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人和怪女孩》 第1章 新生活 如果不刻意去数,我都记不清我离开老家有多少年了。由于中考的户籍问题,我们一家在这个暑假又重新搬回了故乡南平市。 再次回来这边的街道小巷变得好陌生,连老家也在前些年翻新了一遍,存在我记忆的房屋被新房覆盖,关于这的一切愈加模糊。 这几年爸爸为了家里的生意带着我和妈妈四处奔走,算下来我们定居过四、五个城市,那些城市长什么样子,我已经不大记得起。 想不起就不会留恋,这大概是某种保护机制。 忘了介绍,我叫陈沛文。沛文是爸爸给我起的名字。 爸爸曾经是个文学生,从前立志成为一名作家,最后和梦想失之交臂,就寄托在我身上,给我起了个“文”字。 他毕业那年爷爷突然得病,家里木材厂无人管理,他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待业大学生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厂子。渐渐地厂子里的事情占据了他的生活,他被迫从一个文绉绉的学者变成了商人。 不过他没辜负大家的期望,把家木材厂越做越大,如今把业务扩大到建材、家具等方面,现在家里的生意渐成规模,加上几个叔伯的打理,我们一家终于不用跑来跑去。 我的名字承载爸爸曾经的梦想。我不负所望,成了个书呆子。可我也只是成为了无聊的书呆子,而并非文化人,对他的作家梦也没什么兴趣。 我不仅不符合爸爸的期待,同时也没能达成妈妈对一个活泼开朗又充满艺术气质的女孩的期望。 我属于特别无聊的一类人,不知道最新的娱乐新闻,叫不出几个电影明星的名字,也感受不到青春萌动的情情爱爱,常常跟不上同学的话题。但我很幸运,无论何时都能交上几个不错的朋友。 妈妈常说友谊是我这个年纪最美好的东西,让我一定要多交朋友。我问她难道到了她那个年纪友谊就不是最好的了吗? 她笑着说:“当然也是很好啊,只是到我这个年纪大家都会有家庭,爱人和孩子会变得更重要。等你长大你就懂了。” 我长大后也未必懂,妈妈为家庭失去了太多,她应该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我私心想要她去做她的艺术家,可她总以陪伴我作为借口推辞。 长大后就一定要顾此失彼吗?友情、爱情、亲情和自我就不能共存吗?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都离我远着呢。 我的眼前是中考,是新的环境和人际关系,每一次搬家又是一次新的轮回。 明年我又会在那个城市定居呢?对于变来变去的环境和朋友,我已经有些麻木,以至于我既不期待新人也不怀念旧友,妈妈说我这是情感淡薄。 可能是离别成了习惯,情感就会无处安放。相识和分别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场仪式。我们郑重的见面,严肃地告别,没什么好留下的。 八月末正式开学,我转到了当地的一所私立高中——文海中学。 文海中学建在一个小山丘上,长长的楼梯和小山坡是我对这个学校的第一印象。 我翻山越岭,在学校晃悠了半小时,终于找到教学楼。这是转学生的无奈,永远没有指路人。 新班级很多人,教室的桌位见缝插针,不大的教室内塞下了起码40多张桌椅,教室内环境不错,所有设备都很新。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讲台旁巨大的倒计时牌子,进入这个教室的那一秒时间瞬间具象化起来,仿佛在赶着我向前。 浪费太多时间在路上,我来的时候教室几乎坐满了人,我快速地在几个空位中选择了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后门靠近杂物间的空座。 放好书包和手里的小书箱,我掏出暑期买的小说准备阅读,没一会儿铃声就响起,班上闷闷的讲话声一下达到了高峰一会又降到了谷底,我抬头,原来是老师走了进来。 我的前桌并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继续和右边一排的女生说话,谈论着我不认识的人,我抬眼看了下她们,眼神还来不及收回就被捕捉到了。 我前面那位梳着利落马尾的同学转过来友好地微笑着问我: “诶,同学,你是新生吧?” 还没等我回答,右边的女生压低声音纠正她说:“什么新生,转校生吧,你之前是哪个学校的呀?” “我之前不在本地读。”我回答说,语气中还带着一些陌生的尴尬感。 “那你是外地人啊?怎么还来南平这种十八线城市。”前桌问。 “没有,我是本地的,回来中考。” “噢~中考都不能异地考啊?那你不是不用做暑假作业,真好,烦死了,你不知道我们上学期那卷子堆得像山一样,我真服了......”前桌一下子跟我说了好些话,听到后面我都走了神,于是对她笑笑作为万能答案应付过去了。 “你叫什么呀?”前桌身子转过身来继续问我,看着是要来个大访问的架势。 “陈沛文,你呢?”我也礼貌地问了一句。 “丹顶鹤的丹,羽毛的羽,苏丹羽,你是玉佩的‘佩’吗?” “充沛的‘沛’。”我在空中快速写了个‘沛’字。 苏丹羽刚准备张嘴,讲台上的班主任咳了一声,敲了敲倒计时牌子说:“安静点,别看这里时间很多,一下子就过去了。把书本拿出来看一下,都初三的人了,还用我说你们吗?” 说完话班主任带着几个同学一起走出了教室,班级一下热闹了起来。 苏丹羽趁空转了过来,十分热情地跟我介绍起班里地情况,包括班主任老姚,各科老师和班委、同学,她真是个会讲故事的人,我听着听着就投入进去了,好像我和她口中的人认识了一遍。 奇怪的是里面有一个名字让我有些耳熟,但要说她是谁,我又想不起来了。 “你们物理课代表叫什么来着?”我打断了她的话问。 “物理课代表?清子啊,周清子。怎么啦?” 周清子?清子?我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可还是没记起来是谁,大概是和哪个名人撞了名字,所以会有些耳熟。 我摇摇头微笑着让她继续,这时老姚却回来了,进门听见大家吵闹得厉害,生气地拍了拍门,背对着门的苏丹羽吓了一跳,耸着肩膀转了回去。 和大伙回来的老姚带着一摞摞新书和新本子,几个同学流水线般的分好一本本新书,按顺序发了下来,我拿到书本习惯性地写下了:陈沛文,初三(5)班。 不对,我把5划掉,改成了7。写了两年的5班,一时没改过来。 转学的实感再次加深,我转头看了下这些陌生的脸,有时觉得人际交往挺烦的,重新认识一批又一批的人,然后遗忘,再循环往复。 我盯着书本上的字逐渐放空,脑袋里浮现出未来一年的景象,新人,新环境,和往年也没差,可是刚接触新环境还是有些不熟悉带来的拘谨感,这一年就快快的过去吧。 好多事情的发生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只要被时间推着走就好了,就好像中考会如约而至,夏天过后是秋天一样,还有我的自我介绍,命中注定地被老师提到了。 “这个学期,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我坐直了身子,老姚看向我接着说,“来,沛文,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自我介绍,我最恨的事!即使作为常年的转校生,我依然不喜欢的环节,该认识的迟早会认识,无缘分的日后也会相忘,非要耽误人家几分钟捧我的场。 我站到讲台上,看着台下注视我的新同学,开始机械性地做自我介绍,结束时大家十分礼貌地给我鼓了掌。 烦人的独角戏结束,戏子和看客都忘了彼此。 我走下讲台,窗外天已经全黑了,树影间忽明忽暗地闪着来自对面教学楼的灯光,一阵风吹来,刚刚还像繁星的灯光有些晃眼,我不由地转移了视线。 下一秒看见的是一双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一双架在眼镜下也炯炯有神的大眼,那一瞬让我想起了我姑姑家的小狗,眼睛总是圆鼓鼓的,盯着人看时水灵又惹人疼爱。 用一只小狗来形容人好像不太礼貌,她好像知道了一般,瞬间皱起了眉,没等我作出反应她的表情也跟着变了起来,从刚刚浅浅笑意的样子变得面带疑惑。 我向她做了个“啊?”的表情,是我身上有什么吗?我不自然地扭动了下身子,顺手理了理衣服。 可是她还是死盯着我,随即轻微摇了摇头。她的眼神怎么形容呢?像在研究某种东西。 是我脸上有东西吗?我慌张的用手背擦擦脸,看着她说不清的表情一步步回到坐位。 我正要坐下时她才回过神般对我弯弯嘴角,露出两个微微笑意的梨涡。 我坐下后,对角线的距离让我们隔离在同学们的背影里。 匆匆几眼,总觉得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难道是从前的同学? 我在脑子里重构起她的模样,短发、圆框眼镜,一双水灵的大眼,还有我喜欢的圆唇和梨涡。 我们究竟在哪见过?她为什么那样看着我?该不会是从前得罪的什么人吧? 不对,她那还不至于是怨恨的神情,也许只是跟我一样在想,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对她的眼神耿耿于怀,整整一节晚自习都在想关于她的事,背的历史都被她搅浑了。 一下课我就迫不及待地问苏丹羽那个女生是谁。 苏丹羽朝我描述的位置看了一眼:“噢,她就是你之前问的物理课代表,怎么?你认识她?” 我认识吗?或许真是我什么时候的同学,可我也不大能记起了,就连初二的同学我快忘光了。 可她为什么要那样子看着我?是因为我......不知道,她的表情怪怪的,我根本看不懂想表达点什么。 “你之前哪个学校的?”苏丹羽递了颗橙子味的棒棒糖给我,糖敲响桌子的瞬间我才回过神来。 我想了想回答说:“我就小学在南平读过三年书,后面都没有在这边上了。” “那你小学上的哪里?二小吗?我和清子之前都是二小的。” “我小学都在英才上的,你跟她之前也是同学吗?” 苏丹羽摇摇头说:“不是,就是同级的,见过几次。” “噢。” 苏丹羽给我讲起她们小学的事情,可我的关注点还在周清子的身上,又有些走了神。既然我们不是小学同学,那我们到底怎样认识的? 铃声响起,苏丹羽的故事也暂停了。我往后挪了几下凳子,试图从空隙中看到那个女生的位置。 第一列最后一位和最后一列第二排的位置实在太远,我失败了。 砰!我正准备往前拉椅子被门狠狠的撞了一下。我被这突然的一下吓到了,拍了两下胸口,立刻把椅子拉了上去。 我抬头看向门处,周清子站在半开的门内,慌张地瞪大眼睛,像一只失神的小兔子。 “对不起啊。”我们十分默契地一起道歉。 她托了托掉落鼻尖眼镜,恢复了平静的语气。“不好意思,不知道门后有人。” 还不等我回复一句,她就抱着她的卡通水瓶快步回到了座位。 诶,同学,你跑那么快干嘛,我们聊聊? 第2章 你好,前任(周) 我叫周清子,今年二十九岁半,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步入三十大关,人们常说三十而立,不过嘛,和我没什么关系。 如果我有幸活到九十岁,我即将完成我人生进度的三分之一,逃过了大部分天灾**,已经算是个幸运儿。 我到底为什么活着啊?还要坚持活过三十、四十......人生好无聊,一日复一日。 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没有蛋糕,也没有蜡烛,陪我的是共事两年还不知道我叫清子还是晴子的组长。 