看着那个刘海有些翘起的可爱女孩。 女孩子先是十分爽快地提笔写完第一个。 接着,她抬眼看天,认真思考了一阵儿,才写下第二个。 等写第三个时,女孩子明显开始挠头,似乎很费力的模样,想了许久许久才写完第三个。 等女孩子把祈愿牌一一挂好后,陆大少爷才缓缓走过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辛苦了啊。” 说完,便和温莯一起准备下山。 刚下了两个台阶,陆大少爷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忘了,我奶奶说这些佛都要拜一拜的,我刚才忘了,你先回去吧。” 温莯:…… 陆大少爷等确认女孩子离开后便回到刚才挂祈愿牌的树下,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新挂上的三个祈愿牌。 笔迹清秀整整齐齐,一眼就能认出是她家小姑娘写的。 第一个祝福: 祝愿景予哥哥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陆大少爷的唇角微微勾起,还算有良心。 第二个祝福: 祝景予哥哥越来越帅! 陆景予眼里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 这只小呆蜗牛,抬头看天想了好半天想出来的祝福,确实比第一个祝福要更受用。 陆大少爷笑着,翻出第三张祈福牌,心想也不知道那小脑袋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第三个祝福会是什么样。 然后他看到上面写的: 祝景予哥哥考上大学后找到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陆大少爷:…… 当时的陆景予,反复确认了半天,确认这个祝福是写给自己的,才冷冷地磨了磨牙: 行,你给我等着。 而现在,他轻轻低头,在女孩的额头印上一吻: 他,终于等到了。 第56章 第 56 章 半年后, 周呈以故意杀人罪被起诉,温见芸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夏莯在陆景予的陪伴下,异常平静地全程听完宣判。 之后, 两人按照之前约定好的, 来到温见芸长眠的墓地。 直到这一刻,夏莯紧绷的表情才终于有了松动。 她站在墓碑前, 看着姑姑温婉的照片颤抖着,却坚持着不肯落泪。 陆景予弯腰在墓碑前恭敬地放下一束花, 然后走回来并排站在夏莯身侧。 男人语气清冷;“莯莯姑姑,今天周呈已经得到了应有的审判, 您安息吧。”他又转头看向夏莯,将女孩的手紧紧地包在自己的掌心:“您也放心, 我会全力以赴对莯莯好的。” …… 等两人走出来时,外面阳光灿烂, 春光正好。 有清风拂过, 几颗纯白的槐花花瓣落到两人的肩上。 夏莯做了个深呼吸抬起头。 天空湛蓝, 槐花盛放, 又到了槐城一年最美的季节。 * 夏奶奶得知夏莯和陆景予在一起后, 并没有流露出喜悦的神色, 相反,担忧更多: “小予,那你可得对你莯莯妹妹好好的,不能欺负她啊,否则我就太对不起莯莯姑姑了。” 陆大少爷眉峰挑起:“奶奶, 怎么感觉在您心里, 您这大孙子相当不靠谱呢?” 夏奶奶破罐子破摔:“你以为你靠谱到哪儿去?” 陆景予:…… 相比于夏奶奶的思虑,陆景晟则一副受了伤的心痛: “夏莯小姐姐, 你竟然就是温莯!亏我之前还在奶奶面前替你维护,原来自始至终只有我是小丑!” 夏莯不太好意思地想解释什么,陆景予则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插话:“所以之前哥让你开两盒治脑子的药是真心为你好。” 陆景晟:…… 晚上,夏奶奶本来要留宿他们,夏莯还没有回答,陆景予已经替她拒了: “不用了奶奶,她明天早晨还要上班呢,我送她回宿舍吧,下周再过来看您。” 结果离开奶奶家后,某个打着送夏莯回宿舍的大少爷却径直把车开到了他在’蜗牛世界‘的住所。 司马昭之心显而易见。 夏莯红着脸拒绝:“我今天不去了,我还要复习呢。” 黎姐一直非常欣赏夏莯,总觉得这么好的孩子在她画室打工可惜了,于是把夏莯的画作推荐给了自己在宜平美术学院的老师。 老师对夏莯的灵气赞不绝口,询问夏莯是否愿意报她的研究生。 夏莯太惊喜了,连连答应。 于是这段日子她白天上班,晚上就在宿舍就认认真真准备考研。 陆大少爷却不为所动:“要工作、要考研也要有生活,况且,以你的实力,随便考考就能考上。” 夏莯:…… * 这晚,陆大少爷异常有耐心,前段表现得极尽温柔。 就在夏莯闭上眼做好准备迎接他的冲击时,陆景予却注意到了她蜷起的手指,不由好笑:“小蜗牛,都这么多次了,你怎么还这么紧张?” 夏莯被说中了心事,脸色绯红狡辩:“我没有。” 陆景予温存地一根一根抚平她的手指:“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把手指攥起吗?” 夏莯微愣:“有么?” 陆景予确定回答:“有。” 