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桃花》 第1章 Chapter 1 《阴桃花》 2025.11.5/漆温 晋江文学城。 是夜。 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没任何预兆地席卷整座城市,既野蛮又无理地摇晃绿植,树木扭曲被迫弯下腰,发出阵阵呜咽声。 梁望初歪着脑袋,从黑暗尽头出来,她将手机夹在肩头接听电话,两条手臂还不停往帆布包里收拾文件。 又继续对电话另一头的人恭敬回应。 “您放心,明天我一定给出合理的方案,绝对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 “...好的,我知道了,实在抱歉。” 电话挂断。 梁望初刚走到大门,一股强风迎面鼓动,夺走周遭的空气,带来强烈窒息感,她脚步顿感虚浮,险些没站稳脚跟。 保安大叔见况,旋紧保温杯盖,在亭内问道。 “小梁啊,又是你最后一个下班啊。” 梁望初回视,脸上有些挂不住表情:“...对。” 她有点想捂脸,也不知是这周第几次被留了。 “这风啊雨的,说下就下,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可要小心点啊。” 梁望初笑了笑,抬起帆布包往头上罩,做好助跑准备,一口气跑到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她笑了笑,丢下最后一句话。 “您放心吧。” 保安大叔刚从墙角拿起立着的伞,人就跑没影了。 他还在纳闷:嘿,这小姑娘... 这一路狂奔,身上淋了不少雨水,不过还好赶上最后一躺末班车。 她是这趟公交的第二个乘客。 梁望初挑了个比较靠前的位置坐下,掏出几张卫生纸随意地擦了擦,这时手机就在包里闷闷震动几声。 是好友吴韵的消息。 【还没下班吗。】 【你们老板也真的是。不过就是会议上拿错方案文件了吗?至于把你单独留下。】 【实在不行你就把那工作辞了,我看你最近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梁望初掌心团紧纸巾,伸出五指在屏幕上划拉,一一回复。 【下啦下啦。】 【没事,本来也是我的问题。】 【再看吧。这年头工作也挺难找的,能忍就先忍着吧。】 对面似乎也没想到她回消息能这么迅速,发送出去没多久,上面就显示着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 【还做噩梦吗。】 【需不需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梁望初对此笑了笑,总觉得小题大做了。 【不用,做梦而已,去医院就有点夸张了吧。】 吴韵一瞧她这话,立马来劲,噼里啪啦打过来一堆字。 【夸张?哪里夸张,你不知道现在的人精神压力有多大,一点小病小痛一去医院查,没准就是埋在身体里的隐患,你可别不当回事。】 梁望初了解吴韵的性子,知道她在关心自己,但却不想让她太忧心,转而撂开话题。 【好啦,我知道啦。我有点困,想先眯会儿。】 这条消息发送完毕,对方再没了回音,也不知忙什么去了。 放下手机,梁望初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疲惫地靠在车窗上,静静感受车身震动跌宕摇晃,雨水急促地敲击玻璃窗,随即聚成一颗一颗晶莹的水珠,渐渐模糊眼前景象。 窗外一片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好像丝毫不受风雨影响。 一分一秒过去,梁望初眼皮上下打架,困倦之意瞬间吞没她的意识。 她慢慢陷入沉睡中。 那个人又出现在她面前。 他似乎知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眉眼温柔,笑问。 “望初,你们公司老板又把你留下加班了?” 梁望初依旧如前几日一样,任她怎么努力也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 她下意识反问一句。 “你怎么知道。” 那个人再次扬唇,满眼是她的身影。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生活中频繁出错的缘故,令梁望初本来温和的脾气变得有些急躁不耐。 “...你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睡梦中。 男人面色不变,从容不迫。 这次,他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 “许魏承。” 他顿了顿,停留一会儿,续道。 “...望初,我知道你不记得。” 梁望初察觉到对方的神色逐渐黯淡下来,没了色彩光泽。 许魏承... 她念叨一遍又一遍,用力去嚼碎这个名字,拼尽全力想要印进脑海里,生怕自己醒来便忘却。 “我们...认识吗?” 她不确定性地再次问道。 