今晚又加班。 进入这个行业我早该料到,还不是一句梦想把我困在这里。 一心想要进入电影行业的我,努力了几年混成了剪辑师。如今每天对着电脑,一刀又一刀,拼拼凑凑,将那些乱序的片段变成一个新的故事。 多无聊又多有意思啊,这绝不是一句矛盾的话。 每次客户给我们视频素材要是能论斤称,一定有几吨重,而且重复的、无用的片段一大把。就像人生的一个个碎片,大多数片段冗长、无趣。 我需要做的是在那一堆素材里,挑出较为满意的片段,把它们拼接在一起,这还没完,最后还得大家满意了才能变为成片。 这么想来我的人生纪录片注定会成为半成品。 我的过往如果要需要重新剪辑,只需一刀剪断,一半负责思念母亲,一半负责想念曾经的爱人。 组长办公室熄了灯,他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来,摇晃着手中的钥匙走到电闸处,看来他是想要关灯走人。 “等下我来锁门就好了。”我抬起头对他说。 我刚出声组长就原地抖了下,看来是没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人,听到声音像见鬼了一样。 “晴子?”他认出了我的声音,但还是叫错了我的名字。 “对,你把钥匙给我吧。”我举起手晃了两下,希望他能看见我。 组长走了过来,把钥匙放在我的台面上,“我还以为没人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看了一眼手表,贴心地给我留下最后一句话,“再晚点就没地铁咯。” 我撇了眼屏幕上的钟,十点二十三分,这个点我还能去便利店买上个小蛋糕和打火机,加上台风天囤的蜡烛,我还可以许上个小愿望,祝我下一年这个时候不要再开OT了。 可是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好在进度接近百分之九十。 明天是休息日,我的生日撞上休息日,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我怎么可能带电脑回去加班!最后花费一小时,我终于完成了剩下的百分之十。 一周工作终于结束,我搭着无人的电梯到楼下,一股寒风在门口迎接我。我拉紧外套,把围巾重新理了一下,把自己裹成了阿拉伯女人的样子。 马上就要12点了,我跑到附近的便利店,准备买一个小的巴斯克蛋糕,这是我最喜欢的蛋糕,要不是怕胖,我一定每天一个拌饭吃。 进到便利店里面暖和了好多,里边的店员正在看剧,看到有人进来她抬眼看了下,又继续低下头沉浸在某部影片中。 我在冰柜前只看到几个孤零零的巧克力蛋糕。真烦,看在我生日的份上不能让我遇上点好事吗? “请问有打火机吗?”我走到收银台前,对着还在看剧的店员问。 “两块。直接扫码吧。”店员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一个打火机,头也不抬地直接甩到桌面上,打火机顺着平滑的玻璃桌掉到了地下。 什么态度啊......算了,姐姐是30岁的大人了,不和你计较。 我捡起打火机付了款,带着不太美妙的心情走出了这家便利店。然后又换了一家买了一包烟和一打啤酒。 这是我难过时的必备套餐,一个让我提神醒脑,一个让我昏睡。 可能是年纪大了,排忧解难的方式变得越来越单一,读书那会儿有好多事情可以缓解心情,苦闷也不多,还是上学的时候轻松,但让我回去我倒不愿意,现在的生活不轻松但简单,不用维系任何关系,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突然想起了高中,每次想起就像做了一次双缝实验,想起时它就真实美好地存在过,过后又崩塌成不属于我的东西。那些友情和爱情随着时间越遥远越虚幻得不真实。 现在对于我会孤独终老这件事情愈加确定了。 我到附近公交站找了个椅子坐下,打开了第一瓶啤酒,借着背后广告板的灯光,看到拉环上有“一元换购”的字样,算是今天第一件好事。 “谢谢啊。”我对后面提供光亮的背景板说。 撇过头去才发现广告板上的人是我高中的同学,她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了。 “小琪,晚上好啊。”我和广告板干了个杯。“我今天30了,竟然30了。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你看你,现在还是这么漂亮。对哦,我最近有看你的剧,演的特别好,有些人是不懂欣赏,说你演的不好。我一点都不出戏。” 我在计程车上开了第二瓶啤酒,头已经开始有些晕了,我的酒量真的不是一般差。回到小区楼下我的脑袋已经晕乎乎的,但意识很清醒,我喜欢这种感觉。 走到单元楼下草丛里窜出一只猫咪,是一只被投喂得特别肥美的小胖橘,和我上学时养的一只特别像,见到它总让我想起我的猫咪,不过它在我大学的时候已经去世了,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糟糕的事,也是那时候染上了烟酒,这辈子大概是戒不掉了。 命运总是在某个阶段给我带来好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半点不由人,这就是生命的有趣之处吧。 我的30岁,会是怎样的? “咪咪啊,你说呢?”我蹲下来问猫咪,它眯着眼睛张大嘴巴朝我喵了一声,样子可爱得不行,真想狠狠亲它一口。 “陪姐姐过生日好不好?”我把猫咪招到旁边的石板凳旁。“可是姐姐今天没买到蛋糕,就陪我吹个蜡烛吧。明天我给你买罐罐。” 