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非今日(记忆)》 第1章 第 1 章 机器人 研究员是人类,我是机器人。 研究员爱我,我也爱先生。但研究员讨厌机器人。 我从未见过人类的面庞,所以打心底认为他是最美的人类。 我的出厂设置只有三句话,“你好”“谢谢”和“对不起”。他很不喜欢我说“对不起”。同时在设置中增添了“我爱你。”三个字。 同样的,我也很讨厌对不起。 他那时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a-72星星球吗 我说,好。 我愿意和研究员在一起。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每天早晨都要对研究员说“我爱你”。而他也会不厌其烧的亲吻我的额头。并说,我也爱你。 不可避免的,我在a-72小行星上很孤独,这里除了研究员,就再没有其他人类或是机器人。我每天只能坐在院门口的树下,仰望着天空,等待着日落。 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似乎也没有别的乐趣。 我告诉他我想要一个同伴,但他总是说:我在忙,明天再说。 有很多个明天。 明天过后还是明天。 8914年,二月十二日,在我醒来后,看到了一个人。 我不受控制的对他说,“早上好,我爱你先生。” 他呆愣愣地瞧着我,又似是在瞧我的心口。 研究员大发雷霆,不知道是因为闯入的入类,还是因为我对别人说了“我爱你”。 但为什么要对我发火?他不应该去找那个人类吗? 反正自此之后他就将“我爱你”这三个字从语音系统中删除。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置那个人类的,但总之还活着,因为第二天,我在院门口的树下又遇见了他。 他的胳膊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露出肌肉内的铁皮,人造血浆染红了整片草地。他看着我,跟神有些很毒。 他问我能不能帮他一个忙。 我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嘲讽说:哈,人类,有病就去治。 他却是一征,问:你说我是人类? 我真觉得他是个傻子,连自己是什么种类都分不清。在我的认知中,拥有心脏就算是人类。 于是我说:“你的血肉心脏在跳动。” 他扭动胸口附近的螺丝,打开铁皮——里面有两颗心脏。 一颗灰色的铁块,一颗红色的血肉。 “我只是一个机器人。” 他把那块鲜红的,正在跳动的心脏递给我:“看在我们都是机器人的份上,帮我把这颗心脏埋在这棵树下,好吗?” 我答应了。 回到房子中,我看到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像是在和研究员说着什么,先生严肃地看着他们。 “多罗雷,你来了。”他招我过去。 同时,那些白大褂用我能听懂和不能听懂的语言掺杂着交流,我只能依稀辨别几句话: “地球最后一个人类。” “把他的心脏掏出来。” 我最后一次见到研究员是在手术台上。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很快就被阴影所埋没。 我不是人类也不是机器人。 我有两颗心脏。 我的研究员起先并不是他。而我的第一位研究员在我体内放置了一颗心脏。 后来弄丢了,在昨天,我才发现那个人类嘱托我埋在树下的就是我的心脏。 研究员想得到它。 因为他是机器人,因为他想要变成人类。 出场设置原因,我无法做出违反设定的行为。那些人剪断了我体内的电线。我此时此刻就像一团破铜烂铁。 “勒尔托。”我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或许他想过抛弃心脏,我们一起去无人星球生活;或许我从来没有找到过丢失的心脏;或许树下的人是他。 “你的铁皮心脏在跳动。” “对不起。” 无人能拒绝利益,爱比利益低人一等,仿佛心脏之中,早早就刻上了“利益”二字。 第2章 第 2 章小鬼 小鬼已经在这儿停留了百年,眼瞧着草间曼陀罗由红转黑;附近珊栏摇摇晃晃;奈何桥旁的亡魂走了一批又一批。他一直站着,百年间从未动过。 他不能动,也就只有眼球能转两圈,他一直注视着西边——地府的尽头。 小鬼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死于战场刀剑之间。 一只无形断头鬼好奇探手,飘至他身旁,问到:“你为什么一直看着西边?” 小鬼目送摆渡人乘船离开,并未回答。 断头鬼又道:“那里是人间,你可是有什么牵挂留在那儿?” 小鬼转了转眼珠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嘶哑难听,犹如刺耳噪音。 “我的灵魂在那边失踪了。” 没有灵魂,他无法投胎,在这站太久,以至于将为何而站也忘却了。 小鬼闭上眼,他似在眨眼,只是这一眨十分缓慢,等到了再睁开时,地府又换了光景。 时间已过百年。 断头鬼不知去向,身旁又立了新鬼。他一身官服,长胡飘飘。有点像隐居避世的仙人。 小鬼问道:“今夕何夕?” 官鬼答:“康熙二年。” 远处众鬼飘来,一个个面黄肌瘦脸色黝黑,低声交谈时,嘴中时不时会冒出白烟。 他们穿过他,亦或是在他身体中悲伤地停留。 官鬼在河中扔了快小石子,随大众离开。他望了望西边,头一次感到脖子有些酸胀;胸口有些闷痛。那里还是如以前一样,只是少了几片白云。 劳累使他闭上眼睛——不知是眨眼还是闭眼。 反正百年时光又过去了。 待到天明,身旁站了一个穿着蓝杉的鬼。 他开口问道:“今夕何夕?”水中映出两只鬼的倒影,蓝杉鬼答:“2025。” 人间不过百年,乱世已平,草长满尸首腐烂的地方。 “你站在这里多久了?”他问。 “千年。”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西边?” 小鬼呆愣住了,他想不起来原因。自己早已忘却当初给断头鬼的回答。 他看向水中,惊奇遍布全身。两鬼的相貌竟然一模一样!他长发披散,他短发露耳;他白衣长衫,他蓝杉黑裤;他脸上空旷,他戴着眼镜。 “你从哪边来?”小鬼小心翼翼地问。 “西边。” 他记起来了,千年前断头鬼说地府尽头就是人间,他的灵魂丢了,所以他要站在这等着他的灵魂。 他的身体分裂,初入地府被拦在桥旁,同时也被告知灵魂早已投胎。他大闹,高官将他定在桥前。 他的魂回来了,也就意味着他可以登上千年不曾踏足之地了。他热泪盈眶,想抱着附近柱子哭一阵,可发现自己是鬼,并且地府也没有柱子。 他直起腰抬脚。这期盼多久的脚步格外沉重缓慢,仿佛有千斤。这几步几乎快耗费了他所有力气,他疲惫不已,眼前光源越来越近,就像东边日出。 “今夕何夕?”他问。 桥下水中有着无数声音飘荡抢答,答案也不尽相同。 今夕战乱,今夕康熙二年,今夕2025。 今夕何哉? 第3章 气球 大院西边有一座墙。我的气球自前两天飘过去后不见踪影,我就常扒着墙,从高处往下望。 每当看到阴森潮湿的树丛中,有着一抹白色之时,我总会心情愉悦。 不加思考地,就当做是我的白气球。 这是母亲临行前送给我的。气球在墙那边待了多长时间,母亲就有多长时间没回来过。 有天。我没看到白气球。 我开始慌张了,那一刻只觉日子再没有盼头了。而世界的美好虚影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灰蒙的天下起雨,我不禁开始担忧这锋利的雨滴是否会将脆弱的气球扎破;猛烈的风是否会把气球吹向别处;它是否能承受得住犹如怪物的杂草。 终于,我在煎熬中等待到了雨停。 可是我该怎么过去呢? 墙有我的三倍高。上面有我用颜料画上涂鸦。 我对我的杰作十分满意,但现下这幅美丽的作品却是将我和气球隔绝的罪人。 我讨厌它了。 我还是如往日一般每天站上高处。我想或许它已经破掉了。可是我却盼望有一天能在幽幽深邃的丛中见到它。 这又成了我对生活的盼头。 有一天,我看到生了铁锈的大门的锁开了。 一瞬间,我觉得这不是铁锈门,而是我通向光明的大门。我飞快地跑进去。在那茂密繁荫的林中穿梭寻找。 当然,我只找到气球的破皮。 这是我早就料想到的事情,但难过的心情却比预料到的更深。 悲情愈演愈烈时,突然我貌似看见了一抹白,扔掉破东西,抬脚,向深处走去。 那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白气球。 它是我的吗?我想。 我不记得几日前飞来气球的大小,我坚信这就是我的。 它一定是我的,我手中的破皮仅仅只是一个垃圾罢了。 于是我带着这个完好的气球回到了家中。 母亲站在门口,冲着我招手。 第4章 GGAD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依稀记得我当时躺在树下,关于魔法的书籍遮盖住了脸庞。 阳光很温暖,我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咒语的发音,树后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额……嗨你好?” 我坐起身,书本滑落到柔软的草地上。 声音主人是盖勒特,是我们还没有走向决裂时的十六岁的小盖勒特.格林德沃。 他拥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蓝色眼眸仿佛极其珍贵的蓝宝石。 后来我们成了挚友,他说话幽默,常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某天,盖勒特招呼我进屋,把门上了锁。然后告诉了我他那个疯狂的计划。他要让巫师们不再躲藏,法律也不单单为麻瓜服务。 我当然觉得太异想天开了,甚至疯狂的可怕。 可我又想到我的父亲。就是因为这些麻瓜,我们一家才不能团聚。 我拥有一个拖油瓶妹妹和一个总爱抱怨的弟弟。家里的所有重担都压在我的身上。 偏偏我又是一个极其渴望“爱”的人,所以邪恶的念头致使我参与到这场计划中去。 我和盖勒特凝结出不可背叛血盟。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的爱人在身边,我的弟弟妹妹虽不健康,但却快乐的生活着。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不长久。 之后,阿不福斯又一次和盖勒特起了冲突。他一直看不惯他的哥哥总跟一个德国佬在一起,而没时间照顾他们的妹妹。 他十分愚蠢,将魔杖对准盖勒特和自己的亲哥哥。 那绝对是我最后悔的一天,我是阿不福思的亲人,我应该去包容他,而不是鲁莽的拔出魔杖与其对峙。 我的妹妹死了。 这一天我无比悲伤。我那年轻可爱的妹妹正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没有声息;我那年轻有为的爱人逃到别处;我那顽皮淘气的弟弟一晚未归,也不想与我交流。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一天了,真的。 