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主角,我不能死!》 第1章 开局一把晾衣杆 苏不言最后的意识,断了,先是一本硬壳的《古代兵器图鉴》,然后,是手指触碰插座的瞬间,一阵电流窜过,全身酸麻,魂都飞了。 再次睁眼,一股腥气直冲脑门,混合着腐烂泥土和铁锈的味道。 她猛地坐起,眼前没有图书馆的吊顶,只有一轮惨白的月亮,寒光瘆人。 月亮挂在老树梢头,那树枝扭曲着,交错着,伸向天空,四周是半人高的荒草,草丛里,影影绰绰,立着一块块石碑,东倒西歪,字迹模糊。 乱葬岗! 苏不言低头打量自己,身上还是那套绿色恐龙连体睡衣,毛茸茸的,很暖和,脚上是那双鲨鱼头拖鞋,咧着嘴,笑得有点傻。 手里紧紧攥着一根东西。 不是手机。 是一根不锈钢晾衣杆,银光闪闪,足有一米五长。 脑子空白了三秒。 恐惧还没来得及发酵,一股狂喜就冲垮了理智。 “卧槽!真穿了”,她“嗷”一嗓子跳起来,兴奋地挥舞着晾衣杆,身后的恐龙尾巴甩得啪啪响。 “天选之子!我就知道” “熬夜复习必有奇遇” “穿越者第一定律诚不我欺” 她博览群书,经验丰富,开局乱葬岗,必有金手指。 她赶紧在身上一通乱摸,睡衣口袋里有什么,半包纸巾,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 没了? 屁都没有! “金手指延迟发放了?” “还是说……” 她的目光落在手里的晾衣杆上,眼神瞬间凝重起来,“你,就是我的本命神器!看似是晾衣杆,实则是封印状态的神枪” 她双手持杆,姿势郑重,摆出一个自认帅气的起手式。 “从今天起,你就叫‘逆鳞’” “随我在这新世界,杀出一片天” 中二的宣言回荡在坟地里,惊得几只夜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就在这时! 一阵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传来,还夹杂着压抑的呼喝,声音从乱葬岗深处传来。 苏不言耳朵一竖,“剧情触发点!” 她立刻猫下腰,借着墓碑和荒草的掩护,压低身形。 那身绿色睡衣让她与荒草融为一体,她脚步飞快,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前方是一片空旷林地,眼前的景象,堪称惨烈。 五六道黑影,移动迅疾,悄无声息,他们正围攻一个男人,那男人身穿玄色劲装,身形高大,他手持一柄长剑,剑光在月色下舞成一团清冷的光晕,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空之声,但他撑不了多久了,动作虽快,却透着一股虚浮,左肩的布料颜色深得发黑,那是血浸透的痕迹,每一次格挡,他的身体都轻微摇晃。 “以多欺少,不要脸”,苏不言的正义感瞬间爆棚。 她看清了那男人的侧脸,线条冷硬,鼻梁高挺,身处绝境,气质依然冰冷,一股生人勿近的孤高。 “标配!这绝对是男主配置”,苏不言激动得浑身发抖,连恐龙爪子造型的袖口都在抖。 “英雄救美……不对,是美救英雄” “这戏码我熟” “根据定律,此刻出手,必能收获未来战神”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计算,距离、高度、风向……都没有。 她所在的位置是一处矮坡,正好比下面的林地高出一些,绝佳的突袭位置。 “就是现在”,苏不言猛地站起,将毕生积攒的中二之魂灌注全身,手中晾衣杆向前一指,她用尽丹田力气,放声大喊:“呔!放开那个帅哥!让我来!” 声音清脆响亮,在厮杀声中格外突兀,交战的双方动作都是一顿,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坡顶看去。 只见那里立着一只绿色的“妖兽”,造型诡异,人立而起,手中还举着一根银亮的棍子,姿势嚣张至极。 杀手头目眼神一凛,“还有同伙?杀了。” 那个被围攻的男人——萧寒舟,他在格开一刀的间隙,瞥了一眼,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 哪来的疯女人?她穿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愣神间,苏不言动了,她不会轻功,但大学的跑酷社团不是白混的。 她看准坡上一块松动的石头,助跑两步,一脚猛踹,同时,晾衣杆往地上一撑,整个人借着这股反冲力,腾空而起,她划出一道绿色的弧线,朝着战圈中心……偏一点的位置砸了下去。 “轰” 石头率先滚落,砸向一个杀手,那杀手急忙躲闪,阵型顿时乱了。 苏不言计算好了角度,她没有傻到直接砸进人堆,落地时,她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动作不算标准,却很有效,她恰好滚到萧寒舟的侧后方,恐龙睡衣沾满了草屑和泥土。 “你……”萧寒舟刚吐出一个字。 