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不干了》 第1章 择选 时值初夏,春日徐徐凉意尽无,取而代之的是延绵不绝的燥热。 就算如此,也抵挡不住群聚于树梢下闲话的碎语。 “听闻今日皇后娘娘宴请各家入宫,是起了择选太子妃的心思。” 此言一出,众人了然地对视了眼。 当今太子殿下金尊玉贵,颖悟绝伦,受命于天,出世当日天降祥瑞,久旱逢甘霖,尽显祥和之状,三岁时便由先帝带于身侧亲自教养,听政事,参朝政。 先帝更是在其六岁生辰宴上,越过一众年轻气盛的皇子,册封其为皇太孙,而后八岁监国,临朝参政也是常有之事。 后先帝封其父为太子,也便是今上,崇明帝。 而今太子殿下也已二十有一,且不说是落在世家中,就是寻常人家的男子,到了这个年岁也早已迎娶妻子,指不定还有孩子相伴于侧。 可惜其不近女色。 眼下莫说是尚未娶妻,就是妾室也不曾有。 世家高门贵女皆是翘首以盼,心心念念。 “说起来,我来的路上碰到了崔氏女,一开始还以为是今日下了红雨,她不四下走街串巷,竟然来了宫中。” “中宫欲择太子妃,她定然是要来的。” “可惜了,妾有意来郎无情,不然也不失为桩佳话。” “如今只怕是要成笑话了。” “此言何意?” “今日来的世家高门贵女中,还有萧家嫡女。” 意味深长的言语涤开燥热不安的枝叶荡向四下,假山下打着头的宫人眼眸微跳,下意识地看向伫立于秋千下的天水碧倩影,少女精致小巧脸庞中不见怒色,反而带着些许浅浅的笑意,明眸皓齿,更是衬得明媚张扬。 崔家夫人还没有来得及抬腿,就见自家小女面容含笑,穿过小径途经言语不断的众位夫人贵女。 撇见少女倩影,低声言语的高门贵妇霎时间噤住了声,稍显尴尬地对视了几眼。 崔攸宁宛若未觉,颔首问好。 尾随其后的崔家夫人孟聆前来,眸光扫过面色各异的高门贵妇,不语。 若非此刻身处宫中,不宜闹事,她定是要好好地‘问询’一番。 现下孟聆只道:“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就不与各位闲话了。”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应和,目送着崔家母女两人离去。 适才言语间她们都忘了,若是论起家世门楣,崔攸宁是再合适不过的太子妃人选。 不说崔家是百年来称得上名号的簪缨世家,且论千百年来文官封侯实属少见,然其祖父乃先帝亲封的侯爷,父亲为国子监祭酒,母亲是开国元勋孟国公幼女,出阁前与皇后娘娘还是金兰之交。 如此已然称得上是显赫。 忖着忖着,又觉得不对。 倘若只论家世门楣,崔攸宁也不会至今单相思,可见太子殿下并不看中此。 一时之间,适才还在夸夸其谈的高门贵妇们心思各异。 宫苑墙垣延绵,隔绝往来目光。 径直离去的孟聆身影越过高墙拱门方才落缓了步履,她目光扫过走在前头的宫人,对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女儿含糊问:“适才来的路上我和你说的,你可考虑清楚了?” “嗯?”崔攸宁如梦初醒,面对娘亲担忧顾虑的眸色,她低头忖了一会儿,抬起眸,很轻地道:“我还是想试试。” 孟聆心中一紧,她何曾见过小女儿如此低微不安的模样,不由得泛起了心疼,“如此,等会儿我便和皇后娘娘提提。” 闻言,崔攸宁稍显暗淡的眼眸倏然亮起。 孟聆见状又心疼又无奈,她是不愿小女儿入东宫的。 且不提当下太子与崇明帝之间涌动的暗流,就说女儿心悦太子这么些年,太子对女儿却半分情义全无的情况,就算她真的得偿所愿,往后的心酸苦楚也非常人能够承受。 只是她喜欢,孟聆也没有办法。 得到娘亲应许的崔攸宁悄悄地呼了口气,实际上,她心中亦是忐忑。 自家娘亲与皇后娘娘偶有往来,是以也是提前知晓今日昭和宫明面上是召见京中高门贵妇携家中女眷入宫品茶,实为替太子相看太子妃。 昭和宫能行此举,定然是太子点了头,就是不知他是否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 崔攸宁何尝不知他对自己无意,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次的机会。 万一呢。 她眼睑微抬正要出声远远地便掠见道浮青色阔袖扬过,倏然止住了音,定定地看着自昭和宫中走出的颀长身影。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此处,眸子淡淡扫过。 男子眸中的淡漠疏离趋近于冷,好似冬日刺骨雪水,刺过骨血钻入骨髓。 崔攸宁袖摆被扯了下后才醒过神来,随着娘亲一道远远行礼,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男子侧身,朝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离去。 目送男子气宇轩昂的身影消失于宫街上,福身请安的孟聆站直了身子,余光瞥见眸子仍旧凝着男子身影离去方向的女儿,心思起起伏伏,半点儿也落不到实处。 察觉到娘亲的眼神,崔攸宁这才回过神来。 四目相对间,孟聆看清她眸子深处漾起的欣喜雀跃,其中还夹杂着微许少女独有的娇羞,她不禁莞尔一笑,问:“就这么喜欢?” “嗯。”崔攸宁重重地点着头,不见丝毫犹豫。 她是喜欢容琛,喜欢到只要见他一面,都会觉得很满足。 “夫人,姑娘。”前去通传的宫人走出,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娘娘有请。” 珠帘拂过,清脆悦耳。 崔攸宁落后了娘亲半步,跟随着宫人一同踏入昭和宫主殿,不慌不忙地向着主位上的皇后娘娘行礼问安,不过少顷,耳畔便传来道久经宫帏的肃穆嗓音,其间夹杂着微许温柔,淡化了肃穆中的威严。 “和你说过多少次,不用如此客气。”皇后已有一年多未见年少时的闺中好友,忽而见着心中也觉得欢喜,目光不由得被她身后的少女吸引过去,笑道:“这便是攸宁吧,不过三年没见,竟然出落得如此明艳动人。” 崔攸宁微掀起眼睑,看向高位之上的皇后,福身:“攸宁见过娘娘。” 皇后见状,笑意浓了几分,眸中不由得带了些许打量,“赐座。” 跟随左右的女官看懂了她未言之意,安顿好桌案上的茶点稍稍行礼,带着四下伺候的宫娥退出宫殿,离开时不忘带上门扉屏退檐下宫人。 孟聆也是看懂了皇后的意思,静看着门扉合上的瞬间,再次起身行礼:“娘娘。” “本宫若是没有此意,也不会召你带着攸宁入宫。”