后来在阿利安娜下葬的那天,他们都说盖勒特已经逃出英国。可在众人离去之后,他来到了墓地。 盖勒特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去实现几个月前的伟大抱负。 我想我不能和他去。 阿不福思还在这儿,阿利安娜才刚下葬。我无法跟他一起——这对不起我弟弟以及安娜的在天之灵。 于是我推开盖勒特牵住我的手,拿起帽子回了家去。 血盟在那场争执中不知所踪,应该是被他拿走了。 就这样过去了许些年。盖勒特再没找过我,而我一直在霍格沃兹教书。我感慨,我大概已从青年时的情感中摆脱出来了。 直到他带着那个疯狂的计划来到巴黎。 我们终于还是见面了,在一家咖啡馆中,我甚至不敢直视今日旧情人的眼睛。 原来我还没有摆脱“爱”。 这次相聚十分不愉快,我能听出他略带挖苦的语气。 啊,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 我应该坐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木屋下喝茶;弟弟妹妹们在面前的草坪上快乐玩耍;而盖勒特做好午餐,呼喊我们吃饭。 而不是手拿魔杖在万人注视下对峙。 他输了。 我不敢再待上一秒钟,也不敢回头。 他迈出一步,“还有谁会爱你?邓布利多。” 是啊,我在世上已感受不到亲人的关怀了。 几天后我又一次来到这里,想寻找大战中被摧毁的血盟碎片。地上空无一片,或许已经被扫走了吧。 在接下来的晚年里,我只在梦中梦见过格林德沃。 最后我恳请西弗勒斯挥下魔杖。 我终于解脱了,我将和父亲,母亲与阿利安娜团聚。 只是不知道,他在纽蒙加德是否会孤单? 第5章 讨厌 我大抵是讨厌他们的吧。 我想。 我讨厌的东西有很多,大到星球银河,小到路边的一条狗。 我总是能发现他们的缺点,并且讨厌。 内心纠结无比。我不该讨厌。我该与人和睦相处。但我无法不在深夜思考白日的所作所为。 是否令他人尴尬?是否令自己尴尬? 我也深知自己无法扭转时间重新做这件事。但我又幻想着重新干这件事。 我有太多漏洞,我真是太不完美。 提起每一件都能令我找出不足。 吾日三省吾身。 我简直是每日反思十遍。 可那又如何?该过去的都过去。 我讨厌他们。是我从始至终咬定的事情。 她的动静很大,说话很吵。没礼貌,没素质。 她干什么事都会被我讨厌。 但我又会开始思考自己问题。 我该这样吗? 我该讨厌她吗? 日子一天天过着,也一天天越来越不顺畅。别人一不回我的消息,我又开始内耗。 删了吧,把讨厌的人删了。 我按下删除键。 没有解脱。 几天后我又灰溜溜加回来。 能不能不要让我这么犹豫? 能不能让我决绝些? 我总是问自己。可讨厌自己的事情我办不到。 亲爱的,请爱你自己。 亲爱的,讨厌他们吧。你真的很讨厌他们。 亲爱的,写吧,你写得很好。 去看些文,转过头来看自己。又会觉得啥也不是。 为什么会这样? 我又开始讨厌了。 一万字缩减到五千。 为什么还是如此。 天哪,简直是灾难。 上帝不要再这样对我了。 莎士比亚的句子我一直很喜欢。尤其是“对自己不信任,又会信任什么真理。” 道理我明白,却无法做到。 犹犹豫豫,踌躇不前,就是我的代名词。 亲爱的,不要犹豫了,踏上前一步。 哦不,为什么前方会有个大坑? 为什么前方尽是讨厌的人? 不要爱我,不要觉得我是好人。我讨厌你们。 有时候我又想为自己高歌。思来想去发现每一个能记住词的。便哼着不成文的曲调,有时候觉得自己是贝多芬。 但与贝多芬相比,我还是更乐意当莎士比亚。 将笔夹在耳后,幻想自己是个画家。 实际上你是个作家。 但空白的纸可不管不顾。 哦老天呐,创作吧,不管是绘画还是写作。写吧,不管好看与否。 昨日的你非你,今日的你不同寻常。 我想了许多名字,我想用每一个名字每一个身份。 比夏是个画家。 烈溟河是个随笔写手。 以索是个作者。 写吧,写吧。 不论你的笔下是丘峦还是峡谷。 不论你的笔下是草原还是麦地。 写吧,写吧,总会写出满意的。 有时候,我又会觉得不如前。思维洒脱,近来似乎并无灵感。 可是亲爱的,我知道你一直进步。 你变得不一样。 你懂得了生活,你变得简洁。 你同样有强迫症,你不想看着这错发的文变为一颗枯树。于是你写下了这些。 写吧,写吧。 不管天气是阴是晴。 不管身上是群是裤。 或许明日有人来访。请以最好的面貌相待。 第6章 生命 亲情是什么?为什么一想到人逝去会如此难过。 我感受人的温度,同时又谈恋温暖。 我是冰凉的,她们是暖热的。我爱她们。她们爱我。 我自责于给她们找了麻烦。而这麻烦却又不可避免。 争吵,停歇,争吵,停歇。 可每一次,我仍旧会感受你们的温度。 她给我发消息时,是中午。她说父亲即将离开。我和她一起祈祷上帝。 上帝,你能否留些情面。 上帝,你能否不要让我们见到生离死别? 晚间。 不在了。 轻飘飘,比羽毛还轻。 天哪,为什么要让我们经历这些。 我们不该有生死。我们该和谐有爱。 我无比地思念着你,我怀念你的温暖。 我同时苦楚于几十年后的道别。我不希望这一天到来。 你说。 不敢睡你们的房间。 我怕你们以后害怕。 亲人呐,我们有何好怕? 我们是至亲,我们胜过树枝与其上叶子。 不要说这些话。难听且不爱听。 师长呐,我又觉辜负。世界上没有一件是我满意的。 封面、内容、简介、字体。 我全不满意! 该如何找到满意的? 这怕是得要“永远”这个词。 为什么越来越害怕?因为时间正在流逝。 正在进行时如此之慢。一天过后却又觉快。 写作是个添加剂,是在我不变生活中的一个变动。 我爱创作。 我爱的是创作。 我要创作。 树木呐,我将拿着你兄弟的身体在你姐妹的身体上书写。 怨恨吧,恨我的人有很多。也不差这一族。 灰烬呐,远离我,我不想在角落之中看见你。你能否自己离开,好还我个干净的家。 我又时常脑子空白,想什么都昏昏沉沉。 我喜欢看评论。我喜欢看到别人对我的夸赞。 我觉得我与众不同。 比起看到朋友被夸赞,我对于自己被夸赞则表现的更加欣喜。 我是否有嫉妒心理?我想我是有的。 不然为什么每天焦头烂额? 梦境不是个好东西。 我也惧怕像梦里的东西。 我不喜欢怪诞,我总觉去会深陷其中出不来。 我想写出个好东西。 亲爱的,别在意细节了,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不要在意这章用了多少个主角名。 不要在意这章用了多少“的”。 就算你用一百个“不”,那你也有权利。 写得好是你的权利,写得不好也是你的权利。 爱护自己吧,不要再让自己遭受磨折了。 早些睡吧孩子,现在已是凌晨四点。 此处川端康成的《花未眠》异常应景。 凌晨四点,我看见海棠花未眠。 意境有所不同。 我何时能像一流作家一样,随口一说便是名句,随手一指便是灵感。 鸡汤喝了不少,知道大家都是打拼出来的。 亲爱的,你又在焦虑什么呢? 写文十年归来,你依旧是二十多岁。 看看自己吧。 爱护自己吧。 别像夏娃一样饮食禁果。 可我有时又有些想当蛇。 不要如雅各一般。 你不如以撒无辜。 孩子,写吧,写吧。 把想写的都赶快写出来。 说不定什么时候,你的灵感将不复存在。 第7章 战乱 当有鸽子飞过; 象征着和平的世界已经到来。 你金黄的发丝仍长; 你碧蓝的眼眸仍亮。 荆棘大地无法阻隔我们, 战争也拉不开我们的距离。 当有铃声响过; 那是我来寻找你的声音。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章 梦境 昨日之我如候鸟, 今日之你如晴空。 未来无法预测; 梦境永不停歇。 前面那一片黑漆的阴影里谁是? 总不会是面镜子。 我看见了你的眼睛。 出来吧,别让那影子将我笼罩。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9章 假夫夫 听到开门声,我才恍然回神。半夜的风很凉,未系扣子的外衫微微飘起,犹如天宫白雾。 黑暗中的唯一光源,便是手中的一只蜡烛,而此刻已然烧至尽头。 陈二爷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军大衣罩在我身上。突如其来的风,将弱小的火苗彻底吹灭。 他训斥道:“我大冬天穿这么薄要修仙吗!冻死了我可不帮你埋尸!” 我没听他絮叨,不紧不慢的系上扣子,打趣般地说:“冻死你就得孤身一人了。” 他猛搂住我的脖子,面上浮现愤怒情绪。大手掐着我的脸揉来揉去。 “咱们都不准说丧气话了,咱俩能一直活到老。” 我说:“依你依你,都依你。” 他有时老熟得像个年老八十的小老头,有时又幼稚得像个顽皮小孩。 黑暗中的陈二爷似还是不满意,又或是觉得我系扣的动作太慢,动作不算轻柔地拽过领子帮我扣上。 我看不清他的脸,流入指间的蜡油已经干涸,手中也只剩下插蜡的底座。 “前两年也没见你这么不听话,看来是我老了,你嫌弃我唠叨。”他作势抹眼泪,头埋到我的脖颈处。全然不见进门时的气派。 “对对对,我腻了,赶紧去徐医生那儿整整容,换个新鲜的脸,还能再陪我几年。” 这家伙的嘴毒,我却是比他还毒。陈二爷耷拉个脸,活似蔫了的草,在我脖颈处报复般咬了一口:“不要。不穿袄冷的是你,我心疼。最好把自己裹成粽子,我不嫌弃你。” 我被这话气笑了。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嫌弃我了?我抓着他的头发拉开他,陈二爷很委屈,发誓不敢嫌弃我。 半夜的温度很低,他怕我冻着,拽着我的手腕进了屋,沉重积雪被锁在门外,大手重新覆上我冰凉的指尖。 他知道我的手一到冬天就生疮,一年四季都是冰的。总是将手揣到他兜里。 二爷说时间不早了,熄了屋里的灯。我躺在床上,依稀能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脸。 他到后半夜还没睡,他对着我耳朵说:“蒋书,你能活到老。” 我只记得我与陈二爷在一起快十年了。具体时日我记不清。可他连却每日干了什么都记得。每过一天,就细数这日子记在本子上。 问他记着干什么,他说是哪天离婚了,就将他在我身上所耗费的时间都要回来。 傻子果真还是傻子,时间哪能追回来。 他说,追不回来就算了,跑到深山老林里孤独中老,一个人也挺好的。 我和二爷没有结婚证,也领不成结婚证。所以我与陈二爷也单只在自家祠堂里拜上三拜。 无父母无亲人。他爹想来看看,陈二爷给拒绝了。我俩谁也不愿意盖刺着“囍”的红盖头。 我说,你长得好看,盖上盖头指定好看。 他说,这是我家祠堂,要盖也是你盖。 最后谁也没盖,精心挑选的红盖头只得放在柜子里落了灰,到现在也没拿出来一次。 他当时还打趣地说:咱们是对儿没结婚证的假夫夫。 我说,假夫夫也是夫夫。 第10章 厌烦我吧 你是从何时开始厌烦的? 我大概不知道。 或许是某一句话,提到的某个人,做出的某一个动作。 明明先前我对她无比喜欢,我觉她很有意思。可不知何时变了质。 我无法搜寻起。 我对情感占有极强,我讨厌原本两个互不认识的人在一起,仿佛我是个后来者。 我希望她们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想象我是个中心。 我告诉我,我是个中心。 我想领导众人,我想立于群峰之巅。 有时候,我又会怀疑别人的想法。 