陆景予第一次将这个小动作与她的情绪联系起来是高三那年的元旦。 温见芸来他家做客时,聊天中给奶奶翻看温莯小时候的照片。 陆大少爷当时也想凑过去看看,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说,就来回在客厅和卧室之间晃来晃去,晃到最后,夏奶奶终于想起了家里还有个孙子,这才招手喊他:“小予啊,你要不要看看莯莯妹妹小时候的照片。” 某大少爷嘴上嫌弃着“小时候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步子却果断朝她们转了过去。 陆景予刚站在温见芸旁边,一眼就看到照片中的小女孩,和高中时的她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样的娇羞可爱。 陆大少爷单手插兜,保持着他一向面无表情的神情,目光却不错地看着地继续看着那些照片。 少年看着看着,眉头微微蹙起。 他突然发现,有几张照片中的女孩子,手指会不自然地蜷起攥着衣摆,而那些照片的共性,是她旁边有爸爸或奶奶。 陆大少爷之前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听奶奶絮叨家常时,却暗暗记下了关于温莯的家庭情况,奶奶重男轻女,爸爸想要个儿子再婚,却再次生了个女儿。 看着照片中女孩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陆大少爷心微微揪紧。 而真正让陆景予确认温莯紧张时会攥紧手指还是那年的除夕夜。 当他愤怒地把那两个小旅馆拉客的中年女人赶走后,回头看到女孩子正紧紧地攥着外套,没有戴手套的纤细手指苍白得毫无血色。 那一刻,陆景予告诉自己,以后只要他在,就不会让她再出现这个小动作。 重逢以来,他也是这样信守自己的承诺的。 每每看到女孩子蜷缩手指时,他都会想方设法转换话题,尽量不让她处于紧张状态…… 唯一的破例,是在他和她的第一夜。 不管他怎么温柔哄她耐心吻她,她都紧张地揪着床单不肯放手…… 陆景予以为等适应之后慢慢就好了,没想到两人水乳交融了这么多次,小蜗牛还是这副娇羞模样。 陆景予好笑地问她:“就这么紧张?” 夏莯偏过头:“才没有。” “真没有吗?”陆景予故意逗她。 夏莯使劲儿点了点头。 “行。”陆大少爷说着,坐直身子。 夏莯狐疑地看着陆景予从旁边拿过来领带,又伸手握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 夏莯一惊:“做什么?” 陆大少爷一圈一圈将女孩的手腕缠起:“做个小试验。” 夏莯:!!…… * 夏莯确实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小动作,所以当她双手悬空被绑在床头时,只以为是陆景予又打算解锁什么新姿势才编出的拙劣借口。 然而,瞬间被填充她下意识想攥住什么却只能抓到空气时,才惊觉内心的紧张到了极点。 没有着落,没有依托,她毫无疏解和安抚自己的方式。 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一种混杂着羞涩、紧张以及孤立无援的惊恐感彻底将她席卷。 “景予哥哥……” 她小幅度挣扎着,哭求着。 “嗯,我在。” 陆景予低头去含她的手指,体贴地给与她情绪的抚慰,眸色却暗得吓人,“小蜗牛,好好感受我。” …… 不知道空白了多久,夏莯才从极大的冲击力缓过神来。 始作俑者还一脸玩味地盯着她:“所以,是不是更紧张?” 夏莯羞恼,伸腿去踢他,却被陆景予一把握住脚踝顺势挤进来。 夏莯小脸惊恐:“不要了不要了,今天不行了。” 陆景予难得的好说话:“行,放你一马。” 夏莯有些惊诧,毕竟这件事上,他从来不听她的。 然后就见陆大少爷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小盒子摇了摇:“太不禁用了,又该买新的了。” 夏莯:…… * 五一快来了,夏莯大学时的室友大姐张罗着她们的战队再搞一次线下聚会,有对象的要带上对象一起凑个热闹。 夏莯第一时间报了名,还标注要带家属,战队里其他人顿时兴致勃勃,恭喜小美女找到了另一半。 夏莯又仔细看了看留言,发现DON’T没有回复,于是敲开小窗口:【你能参加线下聚会吗?】 对方却婉拒:【有些事去不了了】 夏莯略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再去劝说。 对方又发来:【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夏莯回复:【嗯,是的。】 DON’T接着问:【幸福吗?】 夏莯微微觉得这个问题不像是DON’T那种高冷性格问出问题,但还是认真回答:【很幸福】 DON’T依旧语气淡淡:【嗯,相信你能一直幸福下去。】 夏莯客气地发过去一个谢谢的表情,却总是觉得最后一句话有些奇怪: 不像是一句祝福,倒像是一句保证。 夏莯正发着愣,陆景予从书房走进来,伸手朝她的发顶呼噜了一把:“在干什么呢?