皇后侧眸看着娇艳如春日山椿的少女,自己虽身处宫帏但也是听说了崔攸宁心悦自家儿子一事。 崔家乃是百年世家,孟聆娘家于朝堂中更是多有建树,而她也与孟聆相识多年知根知底,更何况,她亦是心喜于崔攸宁。 世家内都道崔攸宁不顾世家女名声走街串巷没个正型,却对她走街串巷的理由丝毫不提,着意磨灭她是为了平民百姓问诊把脉,京中百姓对她多抱有感激之心,且半分贵女娇气全无,和谁都能聊上一二,活泼又明媚。 若是论起太子妃人选,皇后心中还是属意于崔攸宁,不过—— “只是你是知晓的,本宫做不了他的主。” 崔攸宁闻言,眼睫颤了颤。 她明白,如今莫说是皇后娘娘,就是今上,也做不了他的主。 太子自幼养于先帝身侧,彼时尚是端王端王妃的帝后居于王府,就算偶有相见也不过个把时辰,其被封为皇太孙后更是迁居于东宫,就连今上被册封为太子时,东宫亦属于其宫殿,而非今上的宫殿。 “臣妇不强求。”孟聆道出了心里话,她侧目扫了眼小口小口抿着花茶的小女儿,道:“不过是想着尽力一试,日后回想起来不会后悔罢了。” 皇后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崔攸宁,娇俏可人的模样看着属实叫人欢喜,她想了想,传唤了贴身女官入内,道:“明意,寻个机灵点的带着攸宁四下走走。” “是。”明意福身让了路,嘴角噙着笑:“崔姑娘这边请。” 崔攸宁眨眨眸,不明所以地跟着门外的宫娥离开,直到离开妃嫔们所居的宫苑,将将靠近砚洗池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皇后是命她们带着自己前来‘偶遇’容琛! 砚洗池位于宫城内东南一隅,亦是太子被册封为皇太孙那年,先帝名工部为其打造的书院,砚洗池一名,是出自他之笔。 此地是其他皇子公主所居宫殿前去东宫必经之路,也是他时常落脚的地方。 宫娥四下打量须臾,不见其他人身影,意有所指地道:“姑娘在此地歇息片刻,奴婢前去为姑娘布茶点,稍后就来。” “嗳——”崔攸宁出声但没有叫住她,拾步跟着离去,可不过走出三四步又迟疑地停了下来,她确实是想见容琛。 上次在宫外见到他,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 思及此,崔攸宁抬首,四下环视了圈,却都没有瞧见容琛的身影,就连他常落脚的凉亭内都不见他的身影。 砚洗池是太子书院,她不便随意走动。 目光许久都没有寻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崔攸宁想着他不久前来离开中宫,或许是去了旁的地方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见其他人影子,她便找了个阴凉的地儿坐着等宫娥回来。 崔攸宁不知道的是,自她踏入砚洗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他人视线。 我带着新文回来啦! 【详细阅读指南】 1.日更,存稿充足,期间有变动会提前请假; 2.男女主非完美人设,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希望大家和谐讨论,不要恶语相向; 3.每个角色都有成长弧度,有低谷有高光,请大家接受; 4.SC,1V1,HE; 5.本质感情流古言,权谋部分不会涉及太多; 6.作者本人不算玻璃心,但不能骂得太难听,过份难听的和扣帽子的反弹; 7.下本开《替嫁入府》,可以提前收藏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择选 第2章 傲慢 楼宇窗牖旁的身影微旋,看向书案后翻阅奏折的太子殿下,又看了眼和自己同为殿下贴身侍卫的同僚,嘴角抽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就在他思忖着该如何禀告之际,耳畔忽而响起道漫不经心的嗓音。 “她还在?” 明明是疑问,却带着笃定的意味。 伫立于窗牖侧的江渊颔首,不由得侧目瞟了眼下方的少女,隐隐看见自她额间滑落的碎汗,开口道:“崔姑娘已经在下头坐了近半个时辰。” 略显迟疑的话语没有打断笔触落于奏折上的飘逸字迹,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漫不在意地合上奏章,取来另一道,就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嗓音般。 江渊也只能作罢。 最早看到崔家姑娘踏入砚洗池的是殿下,不过他只是看了须臾,卫昭便抱着六部呈报的奏章入内,他便落下手中捏着的棋子开始批奏章,并不在意楼宇下忽而闯入的少女。 主子都没有说什么,他们身为侍卫自然也不能多事。 时漏不偏不倚地往下坠,涤过的沙沙声回荡在楼宇书房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案后的男子方才搁下手中的笔,随手取来茶盏呷了口茶水,余光瞥见仍旧伫立于窗牖前的侍卫,他举着茶盏的掌心微微停顿半空中半息。 “回禀殿下,崔姑娘还没有走。”江渊颇为头疼,也不知这崔家姑娘哪里来的毅力,在不知殿下身处何处的情况下,还能等在此处个把时辰。 容琛微微皱眉,“着人送她离去。” 江渊拱手,快步离去。 门扉被离去的身影带上,书房内再次恢复了静谧,然而不过安静了半柱香的时辰,书房门扉再次被敲响。 留在书房内伺候的卫昭收拾好要送往六部的奏章,听到声响的他微掀眼睑扫过殿下的面色,上前推开了门,看清门外来人身影时他怔了片刻,让了个位置。 皇后贴身女官明意赫然伫立于外。 她走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容琛颔首,递了个眼神给到卫昭。 明意是皇后出阁前就跟随于侧的贴身侍女,算起来也已经近四十载,不过确因太子自幼由先帝抚养的缘故,就连皇后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太子几面,更何况是身为宫人的她。 此时奉命前来,她心中也免不得有些不安。 眼下这个时候过来,容琛大抵猜出她的来意,抵着桌案边缘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也不急着催促她开口。 