他们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他们应该是个傻子,他们或许根本不会生活。 可是又会问,我就什么都知道吗?我就不是个傻子吗?我难道就会生活吗? 是的,我不会生活。 我很懒。我懒到不想吃饭,懒到觉得穿衣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为什么世界里那么多争吵?拜托,你的吵闹声又不像百灵鸟。 有时候,又希望真的有百灵鸟来我身边歌唱。但仔细一想,我好像讨厌吵闹。 如果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我恐怕会烦之又烦。 别这样。为什么门板的声音如龙的巨吼声。 不要进入我的领地。 我无法直视你,我的眼泪不像珍珠。 你说的我都知道,为什么你会一遍又一遍重复。 我听得不厌其烦,麻烦你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你有时暴怒,有时又温柔。 我无法分清对你的感情。 你真是易变,我简直弄不清你到底是谁。 保持一个样子好吗。别让我思来想去。 我该怎么办。 你们离我而去后我该如何生活。 所有图文仿佛炒作营销。我脑中混乱无比。 别这样,求你了。 我想要一片净土。你们能否来讨我欢心。 我有时候会怅然若失。遗憾白日里的每一件事。 为什么都来妨碍我? 能否让我清净。 有时候,我又想独自一个人。可这太孤单,我更加无法承受。 请让我幸福,我比谁都想要安定。 我对情感不渴望,我对人精力不够,但却希望都爱我。 爱我吧,爱我吧。 即使我会让你们失望,即使我无所作为,即使我不完美。 我比谁都渴望爱。 不要吵我,不要发出动静,不要说叨我。 我什么都知道。 ——但是我就想和你对着干。 你生气的样子我很着急,面上却不显露。 你让我往西,我必定要往东。你说开车,我必定要步行。 能有什么办法?厌烦我吧。 我们中间似乎有个桥,陡峭不坚固,一踏上去就会摔下粉身碎骨。 谁能踏上来?恐怕没有人吧。 站起来时眼前忽黑。比夜还要幽静。 不要告知我。我无法再耗费心神聆听评论。 你们自己玩吧。 我有些累了。 橘红烈日深入正空, 直至幽深黑影来到这里。 山洞外是人们的呼唤。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我无法控制战争。 就像笼中金雀飞向天空。 你何时站在了那里? 山谷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巅上,我呼唤你, 你该应答我, 并同样呼唤出我的名字。 第11章 报纸 母亲许未给我写信,我不知离去时,她乌黑的鬓发是否变白;她那圆嫩的脸颊是否像多数中年女人一样长出细纹;身体是否还健康。 于是在秋风鸟鸣之时,我收到了离家以来她寄来的第二封信。 我在前文中好像并没有提到过我来伦敦的原因。那么我将在这篇日记中讲述出。 我有一个梦想,一直以来渴望成为一名画家。但狄洛桑格夫人并不看好我,她觉得世界上的画家太多了,根本就不缺我一个。 “小格特,你应该听我说。世界上有很多液体,但没必要一定成为一滴水,你可能会融入不进去。”她说。 “你在打击我!这不是一个母亲会干的事!”年仅十岁的我拿着颜料反驳道。 “哦好吧亲爱的,那么你就认为我在打击你吧。或许你以后能闯出些名堂,但只靠卖画为生可不能赚钱,毕竟只有画家死了作品才会被高价拍卖,但那时候你我或许都死了,钱该给谁呢?” “我爱油画!我为什么要在意挣了多少钱?” “不不不亲爱的,没了钱你连活着都成了问题。你以后会明白的。” 狄洛桑格夫人揽过我的肩,餐桌上已摆满食物。 “你现在的任务是坐下来吃饭,吃完饭后就去学习。” 餐盘中是一整只烤鸡,它拔了毛的肌肤被涂上新鲜峰蜜,紧接着因被烤箱烘烤而变得酥脆香嫩。 我衣服上还沾着颜料,刺鼻气味与调料香相冲,使我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狄洛桑格夫妇待我不差,却又不会尽到父母的职责。我们一直相敬如宾,甚至还不如主人与保姆的关系亲近。 再后来,我抛父弃母不告而别孤身一人从爱丁堡来到伦敦。(1962年/09.15补:我现在重拾了画笔,那时的我简直像极了思特里克兰德。) 来到伦敦的第一个月,我拜访了许多画家。他们头发杂乱不堪,胡须中甚至长满跳蚤。 这令我望而却步,我想成为一个体面的画家。 哎,那时还太年轻,不过我很快就吃到了社会的苦——我带的钱花光了,并且没有工作。 于是在第二个月,我就不得不放下绘画为生计而忧愁。 我先是在一家咖啡馆打工、但期间有一位客人频繁地来骚扰我,我暴跳如雷,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不过幸运的是,他很快就被警察扣押了去。这就要感谢“同性恋犯罪”这条法律了。 但同时又不幸的,我受到了牵连。警察怀疑我也是同性恋,把我的过往都翻出来调查了一番。 哦老天,真庆幸那时候还没遇见g,要不然我恐怕得去蹲局子。 后来店长给了我一笔钱就把我打发走了。理由是影响生意。 记得我在爱丁堡曾结实过一名作家。他很早就来了伦敦,听说我被解雇,推荐我去做只与绘画有一丁点联系的设计工作。 “反正都是画画,最起码能有个生计让你不被饿死。”伦纳德说。 正巧我大学时被狄洛桑格夫人逼迫着选了设计专业。于是不久,我就来到约翰的那家公司。 母亲在信中问我是否还从事绘画行业,罕见的没有责骂我。 但我已经放下画笔七年了。连g也不曾知道我如此地热爱过油画。 当然,绝不仅仅是钱的原因。 那是来到伦敦的第六个月,我终于适应了多变的天。八点时送报人在远处按响车铃,不久就来到了我家门前。 “嘿伙计,今天的报纸。”基尔为我送了很久报。他故作神秘,手指戳在报纸某一行。 “看呐,书籍插图征稿,报酬是一千英镑。”他转头递给我:“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狄洛桑格先生,你应该是一名画家吧!” 此时的我听此还有些得意,因为画家这一层身份让我感到自豪。 “那是当然。好的,我想或许我会去试试。毕竟那可是一千英镑。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如果我得到了这笔钱,那么我可以给狄洛桑格夫人三分之一。彼时她将不会再觉得绘画一无是处。 我开始行动了。一整天几乎都待在画室中。 但众所周知的,灵感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而又莫名其妙的到来。 我甚至在画架旁坐了整整三个小时,却仅仅只是涂了一笔灰色颜料——还是我不小心弄上去的。 “嘿,瞧瞧,你信箱里的报纸已经堆积成山了。”基尔将我的报纸搬进屋。 这个黑发大鼻子的中年男人凑近画板,却只看到一张白纸。 “伙计,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最终的成稿。”他又凑近了一些。“或许这是一种我看不懂的艺术。” 我放下调色盘,将纸拽下揉成一团:“哦别开玩笑了基尔,我确实画不出来。” 天知道我坐在这里有多煎熬。可能是这几个月的伦敦生活让我灵感尽失。 “好吧好吧,我还有许多报要送呢,先走了。”基尔关上门,我继续对着画板发。 然后想到之前的那些油画,再然后我自然而然地走到杂物室里。精挑细选,看中了一副云。 那本征求插图的书叫《田中的云》,我思索片刻觉的非常符合。 它拥有丰富的颜色,就像中毒时眼前所产生的幻觉。 我清楚的记着。当时我四处奔波,拜访了当地最有名的画家——他说毫无重心,色彩浮夸,简直糟糕透了。 回家后我难过的几乎快要咽气,差点儿把画撕掉。 现在我已完全不信别人的鬼话,将它修改一番,第二天就去寄去了报纸上标明的地址。 原谅我对自己的抨击,我那时真的太愚蠢了,竟一点儿也不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与可信性。 直到这本书发行,我还是没有收到回信。我以为自己落选了,毕竟也不止我一个人投稿。 有一天,风和日丽,伦纳德拿着书在正午时敲响了我家的房门,并为我带来了一个“惊喜”。 “嘿,你买了这本书?” 《田中的云》。 这四个字我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当然,这是我挺崇拜的一个作家的新书。”他翻开两页将插图展示给我:“这幅画很好看,但说实话我觉得和你的画风很像,貌似见过。” 看到的刹那间,我只觉晴天霹雳,浑身都僵住了。 “不!这就是我的画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上面!”我因为激动,声音不自觉变得尖锐。 “……什么?” 我呼吸困难,心中漫上一股其名的情绪。尤其是在翻遍整本书也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时,这种情绪更甚。 最终我长舒一口气。 “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出去走走。” “要我和你一起吗?” 我摇了摇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这天很平凡但又很非凡,杰克裁缝店如往常一般围满姑娘;教堂钟声准时敲响,紧接着响起信徒祷告声。 我去最近的商店买了一本,不信邪似地翻开插图。 还是我的画迹。 ——事实告诉我,他们直接用了我的画,但却没有给我一丝报酬,甚至我在这之前我还并不知情。 晚间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合眼,心中不断劝勉自己:或许我该去找他们,报纸上就有地址。对,没错,明天就去,现在该睡觉。 哦好吧,我还是一夜未眠。这种焦急又急于求证的心境使我第二天六点钟就出发了。 但令我更加难以忍受的——我来到出版社还不到十分钟,就被赶了出去。 当然,来之前我也给他们打了很多电话,但都未接通。 于是我和一群员工吵了起来。 “嘿!明明是你们侵权了!” “你有办法证明是你画的吗?”有着浓密胡子的白人说,“你不能,这是我们请有名画家画的。而你——”他斜了我一眼,嗤笑一声:”只是一个没名气的,甚至是不被人记得的普通人。” 我想反驳:几月前批评我的老画家知道这是我画的。但又突然想到他没过两天就去世了。 我的确无法证明。 “你们说过报酬是一千英镑!” 他们扔来一份报纸,我仔仔细细读了一遍,发现上面并没有说会给酬劳。 “看好了,我们可没写。实话实说你画得真糟糕,那色调简直比我妈妈擦鞋子的抹布还脏。我来找一位乞丐画得都会比你好。放弃吧,你不适合画油画,还是早些去做个拉粪工吧!” 周围人附和着浓胡子白人捧腹大笑,有的拍起了手,有的甚至模仿着我那副怯懦的样子。 我瞳孔失焦了,眼前事物好似变得模糊。此刻的心脏犹如从火山降落到了北极,开始绞痛起来。 这已经是我从第无数个人口中听到“你画得很糟”这句话了。 纳伦德劝我别放在心上,别在意他人的看法。 我每次都这么告诫自己,可在拿起画笔时手却还是会颤抖。我很糟的念头也不断地冒入心头。 