我把手机放到腿上打开了一个吹蜡烛的软件,今天过一个电子生日,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着今年的愿望:亲爱的老天爷,今年我想少开OT,给我涨涨工资,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找到一个陪伴我的人。 感谢上帝后我慢慢睁开眼,我低头正准备拿起腿上的手机准备吹蜡烛,突然发现地上出现了一个长长的黑影,毫无准备下我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出来,还差点往后摔了一跤,还好把住了凳子。 路过?打劫的?杀人犯?我哆嗦地抬头,求饶的台词都想好了。 黑影不出声,我缩着脖子继续抬眼,半节风衣出现在我面前,人影继续向我走进,空气中出现了一种我熟悉的味道,我猛地抬起头。 天啊,是陈沛文。我日思夜想的前女友。 看见她脸的那一刻,时间和我的心跳好像在同一瞬间停止了,把我凝结在了那一秒里,我的五感消失,我的喉咙变得干涩又刺痛,是幻觉吗?是上帝和我开的玩笑吗? 我们这辈子不该再见面,见面我一定会重新爱上她,然后陷入痛苦的年复年的轮回。 “好久不见啊,生日快乐。”陈沛文低头看向我微笑着对我说。 昏暗的路灯让我看不清她的脸,可她的声音如此清晰,和我记忆里那些快因为时间模糊的声音重叠了起来。 她把手里的蛋糕和纸袋递给我,我还是傻傻的愣着,说不出一句话。见我一直不接,她把东西放到我旁边,在我另一侧坐下了。 “怎么这个表情,还记得我吗?你不会把我忘了吧。”她温柔地又带着些责怪的语气说。 “怎么可能,可是你......你,你怎么......”我有好多疑问,还没组织好语言,语无伦次地憋出了几句不成文不成句的话。 “我一个月前就回国了,找了你好久,问了好多人,竟然给我问到了,没想到你还在南平,所以就过来找你了。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就每天过来碰碰运气,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她平淡地说着,像是我们昨天刚见完面,还是很好的老友或恋人。 她身上的温度渐渐传到了我身上,我转头看向她,我们靠得好近,就像之前一样。 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又把眼睛转向其他地方。她变好看了,打扮得成熟又干练,头发是褐色的中长发,没有化妆,也没有什么饰品,和我想象中她长大后的样子差不多。 “你......怎么会过来找我?”空气中有些尴尬,我坐立不安,终于开口问了她。我们分开了几年,这几年间我们从没联系过。我以为她早就忘了我。 “因为我很想你。”她依然是那种平淡又自然的语气。 “我有什么好想的。你在美国生活应该很有意思才对。”我不自然地笑了笑,根本听不出她的“想”到底是对老友的记挂还是对爱人的思念。 “在哪里过不都是一样,我觉得你要是在我身边的话会更有意思。”她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你看,今晚月亮好圆。”她抬头望向天空。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的满月,世间唯一的月亮,即使天各一方也会看见的同一个月亮,我们享用着同样的光与能量,好像我们的距离也没那么远。 “你明天会回家吗?还是和朋友一起过?”陈沛文问我。 “你还不了解我吗?回什么家,我也不爱交朋友。自己过啊。” “那我们明天可以一起过吗?以朋友的身份。嗯......你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老公之类的吧。”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有男朋友,老公之类的东西,心里狠狠的给她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地说:“什么屁话,我怎么可能有老公啊?” 我没有回答她问的话,我不知道要以什么身份面对她的再次出现。 寒风阵阵,树叶唰唰地打着抖,陈沛文也跟着抖了起来。 “你很冷啊?”我问。 她逞强地摇摇头说:“没有,不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可以啊,如果你有空的话。” 我们刚要走,猫咪从凳子后面跳出来,跟在我身后,陈沛文看见问是不是我的,我说不是,她记起我家里的猫,又跟我说起从前的事。 “你还记得你高三那年生日对我说的话吗?” “说了可多话了,你说哪一句?” “你说,如果你30岁还没结婚。我们就结婚。”她有些磕绊地继续说,“当然...额...我不是说你现在立刻要做我老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何德何能啊,陈小姐。 你一直聪明漂亮、大方得体、家境好、父母恩爱又疼你。而我明明十分普通又不好看的怪人。从我喜欢你的第一天就没有痴心妄想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就像太虚幻境,明明梦已经醒了。 她这人真奇怪,一直以来我都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爱我。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人值得她去爱。 第3章 窗边女孩 周清子,清子。 我喜欢她的名字。 从来学校的第一天起,我就想认识她。 