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夏莯收起手机:“没什么,刚联系了一个队友,问他能否参加线下聚会。” “哦。”陆景予不在意地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把女孩打横抱起向大床走去。 手机掉落在地,夏莯不敢置信:“你不是说今晚要通宵吗?” 陆大少爷言之凿凿:“休息一下充充电。” 夏莯:…… 陆景予冲了澡重新回到书房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正如他所说,整个人神清气爽,一脸餍足。 陆景予翻看着刚才失踪的这四个小时里充斥着各种微信各种邮件,最后,目光却落到一条企鹅消息上: 是一只小猫拱手表情:【谢谢】 好友备注:小蜗牛 而他的昵称则是:DON’T 陆景予微微闭眼,想起那段最暗无天日的日子,程可可守口如瓶,他怎么也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直到有一天,像是有一道光划破了夜幕,他想到了他的游戏《极昼》。 与所有大型游戏一样,《极昼》需要实名认证。 其实那个时候,他不确定夏莯会不会玩这款游戏。 但堂堂‘蜗牛世界’总裁,还是调用了后台数据库…… 当那串熟悉的号码真的出现在屏幕上时,陆景予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他在无望的黑夜里踽踽独行了那么久,真的可以重新抓住光…… 等他利用职务之便‘非常巧合’地加入她们所在的战队时,陆景予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怕是有同学借用了她的身份证,他怕自己给了自己设定了这么高的希望,就差最后一步了,最终还是竹篮打水。 他克制着,焦灼着, 直到耳麦里传来熟悉的女孩的嗓音……《 》 【全文完】 第57章 第 57 章 夏莯考研初试是在12月末, 考场就在宜平美院本校。 走出考场时,冬季阳光正好。 夏莯缓步流连,想起陆景予大一时专门来这里绕了一大圈给她直播校园景色, 不由心底漾起暖意。 考试时手机关机, 现在重新开机才看到半个多小时前陆景予发来的微信: 【我到了,车停在校门口东侧, 出来时别急。】 夏莯唇角微抿,刚向前走了两步又接到陆大少爷的电话:“小蜗牛, 我换个了地方,你朝西走, 不到一百米有个巷口,你拐进去, 我在里面等你。” 夏莯不免狐疑:“怎么了?” 电话那边,陆景予语气凉凉:“我被我妈跟踪了。” 夏莯差点儿以为耳朵瞎了:“啥?” 陆大少爷依旧平静:“前几天奶奶打电话时不小心说漏嘴说我有女朋友了, 他们就立即飞回国了。” 夏莯:…… 不禁有些忐忑:“那, 那要什么时候见面……” 虽说现在夏奶奶和陆景晟都很喜欢她, 但是夏莯还从未见过陆爸和陆妈, 第一次见面还是很紧张。 陆景予则满不在乎地打断她的话:“别紧张, 暂时不用见他们。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 哪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夏莯:…… * 夏莯按照陆景予说的,出了校门朝西走,穿街走巷,终于在一棵粗壮老槐树的后面看到了红色库里南的影子。 远远看到夏莯走来,陆景予便下了车迎过去。 他接过夏莯的包包, 又顺势牵起她的小手:“考得怎么样?” 夏莯点点头:“还行。” 陆景予一脸得意:“我就说么, 我的小蜗牛这么强,随便复习复习就行。” 夏莯想起某几次晚上她打算复习时都被某人以此为借口搪塞了过去, 不由红了脸,小声嘟囔:“还有面试呢,竞争这么激烈,我不一定能考上。” 陆大少爷丝毫不担心:“放心,我然后给我爸吹吹风,他给美院捐个教学楼就行。” 夏莯:#¥%!…… 两人正说笑着,猝不及防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声呼唤:“大宝——” 顿时,陆大少爷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住。 片刻后,他的头仍然保持不动,只是幽幽地低声问夏莯:“你觉得,咱俩的速度能跑过劳斯莱斯不?” 夏莯:…… * 陆大少爷家里。 夏莯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瞄一眼厨房的方向,总觉得这么干坐着不合适。 而坐在另一侧的陆妈则笑着安抚她: “莯莯,你不用管他们,在我们家,男人下厨做饭是传统。” “嗯,等你以后嫁到我们家,可得要继续发扬我们家的优良传统哦。” 夏莯:…… 陆妈打扮很潮很洋气,对小辈儿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她和夏莯简单聊了聊,话题一转好奇地问:“刚才听大宝叫你小蜗牛,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呀?” 