我明白了,我无法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正如现在这样。 我也无法反击他们,甚至开不了口。换做平常我肯定会毫不留情地破口大骂,但现在我畏惧了。 “我会去法院告你们!”我没有底气地留下了这一句话。 “去吧,如果你能告赢的话。哦顺带提一嘴,基尔是我同事。” 回去后我找了律师,结果如白人们所预料的那样,我输了,并且需要赔偿一大笔钱。 那些天我不敢出门,只坐在地板上发呆,更别提面对剩下的油画了。 同时,我没有钱,最终还是给狄洛桑格夫人写了信,祈求她能施舍我些钱。 她寄来回信和两千英镑。 我至今不敢打开信来看。 我想她或许会这么说:瞧瞧,我早就预料掉了。我就知道画画一无是处。亲爱的,你为什么不自己打工还钱呢?看看你多窝囊。哦你过得真糟糕。 这样难受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个月。某天,我看到鞋架上放着的书。 我像是着了魔,如疯子一般跑到杂物室,将我视若珍宝的油画砸烂;将珍贵稀少的颜料倒掉;将陪伴多年的画笔掰断。我的脸上带着泪痕:我的心脏怦怦直跳;从此我抛弃了油画。 格特.狄洛桑格被“糟糕”和“油画”所困住的前二十二年,终于在今天解脱了。 —— 我很久没见到基尔,因为当天回来后,送报人换成了一个小姑娘。 今天云朵灰蒙,随时都有可能下雨。我从邮局回来,就见他站在我家房门前。 “嘿老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他靠着篱笆,上下扫视着我,语气亲切。 我一时没认出来,他头发花白得像是一位花甲老人,并且右眼带着眼罩。 “基尔?你变化真大。” “变得更老了。”他说,随后注意到我在看他的右眼,又指了指眼罩:“瞎了,在早些年的时候。” 我面上说着真可惜,其实心底在欢呼雀跃。甚至恶劣地想:真活该,要是哪只眼睛是我弄瞎的该多好。 不过我还是让他进了屋。 基尔环视一圈,没见到一副油画,于是问道:“你还画油画吗?” “不画了。”我没好气地说,“拜你所赐。” 雨下了起来,凶猛的风把树枝刮得折断,使它掉落在地面发出巨大声响。 基尔说了声对不起,可这完全被巨响给覆盖住了。我没听见。 “出版社怎么样了,还有那些白人。” “入狱了。还他们把所有版权费都归还了。以及你的一千英镑。应该是寄去了原来的地址。” 那个地方我早就搬离了,现在已有了别的租客。我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有什么用呢?我不再需要它们了。我有很多钱,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过了七年,我觉得我当初的怨恨应该消散了一些。但不可能的,我发现这份怨气更浓了,只是不轻易显露出来。 然后我们不欢而散。 晚间我坐在房间里,手边是白天买的画纸和颜料。 我又一次拿起了画笔。 我要画一副画像。 不是g,也不是其他什么著名人物。 是我,格特.狄洛桑格的自画像。 1938年09.04 第12章 假夫夫2 那时刚下了雪,我提着水桶在雪地里留下痕迹。因为昨夜突然的降温,使得村里头唯一一口井被冻上,我不得不多跑几里路到隔壁村去找未结冰的井。 “书,你去弄水了?”正在院儿里喂鸡的大娘瞧见我提着水从门口经过,连鸡也不喂了,把玉米子随手撒在地上就忙追了出来。 我将桶放在地上,手指被勒出几条红痕。 “是啊大娘,您出来干什么,外头冷,您别冻着了。” “冻不死,没事儿。”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书啊,你去早了,村里的井解冻了!磊子刚过去提水。” 第13章 温床 我的痛苦你的温床。 天气为何如此冷,将我的手都给冻僵。 我想要去干这件事,但磨磨蹭蹭,犹犹豫豫。 别这样。 能否让我自由。 一想到我便开始心酸。 混沌的大脑无一片清晰。 她的叹息声又来了。 我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数字。 涨起来吧,涨起来吧。 你们说我无情无义, 自己却又做到了哪里? 看那满山白雪,天气,似乎也不冰冷了。 第14章 停电 当前局势已经非常紧张,g上个月没有回信。 我收拾了行囊,准备去一趟离别多年的家。我总该探望探望狄洛桑格夫妇。 那时夕阳夹在空中,像是流动的岩浆。烟囱飘出袅袅白烟,不久,就来到了隧道。 从火车上下来,我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寻到了家门前。昔日干净整洁的房屋如今杂草丛生,荒凉无比。更是没见到我的父母。 我去找了邻居,他们告诉我两人早已搬去别处。我有一瞬间失望,提着行李推开未上锁的大门。 九点之后我又来到电话亭,按下一个个数字组成的电话。一阵铃声响过,还是无人接听。 “别太难过小格特,或许他们明天就回来了呢。”邻居太太安慰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走了,大门却不上锁,总不可能是专门给我留的门。归根结底他们就是搬走了,且没通知我。我猜想他们或许记恨着我的不告而别。 我记得我第二次租的房子也和眼前一样脏乱,那时刚清理好没多久。g好像在大扫除,我过去帮了一些忙,他想留我吃晚餐。 然后我们面对着眼前盘中的一团焦黑说不出话来。 “哈,你的手艺真是独特。” “是炒蛋,调料放多了,哦我做得真糟糕。”他自暴自弃,把锅铲随便一扔。 红色卷发微微被汗水浸湿,g显然对自己失望了。 我连忙说:“不不不,别那么想,你做的很好,只是不太会适罢了。” 最后为了让晚上不饿肚子,我借用了他的厨房。 冰箱里有很多新鲜食材,牛肉就占了多数。 —— 中午我没有吃饭,提着行李重新登上回伦敦的火车。 天空灰白,我对住了二十来年的城市已不再熟悉。 新的事物代替了旧的事物,最后所接纳我的,居然还是伦敦这个伤心之地。 容我提一下车厢里的味道,它真的很难闻,像是十几天没洗的臭袜子,令我干呕了几次。以至于我前脚刚到家,后脚就病倒了。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没有g的日子总是孤独寂实的。 后来我去做晚餐,刚将食物拿出,灯泡闪烁几下就灭了,随后屋子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我去问了邻居,她说是房子电路坏了。但此时电工师傅们都已休息,恐怕我今晚得凑合一下。 其实我是有些怕黑的,缘自不愉快的童年回忆。 那时我六岁,狄洛桑格夫妇将我独自扔在房中。停着电,保姆们也都回家去了。 我把被子搬到衣柜中,自己钻进去,窗外雷雨交加,狭小的空间总能使我安全感倍增。 屋子里再没保暖的东西了,年幼的我看着床底下的兔子玩偶十分害怕。 这是狄洛桑格夫人送我的生日礼物。它的眼睛是两个叉号,嘴巴被密密麻麻的线给缝住。这东西太恐怖了,我讨厌它。所以就将它扔到床底。 但我没有其他玩具了,还是拿了出来。 我很害怕,不敢看玩偶的脸,最终用被子裹住,并且背对着我。 现在看老,兔子玩偶也没那么恐怖,但就是让我幼小的心灵产生了阴影。 这次停电唤起了不美好的回忆,我连吃饭的胃口也没有了。干脆脱衣服睡觉。 仔细想来,和g做邻居的那些日子也停过电。 那是帮g打扫完院子的一个月后。伦敦全面进入冬天,鸟也很少见了。 我带来的衣服不够过冬,于是在晚上回家准备做饭时,发现打不着火。 而g就像是在阳台上一直等候着我一般。没过多时,门铃便响了起来。 他看见屋内一片漆黑,问:“怎么不开灯?我记得电费没那么贵。” “停电了。”我边翻蜡烛边说。 火苗亮起的瞬间,我抬头看到了g的双眼。他碧蓝的眸子此刻被火光照的发红,能在其中看到我的脸。 “我家还好好的,或许是电路坏了。”他转动眼珠,“那么带路吧,我觉得我能修好。” 他果真很厉害,用了不到一个钟头灯就亮了起来。也免去了找电工的时间与金钱。 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以至于当明亮的光照射在眼皮上时,还是能感到微微刺痛。 又下起一场雨来,这些天伦敦的地面就没干过。雨越来越大了,雨水缝隙间夹着米子大小的冰雹一同砸下。 我劝g留宿一晚。因为家中还没来得及备上雨伞。他欣然同意。 但我做好晚餐来到客厅,看到他全身都湿漉漉的,像是刚在雨中奔跑过。 我脑中闪过许多原因,例如帮我收衣服,帮我把墙角的花搬进屋。 “你干什么去了?” 他喝了口茶,淡淡的说:“回家拿睡衣,不过你的花和衣服我也一起收回来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二十五平方米的空间,像是静止住了。窗外罕见地飞来一只鸟,在窗台上拉出一坨排泄物,便又乘着风飞走。臭味还未来得及进屋屋内,就先被冲刷掉了。 “所以g先生,请问你为什么回到家后还要再过来?” “你说要留宿我。” 好的,这一切都怪我。 反正我晚上把他安排在了我卧室隔壁的客房。隔音不太好,摔掉个什么东西,他那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 这一晚我睡得不太安稳。半夜做噩梦惊醒,再睡过去,然后再做噩梦,再惊醒。 那些噩梦无非就那几个:我抱着兔子躺在柜子中,玩偶活过来把年幼的我吃掉,画被烧毁的那场大火。 第二天我眼下挂上黑眼圈,看了邮箱还是没见到信。 去狄洛桑格夫妇家前,特意交代过送报的小姑娘,如果看到信箱中有信件,就请拿进屋。直到我回来,小姑娘告诉我什么都没有。 最近物价涨得飞快,时不时能看到一群人上街游行,嘴中用德语呼喊着一些口号,没过一会儿就被赶来的警察扣押。 离一战结束不过十来年,局势就又回到了当初的情象中去。 我想让g早些回来,最好是在春天之前。于是我在信箱中又塞了许多封信,期盼着明早邮递员的到来。 下午我回到家,在垃圾桶旁发现一个玩偶。它和我幼时害怕的玩偶很像,眼睛也是两个叉。如果不是知道那个小玩具早已被狄洛桑格夫人剪毁,我准会认错。 它很脏,我莫名其妙地捡了回去。 从此以后,它就常居于床底。 第15章 杰克的魔豆 这是他蹲守在十字路口的第二十分钟。路灯年久失修,铁质灯柱上布满暗红色锈迹,风稍一轻吹便“吱呀吱呀”仿佛下一刻就会在头顶炸开;不远处有一面斑驳的灰墙,门把手上的漆已掉了大半。 A城常年都是冬,双手冻僵,失去知觉已是家常便饭。 谢颓裹紧衣衫点燃了一根雪茄。小火星在黑暗中很是亮眼,吐出的烟随着风往上飘。 青年有一副姣好的面容,眼尾上勾,鼻梁挺拔,微长的棕色卷发用皮筋绑在颈后。他带了耳坠,一只蓝一只红,上方光滑圆润,中部往下逐渐呈方形。 约莫又站了十分钟,黑暗中一个人影朝他挥了挥手。他呼出一口白雾,抬脚朝街对岸的店铺走去。 双层小洋楼的牌匾上写着店铺名称,有一面墙是玻璃,没什么**可言。店主人很胖,是个外国女人,模样称不上好。进去时,她正专注的擦拭着一个盘子。 青年眨着绿色眸子,默不作声地打量四周,将一整面墙的魔药尽收眼底。 刚装修好的房子隐隐夹着甲醛味,墙角还堆着几桶油漆,抬动时洒的地面都是漆。 “欢迎光临客人,请问你想购买些什么?”她抬起头,脸上夹带着喜悦。口音很蹩脚,却抵挡不住她的热情。 房间已与青年上次来时截然不同,皮质帽子被摘下放在柜台上。 “装修的真不错,这两天您应该接待了不少客人吧。” “谢谢,您谬赞了。但结果恰恰和您说的相反,生意不怎么好。迄今为止,我只接待了三名顾客。”她面露难色,叹出一口气。“包括您在内。” “荣幸至极。” 炉火烧的很旺,偶尔传来细小的炸裂声。时针指向三十,距离约定离开魔药店的时间还差半小时。 青年颔首,道:“我想要一些杰克的魔豆,谢谢。” 魔豆是一种观赏性植物,基本没有魔力。从树枝上脱落超过两天后就会长毛,就像不会动的老鼠。 也与“观赏”沾不上边,所以大多店铺都不愿意进。 他至少得在店里停留三十分钟,翻找魔豆费的时间恰恰符合要求。 “魔豆……好长时间都没人买过这种东西了。”胖夫人嘟囔着,蹲下身时裙摆落在地上摊开。 她费力地扒开抽屉,魔豆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乎是卡在缝隙中。 “啊……最后一颗。”胖夫人用镊子夹着,在手电筒下能看出豆子有着金色纹路。 “人们其实都没有发现他的真实用途,好好研究一下,你会发现别样的惊喜。你想买来干什么呢?” 窗外骤然狂风大作,树枝如鬼魅的手指一般拍打着玻璃。 谢颓的手悄无声息地滑进风衣口袋,指尖已经抵住冰凉的金属。 他飞速想了个借口,面不改色道,“我是一名收藏家,想收集到世界上所有的魔药。” 胖夫人毫不怀疑,一边用绸缎包裹着魔豆,一边捧场道:“你一定可以的。” “当啷。” 更多枝干树叶袭向窗户,声音震耳欲聋,玻璃表面甚至出现了一层细纹。上空开始显现闪电,窗帘将他们隔绝开来。 就在这时某个房间传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他心脏狂跳,喉咙间似有团棉花在膨胀,额上密布细汗。他试图让自己的神情变得更加自然,于是岔开话题:“夫人,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营业的?” “两天前,准确来说是两天前的中午。” ——轰隆。 又一阵巨响,他在心中暗骂,手指已经扣上扳机,便携式手枪不大,刚好能塞在口袋。 百米开外的山头,狙击手通过望远镜观望到这边情况,魔药店的玻璃墙壁不但有设计感,也方便了她瞄准目标。 中心红点对准了胖夫人的额头,只差扣下扳机就能血溅当场。 “天气越来越差了,刚开业没多久我就得赔修玻璃钱。这一整面玻璃可不便宜。”好在胖夫人把两种声音混为一起。 谢颓松下一口气,头脑昏昏沉沉,手在伸出来的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垂落下去。 她把魔豆放入礼盒中递过来,“记住千万不要让它碰水,不然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的。” “好的,我当然会注意。” 分针指向三十,他交完钱出了店。山头上狙击手接受到撤退的命令,踪影消失不见。风小了些,围巾尾端被刮起。老旧路灯彻底灭掉,现在除了月光和魔药店的光亮,就真的再也没什么光源了。 谢颓背靠墙壁。待了有一会儿,从魔药店后门走出来一个金发外国男人。手中拿着一瓶泛着荧光的血液,虽与手掌隔着玻璃,可靠近手掌的那部分仍变成了鲜艳的红。 他发丝宛如火焰外焰的那层金一般缠绕在头顶,眼睛就像蓝酒般清透。 “快回基地吧A,这里真冷。”他操着别扭的中文说道。 谢颓点点头,神情中泛着疲惫。 两人是同伙,身份地位虽相差不多,但谢颓却常将蓝眼睛当手下使唤。 他无法否认这个金发男人的英俊,暗叹就是比自己稍逊色一些。 夜幕之下,鹅颈型瓶子不停在眼前晃动,凭肉眼甚至能看到荧光分子。那些分子仿佛下一秒就会钻入他的眼睛,融入进他身体。 谢颓伸手抢夺,却被蓝眼睛灵活躲开。 “不要这么紧张,A,我可没有那么鲁莽。” 他说话并不像其他外国人那样别扭,更像是一种方言。谢颓也说不上来。不过蓝眼睛自己则称之为是幽默。 谢颓斜了他一眼,道:“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不不不。我可是无价之宝,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我的价值呢?” 他将魔药扔到谢颓手里,风驰电掣地掠过公交站牌,两人隔开很远距离。 烟将眼前的事物蒙上一层灰,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化为一个小点,连声音也消失不见。 谢颓张嘴,烟雾弥漫至上空。 角落中传来几声猫叫;凤凰血液异常温热,那冻僵的手恢复了一丝知觉。 街上空无一人,只剩几个小时黎明就要到来 —— “058,把血液尽快上交,确认已完成该任务。最后拿杯水来。”谢颓瘫坐在沙发上命令部下。 “这任务真是莫名其妙的。” 这是一家酒吧的地底,也是魔药研究调制基地的分处。 在这个近乎所有日常用品都被魔药替代的时候,魔药研究实验店铺基地到处都是。但A城允许售卖研制的,仅有魔药种类的三分之一。 Wolf是世界上第一个研制魔药基地,权限也比别的小研究院大得多。 它内部有像古代的等级制度,首领往下是几个队长。再往下就是只有编号的普通成员,比如058。 谢颓是调制魔药一队队长,像昨晚那种冒险的事根本轮不到他做,基本都是蓝眼睛负责。 “这任务真是莫名其妙。”他手臂搭在眼上。 “完毕。但是上问,我记得魔豆不能浇水,否则会烂在土里。”058正在拿镊子一点点将魔豆的长毛剔除。 谢颓抬眼看这个大高个,有时候真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我喝,我沾水不会烂。” “……好的。” 谢颓将空水杯放下,小心翼翼捏起干净不少的魔豆。它表皮干净滑嫩,外形又有点像黄豆,反正不再黏黏糊糊长着长毛惹人恶心。 这小玩意儿一个就要一百一十多,自己请蓝眼睛吃一顿饭也花不了这么多。基地没有报销,等于他花自己钱买了一个鸡肋东西,获得的报酬还要与两人平分。最后拿到手的钱还回不了本。 这恶心人的工作谁爱做谁做,滚。 —— 酒吧地底隔音装置做的不错,任凭上面怎么吵闹,下面也听不见一点声。 谢颓将魔豆安置在休息室外的办公桌上。今夜星星异常亮眼,睡着时,外面还是灯火通明。 柔软包裹住身体,被子中尽是温暖气息,窗户被风吹开一条缝,冷风钻入其中。刹那间,一声爆炸轰动一时。 睁开眼,是湛蓝的天空和深入云际的翠绿藤蔓。雪花飘落在身上,他打了个寒颤。 一队所有人将休息室围住,藤蔓从花盆中长出,有千年古树一般粗,脆弱的花盆不堪重负,倒在脚下四分五裂。 酒吧人都逃尽,谢颓惊醒,猛得睁开眼,发现成员们都围在休息室外。 他抬头看到破烂的天花板以及周围严肃的目光,立刻坐起身:“真热闹,看来基地到该维修的时候了……” 胸前挂着246号码工牌的研究员说打断道:“上问,您现在应该先处理这个。” 她从人群后方推来一个小孩。 谢颓揉眼。小孩拥有常见的黑色头发,低垂着头,发丝将金色眼睛尽数遮挡住。他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身上套着件明显大的多的毛衣,肩头漏在外面。 “谁把孩子带来基地了?谁的?”屋顶漏风,可想而知小孩有多冷,他脱下刚披上的外套给他盖上,又摸出烟。 “您的。”246说。 “?” 烟断了。 264认真道:“准确来说,是您买的魔豆长出了一个小孩。今晚恰好是我值班。我亲眼所见。” 他研究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魔豆有长出小孩的能力。如果是真的,那不得全国普及一人一棵。谁还去谈情说爱? “史无前例。”他评价道。 “亲眼所见。”246应答。 今晚注定会是一个异常难忘的夜晚。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杰克的魔豆 第16章 杰克的魔豆 藤蔓表皮是墨绿色,尖刺无比锋利,059叫来了许多人,拿着斧子将它砍断,随后拉入仓库当做备用原料。 基地灯大开,谢颓抱着小孩来到实验室,他换了件白大褂,耳坠垂在肩膀,在口罩遮盖下,只露出一双如藤蔓般的墨绿色眼睛。 他推出针管中的空气,抽出一管红色血液。魔豆的目光始终一刻不停地跟随着他。 化验不过十分钟,检测结果数据显示他是一名正常的人类小孩,不存在变异以及寄宿外来细胞。 谢颓皱眉。排除威胁基地的可能后,该怎么处理魔豆又成了一个问题。 监察局不会管收留小孩这些事,福利院更是少之又少,把小孩丢在那儿之后还得每月交抚养费,这对嗜钱如命的他来说是天价。 他内心做了一番争斗,问:“你们谁想养他?” …… 无人出声。 谢颓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薄情寡义,令人心寒…… 在他拍桌子之际,魔豆抱住他的大腿,坐在那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同时胳膊被咬住,皮肤留下一道清晰的齿痕。 “你干什么!松开……” 谢颓暴跳如雷。小臂都是魔豆的口水,他又有点洁癖,将魔豆扔出去的念头更甚。 谢颓冷白的手指抓住魔豆的领子,像提猫一样将他拽起。小孩很瘦弱,就算用一只手也没花费多少力气。他眼眶蓄满泪水,泪珠从白嫩的脸上滑落。 他眼里映着谢颓的身影,只不过那身影更像是石头。 谢颓有些晃神。 “哥……哥。” 那声呼唤夹带着夜风传入他的耳朵。视野开始扭曲模糊,心底深处的东西像纸张一样被风刮乱。 谁在叫他? 是在叫他吗? 面前小孩扭曲的身影似乎与多年前的梦境重叠。水浸湿身体;漫过鼻腔。他无法呼吸,闭眼随水漂流。 这是一条河,碧蓝海水中央耸立着一棵绿树,犹如伊甸园中分辨善恶的生命之树。 又下起雨来,他头脑昏沉,海水仿佛融入了血脉,一双眼睛布满视野——蓝色。 谢颓疲惫地躺在海面上,余光瞥见自己的右臂成为了白骨。他抬起来,将手放在脸上。阳光刺眼,只剩骨头的手掌完全挡不住太阳。 “阿纳斯……你的眼睛像条蛇……” 水声伴随着这句话,激起惊涛骇浪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身边掠过。更多的影子从身侧走过。他们飘着飘着,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回过头,张开唇:“哥。” “你会后悔。” 谢颓的动作僵在半空,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 麻木。 动了动,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他另一只手攥住颤抖的手,可颤抖幅度越来越大,指尖变得青白。 他从来都是一个软心肠的人,更何况魔豆像极了他的弟弟。 一口浊气呼出口外,“我同意你跟着我。但是不听话我随时可以把你赶出去。你叫什么名字?” “邬格。” 小魔豆垂下头不语,张开双臂抱住谢颓的脖子。挂在脸上未干的泪水尽数蹭在他领子上。 凌晨气温很低,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将这件事通知下去后,从实验台上拿出一只针管。 