明意只是静了三四息,就道出了来意:“奴婢奉娘娘之命前来,特请太子殿下前往揽月台。” 闻言,容琛叩着桌案的指尖顿下。 揽月台坐落于禁庭西侧的花苑内,因其是最高台的缘故恰好可观见花苑四下,而今皇后邀请前来品茗的世家贵女皆于花苑内等候。 四下气息宛若停滞了般,明意正要搬出另一道理由时耳畔响起椅子挪动的声响,心中倏然松了口气,她侧身到一侧,跟随着男子的步伐走出书房。 容琛踏过门槛,就看到了还停留于砚洗池内的身影。 男子眉宇不着痕迹地皱了下。 落于身后的明意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瞥见等候在树影下的倩影,她嘴角微微扬起,下一瞬耳畔荡起男子清冽淡漠的嗓音。 “今日来的贵女中,可有母后中意的。” 明意笑容僵住,“今日前来的适龄贵女中有不少佳人才女,娘娘也看花了眼,娘娘的意思是她看哪个都觉得好,但毕竟是殿下娶妻,还是要看殿下的意思。” 滴水不漏的话语徐徐响起,容琛不以为意。 他眸光凝着不远处的少女,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少女清澈明亮的眼瞳亮起,恰如池内被日光照耀的斑驳湖水。 崔攸宁也没有想到他会下来,适才容琛的侍卫来时她才知他一直都在砚洗池书院内,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在此等候。 她没有过多的叫侍卫为难,不曾想转身往外走三四步就遇到了前来的明意姑姑,明意姑姑得知她欲要离开时,便叫她在此等候少顷,稍后再一同离去。 崔攸宁看出明意姑姑是有要事找容琛,只是没有想到容琛也会前来。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她行了礼。 容琛眸光掠过她额间盈溢的碎汗,步伐微停,道:“崔姑娘不是头一回入宫,当知此处是禁地。” 闻言,崔攸宁眼瞳颤了下。 她眼神中带了些无措,下意识地看向明意姑姑。 明意心中也是一惊,以太子的心思,定是知晓今日崔家姑娘来此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也不知是在敲打崔家姑娘,还是借着崔家姑娘告知皇后娘娘日后莫要再如此行事。 静默的这会儿,崔攸宁就明白了。 不管容琛是何意,今日都只能是她私自擅闯禁地,“臣女知——” 将将开口,容琛便走了。 曲膝行着礼的崔攸宁怔在原地,望着男子快步离去,一旁的明意见状急在心中,也明白她没有过多的辩解是出于为皇后娘娘考虑,忙道:“姑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去呀。” 崔攸宁回过神,三步做一步地小跑上前,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 对于她而言,能够见到容琛实属不易。 一来容琛的行踪本就不是外人能够探寻的了,再者多数时候她都在外行医诊脉,得知他行踪的消息赶到时他也已经离开。 偶尔能够见到,也是厚着脸皮随着兄长出门方能。 也不知是容琛的步伐太慢,还是她的步伐过快,不过少顷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仅仅有半个人的身位之隔,崔攸宁定定地凝着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就这般静静地看着都觉得心中欢喜。 忽而间,凌厉眼瞳骤然刺来,带着难以忽视的肃穆。 崔攸宁甚是迷茫,她环视了四下一圈,也没见有什么异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随行的江渊和卫昭两人对视了眼,都有些无奈。 自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这个不对劲之处,是她本人。 少女眼眸扑闪扑闪,清澈而又单纯,偶有时候容琛也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此的张扬于世,如此不顾及她自己的颜面。 外头的传闻,他都已经听到,更何况是常年奔波于民间的崔攸宁。 容琛:“人多眼杂,你随着孤走,恐会有流言。” “我不怕。”崔攸宁紧忙道。 容琛眉头微簇。 崔攸宁自是听懂他言语间的意思,故意曲解也只是想着多和他待一会儿,途经的宫街也没有遇到多少宫人,眼看着他还要开口,她利落地从袖中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棋本递给他,道:“昨日哥哥和臣女说,他寻到了册孤本。” 容琛闻言,垂眸睨了眼她如同献宝般递来的书册,不语。 “听哥哥讲,似乎是晋朝时期的棋本。”崔攸宁昨日来前也大致翻看过,里头精确地记录了晋朝时期两位围棋大家的十场对弈,“哥哥本是打算着人送给殿下,但臣女想着今日也会入宫,就央求着哥哥给臣女带来了。” 直到她说完,容琛都没有伸手接过棋本,若有所思:“若是今日你没有来砚洗池,当如何给。” “臣女当然会寻个时机寻殿下。”崔攸宁一点都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也更加意识到他对于男女之情着实不上心,完全看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心中又喜又涩,喜在于他不懂,涩也在于他不懂,“这才是臣女给自己寻的要见殿下的理由。” 她来前也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着宫娥带自己来砚洗池,特地给自己找了个可以见到他的理由,见他还没有要收的意思,崔攸宁往前递了递:“殿下不要吗?” 容琛没有收。 看着少女愈发灿烂明媚的面容,他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男子移开目光,旋身离开。 崔攸宁落在棋本上的指尖颤了下,眼看着他要走远,收起棋本小跑跟了上前。 还有件事,她想要问他。 她将将跑上前,就已经被跟随在他身后的侍卫转身拦住。 “崔姑娘,留步。” 崔攸宁认识卫昭,微微侧头看向已然拐入下一处宫街的身影,神情中带着点焦急,“我想问殿下一句话,就一句话。” 