起初就是因为好奇我俩的联系,后来觉得她是个蛮有意思的人。 怎么说呢?她和别人不一样,不过这也许是我的“有色眼镜”。 我在学校里埋在课本和作业里,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无聊透顶。 教室是拥挤而沉闷的,老师是严肃且循规蹈矩的,窗外的山是山、树是树,鸟叫不悦耳,铃声很吵闹,低头是灰色的试卷,抬头是讲不完的ppt。 一次值日经过周清子的桌面,看见了她的画册。 才发现在她眼里,教室有嬉戏打闹的同学、掉落的零食、秘密交易的书籍、彩色的黑板和角落里偷吃的蚂蚁。 山每天与太阳一唱一和,日升日落,朝辉相映。树可以一时拥有四季,鸟儿和万物对话,低头有五彩的书籍,抬头是多彩的世界。 她很喜欢写写画画,每次抬头看她我就会想:她又在画什么呢? 和我想象中不同的是她总是独来独往,不见她和谁交好,顶多跟她的舍友说几句话,所以总觉得她难相处。 这个难相处并不是贬义的,是我不懂怎么和她相处。事实证明就是这样,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我们并没有正式地说上一句话。 越是这样让我越好奇,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可我有羞于和人交朋友,特别是没有什么契机让我们成为朋友。 作为一个初三的转学生我有什么理由突然和别人做朋友,正常的升学,没一年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 突然站在人面前说,我们认识一下,多么奇怪。 友谊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自然而然产生的。 入学没多久我就和周围的同学混熟了。遗憾的是我怎么也没能和周清子熟络起来。 和我处得最好的是我的前桌苏丹羽。在苏丹羽的牵线下我认识了方方和思文。 方方叫方可怡,班里人都叫她方方。方方有一个永远黏在一起的舍友,叫裴思文,思文留着齐耳短发,戴着银边眼镜,眼镜后面常常是一双空洞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魂就飘走了, 班里有个规矩,两个月换一次位置,上一次换位后,我们和方方他们凑到了一起,还认识了我桌位一圈内的阿灿和奇哥。 我不爱交友,但喜欢有人陪伴的感觉,特别是来到一个新环境。 虽然知道我们只会相处一年时间,但大家都会有新友替代旧友,所以相识并不可惜。 学生年代的友谊不应该都是自然而然的产生的嘛,不知道为什么放在我和周清子身上会这么困难。 我想是我过于扭捏,又或许做朋友这件事也需要缘分。 月考将近,老姚每天死盯着我们复习,各科的试卷堆满了我的抽屉。 方方和思文又凑在一起背书,两人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吵得不行。 苏丹羽倒是安静,最近每天晚上她都熬夜看小说,白天有空就趴下睡大觉,已经被老姚抓了几次也死不悔改。 下课铃响起,苏丹羽伸了个懒腰,在座位上宕机了几分钟。 “你昨晚又看啦?”我问她。 “嗯?”她半眯着眼睛看我,一看就是没清醒。 “我说你昨晚又熬夜看小说啦?还没看完吗?”我边问边翻着下节数学课的练习册,有道大题终于想到了解题方法,得赶紧算一下。 苏丹羽打着哈欠,含糊的回答我:“看完了,女主死了,把我哭死了。所以又看了几篇……同人才缓过来。” 我停下正在计算的笔问她:“什么是同人?” 隔壁的方方从抽屉里翻出数学课本甩在桌上,扭过头来对我说:“你们这种好学生不会都不看文吧?” 她又拿我是好学生说事儿。虽然我不看网络小说,书还是爱读的,可是从来没听书过同人文。对于这方面确实是孤陋寡闻。 她们接着聊同人文的事,瞬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立刻插了句,“我真没看过,啥意思?” “就是拿那些人物再创作的小说,对吧?”方方摸摸身后思文的头问。 “嗯,差不多。”思文点点头,把方方的手从她头上转移到了自己手里。 方方突然想起点什么,激动地对我们说:“诶诶诶,我上次看了一本超好看的BL,民国的绝美爱情。” 苏丹羽眼睛放光,赶紧问道:“叫什么啊?我去看看。好久没看BL了。” “我想想啊......叫《师夷长技以制夷》。” 终于听到了熟悉的东西,我抬起头见缝插针问了一句:“曾…国藩的?” 没想到我一说完她们三个就哈哈大笑起来。 方方笑到不行。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指着我说“神tm曾国藩写BL。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BL是什么。bl......飙?还是像BGM一样的东西?Back?Black?我在脑子里蹦出一堆B开头的单词,就是和L搭不上。 “BL,是什么?”我抱着一颗真诚的学习之心问道。 方方笑眯眯地伸出两根食指凑到一起说:“就是boy’s love,两个男生谈恋爱。” “为什么不叫gl?”我问。 “为什么要叫gl?”思文瞪大眼睛说。 “对啊,笑死,不就成girl了嘛。”方方说。 “不是,我是说gay’s love不行吗?” “是啊,为什么呢?”苏丹羽看向她们说。 “我也不知道,哎呀,反正就是这么设定的,gl就是女女呗。”方方说。 苏丹羽向方方挑挑眉问:“你有没有看过啊?” “我看那个干嘛,我又不喜欢女的。难道你喜欢看啊?”方方一脸调侃道地问。 苏丹羽哈哈笑着摆摆手:“姐性取向正常。就喜欢看帅哥。” 方方笑着附和说谁不是呢。 “什么正常不正常的。”