脱离液只要注射进静脉,无论是变异体还是寄生体,都可以限制百分之七十的力量,药效是三个月。 他疲惫地坐到沙发上,手抵在眉骨处,又想起了那片海。 时间过去太久,那片海水亦变得模糊。他的骨头又开始疼痛。蓝眼睛告诉他,七年前因支援二队,自己不慎掉入极北湖。 海水冰凉,那片海域临近科加拉普,是最寒冷的地方,甚至能将动物尸体腐蚀的只剩骨头。 他在其中泡了近乎一天一夜,打捞出来时手臂已成白骨,整个人就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以至于留下了后遗症,长时间用胳膊,关节就会像断开了一样疼痛。 “哥……哥。” 邬格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脱离剂的味道还未散完,就迫不及待地往谢颓怀里钻。细瘦的双臂如蛇一般缠上脖子,指甲几乎快陷到皮肉里。 谢颓手插入湿润的发间轻轻揉了揉。魔豆似乎格外喜欢谢颓身上的味道以及怀抱 温暖、亲切。 他甚至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 “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谢颓往后靠了靠。他心口有一道疤,邬格的鼻子正抵着那里。 在惨白灯光的投射下,地上映出一道交叠的影子。远处机器还在运作,嗡鸣声不绝于耳。 谢颓的嘴唇划过邬格耳廓,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魔豆对他的依赖这么大。 但又一想,他是自己垫钱买回来的,不依赖他还依赖谁? “下来。你打算在我脖子上挂一辈子吗?” “不。”邬格抱得越来越紧。 谢颓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顺势躺在沙发上。邬格坐在腰间,盯了良久也跟着趴下去。 A城难得有一天不下雪,路灯亮亮灭灭,被一个雪球击中铁杆。雪花四溅,终于完成使命光荣退休。 基地又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程先生来这里想干什么?看着不像是来和我叙旧的。”谢颓脱下手套。眼前男人端坐在沙发上,眼神锐利,俨然一副精英作态。 他的同伴没有进来,用令谢颓讨厌的目光打量着周围。那眼神仿佛能洞察一切,什么事也瞒不过去。 谢颓不知道自己何时招惹了这尊大佛,只觉得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很难受。 检查员开门见山道:“你昨晚和队里几个人一起去东街的魔药店了?” 谢颓挑了挑眉,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直接说了原因:“这是我这个月最后一个任务。” 检查员不再看他,双眼寒意森然。 过了许久,在寒风中扔出一句话: “你们惹大麻烦了。” —— 十个小时前。 胖夫人锁上店门,将最后一件魔药关进柜子里。玻璃泛起白雾,里面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她忽然发现一顶帽子,黑色皮革上印着大写花体字母“A”。她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来这是几小时前招待的客人落下的。 翻来覆去查看帽子,她却从未注意身后如蛇一般的火焰正缓慢袭来。 火先是吞掉了玻璃门,紧接着是柜子、蜡烛、魔药,最后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胖夫人扑来。 火势蔓延的极快,顷刻间整个房子都化为了灰烬。 那些魔药没了盛装容器,在一起混成了彩色。 一场富有颜色的火灾,正在A城东边缓慢燃烧。 —— “东街403号魔药店失火,请立刻救援!” “是葛里欧根火!请求支援!” “魔药店残骸发现一顶帽子,黑色皮质右侧刻有字母A!” “帽子的DNA来自wolf基地一队队长A!” —— “你们完了。” 检查员放下这句话,“你们是第一嫌疑人,现在,立刻马上请跟我们走一趟。” 他似乎对葛里欧根火格外敏感,目光落在桌上几只试管。 “你凭什么这么快就给我们定罪。”谢颓皱眉摩挲着衣角。 检查员没有给出解释。 白炽灯刺得眼睛生疼,屋内板凳冰凉,漆黑环境中留有一扇窗,不过光似乎透不进来。 三人都被分开审问。谢颓对面是两个审讯员,一胖一瘦。口袋里插着对讲机。 “姓名。” “谢颓。” “年龄。” “二十八。” 瘦审讯员拿着笔抬眼看他:“你是wolf基地的一队队长?” “是。”谢颓点点头。 审讯桌上还放着他遗落在魔药店的帽子。瘦审讯员的手指压住帽檐,随后推了过来。 “A先生,这是你的,对吧?” “当然。” 两人再本子上写写画画,皮革帽子在灯下泛着冷光。 “你当晚去魔药店要干什么?” 他腰板挺直,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上面派下来的任务。之前基地某位魔药师租过这间房,搬走时落下了一瓶珍贵魔药。先生们,你们知道的,太多人觊觎魔药了。上面不能肯定现任店主愿意主动交出,就派了个任务。” 谢颓又陈述出他这个月的所有任务。当时已经清理完这月所有工作,晚上八点左右,他的光脑以及其余两人都收到一条新任务,秉持着尽早完成任务尽早歇的原则,他和队友当晚就出发了。 他对着蓝眼睛评价那魔药师太蠢,都搬走几个月了才发现珍贵魔药不见,简直就像得了阿尔兹海默症。 “你们应该告诉监察事务所再行动,这个任务并不理智。”瘦审讯员听完严肃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能决定,这是上面的事。”他说。 “监控显示,你十点十一分的时候购买了一颗魔豆,你想干什么?” “魔豆很稀少,能拖住店长好让我的队友有充足的时间拿到手。” 胖审讯员几没出过声。冰凉金属紧贴皮肤,勒出了一道红痕。谢颓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一种灰绿,仿佛枯萎的野草。 两人手边的对讲机发出声音,谢颓听不到里面说了什么。 第17章 杰克的魔豆 谢颓走出检查所时,时间已到凌晨。风来势猛,皑皑白雪填满视线。他掏出烟叼在嘴里,火机至少打了四次才点着。 烟雾缭绕间,一只黑猫在夜里显现。它喵喵叫两声,又缩回胡同里。 “叮咚。”谢颓吐出一口烟点开光脑手环查看,那声消息提示音来自新任务的颁布。 ——去金鸡街二十八号公寓催债。报酬二万五。 谢颓夹着烟单手打了个问号。 A:【我这个月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临时任务。】 A:【这已经是第二个临时任务了!】 那边没有回复,显示已经下线。谢颓低声骂了一句,鸟被动静震飞,枝头上的雪全都抖落下来。 他轻敲烟头,烟灰也跟着抖落下来。 二十八号房是一座小别墅,杂乱的荒草有半人高,几乎快将一楼淹没。 门没上锁,但被草挡着很难推开。谢颓手指在木门上擦了一下,那处在食指移开后呈红色。而周围是棕色。不难看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打扫过,甚至根本没住人。 他在房中转了一圈,连鸟的影子也没看见。 凌晨的月光不太刺眼,将杂物上厚重的灰尘渡上银光。谢颓捂着鼻子,木头腐烂的气味却还是钻入鼻腔。 他放缓脚步,注意到前方半遮掩的柜子。 窗户裂开一条缝,风吹进来,将柜门彻底打开,零散的纸飘落在地上。谢颓弯腰一张张捡起。 在印有房主人身份信息的文件下,他发现了一封信。 没有邮票,没有地址,只有一行褪色的外文钢笔字迹。内页泛黄并且有烧焦痕迹。 谢颓昧着道德将信封展开,第一行写道:致Anas。 落款是Y。 黑色墨水所写的文字像老旧的照片般也早已晕开褪色。 传信的两人应该害怕泄露身份,他猜想这两个都是个代号,就像他的代号A一样。 看日期,似乎是七八年前的信件。只是不知道这是收信人放在柜子里的,还是一直未寄出。 谢颓没往下看,整理好后重新放回柜子里,却见其中堆满着没封火漆印章的信。 均是Anas和Y。 他转过身,那台在桌上放着的收音机突然发出“刺啦”一声。谢颓眉头一皱,紧接着噪音消失,寂静之后传来一句低沉的男声英文歌词,他翻译出汉语意思: 如果有一天我能活着离开; 我会去寻找你。 无论你在哪儿; 他摸索着收音机的按钮,将其关机。他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影才放下心来。 “咳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吓了他一跳,他的手还没从收音机上移开:“谁在哪儿!” 柜门吱呀吱呀,信纸翻滚,一个人从柜子里爬了出来。谢颓看到了邬格的脑袋。 “是我啊哥哥。”邬格趴在地上抬头看着他。 谢颓把他扶了起来,诧异又愤怒,低声呵斥,“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来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就来?” 一个未知的古堡连他自己来前都配了一把消音手枪,更别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来这里会有多么危险。 连着三个问题让邬格不知所措。 “我……想跟着你。” 这一句话瞬间将他的脾气冲没,谢颓捂住他的嘴,把人抱起来。 “走。”他声音冰凉,抱着人的力气有些大,“现在,立刻,马上离开!” 他从没执行过这么简单的任务,换句话说基地派下来的任务绝不仅仅只是催债这么简单。 未知的地方危险数不胜数,他一个人不说功成身退,起码也能毫发无伤。 现在加进来个小孩,他就不能保证了。还是撤退为妙。 “对不起,没有哥哥在……我害怕。” 谢颓摸着他的头,感到一阵柔软。心中默念: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也不懂,他才刚出生一天。 “再私自跑出来我打断你的腿!”他威胁道,减轻逃出的脚步。 魔豆蹭了蹭胸口,头靠在脖间灰色围巾上。 他们在走廊中快速穿行。明明云层只遮住了初生太阳的一角,可光就是照不进房子中。 走廊尽头就是门,身后传来脚步声,谢颓第一次在执行任务时有了恐慌的心理。 他将邬格抓得更紧,转动门把手,门却是已经锁死。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最近的地方只有一道楼梯,谢颓万不得已地登上二楼。 二楼上去就是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自投罗网。 谢颓想。 他将魔豆的头压在胸口,不让他看到一点外界的东西。大衣包裹着他。 谢颓平稳声音问道:“您是贺永新先生吗?”他记得光脑上的名字。 “是我。”男人抽着烟说道。 贺永新盯着他,房间里一股腐烂的味道,红色眸子如猎豹一般。 整个空间只剩下一盏昏暗的灯泡,黑影几乎遮盖了这个仿佛古堡的破旧屋子。