卫昭再次重复适才的言语,补充了句:“姑娘,宫内宫外不同,不要弄得过于难看。” 崔攸宁闻言,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男子身影消失于视野中时,她叫住了欲要离开的卫昭,递上棋本:“这是哥哥寻的,还要麻烦卫侍卫送到殿下手中。” “崔姑娘……”卫昭有些犹豫。 崔攸宁懂了。 她收回棋本,不免有些失落。 落于最后的明意目睹了全程,上前就见少女嘴角微扯,娇俏可人的面容上露出道牵强笑容,她看着也不忍,安慰道:“姑娘莫要难过,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崔攸宁微微抿唇,不知是否真的还会有机会。 她不确定,容琛是否已经有了心仪的太子妃人选。 今日入宫的途中,她曾听娘亲提及过,萧家当家主母最开始打算带入宫的女眷不是萧知意,而是与她非一母同胞的萧家次女。 直至昨日晌午,卫昭出入了趟萧家,而后萧家所携女眷变成了萧知意。 崔攸宁知道,娘亲与她说这些,实际上是想断了自己的心思。 相比起家世门楣,容琛更为看中的是所选之人能否当得起太子妃之责,而萧知意,恰恰是世人认同的最为合适的人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傲慢 第3章 流言 崔攸宁由着宫娥带领前去禁庭花苑。 花苑四下花朵夺目耀眼,然而更为夺目的,实为伫立于四下闲话的世家贵女们,个个都娇艳得不像话,恰似画中走出的仙子。 宫门墙垣下窃窃私语的贵女们瞥见崔攸宁,其中一人眼眸忽而亮起,不顾形象挥手:“崔攸宁!这儿!” 清脆嗓音引来了落脚在花苑其他地方的贵女注目,崔攸宁瞧见好友谢新翊时嫣然笑开,提着裙边拾阶而上。 见她目光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自己,不用问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定然是在揶揄着自己今日的打扮。 谢家世代行医,往上数三代都是宫中御医,早年间也都为崔家老爷子诊治过,是以崔谢两家往来要比旁人都要密切。 且崔攸宁和谢新翊年龄相仿,自幼就玩在一处,两人之间已经熟稔到无需开口就能明白对方所思所想的地步。 “少见你打扮的如此张扬。”谢新翊说是如此说,但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崔攸宁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旁坐下,落座的瞬间,她隐隐觉察到些许不对劲,似乎有人紧紧地盯着自己,叫人慎得慌。 她四下看了圈,贵女们多是与相熟的好友在闲话,并没有人看向此处。 “看什么呢?”谢新翊顺着她的视线看,也没看到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没什么。”崔攸宁收回目光,对着其他相熟的贵女们打着招呼,接着刚刚的话题道:“平日也不适合如此打扮。” 寻常时候走街串巷问诊,自然是越简单方便越好。 “你那哪叫不像今日这般打扮,我前两日途经西市恰好撞见她步履匆匆走来,灰头土脸的,要不是侍女跟着,我都以为我看错了。” “这样也好,咱们攸宁不失粉黛都已是绝世无双,若是再日日盛装打扮,我可真的要嫉妒了。” 崔攸宁听着她们故意打趣的言语,哭笑不得:“你们平日里打趣我就算了,眼下花苑内比我漂亮的比比皆是,莫要叫人听去了。” 宫中宫外不同,小小失言都指不定会引起乱动。 出言揶揄的贵女相视须臾环过四下,其中一人正要开口忽而闻到阵阵奇特的味道,是不同的药材混杂过后的气息,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崔攸宁,“你今日没有特地焚香?” 崔攸宁抬起手嗅闻过袖摆沾染上的味道,只闻到了叫人心安的淡淡清香。 她也知其他人不似自己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确实会闻不惯草药味,“出门前突然想起有味药忘记配,配好药着人送去时身上已经染上了味。” “也不换件衣裳再出门,我们几个今日就是过来凑数,你可不同。” “没事的。”崔攸宁知道她们担心什么,“他不会觉得失仪。” 见她如此言之凿凿,三两人无奈地摇摇头,纷纷看向谢新翊,想着叫她好好地说说崔攸宁。 谢新翊闻言和崔攸宁对视了眼,她是知晓崔攸宁和太子初识之缘,只道:“指不定殿下就喜欢——”说着说着,她微启的唇瓣滞在半空中。 崔攸宁奇怪,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清澈眼瞳映入前后脚走入的两道身影,褐色瞳孔怔住。 行于男子身侧的少女笑靥如花,她不知是开口说了些什么,容琛步伐停下侧目看向她,短暂的对视过后,他颔首,似是认可了她的话语。 一来一回间,少女眉眼间的笑意更盛。 崔攸宁喉骨微滚,心中涌过股难以忽略的酸涩,铺天盖地地袭来,全身上下都被卷入酸水中。 满苑内的目光齐聚于拱桥,下一瞬不约而同地移向墙垣下的崔攸宁,目光中的兴奋雀跃是挡也挡不住,迫切地想知道眼下是什么个情况。 桌案下,崔攸宁攥紧帕子,强撑着自己不让眼眶中打转的水珠溢出,时不时侧目看来的视线一道接着一道灼过身躯,她挺直了背脊,任由她们丈目。 很久以前她就想过会有这一幕,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早,又如此突然。 当空一棒槌挥下,敲得她晕头转向。 三年前哥哥得知她心悦容琛时,就断言她迟早会在他身上跌跟头,趁着没有陷得过深,也为了避免栽得过重,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 彼时的崔攸宁何其洒脱,道若是容琛真的遇见了心仪的女子,她定是头也不回地离去,然而时至今日他方才明白哥哥言语间的意思。 她不怕摔,可也会痛。 崔攸宁呼了口气咽下翻涌在喉骨间的苦涩,还没有缓过神来骤然对上了萧知意忽而望来的含笑眼眸,她微微怔住。 宫苑内的贵女们自然也是察觉到这道目光,纷纷循着萧知意的视线而走,须臾功夫,满苑的视线皆落在了神色稍显狼狈的崔攸宁身上。 一时间,面面相觑。 不过也不乏有胆大之人,窃窃私语。 “抛开别的不谈,萧知意确有当得起太子妃的资质。” “就连家世门楣也是不输其他人的。” “可惜就可惜于萧家先夫人走的早,也不知现在的夫人还会不会为她筹谋。” “只要太子殿下点头,自然也不需要其他人筹谋。” 四下的言语循着微风拂来,如同绵密丝线荡过耳畔,崔攸宁自虐地看着同行而去的两道身影,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中,泛红眼瞳方才垂了下去。 适才还在和她打趣的贵女们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没事。”崔攸宁抬起头,强忍下眼眶中的水珠,道:“早就料到了。” 容琛对自己没有半分情意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 是她自己心存妄念。 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崔攸宁撞了南墙才知道,这堵墙还会为了抵御撞击而添砖加瓦变得更加坚硬,现在,南墙边上亦有比她更合适的人。 而她的妄念,也在无止境地上涨。 最开始,她只想着自己喜欢就好,喜欢着喜欢着就想着他若是也喜欢自己就好,再后来就想着若是能够与他携手相伴一生就好。 明知他对自己无情,却仍是心怀妄想。 崔攸宁后知后觉地想起适才容琛与她说过的话。 -‘人多眼杂,你随着孤走,恐会有流言。’ 原来他担心的不是有流言,而是不想与自己有所牵扯。 谢新翊看着眼眶红润的好友,捏着她手背的掌心紧了紧,安慰道:“平日里也没有听说殿下中意于其他人,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崔攸宁唇瓣张了张,欲言又止。 她嗓音有些闷,“不知道。” 崔攸宁不知道容琛是否中意于萧知意,但卫昭去了趟萧家后萧家便换了人不假,眼下与萧知意一同出现于此地的男子是他也不假。 “我真的没事,你们别担心。” 少女笑容越是明媚,其他人心中越是不忍。 崔攸宁见她们不语,便开始对她们言说起前两日随着师傅出城问诊时的趣事,“前日问诊结束回京途经一处田野,我也是许久没有见到过那么多蜻蜓,一时间看迷了眼,整个人都跌到田里,一旁的小姑娘惊得嘴巴都可以塞下个馒头。” 绘声绘色的言语响起,似身临其境般。 明意来时,崔攸宁讲到上山挖草药遇到蛇窝的险境,听得贵女们一愣一愣的,都没有瞧见她的身影,还是随着明意前来的宫娥出言提醒她们才看到。 “打扰各位姑娘了。”明意嘴角噙着笑,对崔攸宁道:“皇后娘娘传召姑娘前去揽月台。” 揽月台,恰好就在容琛和萧知意身影消失的方位。 崔攸宁静了须臾,起身:“我这就过去。” 随着她的起身,吵杂花苑再次陷入了静谧。 近半数的贵女神情中皆落有探究,适才已经摆向萧知意的秤砣,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又回归到了中位,在场众人已然看明,萧知意是否是太子所选并不确定,然而皇后娘娘中意于崔攸宁却是板上钉钉。 “姑姑,不知娘娘找我有何事?”崔攸宁离开人多之处才开口。 “奴婢也不太清楚。”明意没有明说。 她适才没有来花苑,而是径直回了昭和宫,没想到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宫娥就带来了花苑内的消息,皇后娘娘听闻此事,便命她亲自过来带崔攸宁离开。 崔攸宁颔首,意识到或许适才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皇后娘娘耳边,现下由明意姑姑出面,也是为了震慑心思各异的其他人,给足了自己脸面。 就在她以为明意姑姑真的是要带自己找皇后娘娘之时,隔着被微风荡起涟漪的湖泊,看到了揽月台。她微微抿唇,心中有些抗拒,害怕会再次看到她不想见到的场景。 明意带着她到揽月台下,道:“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姑姑。”崔攸宁叫住她,迟疑地掀起眼睑,看向全然见不着人影的揽月台,“我还是——”话音尚未落下,余光瞥见负手而来的颀长身影,她敛下已经到嘴边的话,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六殿下。” 听见她行礼的话语,背对着来人的明意回过头,看清来人的刹那曲膝问安。 “崔姑娘不必多礼。”容景煦说着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揽月台,又落向神色如常的少女面上,“适才看到皇兄走过,身边跟着位女子,我还以为是崔姑娘。” 崔攸宁指尖无意识地捏紧衣角,“劳烦六殿下挂心。” 容景煦挑眉,不置可否。 他侧过眸,道:“姑姑若是有事便可忙去,有我在此作陪,也不会有人来多言,扰了崔姑娘的清净。” “奴婢谢过六殿下好意。”明意婉拒了他的好意,若是换位皇子,她都不会如此担心,“奴婢奉命前来陪伴崔姑娘,自是不能冒然离开。” “是吗?”容景煦瞥了眼揽月台外的宫街,“我还以为姑姑是打算寻皇兄,想着姑姑再晚一步,他们可就走远了。” 崔攸宁听出他言语中的故意,很轻地皱了下眉。 容景煦乃董贵妃所出,仅仅比容琛小了一岁,且因中宫与贵妃娘娘之间暗流涌动的缘故,此前她和容景煦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没有过多的相处,今日还是他们头一回说如此多的话。 但仅仅是今日,潜意识却告诉她,离容景煦越远越好。 崔攸宁忖着要寻什么由头离开,就见明意姑姑曲膝问安。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崔攸宁睫羽颤了下,侧过身。 男子行于径路中,也不知是何时来的,若有所思地打量过。 背对着的容景煦神情间闪过微许难以琢磨,回身拱手行礼,笑道:“臣弟恭贺皇兄。” 容琛缓步走到两人跟前,淡声:“何出此言。” “适才瞧见皇兄身侧有佳人相伴,想来不久后便可唤上一声嫂子了。”容景煦似笑非笑。 微垂着眸的崔攸宁脸色微白,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拔腿就跑,不想亲耳听到他承认的话语。 “不过是恰好撞见同行了段路。”容琛目光丈过倏然抬起头的少女,捕捉到她微红的眼眶时嗓音停顿了半息,而后如常地道:“不要以讹传讹,坏了他人名声。” 