思文在她们的笑声中小声自语,可能只有在旁边的我听到了,她突然起身准备要离开座位。 “干嘛去啊?”方方抓住她的衣角问她。 思文看了她一眼,拿起水杯说打水,方方抓住她要一起走,思文将手抽了出来,越过她拿起自己的杯子走掉了。 方方和思文常这样,一会亲密得不像样,一会不知道谁又惹谁生气了,她们之间的氛围总是怪怪的,像一株需要不同养分的双生花。 奇哥和出门打水的思文撞上了,回到座位就问我们。“思文怎么啦?” “什么意思啊?”苏丹羽问。 “我看她很不爽的样子,叫她也不理我。” 方方有些担心地说:“我也不知道啊,说陪她打水也不要。” 奇哥捂着嘴巴,小声的说了句:“是不是每个月的……” 方方白了他一眼,“我每你妈,关你屁事。” 奇哥尴尬地笑了一下,很识趣的转移了话题,拉出凳子坐下说:“待会儿有篮球赛,你们要不要去,我们对12班。” 奇哥和她们说起篮球赛的事情,我想起思文的话就走神了,性取向怎么算正常?喜欢男生就是正常吗?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别人算正常吗?怎样才算喜欢? “文姐,一起来啊。”奇哥戳戳我说。 我回过神来,“啊?干嘛去?” “篮球赛啊,我们对隔壁班,要不要来,赢了我请你们吃饭。” “是不是啊?张洛奇。”方方问。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不去了,待会还要值日呢。”确实有值日是其一,不感兴趣是其二,总之还是拒绝了。 “回来再值咯。”奇哥说。 “不了,还要回宿舍呢。” 奇哥很快就妥协了,“行吧,下次一定来噢。”他举起拳头伸到我面前,让我击拳画押,我点点头,和他碰了碰拳头。 一下课不出两秒他们就直奔篮球场了,和我一起的值日生今天放好请假回家,留我一人值日。好多同学拖拖拉拉不走,我还不能开始扫地,就抓起苏丹羽留在桌面的时尚杂志来看。 杂志里面都是一些服饰和明星,一个也不认识,就当图册看,好在里面的模特还蛮养眼。 等人走光我才放下杂志,先去厕所打了水把拖把泡湿,然后到杂物间拿扫把开始扫地,教室外嗡嗡一片,教室里却静悄悄,无聊的时间格外漫长。 我慢悠悠地扫完一排到一排,最后扫到窗边。 周清子的位置从前排换到了后排,依然在靠窗的位置,今天她的桌子很乱,我经过她位置特地停下来,认真地里里外外扫了一遍。 清扫的时候无意撇到她桌上的纸,那张米黄色的活页纸一大半被压在了本子下,露出的一行写着两个刺眼的大字——遗书,我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把纸抽了出来。 抽出那张单薄的纸张我看到写在上面的是一首现代诗,黑色的墨水透过清透的字迹写着: 遗书 我死了 身体浸到土里 风起 是我在呼吸 我的葬礼不准哭泣 穿上白裙为我起舞 欢度我最后的节日 来年我将认养一棵树 让它替我成长 我继续在虚无中歌唱 叫醒走向来生的人 这首诗说不定就是某节课上埋头写出来的,怎么会选这种主题?很难不想到她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把扫把靠在桌子上,坐到她的位置上重新读了一遍,像做阅读理解一样,认真研究它每一个字的意思。 她希望变成风,希望成为树,我想她爱自然,真想和她聊聊我前些天看到的云。 欢度她的葬礼,抱歉,我参加任何一个同学或旧友的葬礼一定会泣不成声。 白裙,她穿白裙一定很好看。 …… 我翻开了刚刚压住这张纸的活页本,快速地翻了一下,里面也是她写的诗。 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亲爱的莎士比亚,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最后窥探的**还是战胜了我的道德感。 我翻开了第一页,里面是一篇无题的诗。 爱是虚无的宇宙 时间成了谜 空间坍缩成点 物质做了伪证 我住在真空中 听不见 你若不唤我 我就跑到太阳里去 炽热疼痛 最后化为灰烬 又是一首较为悲观的诗。 我用指尖轻抚纸上的文字,试图和它们产生连结,她有喜欢的人吗?爱而不得?又是谁让她爱而不得呢? “陈沛文!” 一声急促的叫声从我身后传来,我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抖,转身站起来的瞬间把本子也顺了下去,站在后门的周清子神态慌张,眉头紧皱。 我立马弯腰捡起本子,又立刻像得到教官命令般站好,周清子向我走过来,我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企图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啊…对…对不起,我就是扫地,然后纸掉了下来,所以就……”我一撒谎就会语无伦次,扫把还不合时宜地向外倒去。 周清子过来帮我捡起了掉地的扫把,把它靠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她一步步走向我,靠近我,我紧张得胆子都要跳出来了。 “麻烦让一下,我拿一下饭卡。”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还木木地站在她的位置上,我尴尬得不行,拿出瞬移到速度她腾出了位置。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看的。”我慌乱得抓耳挠腮。不知怎么解释在如此不熟的状态下随便乱翻看别人的东西。 她勉强地挤出笑容,嘴里说着没事儿,手上却快速地将刚才的本子藏到了抽屉,把桌上的课本一本又一本的压在了那个本子的上面。 “你还没打扫完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周清子问我。 “凌凌请假了。” “要帮忙吗?”她问 我赶紧摇头说:“不用,你快去饭吧。” 她点点头,让我也赶紧结束去吃饭。看她走出教室我才松口气,我想我在她眼里形象更差了,怎么会这样,这下我更没理由去认识她了。 这就是我们第一次对话,我想过无数次我们的第一次对话,可能是轻松的、严肃的、欢快的,没想到是这样尴尬的。 我这个做坏事的人脸红了半天。 第4章 疑似爱情 南康的冬天很暖和,一月份才感受到入冬。 我的座位被调到了窗边,终于轮到我掌握开窗大权,可是周围的同学都怕冷,特别是思文,每天穿上四五件衣服,围上围巾还会觉得冷,只要我一开窗,必定会被方方骂。 在骂人方面,思文从来不用自己动口,方方十分乐意为她效劳。 所以我只有在傍晚四周都没人时才独自开窗享受寒风。班里永远很闷,而西北风能让人清醒。 近段时间我很早回教室,这样我就可以趴在窗边吹风和看戏。 窗户对面是高中部,我们和高中部的中间夹着一个小竹林,一到夜幕降临,小竹林就成了约会圣地。 竹林内昏暗静谧,只有风声和虫鸣,板凳旁的小地灯发出的幽幽黄光,能很好地给约会的小情侣打掩护,巡逻老师的电筒一晃,就等于给他们发了个大大的信号弹,于是小情侣们会朝另一条小路逃去,最后留下老师和三盏灯面面相觑。 我想晚熟的我也到了情窦初开之时,偷看楼下情侣恋爱成了我的怪异癖好,看到两个贴近的黑影让我产生了初次看万花筒的神奇感觉。 我甚至开始渴望亲密关系,这种感觉在我关注周清子的过程中生根发芽,我也说不清源头是什么。 是她的笑眼吗?还是她的梨涡?也有可能是她的画,或许是她的诗。我说不清,唯一说得清的是她接近我时那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这是所谓的爱情吗?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我没有参考物,怎样确定这是爱情?也许只是友情,被我误认为是爱情了。 我很想接近她弄清真相,但对她不清不楚的爱慕让我产生负罪感,这种罪恶感让我更加不敢接近她。 这是一个死循环。 为了忘记这件事,我只能每天认真上课、学习,只有沉浸在题海里才能忘记我对她止不住的心动。 可她真好看,我抬头看黑板时撇到她的侧脸都忍不住要多看一眼,跟她同在一个空间就会忍不住找寻她的身影。 我看我是病入膏肓了。 我靠着窗边想啊想,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一阵北风吹来,把我吹清醒。 唉,暗恋也好、得不到的友情也罢,注定是无疾而终的感情。 我关上窗,将所有情绪丢进寒风里,让它飘然而去。 “你没事吧?”苏丹羽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眨眨眼,盯着周清子空荡座位的涣散眼神聚焦起来,看向苏丹羽说,“没事儿。” “你数学练习册做了没,给我看一下,那道几何会吗?” 我从抽屉里拿出练习册递给苏丹羽,“写了,你看一下,不会就问我吧。” “还有物理那个密度公式是啥来着?” “p=M/V。” 她把试卷摊在我桌上,用一种十分天真的眼神看着我,“哪个是哪个?” 我把写完的试卷给她,“你看吧。不会再问我。” 苏丹羽开心地拿走了我的试卷,没一会就看她毫不犹豫的抄了起来。几分钟后还给了我。 “都会了吗?”我问苏丹羽。 “物理呢,我这辈子是学不会的,高中也绝对不会选理,管他呢。应付过中考就行。大题从来都是放弃的。”苏丹羽说完还傻乐,不知道她在乐啥。这就是天生的乐天派吧。 对于有唯一解的东西,得不到答案我会浑身难受。 感情算是有唯一解的东西吗?不然我怎么会对那么周清子耿耿于怀呢? 我低头继续做题,方方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夸我终于会关窗了。 她和思文交头接耳,边说边笑,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阿灿和凌凌在一起了。不过我是猜的。” “那为什么这么说?他告诉你啊?” 方方拍拍我的脑瓜说:“他告诉我还用猜啊?我不是坐阿灿后面嘛,经常看到凌凌回头看他。反正她肯定不是看我,那就是看阿灿,刚刚我看到他们一起吃饭了。” “哎哟~等下我得好好审问一下阿灿。”苏丹羽兴奋得像看到大结局男女主角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一样。 “经常看别人就是喜欢她吗?”我问。 “那肯定啊,你没事老看别人干嘛,你看我吗?看苏丹羽吗?对吧,像奇哥不也经常看......咳,没事。”方方欲言又止,想掩饰什么,不过我对奇哥的事没兴趣。 “可思文也经常看你啊。”我陈述事实,她们俩确实说不上来的......暧昧?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哪有?”思文慌张地拍了下桌子。 方方摸摸思文的脸说:“我们这是纯洁的姐妹情,对吧。亲亲。” 方方嘟起嘴要亲思文,比起方方的热情,思文一直是含蓄的一方。她撇过头去,字正腔圆地说了一字:“滚。” “你别恶心我了。”苏丹羽看不下去了,把书架到了她们中间,用力将方方的头推开。 她们打闹间阿灿回来了,方方和苏丹羽一脸奸笑看着他。然后把阿灿押到了他的座位,两个人严刑拷打般围住他,就差拿个台灯晃晃他,让他如实招来。 方方把书本卷在一起,架到阿灿的脖子上,“说,你是不是和凌凌?” 阿灿不明所以,缩成一团问:“和凌凌干什么?