即使有了几丝阳光从窗户中透出来,却也不能燃亮房间的阴暗。 甚至看起来有些恐怖。 “你好,我是wolf的人,记得不错的话,你去年似乎未经允许私自拿走了一瓶魔药?” “是。” 他声音仍旧淡淡,毫无起伏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中,犹如上世纪寄居在古堡的的凶恶幽灵。 似乎下了雨,沉闷的滴答声从窗外传进来。b-36式隔音玻璃被雾气糊住,模模糊糊看不清外面。 邬格紧抓谢颓里面的衬衫,他身体微微发颤,谢颓拍了拍,示意别害怕。 “先生,我受命追回药水。”谢颓空出另一只手伸入风衣口袋,冰凉枪口抵住指节。贺永新缓缓站起。 “用完了,怎么办呢上问。” “盗走之前你就应该想过之后被发现怎么办。” “我从来不是一个能想到好办法的人——”他的影子在墙上呈扭曲状,接着说,“我更倾向于用暴力解决问题。” 上空先是闪过一道雷电,轰鸣声才缓缓传来,剧烈的声响令大地晃动。 拳头夹带着凌厉的风骤然袭来,谢颓抱紧邬格,瞳孔一缩麻利躲开。拳头冲到玻璃上,刹那间碎成一片。 他侧脸避开,玻璃片仍划到脸颊。伤口不深,却还是渗出几滴血。 拳头上的血夹杂着碎玻璃再次朝着谢颓冲过来。他根本没时间摸口袋,用胳膊架住拳头。谢颓凭借站位优势,膝盖撞击他的肚子成功将人撂倒在地。 他冲着脸挥了上去,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力气,反正贺永新是吐出了一口血水。 贺永新看起来狠辣,其实只是盲目用拳。枪早已装好弹夹上了膛,只差扣动扳机。 两人大口喘气,邬格抱着他的腰一动也不敢动,一时间雨声都被覆盖住,他看起来不怎么想反抗,躺在地上盯着枪口。 他突然笑了,笑声伴随着闪电轰鸣在夜中传播,眼睛迸发出红光。 “开枪啊。” “我当然可以。我甚至可以以任务对象企图杀害我为由毙了你。毕竟wolf能给我的权限还是很大的。” 黑洞洞的枪口移到了贺永新的眉心,生死只在一刹那间。 “我替你出个主意吧。你可以照价赔偿,至少得四千万,或者配制一份。但无论其中的哪一条你都做不到。” 那个破收音机又开始响起来,连雷声也掩盖不住。 女声接着唱: 山洞外,是他的呼喊; 我想起一切都已停止。 荆棘藤蔓无法阻挡我的脚步; 不远万里。 只是走神间,贺永新就打到肩膀,成功挣脱开。谢颓退到窗前,一只手安抚着害怕的邬格,另一只手按下手枪扳机。 子弹未射中目标嵌入木箱,刹那间火光四射。即使离得远,谢颓也看见了其中的东西。 绿色的火…… ——是葛里欧根火! 他此刻再也不想与眼前男人争论输赢。那箱子应该是涂了防火漆,现在盖子被打碎,只要稍微蔓延出一点,整条街都将被点燃! 他把邬格向上托了托,一拳破开玻璃,从二楼一跃而下。 风来势猛,围巾飘起来落在地上。他感受到脖间沾到一丝水珠,应该是小魔豆的眼泪。 一落地,他立刻调出光脑,一边奔跑,一边向检查员打去了电话。 “喂,程鞍驰,我是A,我在金鸡路28号别墅中,发现一箱未燃的葛里欧根火,但盖子被打开。随时都有蔓延的可能!” “房间内还有一名疑似烧掉魔药店的凶手。再过有一个路口,我就能到达检查所。” 葛里欧根火是禁药。 wolf都没有样本。它永不熄灭,在防火漆研发出来之前能燃烧任何东西。 亦是他的噩梦。 葛里欧根火燃烧事件,只在世界上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前天,一次是七年前。只是七年前被烧的,是一家歌剧院。 没有防火漆的结局可想而知,火几乎烧掉了大半个A城。上空冒着滚滚浓烟,一切事物都变成了绿色,而烟一直持续了十几天。 等到它自己缩小变回原型,所有的设备,资料,证据,通通化为灰烬,使之成了悬案。 这火也是A城建立以来经受过最大的打击之一。 第18章 杰克的魔豆 谢颓站在路边点燃了一根烟,打火机是粉色,上面绘制着可爱涂鸦,在骨节分明的手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么快就解决了?”他吐出一口烟。街上人来人往,汽车闪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蓝眼睛双手插到口袋里,皮鞋尖抵着电线杆。 “BOSS把证据全都交给检查员了。你应该好好感谢他。而且……”他夹烟凑近,蓝色瞳孔在夜中闪着光。“贺永新自首了。” 谢颓对这个消息没怎么出乎意料,只是心中依旧不是滋味。他抬头看天,没多少星星。那男人在制作魔药方面极具天赋,未能来一队工作属实可惜。 他指节轻点了两下烟,灰抖落下来。“这起案子结的太简单。” 第一起火烧案前后调查了一年之久,最后又被一场火烧了干净。而这次又怎会短短三天就结案了? 他是魔药一队队长,主要负责调制魔药,是A城数一数二的魔药师。 可催债盗魔药这种需要消耗武力值的任务,为什么最近频频交给他? 诱饵、挡箭牌、替罪羊。 谢颓想不到别的。 公交站牌旁就站了四个人,邬格似乎还没有缓过来,身体依旧轻微发着抖。 谢颓把烟头在铁垃圾桶上按灭。狙击手不满道:“能别叫BOSS吗?很尬。” 蓝眼睛耸了耸肩,满不在乎。 “你近期任务完成的真好A,不出意外的话BOSS应该会发奖金,工资下来了别忘了请我吃饭。” 狙击手翻了个白眼。 BOSS长BOSS短,不知道的还以为几人现在在英国拍谍战片呢。 “哥哥。”邬格伸出双臂紧抱住谢颓的腿,黑色短发在腰上蹭来蹭去,“你真厉害。” 魔豆脸上满是崇拜,谢颓故作镇定,面上依然没做什么表情,只是把手放在他头上揉了揉。 “哥哥,你真厉害~”蓝眼睛夹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谢颓太阳穴突突直跳。 “兄弟,你真聒噪的声音简直和蟑螂一样。”狙击手拍了拍他的肩,随后头也不回,率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反手给了蓝眼睛一拳,听见对方闷哼一声才稍稍解气。他活动手腕,似有再来几拳的架势。 “A别这样我错了。”蓝眼睛揉着胳膊上的淤青,认错道。 夜里气温降得更低,风把落叶掠到脚边。 谢颓睁开眼,葛里欧根火留下的阴影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他咬紧牙关,呼吸微微有些缓慢。他似乎格外疲惫,只有那只扶着公交站牌的手臂支持着他站立。 邬格站在左侧想去扶住他的手臂,谢颓敏感避开。 街上行人车辆变了又变,塔楼响起午夜的铃声。 —— “F,你说我这是失宠了吗。”蓝眼睛毫无形象的躺在沙发上,把头埋入抱枕。另一侧坐着狙击手,他把抱枕抓的更紧,像一个神志不清的醉鬼。 三队人不多,F挺不喜欢一个人,有事没事就待在一队二队,反正在这十几个队里乱窜。 “别这样,兄弟。”她扶额,“往好处想想,至少你一个外国人,是我们中唯一一个有中文代号的。” 电视调到了体育节目,其中一位外国选手名叫德里安。蓝眼睛浑身一僵,心中火焰更甚。 蓝眼睛是代号,他本名叫也德里安,是个纯正的德国佬。 基地里的队长都是去基地总部抽取字母做代号。不过二十六个字母至今还没用完,因为只有十一个队。 还有些一些对中华文化坚定追逐的,一刻不停地申请中文名,比如F。 德里安当时抱着试试完玩的心态,随手填了自己的眼睛特征,没想到却成了基地里唯一一个代号是中文的人。 “把节目给我换了!他不准叫德里安!” 狙击手又翻了个白眼,调到少儿频道。动画片正巧播完,俩人看了五分钟广告。 “你们在聊什么?”谢颓带着一身冷气推开房门,把外套挂在架子上。一眼就看到被蓝眼睛死命掐着欲有爆头而亡的抱枕。 “放开我的抱枕。” 他冷哼一声,将抱枕扔过去,然后又拿了沙发上的衣服开始蹂砺。 不满地嘟囔:“放在我这儿就是我的。” 狙击手很高兴多了一个遭罪的,道:“从他失宠聊到中文代号。” “真无聊。”谢颓评价道。 “我才不要这个代号!D多好,还是我名字的首字母。啊!到底是谁抢走了我的D!” 蓝眼睛用衣服擦拭了眼泪。狙击手不想再看广告,切换至下一个频道。新闻中响起有关魔药店失火的报道。 “A,那个小孩呢?”没见到一直黏着他的魔豆,她很意外。 “哄睡着了,一跟你们说话都忘记我来这的目的了,明天见。” 谢颓去拿了钥匙,又撇了眼发疯的蓝眼睛。 “他喝酒了吗?” “没有,滴酒未沾。” “……也别让他闻到酒味,他现在这样跟个流浪醉汉一样多长时间了?” “两小时。” 谢颓庆幸自己只是来拿钥匙点头道,“照顾好他,受伤了得从你那儿抽医药费。” 一提到钱,狙击手也微微僵住,郑重地回以点头:“好的……” 现在正是中午,她使劲摇晃蓝眼睛,让他清醒了些。蓝眼睛坐直了身体,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又靠回沙发。 “F,你觉不觉得那小孩有点像一个人。” “谁?” “巫泊。” —— 谢颓在口袋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房门钥匙。这座房子买了有三四年,他没怎么住过。 在基地里研究魔药到大半夜,回到家时间更晚,睡在临时休息室第二天起床就能接着研究,还省了一笔出勤费。 房子钥匙直接丢给了蓝眼睛,不然他也不会跑那么远去二队拿钥匙。 这么数着,他回来的次数好像单手就能数过来。 临走前拉开的窗帘都被拉住。屋中稍微有点昏暗,有一瞬间他觉得像是越过几小时直接到了黄昏。 谢颓放轻脚步。邬格那双金色眼睛突然睁开,并且精准地找到了谢颓的位置。 他在床边坐下,邬格用被子把全身都裹住,只用一双眼睛盯着他。 “你没睡?” 他咧开嘴,把被子拉下去,洁白的虎牙露了出来。 “骗你的。” 谢颓捏了捏他的脸。小孩比想象中听话的多,除了偷跟去别墅那次。 他开始改变主意。 养个小孩似乎也挺不错? “快睡觉,你已经三十四个个小时没闭眼了。”他不知道长成小孩的魔逗是否需要休眠、浇水、晒太阳、或是光合作用。 邬格趴在他心口,听着心脏的跳动声。像是得知了他的想法般,道:“我需要睡觉的!不要晒太阳,也不要施肥。肥料很臭的!” 他异常亢奋,对比起来谢颓居然更那个需要休息的人。 “我还不想花钱买肥料,比买个你都贵,赶紧睡吧。” 亢奋,是猝死的前兆。 邬格重新躺好,又将被子盖到眼下,不说话,就眨着眼睛看他。 窗帘是黄色,料子很薄,光能很轻易地射进来。屋中一切都不大清晰。整齐的东西像蒙了灰;杂乱的东西像蒙了布。 “哥哥,我想你陪我。和我一起睡,好不好?”邬格抓住他的手。 谢颓拉开被子一角躺下去,下一秒他的四肢就犹如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任凭怎么拽也拽不开。 那只戴着手套的手触碰到他的脊梁,邬格被冻了个机灵。 “哥哥,你怎么在家还要带手套?” “冷。” 他攥着谢颓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衣服下的竹子上,“我帮你暖暖。” 谢颓没再挣扎。有他在小孩似乎格外安心。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他确定邬格睡着了之后,手臂轻松挣开魔豆的胳膊。左手常隐藏在风衣袖子中,戴着黑皮手套的手也没那么吸引注意力。 在外面待的久了,手套就变得十分冰凉,谢颓叹了一口气,缓缓摘下。 手套之下,是不见血肉的白骨。 