攸宁:[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太子:不是很懂在哭什么。 不懂就去学啊!活该追妻。 上榜前要控制一下数字,所以明天不更新哦,后天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流言 第4章 妻子 似曾相识的话语回荡过耳畔,崔攸宁神情恍惚。 自打她确认自己对容琛的心意后,不曾有过半点儿隐瞒,一来是喜欢就喜欢,她不偷也不抢,又何必遮遮掩掩于人,二来是也想着或许可以透过别人的口口相传,传到容琛的耳中。 后来,如她所愿了。 不出半年,容琛就知晓了这件事情。 崔攸宁即欣喜又忐忑,欣喜于自己的心意他知晓,忐忑于他是否早已忘记自己是谁。 辗转反侧近个把月,才从哥哥口中知晓,彼时的容琛听闻此事后,只道:“不要以谣传谣,坏了他人名声。” 拒绝之意,跃于面上。 也好在崔攸宁没有期盼过他亦喜欢自己,自然也就谈不上有多么的伤心难过。 现下骤然听到容琛清冽淡漠的嗓音,她仿佛见到了两年半前的画面,迷茫地眨了下眸,怔怔地看着眸色平静的男子,不过是在言说着件不值得上心的事情。 容琛并没有停留,说完后便抬步径直穿过揽月台离开禁庭。 一侧的容景煦若有所思。 他收回目光扫了眼还处在愣神之中的少女,嘴角弯了弯,负手离去。 半柱香的时间内人来又人往,独留崔攸宁一人留于揽月台外,直到耳畔再次响起些许声响她甫回过神。 瞥见行至廊庭下的一行人,走在最前头的女子手执把团扇似有似无地来回摇动过,一袭丹青色罗裙也遮掩不住特有的华贵。 明意也看到了来人,眼皮子跳了跳。 三公主不喜崔攸宁的事情,她自然有所耳闻,两年前选择伴读便当着满宫上下的面直言选谁都不会选择崔家女。 后来明意奉命前去打听,才知三公主是不喜崔攸宁日日浸于医馆中染上的草药味,甚至三年前撞见陪同孟聆入宫的崔攸宁时便以其不尊不敬为由,于宫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命人强行将她带走前去沐浴,以免途经之人沾染了她身上的气味。 可彼时的明意在此之前是见到了崔攸宁,也没有闻到她身上有草药的味道,反而是带了些许沁人心脾的柚子味。 思及此,明意不留痕迹地扫了眼跟随公主身侧的萧知意,皱了皱眉。 崔攸宁垂下眸:“臣女见过三公主。” “当真稀客。”容瑶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又看向跟随自己前来的萧知意,道:“适才知意跟本宫说你也在,本宫还以为她在和本宫开玩笑呢。” “皇后娘娘宴请各家女眷入宫,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崔攸宁道。 “这是自然。”容瑶正要开口时余光瞥见神色不明的明意,她微微怔了下,对于皇后更中意崔攸宁一事她略有耳闻,虽说眼下一切都尚未有定论,但若有朝一日崔攸宁真成了太子妃…… 静默少顷,她敛下已经到嘴边的话,道:“本宫还有旁的事情处理,就不和你闲话了。” 目送着容瑶一行人离去的身影,不容崔攸宁多想,徘徊于揽月台外的谢新翊提着裙摆小跑进来,欲言又止。 明意知晓自己在这儿,她们定然会拘束,便道:“姑娘有谢姑娘作陪,我就不打扰姑娘们了。”说完又吩咐宫娥伺候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定要第一时候回禀。 “今日多谢姑姑前来替我解围。”崔攸宁等她吩咐完宫娥后道。 明意笑了笑,带着宫娥离开。 她走后,谢新翊着实松口气,想起自己的来意,忙问:“如何?” “不知道。”崔攸宁摇摇头,“说是碰巧同行而已,当时六殿下也在,我就没有多问。” 略显沮丧的语气听得谢新翊心中也不是滋味,道:“你是觉得,他愿意和别人同行,但不愿意和你,对吗?” “嗯。”崔攸宁颔首,适才自砚洗池过来的路上,容琛便已经明确表达了对于两人同行一事的不喜,“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谢新翊不懂,“什么?” 崔攸宁抬头,眸中带了些许犹豫:“我是不是该隐瞒我的心意。” “不是。”谢新翊皱眉,“你喜欢他没有错,向他表达出来也没有错——”她顿了顿,看着好友愈发垂下的头,残忍地道:“只是他对你无意而已。” 闻言,崔攸宁眼睫狠狠地颤了下。 对上少女无措的清澈眸子,谢新翊有些不忍,然而眼下外头的流言蜚语她略有耳闻,现下不做好心理准备,免不得将来会承受更大的痛苦。 “昨日卫昭前去萧家的事情,你可知?” 崔攸宁沉默了会儿,点头:“知道,来的路上娘亲和我说了。” 谢新翊见她知晓就不拐弯抹角,“你我都知道萧知意在萧家的处境,若不是有人出面安排,萧家夫人今日带入宫的女眷绝无可能是萧知意,平日里任何一件好事都安排她自己的女儿,择选太子妃的事情,萧家夫人怎么可能会带萧知意入宫。” 实际上,崔攸宁都明白。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迫切地想要从容琛口中得知此事是否为真。 若是真的…… 崔攸宁惶然垂下头。 豆大泪珠‘啪嗒’掉落,浸湿了干涸地面。 - 花苑内各家贵女等候多时,时值定好的时辰皇后方才到来。 皇后目光掠过跟随在孟聆身后的少女,少女眼眶中的血丝还没有完全散尽,到底还是年轻,心中装不了事。 想着宫娥前来回禀的事情,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以容琛的性子,若他已经有了看中的太子妃人选,定然不会答应自己召集各家贵女入宫,更何况萧知意也不是什么低门小户之女,需要特地召见各家前来为其背书。 再者说,论才情论举止,萧知意也当得起太子妃这个位置。皇后如此想着,目光停留在萧知意身上的时间便多了会儿。 自皇后踏入花苑起,各家夫人注意力就落在了她的身上,见她视线久久停留于萧知意,相邻的女眷四目相对须臾,都看不懂她的用意。 不都说皇后娘娘更为中意崔攸宁?怎的看起来像是更加关心萧知意。 随着各家夫人女眷福身行礼的崔攸宁全当没有察觉到四下若有所思的打量,等候着皇后落座主位传唤起身,安安静静地坐在娘亲的身侧,听着皇后娘娘与大家闲话。 “还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一心都在女儿身上的孟聆握了握女儿的手,刚刚离开昭和宫来花苑的路上,她听宫娥提及花苑内的事情,“别自己吓了自己。” 