那个人却不再言语,静默地立在那儿。她想往前靠近几步,但她无论抬多少次腿,都始终停在原地,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望初,不要再睡了,你到站了。” 他冲她笑了下,温柔提醒一句。随即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梁望初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 “...小姐?小姐。” 她倏地睁开眼,光洁的额头在不停冒汗,窒息感笼罩鼻息,使她呼吸不顺。 “...小姐,你没事吧。” 司机师傅面露难色,询问一声。 而她的手还死死拽着人家的衣襟不放,被旁人看去还以为她正要对公交司机大打出手。 梁望初赶忙收回手,不断向他致歉。 “没事,终点站到了。我叫您半天了,您坐在那儿没反应,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怕您出事。” 她挠挠乱糟又湿热的头,一把抓起帆布包,弯腰退出。 梁望初下车后,没多久另外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也跟着下了,男孩脑袋上兜着帽子,背着个书包,与她往反方向的路走去。 梁望初没太在意,以为是上补习班的孩子,上课上到太晚,现在才放学,又和她刚好是同一站下车。 风雨停歇,喧嚣褪去。 这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梁望初拖着疲惫困倦万分的身子,回到了出租房,正打算摸出钥匙开门,后知后觉才发现里头亮着灯。 梁望初第一反应是家里进了贼。 她顿时警觉起来,进入一种防备御敌状态。梁望初抄起走廊角一把湿透了的扫帚,抵在胸前,摄手摄脚地握住门把手。 她深吸一口气,做足准备,冲进去,却发现一对夫妻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她家沙发上,场面看上去其乐融融,仿佛她是外来者,闯进了别人家里,打搅一家人的相亲相爱。 “...爸妈,你们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梁望初肩膀松懈,重重喷出沉重温热的鼻息,她将扫帚丢弃原位,耳边是母亲埋怨无聊的聒噪音调。 “你这孩子,我要是早跟你说,你还会见我们吗。” “肯定又是跟前几次一样,推三阻四,找工作的借口来搪塞我跟你爸。” “要不是我们去找的房东,问的她备用钥匙,你爸妈今晚可不得在外淋雨风晒的。” 梁母刚从厨房出来,还端着一壶泡好的茶,她咂舌,瘪瘪嘴,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向她诉说道。 梁望初经受一天工作上的曲折坎坷就算了,下班还很不巧的撞上大雨大风,身上都差不多淋湿了,回来后却发现自己的屋内有人,她的父母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擅自开门,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在她出租屋内随意地走动。 这么晚才回来,他们也知道外面下雨。可就算是这样,他们都不曾关心问候她一句,回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句指责。 梁望初瞬间觉得心烦意乱,令她的忍耐值几乎抵达顶峰区域。可夜深人静,街坊邻里都休息了,考虑到隔音问题,她还是强行压低怒意,僵硬地开口。 “你们在外头受风吹雨打是我害的吗?是我非硬要你们来南城找我的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他们三人共同营造起来的宁静和谐。 梁母在茶几旁招呼那陌生男人的笑意霎时僵住,梁父点烟的动作也稍有停顿,那男人也好面子,遇上这种情况,面上表情挂不住,快要坍塌。 梁母抬手在空中划拉两下挥臂,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没看到有客人在吗。” “进大城市了就是不一样,翅膀硬了,也学会顶嘴了。” 梁父泰然自若,往后一靠,坐在那儿吞云吐雾,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压迫感。 这是曾经梁望初最惧怕的模样。 可现在,梁望初早已长大,不再是他们眼中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女孩。 有时候回想起来,她可真想笑,从前的自己竟然被这寥寥几个词将她圈禁起来。 “请你们出去,我现在要休息了。” 她缓神,极其镇定地从口中蹦出这句话。 硝烟四起,愈发浓重。 陌生男人恰好站起身来,帮忙打了个圆场,从中斡旋。 “...那个,阿姨叔叔,要不然我们先出去吧,我给您二老订好了酒店,不远,就在这儿附近,梁小姐这边也不方便留宿。” 男人说完这话,果然起了效果。 