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哎呀,我们是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啦?”苏丹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阿灿。 “神经病吧,谁跟她在一起啦?” 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苏丹羽接着问:“你们不是一起吃饭吗?思文她们都看到了。” 思文和方方用力点点头。 “她约我的,吃个饭就要在一起啦?”阿灿看了一眼凌凌的位置,转过头小声地对我们说,“我不喜欢她,她真喜欢我啊?她跟你们说的?” “这倒没有,我还以为你俩眉来眼去呢。”苏丹羽说。 “大姐,我哪有跟她眉来眼去啊,她天天看过来我尴尬得要死。她又没挑明,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说啥。”阿灿摊摊手,唉声叹气。 原来被不喜欢的人喜欢会这么烦恼。我像个场外记事人员,边看边学习。 “可能凌凌也没那意思,我们瞎说的啊,我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你,你不喜欢别吊着人家就行。”方方说完看向凌凌座位的方向,面露遗憾。 “我啥也没做好嘛,怎么可能吊着她。” “那你还跟人家一起吃饭?”思文说。 “她就是问我要不要一起吃,我刚好没事,奇哥又要去打球了,反正又没人跟我一起吃,我就答应她一起去啊,又没有别的意思。” “唉,散场吧,散场吧。”方方和苏丹羽失望地将凳子搬回自己座位。 我看一眼凌凌,又看了一眼周清子,内心五味杂陈。我是凌凌吗?周清子会不会和阿灿一样苦恼。 课间,周清子走到我位置,问我要不要一起吃夜宵,想起凌凌和阿灿的事我就拒绝了。 不过周清子并不是跟凌凌一样邀请我吃饭,只是上周五在饭堂遇见她,她又忘了带饭卡,我就将自己的借给她,当时我还沾沾自喜,想着我们的联系又多了一层,现在想来是没必要的。 我说不用之后周清子争论了几句,最后我执意不要她有些生气地走开了。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又是周五的中午,我们在饭堂撞见,周清子排在我旁边的队伍,在我打完饭正要刷卡的时候她提前伸手帮我刷了,刷完一声不吭地走了。我找位置的时候发现她早已经打完饭,排队就是为了还我饭卡。 见她一个人坐着,我就坐到她侧对面。她看见我没说话,看起来还在生我气。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试探地问她 “我为什么要生你气,我还想问你干嘛我不让还你卡,我很讨厌欠别人东西。” “对不起啊,我是想着不麻烦你。” “我欠你钱,又不是你欠我钱,你麻烦我什么啊?奇怪。”周清子气鼓鼓地戳着盘里的饭。那碗饭一下就被戳得坑坑洼洼。 “sorry啊,我错了。”我连忙道歉。 “你本来就没有错啊,哎呀,不说这个,吃饭。” “哦,那你不准生我气了啊。”不知道为何我又机械性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无奈地笑了一声,接着大声又控制地喊道:“啊!陈沛文,我本来就没生你气,我没气,我没气,我没气。” “好好好!吃饭。” 我们安静地吃完饭,接着又安静地一前一后回宿舍,走到宿舍门口周清子停下来问我。 “陈沛文,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我以为我听错了,有些惊讶地问:“啊?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她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遍。 “啊?没有啊,怎么会。”我无辜的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又不想要让我还钱,吃饭还要坐我斜对面,连回个宿舍都不肯跟我一起回?” 怎么会这样解读啊?我明明是怕被她讨厌,怎么还弄巧成拙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以为你生我气所以没敢坐你对面,我怕你不想跟我一起坐。” “那我说没生你气啊,那你为什么还不跟我一起回来。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是看她喜欢独来独往,以为她不喜欢别人跟她一起走,又一次,弄巧成拙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跟别人一起走。”我笨拙地解释说。 她丢下一句莫名其妙就自己快步走掉了,这会该是真的生气了,我都没敢追上去。 午休一直睡不着,想起今天自己的举动确实很莫名其妙,可是遇到周清子我的世界就混乱了,思绪跟不上,嘴笨到不行。 就因为我喜欢她吗?我从来不对朋友这样。就像方方说的,没事看人家干嘛。 不可否认我幻想过我们谈话、牵手、相拥,在漆黑的小竹林里紧张地分开逃跑。 可我认识里的爱,有像小说里斯嘉丽对阿什利那样大胆的、卡西莫多对爱丝梅拉达那样无私的,有像现实中爸爸妈妈那样热烈长久的、爷爷奶奶那样细水长流的,也有像身边思文那样隐秘的、凌凌那样羞涩的,为什么唯独我自己的喜欢是怪异的。 原来初恋的味道并不是甜蜜的。 不对,暗恋一直都痛苦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