心里装着事的崔攸宁抬首,瞧见娘亲满面担忧的神色有些愧疚,回握住她的手心,乖巧地点头。 崔攸宁强打起精神,同大家探讨着将将过去的春日光景。 席间夫人贵女听闻她曾在多日前在山野间偶遇满地盛开野山椿,很是适合春日踏青,纷纷询问山野位于何处。 你一言我一语间,吸引到了其他人注意,竖耳看来。 “就在青木山西南侧靠近溪流的山脚。”崔攸宁是前往青木山采药时偶然撞见的,无人照看任由风雨捶打过后的山椿,就连脊骨都比观赏的山椿粗上不少。 少女提及此地时神采飞扬,叫人恰如身临其境。 呷着茶水的皇后若有所思地扫过目光都不由看向崔攸宁的各家夫人贵女,微微挑眉,眸中笑意渐甚。 早年间容琛被先帝带入宫教养,更是越过一众皇子册封其为皇太孙时,她亦是喜不自胜,可随着容琛年岁增长,她慢慢察觉到自家儿子性子似乎要比同龄人稳重不少,且不提喜怒不形于色,他对绝大多数少年喜欢的事物皆是兴致缺缺。 他的日常中,除了政事,还是政事。 皇后偏向于崔攸宁,也是看中了少女鲜活明媚的性子,不过她大抵能够猜到容琛对于太子妃有所要求,旁的姑且不谈,第一要紧是沉稳端庄。 崔攸宁恰恰与之相反。 如此想着,品茗宴散后,皇后没有回昭和宫,而是径直去了砚洗池,还未踏进砚洗池,就瞧见等候于凉亭下的身影。 桌案上摆着两盏烟雾缭绕的茶水,似乎等候多时。 “你们在外候着。”皇后屏退了跟随在侧的宫人,看着不远处拱手问安的容琛,“要说你不重视你还知母后会过来,可要说你重视,你也只是过去露了个面就走。”说着她无奈地笑了下,“都没有看清人影,又怎知哪家的贵女合适呢。” 容琛神色平常,“母后满意就好。” “是你的太子妃,母后满意有什么用。”皇后话是这么说,心底到底也有些喜悦,与其他妃子所出的皇子不同,太子自幼就不在她身边养着,等到母子两人能够长时间相处时,他也已有十五岁,“不过要真说喜欢,本宫确实是有喜欢的。” 顷刻之间,容琛眸前闪过崔攸宁娇俏容颜。 他微微皱眉,道:“她不合适。” 崔攸宁的性子还是乖张了些,行事与他对太子妃的要求南辕北辙不说,就是喋喋不休的吵闹劲儿也叫他有些心烦,常要分心理会她的言语。 干脆利落的拒绝在皇后意料之中,她忖了少顷,问:“除了攸宁之外,你可有满意的人选?” 容琛沉默。 霎时间,皇后明了。 对于他来说,除了崔攸宁外,其他人似乎都差不多。 “琛儿。”皇后上回如此唤容琛,还是他被册封为储君之前,也着意换了道自称,“我始终觉得,我今日是为我的儿子选妻子,而不是替太子择选太子妃。” 比起天下世人皆认可的太子妃,她更希望能有人相伴于他的身侧。 “这世上适合成为太子妃的贵女不止一二,但能与你执手相伴到老的女子,或许寥寥无几。” 容琛不是很认同此话。 他静看几息,道:“是妻子,也是太子妃。” 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若凡事全凭喜好,朝堂早已出了乱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妻子 第5章 情敌 东宫欲于高门贵女中择选太子妃之事,不出五日就在京中散开,一时之间满城风雨,相聚小酌时言语中所谈论的也都是此事。 自然,也会对太子妃人选有所偏向。 不过这些事,都没有落到崔攸宁耳中,也并非有人特意隐瞒,而是她已经忙到没有思绪再顾上其他的事情。 品茗宴离宫后,崔家马车停靠崔府门前,崔攸宁就被孟聆叫走,似乎是想再谈谈今日入宫一事,不曾想母女两人还未走进主院,便有小厮匆匆赶来,说是有人要寻姑娘。 崔攸宁一头雾水,将将靠近崔府大门就见一抱着啼哭不宁小儿的妇人跪在门前,守在门前的小厮们欲要搀扶妇人起身,妇人却跟钉在地上般。 她三步作两步赶去,才发现小儿满脸通红,依稀可见自稚嫩脸庞中散出的热气,明显就是高热多时未退之状。 崔攸宁安排下人腾出了间厢房,匆匆为小儿诊治,衣不解带地观察了近五个时辰,待小孩子高热退下将母子两人送走后才得空歇息。 春夏交替,病气入体也是寻常。 医馆内迎来送往,崔攸宁自清晨到医馆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自天亮忙到天黑,茶水都没有时间呷上几口,一日下来口干舌燥,更不提听旁人言说坊间传闻。 等到好不容易真的闲下,医馆中的其他人能够应付自如,她又带着贴身侍女茯苓背上药箱出门,前往坐落于郊外的村子义诊。 村口大树下齐聚玩耍的孩子见到她,半分也不带犹豫奔来,一口一个‘攸宁姐姐’,此起彼伏。 被团团围住的崔攸宁半蹲下身,取出带来的果子一个个递给他们,“今日怎么不见婆婆们?” 平日里聚在榕树下的除了孩子们,也有不少年迈体弱的婆婆凑在一块聊天,今日倒是一个都没有瞧见。 “谢哥哥带着位大夫过来,婆婆们都过去问诊去了。”牵着她手的小姑娘道。 崔攸宁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茯苓,没有想到谢清皓今日会得空过来。 谢清皓身为宣医馆御医,平日若不是在给宫中贵人们把脉就是在宣医馆当值,两人的忙碌有过之而无不及。 茯苓回想了下前段时日谢家公子前来医馆的日子,颔首道:“按日子算,谢公子今日确实不当值。” 没等她开口询问,就又听到小姑娘开口:“我们还问哥哥,姐姐还会不会过来,哥哥还说姐姐这些时日有些忙,等过几日就来看我们了,没想到姐姐这就来了。” “对啊对啊。”一旁的孩子们纷纷附和,其中还有人补充道:“我们还以为姐姐以后都没有空过来了。” 崔攸宁困惑:“嗯?” “大家都说咱们太子殿下要娶妻子了。”年仅四岁的小姑娘稚嫩嗓音充斥着喜悦,童言无忌:“他娶的姑娘,不是姐姐还会是谁。” 崔攸宁眼眸微微瞪大,下意识地环视了下四周,好在四下没有旁的人在,在场的皆是神情雀跃的小孩子们。 回想起不久前宫中的事情,她眸中的灿烂淡了微许,半蹲下身对他们道:“以后这种话,不能乱说哦。” 别说是年岁大的孩子,就是其中年龄最小不过两岁的男童也看出她的不对劲,扯了扯自家阿姐的手,他阿姐小声地问:“姐姐不想吗?” 崔攸宁哭笑不得。 她自然想。 可若要她想就能得到,也不会到今日还在忐忑不安。 “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崔攸宁站起身,一边牵着一小姑娘的手往村内走,“不是姐姐想就能得到的。” 小姑娘停下脚步,仰头:“可是我们都希望姐姐想要就能得到。” 