梁父梁母站起身,略微收拾一下,嘴里还念着:“还是小李考虑周到,不像我这女儿,真是不像话,叫你看笑话了。” 梁母一边冲那男人赔笑。对此,那男人不知说什么,只是礼貌微笑回应。 闻言,梁望初不可抑制地想笑,而她也确实没能控住,直接笑出了声。 “既然他考虑得这么周到,那就认他做儿子呗。这不是你们一直心心念念的吗?” 几个经过她身边时,听见这话,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她看,梁望初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重重关上了门。 过了好一阵儿,铁闸门留下的余音终于在空中散尽。 而她也听见了门后二老的斥责痛骂声,那男人还在好言好语的安抚,这倒是衬得她里外不是人了。 梁望初呆滞在门口,盯着客厅里的一片狼藉,笑出了眼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 1 第2章 Chapter 2 约莫凌晨五点左右,一束微小的光亮悄然穿过窗帘缝隙,稳稳落在一张单人床上,外头鸟啼声不绝于耳,没多久又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一截树梢左右摇晃。 梁望初一整晚都没太睡好,她咳嗽着掀开被褥起身,脑袋昏昏沉沉的,也忘记了开灯,一路摸黑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水还是梁母走之前烧好的,却不是给她喝的。 水已经有些见凉了,剩下一些余温。 梁望初没在意,只觉面红耳赤,头重脚轻的。她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步履毫无章法,急匆匆地回到卧室躺好。 梁望初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世界在围着她打转似的,意识漂浮在水流中游荡,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她迷迷糊糊的,身体又热又冷。 一只冰冷的手伸过来,翻着手背轻轻柔柔地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梁望初的脸滚烫泛红,感受到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凉意时,身体里散发出的热源瞬间被浇灭。 她舒服地嘤咛一声,不自觉地挪动几分。可惜很快,这种冰冰凉凉的触感下一秒就消失了。 梁望初紧皱眉头,耳边传来一道温和柔音,声音如同穿过幽林山谷,一下子在她耳畔旁化开散尽。 “望初,你生病了。” 她听见了。 梁望初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却是勉强地开了条缝,她能感受到那个人就坐在床边,距离她不远的位置。 “...我、我生病了吗。” 这一开口,连她自己都有些被吓到了。 好奇怪。 她已经很久没生过病了,都快忘记生病发烧是什么样子了。 总之她现在很不好受。 “以后不要淋雨睡觉了。” 不知道为什么,梁望初觉得,他的声音让她感到很舒服和安心,全身的筋骨都放松下来,稳稳当当地贴在床上,不再感到虚浮悬空。 她看不清他,而他眉目含笑。 “你是...许魏承吗?” 恍惚中,梁望初记起来这个名字。 “嗯,是我。” 梁望初虚弱一笑,略显苍白:“...你又来了啊。” “我一直都在。” 他的语气又轻又柔,像电锅喷洒出来的水蒸汽,手指混入其中时,温温热热。 闻言,梁望初歪头,表示疑惑地问他。 “那我怎么看不到你啊...” 对方再次陷入一阵寂静沉默,他没有回答,不一会儿,他就消失不见了。 她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昏睡了过去。 ... 梁望初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手机藏在枕头底下,震动个没完没了,闹得她头昏脑涨。 梁望初顺着动静摸到了手机,眯眼把手机放在耳边,接听电话。 “诶呦喂,望初你可算接电话了。” 是他们组沈姐的声音。 “...怎么了吗?” 她闷声问,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还怎么...”沈姐顿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等等,你生病了吗?” 梁望初没这个意识,抬手碰碰额头,什么也没感觉出来。 “好像吧,挺难受的。” 说这话时浑身乏力。 “老板发飙了,会上你没在。” 沈姐叹了口气,认命道,“算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我帮你请假。” “...嗯,谢谢沈姐。” 电话挂断,梁望初瞄了眼时间,她居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老实说,她不是一个会睡到大中午才起床的人。 