夏莯红了脸,老老实实解释:“我上高中时走路总慢吞吞的,所以,所以他……” “切,”陆妈不屑地骂了自己儿子一句,“这个烦人玩意儿,竟然高中时就开始欺负你。” 夏莯连忙摆手替陆景予解释:“没有、没有欺负的……” 这时,陆爸端菜过来,话题暂时中断。 饭桌上,陆妈和夏莯坐在一侧,热情地不断给夏莯夹菜,陆爸也温和地问了几个问题。 等他听说夏莯正在考研,便追问了句:“美院研究生难考吗?” 夏莯坦诚回答:“挺难的。” 陆爸看了陆妈一眼,确认过眼神后,看向夏莯:“哦,没关系,不要有什么压力,年后我去给美院捐栋楼。” 夏莯:……!! 饭桌对面,陆大少爷立即冲她挑了挑眉,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势在必得模样。 夏莯完全不敢承这个情,慌得脖子都红了,说话也语无伦次:“不不不,谢谢您们了,我我我……” 陆妈亲切地又给夏莯盛了一碗汤:“莯莯,你不用这么跟我们生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说我们挣了这么多钱最后还不都是全留给你的,捐栋楼而已,小意思。” 夏莯:…… 这回吓得连饭都不敢吃了。 陆大少爷也觉得自己亲妈这番示好有些太过了,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妈,你还有个活着的二宝呢,全给我们了,是不是不太合适……” 陆妈:…… 宠妻狂魔陆爸连忙给老婆解围,生硬地岔开话题:“那个大宝啊,你那个小蜗牛公司最近怎么样了?还苟延残喘着么,要不要爹发发善心收购了?” 陆景予;…… 还没来得及反驳,陆妈像是找到了新的话题可聊,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他爹啊,你知道为啥咱儿子当初给他那小公司起名叫‘蜗牛世界’么?”陆妈指了指身旁的夏莯,“因为他高中时就给莯莯起外号叫‘小蜗牛’。” 夏莯呼吸一滞。 她在第一次听到陆景予这家公司的名字时,根本不敢奢望跟自己有关,尤其是后来看到公司的专题报道,解释名字的含义是‘希望公司能像蜗牛一样坚定而扎实地向上攀升’后,她就更没有往自己身上想过。 陆爸立即看向陆景予,一脸欣赏:“行,儿子跟我一样专情。” 夏莯:…… 刚想解释什么,就见陆景予抬起酒杯给陆爸碰了一下,语气淡淡:“嗯,您遗传的。” 夏莯:? 等晚饭吃完,陆爸和陆妈便满意地离开了。 离开前,陆妈特意逮住自己儿子厉声嘱咐:“节制一点儿,人家女孩子难得愿意和你在一起,别给欺负跑了。” 陆大少爷舌尖顶了顶侧颊:“谁说我不节制了?” 陆妈哼了一声:“从高中时就惦记上了,分开了这么多年刚追到手,我信你还能忍着?” 陆景予:…… * 知子莫如母。 当晚,陆大少爷果然又没有节制。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温度却一节节攀升。 主卧内,柔顺封闭的床幔无风自动,仔细听去,隐约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娇|喘和低泣,偶尔夹杂一句忽地变了调的‘景予哥哥’…… 夏莯不知道陆大少爷是不是因为这一周多没有做,今晚特别奋力,享受到将近凌晨才堪堪放过她。 瘫软成水时,夏莯才终于有机会问了那个问题:“为什么给公司起那个名字?” 男人俯身在她耳边回答:“因为,想让你知道,我在哪里。” 夏莯已经累到脱力,没有多余的精力理解这么难懂的答案,很快便抵抗不住困意的来势汹汹…… 陆大少爷为女孩清洗干净后,重新抱回床上,抿好被子又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确认女孩熟睡后,他才去客厅喝水。 他端着杯子,长身挺拔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雪花纷纷扬扬,在鹅黄的路灯下肆意旋舞。 远处,‘蜗牛世界’幽蓝色Logo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陆景予目光深邃,温水一点一点润口,旧时光一寸寸浮现: 那时的他完全无从获取她的下落,他不敢换手机号,甚至不敢改微信昵称和头像,只怕有一天她突然想找他了。 那时的他,但凡有陌生电话没有接到,无论归属地有多么离谱,都要打回去确认; 但凡有陌生号加他微信,他也果断通过,所以他确实像个顺风车司机,微信好友多得夸张。 后来,当决定为公司起名时,他果断选择了和她相关的含义——含义就是他一直努力创造着和她有关的世界。 他想,如果有一天她能看到公司的名字,就会知道他在哪里。 她若始终没有回应,他就权当她还未看见。 但她若有一天肯回头, 无论高山深海,他就会拼力奔去。 奔向他年少时独一份的欢喜。 奔向,他这一辈子的执念。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