早在两年多前,村中孩子们就听说常常来村中给大家看病的崔家姐姐心悦当今太子殿下,虽说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可在他们看来崔家姐姐也足以令世间万物都为之失色,两人无比相配。 慢慢的慢慢的,也都听说太子殿下对崔家姐姐毫无半分情意且心如磐石的事情,但就算如此,他们也都期盼着他们俩能够在一起。 不为别的,只为崔家姐姐会因此开心。 小姑娘撇撇嘴,“不想看到你难过。” 崔攸宁愣住,看着身旁个个神情中带着些难过担忧的小孩子们,她嘴角禁不住扬起,道:“有你们这群小机灵鬼在,姐姐才不会难过呢。” 少女笑靥灿烂似春日桃花,明媚又张扬,看得围着她的孩子们一愣一愣的。 “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 老者沉稳有力的嗓音划破长空而来。 听到他声音的崔攸宁抬眸,目光落在牵着马健步如飞走来的师傅身上,又看向给他提着药箱的谢清皓,道:“听他们说谢哥哥带了个大夫过来,我就猜到是师傅您老人家了。” “我都一把老骨头。”谢飞边看了眼自打看到崔攸宁视线就没有挪开过半瞬的侄儿,边作势捶捶自己的老腰,“要不是听说是来替你来村中义诊,才没有力气随他过来。” 闻言,崔攸宁对着谢清皓微微挑眉。 谢清皓无奈一笑:“二伯看上去比我爹还硬朗结实。” 崔攸宁扑哧笑出声,谢家老爷子共有六子四女,其中谢清皓父亲排行老九,与她的师傅年龄有十五岁之差,“你也不怕伯父听说后削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谢飞心情甚佳,崔攸宁幼时拜师他名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与侄女谢新翊自幼交好不说,与自家侄儿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早些年他就想着等两人再长大些就撮合两人,可惜还没有等他行事,就听闻小丫头心里住进了位男子,还是那位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 思来想去,他还是犹豫了。 一犹豫就是近三年,好在眼下太子殿下即将迎娶太子妃,倘若东宫心仪人选非崔攸宁,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村里的我都看过了,身子骨都没有什么大问题。”谢飞想着给两人留点相处的空间,且有要事在身,“我还得回府中修纂医书,晚些时候你着人去我那边取诊册存底,一把老骨头就不跟你们俩到处跑了。” 崔攸宁听他这么说,道:“我送师傅回去。” “你师傅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谢飞顿时改口,翻身上马,挥挥手:“不用你们俩送。” 策马扬鞭的身影渐行渐远,崔攸宁收回目光。 撞入男子幽邃如墨眼瞳深处,她静了静,道:“既然这儿师傅都已经看过我就去下一个村子,就不耽误哥哥的时间了。” 谢清皓往前走了一步,“我和你一同过去,有个照应。” “没事的。”崔攸宁不动声色地借着围着自己的孩子们退了半步,这两年她也隐隐猜出谢清皓似乎是对自己有意,不过他不明说她自然也不好明着拒绝,只能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常在附近村子问诊,大家都很护着我,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说罢崔攸宁微微低头,向身侧的孩子们约定下次过来的时日,听闻她刚来就要走大家都有些失落,但也知道她是要去给其他村子的村民们看病,牵着她的指头摇啊摇,叮嘱她定要记得过来。 安排好沮丧不已的孩子们,崔攸宁坐上马车离去。 等到她一处一处村子问诊结束已临近日落,日暮西山下,漫天紫霞美不胜收。 崔攸宁漫步于村中径路,瞧见半倚着村口树木的修长身影,她步伐停顿了瞬,不曾察觉到谢清皓是何时跟着前来,又等候于此地多久。 垂眸等候的谢清皓瞥见她,站直了身。 崔攸宁嘴角张了半响,平日里絮絮叨叨个不停的她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谢清皓开的口:“时候不早,我跟在马车后送你回去,如何?” 崔攸宁静默少顷,颔首道了谢。 她默默地朝着马车停靠之处走去,步伐刚刚踏出三步,耳畔响起阵阵马蹄声,崔攸宁掀起眼睑循声看去,捕捉到马背上的身影时眼睛倏地亮起。 崔攸宁一蹦一蹦地踮起脚,挥手示意:“哥哥!” 途经此地的崔砚行是看到自家妹妹方才掉头过来,他勒紧缰绳,下颌微微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走,为兄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崔攸宁雀跃点头,提起裙摆后又想起等着自己的谢清皓,回身看过去。 崔砚行这才看到不远处的身影,倏然明了过来。 他想了想,问:“谢兄可要与我们同行?” 谢清皓目光扫过兄妹俩,不置可否。 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崔砚行所指的地方是皇家于郊外的行宫,看到静坐于楼宇窗牖处品茗策棋的男子侧颜,崔攸宁心脏十分不争气地漏跳半拍。 霞光夹杂丝丝缕缕斑驳灯火倾洒过容琛,就连无法操纵的光影对他也尤为上心,八角玲珑宫灯随风击过楼宇横檐,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心脏。 少女白净肌肤下平缓流淌多时的血液荡起阵阵涟漪,涟漪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掀开湖面的汹涌,四下乱窜着,奔腾不息。 楼宇上的容琛目光微侧,看着仰头望来的少女,明净眼眸恰如点点繁星,他执着黑子的指腹微微停顿,目光落向跟随在她身后前来的身影。 他自是认得来人。 静看半息,容琛眼瞳中闪过微许的耐人寻味。 咱们的男三正式登场! 竹马vs天将,正式打响! ps:第四章更新了些内容,大家可以倒回去看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