今天纯属是例外了。 手机里消息一大堆,她瞥见了父母集体轰炸消息框,时间断断续续的发个没完,估计被气到了,一晚上也一样没睡好。 最后一条消息是:【总之,人家小李来都来了,你必须约人家去吃顿饭,加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梁望初丢开手机,双手撑床坐起身,太阳穴那块突突跳不停,头痛得厉害,她摊开掌心摁了摁脑袋,穿上拖鞋来到厨房。 她刚想倒水,拿起台面上那只玻璃杯时,脑海里闪过几个断断续续的画面。 她昨晚...起过一次? 紧接着,又出现那个人。 许魏承。 很不可思议,她竟然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 梁望初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了。 她顿时感到脊背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顾不得太多,跑回房间抓起手机,翻了半天还是选择给好友吴韵发消息。 对方很快就回复她,甚至比她还震惊激动,直接甩了条语音过来。 “妈耶!你真见鬼了?” 她拔高音量,尖叫一句,惹得梁望初拿远手机。 【应该不是吧...】 她比较信奉科学,不太相信鬼怪之说。 吴韵:“那还能怎么解释,连续一星期都梦到同一个人,现实和梦境你都要分不清了。” 梁望初没回,思考一会儿,缓缓打过去一行字。 【他说,他叫许魏承。】 吴韵:“我去,连名字都记得。梁望初,你这是遇到阴桃花了吧!” 梁望初很淡定:【你认识吗?】 【谁认识鬼啊!!】 吴韵狠狠打过来五个字,语气特别使用两个感叹号强调。 梁望初视线失焦地落在前面光洁的地板上,双腿有些蹲麻了,继续起身重新烧了壶水,等待的过程中,她的感受和情绪还笼罩在那个梦里,没有抽离出来。 她一直念着这个名字,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记忆。 水烧开了,梁望初搜出家里的常备药,剥开锡箔纸,取出几颗退烧药,就着热水咽下去,沸水烫麻了舌尖,五指并拢成扇不停往自己嘴巴输送冷风。 下一秒,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梁望初开了门,发现是昨晚那个跟着她父母一块来的男人。 她想了想,他恐怕是他们带过来和自己相亲的人,也就是梁母消息中所说的小李。 对方露出一个不失为礼貌的微笑,开口询问一声。 “您好梁小姐,方便进去吗?” 他自己昨晚就已经进来过了,现在还说这话... 梁望初没回答,只是往一边侧身,让了条道。 那人还拎着一箱纯牛奶进来,他放在了玄关处。 “抱歉,打搅了。” 梁望初摇头,“没事。” “你生病了吗?” 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梁望初抬手触碰自己的脸,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昨晚梦里那只手的温度。 “...有点儿。” “吃过药了吗。” 梁望初没说话,视线落在了台面那堆药上,男人也跟着看过去,一目了然。 说实话,梁望初不太想搭理这人。 不仅仅是因为昨晚,她这个人也比较慢热,话少,不太会跟男生相处。 “还没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梁小姐你好,我叫李文亮。” 听见这话,梁望初勉强一笑:“梁望初。” “我知道,是你父母告诉我的。” 那必然的,他们甚至都没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把陌生人带到她屋里了。 “嗯,我爸妈呢?” 梁望初语气始终淡淡的,目光往屋外瞟去。 “叔叔阿姨有事先回去了。” 也是,家里还有个儿子要照顾。 他们肯定要赶回去。 想到这儿,梁望初的心慢慢沉入湖底,身体异常冰冷,牙齿打颤发抖。 李文亮察觉她不对劲,语气关切地询问。 “梁小姐你没事吧?”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 她摆摆手,拒绝。 说话间,梁望初的手机又传来一声震动,她亮屏一瞧,是梁母打来的电话。 梁望初思忖几秒,最终还是接听。 “初初啊。”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梁母这会儿也是放柔了语气,暂时让步。 梁望初清楚她父母的秉性,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只会觉得是不想跟自己的女儿斤斤计较。 不然会显得他们心胸狭隘,不大度。 “嗯。” 她低垂眼睑,应声。 “见到小李了吧?” 梁望初余光瞥他一眼,“见到了。” 听见这话,梁母激动的语气几乎快要溢出来。 “那孩子挺不错的,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说到这儿,梁母想到什么,又压低声音,好心提醒她:“这孩子眼光挺挑的,你要好好表现,否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都找不到这么顶好的男人了。” 听筒传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搞笑。 梁望初没崩住,冷嘲地勾唇,什么话也没说。 “昨晚你那些话,你爸爸可气得不轻。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回一趟家好好跟你爸赔个不是,最好是能跟小李一块上门,你爸气也消得快。” 说到这儿,那边传来一阵嘟嘟声,估计是有电话进来了。 她猜应该是她那不成器的弟弟。 梁母简单交代几句就急忙地掐断了通话,梁望初没在意,回身看向身边拘谨站着的那人。 “李先生,您先坐吧。” 话落,李文亮才敢落座。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她昨晚发怒的一部分原因出在哪儿。 所以,他一进门没她的招呼也不敢轻易再落脚。 李文亮还是坐在昨晚那个位置上,梁望初将手机搁置在茶几上,转身往厨房而去,她站在岛台前,继续用刚才烧好的开水,学着梁母一样给他泡了茶。 而这时,好巧不巧的进来一条消息,屏幕亮起来,消息明明白白躺在锁屏界面。 吴韵:【你说那人叫许魏承?怎么样......】 后面的那句因为放不下而自动被系统屏蔽掉看不见了。 梁望初过来时,刚好撞上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手机上,李文亮大概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对于这事,梁望初倒是不是很介意。 然而,紧接着,李文亮对她说。 “不过,你们是在聊许魏承吗?” “你认识他?” 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听见这名字,梁望初呼吸一窒,心脏都漏掉一拍,脸上终于呈现出波动的情绪和激烈的反应。 他看着她点点头,愣怔回道。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第3章 Chapter 3 梁望初送走了李文亮。 临别之际,两人互加了联系方式。 他说,他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个人,需要回去跟家里人协商确认一下,以免闹了一场乌龙。 虽然梁望初不清楚具体,她也不好过问。 李文亮看了看时间,琢磨着人也见完了,刚好得回去。 梁望初有些懊恼,觉着自己昨晚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都没来得及尽一次地主之谊,他送牛奶又麻烦他查信息。 对方却笑了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说,没事,下次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铁闸门重新被关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梁望初深刻感受到埋在胸口处的那颗心脏,跳得异常剧烈。 那个男人连续纠缠她一个礼拜,频繁将她困在梦魇中,搅得她连现实都不太安宁,属实影响到日常生活和工作。 没想到,这个人还真能在现实对上号。 连梁望初都不得不信沾神秘学了。 她想着,若是真能找到这个人,她一定得去找他问清楚,想问他是不是认识自己,或者说是不是在哪方面遇到什么难事。 如果可以帮得上的话,她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梁望初摇头晃脑,嗓子像吞了刀片,每吞咽一次都会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又哑又沉。 她趿着拖鞋,回房,打开电脑,将昨天落下的方案又仔细审查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转发给了沈姐。 对面大概在忙,等待很久也没下文。 梁望初干脆蜷缩在被窝里,打算继续眯会儿。可能是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躺了许久都没能睡着。 她枕着脑袋,侧身动了动,静默地盯着床边空荡荡的位置。 又想到了那个人,不免怀疑。 许魏承... 他真的存在吗。 ... 梁望初没有睡着。 一张脸深深趴进枕头里静心凝神,吴韵给她拨来微信语音通话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她感觉好很多,身体逐渐恢复正常体温,梁望初一接电话,吴韵表现得一惊一乍。 “望初,你不在公司吗。” 也不知道吴韵站在哪个风口处,一阵阵刮得哗哗作响,几乎埋没了她的声音。 “嗯,我发烧请假了。” “怪不得我去找你,你同事说你不在。”吴韵又递过来一句关心,“还烧着吗?吃过药了没,好点了没。” 梁望初搔搔头,“不烧了,好多了。” “那你现在出来。” 吴韵语气暴露几分灵悦。 瞧那平时的一贯作风,梁望初不由得下意识警觉起来:“干什么?” “你来了就知道了嘛,我在嘉尚广场东南门这边等你哦!” 吴韵似乎怕和她再多拉扯,报个地址就断掉了通话。 梁望初呆愣地杵坐在床上,脑子里还一团浆糊。 ...她又在搞什么奇思妙想呢。 梁望初简单收拾一番,穿上一件浅粉色大衣、戴上一条红围巾就出门了,她刚下楼,一阵穿堂风呼啸而过,划掠她的脸颊,冻得瑟瑟发抖。 梁望初拢紧大衣,手指僵硬地在屏幕上滑动打车,这会儿已经过了公交车最佳时候,她怕吴韵在那边等得太久,于是选择打车过去。 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她面前,梁望初开车门,低头弯腰坐进去,跟司机报去一串手机尾号。 车子徐徐行驶,司机师傅驾车闲着无聊,随手点开了中控屏的电台新闻播报,里边的女播报员字正腔圆,沉稳庄重地吐出一篇最新资讯。 “上个月十号,一名外卖员在给顾客送餐食的途中,于十字路口被一辆违规闯红灯车辆相撞,伤势情况严重。尽管医护人员全力抢救,仍不幸离世。” 播报员语调清晰,语气充满敬意和肃然。紧接着,她又缓缓转折道。 “然而,他却在生命的最后弥留之际,依旧签下了一份器官捐献志愿书。” “这不仅仅是一份文书,更是他留给世界唯一的礼物,也给予了他人活下去的希望。除了祈愿逝者安息,更应向这位在生命终点依然选择照亮他人的外卖小哥,致以崇高的敬意。” “另外,涉事司机已被警方控制,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新闻还没播放完,司机师傅不耐烦地切换到下一个频道,并且对此不屑地嗤笑一声,嘲讽道。 “还捐献器官,真以为自己是活菩萨呢。” 意识到车内还有载客,司机师傅抬眼看眼后视镜,向梁望初寻求认同感。 “你说是吧,小姑娘。” 这个司机师傅面相不善,可能是因为工作上的诸多事宜,从而引起不少戾气和躁怒。对什么事都一副高高在上,指手画脚的样子,仿佛自己脱离世俗,站在道德制高点。 梁望初握紧手机,扯扯唇角,低嗯了声,算是给出了回应。 出门在外,她不想给惹祸上身。 否则,对方很有可能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十分钟后,抵达嘉尚广场,梁望初道声谢,在手机上完成支付后便匆匆离开,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扫视好几圈,终于锁定目标。 今天还是工作日,嘉尚广场人不多,不会很拥挤。 吴韵站在石柱下,踮起脚尖朝她挥手,梁望初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梁望初肩膀塌陷下去,她病还没好,嗓子不舒服,还有点咳嗽。 她无奈,看吴韵的眼神抬了抬,道。 “把我约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吴韵嘻嘻笑,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说话轻快。 “你就跟我走吧,听我的准没错。” 梁望初不清楚她要搞什么幺蛾子,只得跟着她一路走。拐过一个弯后,她们在一个地摊前停住脚步。 那是一位老人,他衣衫褴褛,身上挂着一个军绿色的布袋,左眼紧密黏合在一块睁不开,一双手枯槁皱黑,颤颤巍巍地在冷风中坐着。 他面前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布,上面东西摆放整齐,有一本被翻旧脱落的书、罗盘和几枚铜钱,还有一些用于占卜算命的东西,她没见过。 这一见,梁望初瞬间明白过来吴韵电话里神神秘秘说的是什么。 她瞟吴韵一眼,偷偷在她耳边低语。 “那个叫什么许魏承的不是这段时间总纠缠你吗,我就想着,这一定有问题!” “于是,我就想着带你过来瞧瞧。”吴韵预料到她会说什么,一并给她回答:“你放心,要是不管用也没事,我们就权当乐呵。” “你就安心的配合一下嘛,我交了钱的...” 说完,吴韵私底下双手合十,呈现乞求姿态。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梁望初重重叹气,没再说什么,只好坐在脚下那只矮凳上配合一番。 过了一会儿,那算命老先生行云流水般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又将几枚铜钱悬在半空撒在地面上,落出个她们都看不懂的方向。 结束后,老先生终于开口问她。 “小姑娘,可是亏钱了?” 梁望初茫然,抬头看了看吴韵,吴韵的双手搭放在她肩膀上,示意她放宽心。 “...没有。” 她从来不借钱,更不可能欠别人钱。 “那就是亏情了。” 这话说得梁望初更糊涂了。 