谢颓如梦中一般,把手放在眼上遮挡从窗帘中透出来的光。 几根骨头之间即使紧紧合并,缝隙却仍旧很大。光直直射进眼睛,他动了动骨头。 怀中人很暖,至少让他身上的温度不那么低了。那只手摸上他的脸颊,随后又放在眼皮上,骨头很凉,他不敢太用力。 谢颓害怕看见小孩。 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收养了魔豆。平日里基本都待在基地,没怎么出去过,也没怎么见过小孩。他一直都很讨厌除了弟弟外的任何一个小孩。这一点他自己十分清楚。 但是邬格的出现对于他来说非常惊喜。魔豆能诞生出人类小孩,在不久的将来,是不是……就能诞生出过去的小孩。 他又摸着自己的眼睛,把手套重新戴上。即使隔着层手套又隐藏在了袖中,肉眼也很容易看出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连着那只无病的右手也抖个不停。 或许他把他当成了一个安抚他不平伤口的纱布。 第19章 杰克的魔豆 窗户轮廓在墙上投下影子,床上一团糟。谢颓煎好一个蛋后,邬格已穿戴整齐。 他们来得较早,基地空荡荡,只有246在实验室配制新一单魔药。 “上问。”她打了招呼。 谢颓轻点头,穿上防护服将邬格放在椅子上。他把魔豆的外套褪去,袖子扁到肩膀。最小号的针管精准地扎进血管。 邬格呆愣愣地看着他,等到针管抽出,他问道:“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谢颓忙着化验,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抽我的血?你讨厌我吗?” 他很是委屈,盯着自己胳膊上打针留下的红点,袖子迟迟不肯放下。 谢颓无奈叹了口气,有点好奇小孩们的脑回路。在按下开关后开了个玩笑,“你整天让我抱你,岂不是喜欢我?” “我是喜欢你,但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谢颓一句话堵得邬格哑口无言。他还想反驳,却因不知道怎么开口脸憋得通红。 机器嗡嗡作响,谢颓又给他插上各种检测仪器。房间中安置着一个巨大的标本缸,浸泡着福尔马林溶液的植物标本存放在其中。 邬格晃动着双腿,用手指摩裟着针眼。他似乎对刚才的那番对话不在意,可现在问出的问题却令谢颓头疼,“哥哥,你是要把我解剖了吗?” 他从白大褂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进邬格嘴里。糖精味道在嘴里炸开,是草莓味。 这还是蓝眼睛给他的,上个月他们去三队结工资蓝眼睛看见F桌上摆了一罐糖,就偷摸顺走几颗。为了多拉个挨骂的,往他口袋里也扔了颗。放着放着就忘了。 “吃你的糖”他还是冷着脸。 邬格含着糖块,并未直接咬碎。机器生成报告的速度很快,谢颓随手将糖纸扔到桌上。趁着他看检测结果的间隙,邬格蹑手蹑脚把糖纸偷藏到口袋里。 这份检测结果与上一份并没多少差异。连更加精密的仪器也检测不出什么,只能说明邬格一切正常。 246推着推车走进,察觉气氛有些严肃。今天给一队派下来的任务不多,成员又陆陆续续到齐,基本一上午就能完成。 “上问,都做的差不多了,您要不休息休息?” 谢颓盯着报告单,点头后对着邬格说道:“下来,我带你出去走走。” 天空灰蒙,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雨。他叼着一根烟,双手插兜。谢颓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脾气很暴躁的人,除了魔药再没什么能让他耐下心来。或许是迫切于得到结果,反正他比平常更加暴躁。 他们路过一家话剧院,还没开场,下一部话剧上演的时间就是今天。门口陆陆续续有人驻足,金币放在桌上的声音十分响亮。 邬格在门口驻足,手掌扯着他的衣摆。 谢颓把烟拿下,“你想去看话剧?” 邬格点点头。 这地方他只去过一次,还是在七年前。当初葛里欧根火点燃的那家话剧院离这里有几公里远,现在成为了wolf五队的立房之处。但他还是对这种地方有点恐惧。 谢颓思索良久,最终走入黑漆的走廊。 第20章 你车座是假的 “夫人,你是总裁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管加面无表情地背着台词。 可在下一秒,腕上的手表便响起了“滴滴”的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宿主此时的表情不符合管家人设,本次给予警告,请宿主尽快整改。】 管加的嘴角微微抽搐,在心中骂了一声神经病后,就扬起了微笑,转而用慈爱的眼神望向具有七种发色的女人:“夫人,你是总裁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 她腼腆一笑,九米长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不用叫我夫人,请叫我艾伽尼·金刚罩·索里·扭枯漏·冰雪梦媛·钢铁·雯。” 管加:“?” 神金。 管加原本只是一个来自地球的亚洲的中国的a省a市的平平无奇的为公司卖命的打工仔。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中奖一千万,然后去环游世界。 可天不遂人愿,他穿书了。 穿成的还是一本他看过的古早霸总言情玛丽苏小说中的一个管家。 而刚才发出响声的手表,勉强算是他的系统。每当他做出违反管家人设的举动时,手表就会发出警告。 两人在门外站了许久后,就见管加所说的那位总裁推开了大门。来人身着一身蓝色西装,脚上登着一个蓝色自行车,他那刀削般的脸庞很容易让人忽视他两米八的身高。 管加拿着杯子的手一顿,他注意到女人的身体变得僵,下一刻竟然直接落下泪来。 “你……你是……蓝色自行车侠……” 他刚喝下的一口水瞬间喷在了艾伽尼的脸上。 原本这杯水是给艾伽尼准备的,但经过刚刚那番对话,他早口渴不已。这下水还没喝进去就又喷了出来。 “你……你竟敢对我的女人动手!”冷傲天露出带有三分讥笑,三分薄凉,以及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神,对着管加怒斥。 艾伽尼擦着脸上的水渍,眼中再次落出眼泪来:“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哭出的眼泪在顷刻间变成珍珠从脸颊滑落,具有七种颜色的头发刹那间也变成了蓝色,并且天上不时有雪花落下。 冷傲天将艾伽尼紧紧护在怀中,温柔地擦拭着她的珍珠。 他恶狠狠地瞪着管加,转头朝着别墅内喊:“王爸!把这个贱人拖下去,给我丢到海里喂鲨鱼!” “少爷,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天空下起雨,王爸从别墅里窜出,将剧烈呼喊的管加按在地。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手表就又响起警报。 【警告!宿主严重违反管家人设,时空重塑。处罚于晚上十二点执行!】 “你……你是……蓝色自行车侠!” 艾伽尼的惊呼声重新传到管加的耳朵里。别墅门前的冷傲天扶着蓝色自行车,脸上流露出不屑。 时间又倒流了回去。 “女人,还不进来!”一声怒吼,将她的鼓膜震得稀碎。冷傲天一把抱起她,她手臂上的毛细血管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呵,女人,你又把自己弄伤了。” 他把艾伽尼放进蓝色自行车的车筐里,一把蹬上自行车,骑过比银河系还长的走廊。 洛杉矶第一人民医院—— 冷傲天抚摸着艾伽尼的脑袋,但! 突然间,眼尖的冷傲天发现艾伽尼发丝有些不对劲。她的头发一共拥有十二种颜色,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黑、金、银、白这几种颜色。而现在黑和银却是不见了,只剩九种颜色。 他愤怒地把茶杯扔在地上。手表是时候发出提示音【请说:总裁,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总裁,要不要我去叫医生?”管加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地念出台词,还配合地露出担忧的神情。 冷傲天仰头扶住下巴,露出刀削般的下颌线。 “不,不能让外人知道尼儿的头发有十二种颜色。”他一拍桌子,“这样。你,去把伊生叫过来。” 管加:不是,你觉得我们眼很瞎吗? 但他老老实实奉命退出房间。 “我搁哪儿给他弄出个医生啊?谁给他惯的什么臭猫饼。”管加的头靠在墙上,整个身体与墙保持三十厘米距离。 【找到伊生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之内,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管加“唉”了一声,慢慢将身体往下滑,直到手碰到了冰凉的地板。 “您好……您挡到我路了……” 管加身体一僵,惊起却目头,有恨无处泄。 身体一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自己的丑态全部被眼前的男人看到了? 他全看到了? 要不要杀人灭口? 未等管加计划出一系列完美的分尸计划,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看样子是想拉他起来。管加也不矫情,顺着力道爬了起来。 “我是少爷请来的伊生,来给夫人看病,你挡住门了。“被管加列入暗杀名单的男人用另一只手抬了抬眼镜,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身形高大,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 管家推开门,屋内就传来一阵能将耳膜震碎的怒吼:“伊生还不快进来!你想耽误尼儿的病情吗!” 伊生抱着医药箱走了进去。 管加隔着门缝朝里望了一眼,只见艾伽尼哭得梨花带雨。 她感动地说:“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冷傲天勾起嘴角,用大拇指和食指轻松握住了艾伽尼的腰肢。 她又一次重复道:“冷傲天,你对我真好……” 管加没忍住,“呕”一声干呕了起来。 良久之后,伊生走了出来。他关上门,朝屋里的男女比了个中指。 管家小心翼翼地说:“管家一脸慈爱地望向她?” 谁料伊生接了话:“她腼腆一笑?” “不多时,就见管家所说的那位总裁推开了大门。” “他身着一身蓝色西装,脚蹬着一辆蓝色自行车。” “他那刀削般的脸,让人忽视了他两米八的身高。” “她一惊,自己好像见过他……” “蓝色自行车侠。” 伊生激动地拉住管加。 终于…… 终于在这个煞笔世界找到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