她母胎单身一个,长到现在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说谈恋爱。 这下子,换吴韵站不住了。 “大师,您可别乱说啊,我们望初没谈过恋爱。” 她撇撇嘴,为好朋友正名。 老先生没为她的举动而感到冒犯,又语重心长地对梁望初道。 “小姑娘,你切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否则,你会遭到反噬感到很痛苦,精神受磨,从而错乱。” “至于那个人...” 他意味深长地朝旁边空地一看,又了然地笑了笑,回望她,继续道。 “他还有未了的心愿,等时机一到,他自会离开的。”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静静等待即可。” 老先生说到什么反噬、精神错乱那儿,吴韵就听不下去了,她一把将梁望初将凳子上拉起来,把钱丢给了他。 “...什么精神错乱,你这老头儿都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们望初身体健康平安,说这种话咒谁呢?” 说着,吴韵就把人带走了。 一路上反而自己被气得够呛,梁望初见她都要气得冒烟了,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刚刚那老头说话真不中听!” 吴韵气呼呼的。 反倒梁望初无所谓,摊开手掌,很淡然的样子。 “没事啊,我没把他的话放心上,而且不是你硬要我来的吗。” 这确实是。 吴韵没理儿,萎了下去:“...后悔了。” 非但没能解决问题,还惹得一身骚。 晦气。 呸呸呸! 她们四处逛了一圈,吴韵察觉出有一个身影一直晃悠在她们周围,吴韵警惕性高得很,干脆利落得揪出了那个人。 是个小孩。 他穿着一身黑红校服,被迫被吴韵扯着耳朵出来。 “说!鬼鬼祟祟干什么。” 那男孩被揪得疼,直“诶呦诶哟”哀嚎两声,他眯着眼,声音清脆。 “..我没跟着你!我是跟着这个姐姐的。” 男孩抬手一指,方向给到梁望初那儿。 梁望初一脸懵,眉头下沉,不明所以。 她见他有点眼熟,貌似是昨晚跟她一起坐公交车的那个校服男孩。 ... 肯德基店内,客人较为稀少,也就寥寥几桌正在安静用餐,店员还在制餐区忙碌不休。 眼前的小孩左手一只炸鸡,右手一个汉堡,吃得不亦乐乎,像是饿了几百年才放出山似的。 吴韵双臂并拢搁在方桌上,一脸警惕性地盯着他看,怀疑是一场讹诈阴谋,而她正等着作案团伙现身。 反正,她们就待在这肯德基店里,晾他们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乱来。 “慢点。” 他吃得急,梁望初怕他噎着,将手边的一杯可乐递给了他,小男孩伸手接过,猛吸一口,这才缓过来。 “你说你叫姜思桐?” 梁望初问道。 姜思桐狠狠咽下嘴里咀嚼的食物,重重点头:“是的,望初姐姐。” 梁望初被这小孩逗笑了,又问他。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认识你。” “望初姐姐,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呀。” 姜思桐说话一板一眼,颇有几分小大人的姿态。 “姐姐,我记忆力很好的,我看过你的照片,虽然很模糊,但我确信,在哥哥手里那张照片就是你。” “死小孩,什么哥哥姐姐的,少攀关系,吃完东西就赶紧回学校好好学习,不要再出来骗人了,不然就揍你。” 吴韵还是怕有预谋陷阱,威胁着握紧拳头。 而姜思桐一点儿也不怕,继续自顾自地埋头吃东西,一边又含糊道。 “随便你。魏承哥哥不在了,我也不想学不想考了,反正这些荣誉都会被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勾勾手指就能拿走,我觉得也没什么意义了...” 魏承哥哥...? 许魏承...吗。 “思桐,你说的魏承哥哥是叫许魏承吗。” 闻言,姜思桐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对呀,望初姐姐,你记得他?” 梁望初笑着,摇摇头。 “你说魏承哥哥不在了,你能告诉姐姐,他去哪儿了吗,我想联系一下他。” 说完,对方无声沉默下来,连吃东西的动作都好像按了暂停键。 梁望初还没察觉,桌上的手机传来一则讯息。 她点开一看,是李文亮。 【梁小姐,我查到了关于您口中的许魏承先生的消息。】 梁望初看到这条消息,喜上眉俏,正打算回复他,耳边就传来一句不疾不徐的稚音,却沉稳而有力—— “你联系不上他了。” “他死了。” 梁望初手一僵,停在半空,手指冰凉泛冷。这道声音如雷贯耳,好像一道惊雷,劈下来直击穿透她的灵魂,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消失了。 下一秒,手机再次传来简讯,一条消息孤零零的躺在那儿。 李文亮:【很遗憾,梁小姐。您要找的那个人他已经不在了。】 注明:关于广播那段新闻播报有使用询问参考deepseek。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