苏不言已经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她手持晾衣杆,拦在他身前,腿肚子有点发软,但语气无比坚定,“别怕!我罩你” 杀手们回过神来,发现只是个举止怪异的女人,身上毫无内力波动,他们顿时恼羞成怒,离得最近的一个,挥刀便砍刀风扑面而来。 苏不言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自己动了,军训时练过的刺杀操,肌肉记忆激活了。 “杀”,她闭着眼,尖叫一声!将晾衣杆当成刺刀,猛地向前捅去。 这一击,毫无章法。全是本能,但速度快得惊人,角度更是刁钻,直取对方持刀的手腕。 那杀手没料到她出招如此诡异,猝不及防,手腕被杆头狠狠戳中,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 单刀“当啷”落地。 “咦”,苏不言睁开眼,看到抱腕痛呼的杀手,愣住了,下一秒,狂喜涌上心头,“有效!主角光环果然牛逼!” 她信心大增,晾衣杆舞得虎虎生风,虽然毫无章法,纯属乱抡,但仗着长度优势和一股疯劲,一时间竟让另外两个杀手不敢近身。 他们手忙脚乱,生怕被那怪棍扫到。 萧寒舟原本凝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这女子……动作笨拙,分明不会武功,但她的反应和狠劲,却异于常人。 那根奇怪的棍子……,竟有几分军中长枪的影子,只是完全不得章法,他来不及多想。 苏不言的乱入,给了他喘息之机,他强提一口真气,剑势陡然变得凌厉。 一瞬间,银光爆闪,剑影重重,攻向那个因分心而露出破绽的杀手头目,压力骤减。 苏不言这边,却险象环生,实力差距太大,几次格挡,震得她手臂发麻,晾衣杆都差点脱手,一次闪避不及,刀锋擦过她的头顶,恐龙帽子上的几缕绒毛被削掉了。 “我的限量版”,苏不言心疼得大叫,怒火攻心,潜力再爆,晾衣杆一个横扫,逼退左侧敌人,紧接着,她不管不顾地向右侧敌人戳去,专攻下三路,嘴里还喊着:“看我打狗棒法!” 那杀手何曾见过这等泼皮招数,他狼狈后跳,险些摔倒,战局竟被她一个人搅得暂时僵持,杀手头目越打越心惊,时机已失,再拖下去恐怕有变。 他恶狠狠地瞪了苏不言一眼,那眼神冰冷怨毒,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头里,随即,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唿哨。 “撤” 剩余的杀手闻言,毫不恋战,身形几个起落,便融入了夜色。 林地瞬间恢复了死寂,空气中只剩下血腥味和喘息声,苏不言拄着晾衣杆,大口喘气,心脏砰砰直跳,快要蹦出喉咙。 后怕涌来,双腿发软,但巨大的成就感很快淹没了一切。 “成……成功了!主角首战,完胜”,她得意地转头,准备发表胜利感言,却见萧寒舟以剑拄地,身体晃了晃。 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直挺挺地就要栽倒。 “喂!冰山脸”,苏不言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累了,她赶紧冲过去想扶他。 萧寒舟在她碰到自己前,抬手格开,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的眼神依旧冰冷戒备,声音沙哑:“别碰我!” 苏不言的手僵在半空,她撇撇嘴:“啧,傲娇也是男主标配,我懂。” 她收回手,叉着腰,身后的恐龙尾巴得意地晃了晃。 “不过,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自我介绍下,我叫苏不言。” “从今天起,带你走上人生巅峰的女人。” 萧寒舟没有理会她的疯话,他努力调整内息,但伤势太重,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声音也变得遥远。 苏不言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摸了摸下巴,“看来得找个郎中。” 她环顾四周,阴森森的乱葬岗,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这破地方不行。”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块黑色令牌上,那是刚才杀手头目掉落的,她眼疾手快,悄悄捡了起来,令牌入手冰凉,刻着一弯残月。 “暗月……”苏不言念出上面的古字,皱起眉。 “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算了,先离开这鬼地方。” 她看着已经半昏迷的萧寒舟,犯了难,怎么把这座人形冰山运走,最后,她找来些坚韧的藤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萧寒舟挪到一块大石板上,然后,她拖着石板边缘,一步步往外挪,一边拖,她一边给自己打气,也像是说给昏迷的萧寒舟听。 “冰山脸,坚持住。” “根据剧本,我们马上就会遇到神医。” “然后开启组队打怪升级的辉煌篇章。” “我,苏不言,以主角的名义发誓。” “绝对不会让你嗝屁。” 夜色深沉。 一只绿色的“小恐龙”,拖着一块“滑板”,滑板上,载着一个黑衣剑客,她肩上,还扛着一根亮闪闪的晾衣杆,脚步艰难,却异常坚定,她正走向未知的黎明,她的江湖,就此开幕。 第2章 强行绑定的队友? 意识像沉在深水里的石头,费力地向上挣扎。 最先恢复的是痛觉,左肩传来撕裂般的钝痛,牵扯着每一次呼吸。 紧接着是颠簸,极不平稳的晃动,一下,又一下,像被扔在浪头上的小船。 萧寒舟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快速向后移动的、光秃秃的树枝桠。 他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块粗糙的木板上,身上缠着好几道坚韧的树藤,捆得不算紧,但足以限制动作。 而这块板,正被人拖着前行,在凹凸不平的林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他艰难地转过头,视线前方,一个穿着古怪绿色衣物、身后拖着条尾巴的背影,正费力地拽着藤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那背影个子不高,动作带着不管不顾的莽撞,每一次发力,都让木板猛地颠簸一下。 是那个疯女人。 萧寒舟试图运转内力,丹田处却空空荡荡,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稍一催动便是针扎似的疼,肩头伤口涌出一股热流,他闷哼一声,放弃了强行挣脱的念头。 “咦?有动静?”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 松开藤蔓,转过身,一张沾了泥道子的脸凑了过来,眼睛亮得惊人,像林间未经世事的小兽,她头上戴着的绿色帽子还有两个角,不伦不类。 “嘿!冰山脸,你醒啦!”苏不言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怎么样,我这‘御用龙辇’坐着还舒服不?” 萧寒舟闭了闭眼,压下喉头的腥甜,再睁开时,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冰冷。 “放开。”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不行!”苏不言双手叉腰,恐龙尾巴在身后晃了晃,“根据《主角团行动手册》第一条,重要队友负伤状态下,必须采取强制保护措施,防止其因个人英雄主义加重伤势或掉队!” 一套闻所未闻的歪理,萧寒舟不再废话,用还能动的右手,沉默地去解身上的藤蔓,手指因失血和虚弱而颤抖,但动作坚决。 “喂!你别乱动啊!”苏不言急了,扑上来按住他的手,“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捆结实……不是,是固定好的!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她的手心很热,带着汗湿,碰到他冰冷的手腕,让他极其不适地皱紧眉。 “拿开。” “不拿!”苏不言梗着脖子,“我知道你想什么,觉得我是个麻烦,想自己溜之大吉对不对?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像样的NPC,还是战斗系的,这就是缘分!是系统……是天意把你分配给我的!咱们这主角团已经初步成立了,你不能单方面宣布解散!” 萧寒舟懒得争辩,只是加快手上的动作,藤蔓打了死结,很不好解。 苏不言见他不为所动,眼珠一转,从恐龙睡衣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看这个!昨晚那帮人掉的。” 那是一块黑色铁牌,入手沉甸,边缘有着不规则的锯齿状缺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崩断的,令牌正面,刻着一弯线条凌厉、被扭曲纹路半掩着的残月。 萧寒舟的目光在接触到令牌的瞬间,凝滞了,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他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几分。 “看这做工,这阴森森的图案,肯定不是好东西。”苏不言自顾自分析起来,手指点着残月,“像某种秘密组织的标记。他们那么多人追杀你一个,还带着这种制式令牌,说明你不是他们临时起意要杀的对象,而是有预谋的目标。你再看看这周围,”她指了指荒凉的乱葬岗,“他们把你逼到这里下手,显然是为了毁尸灭迹,不想让人发现。” 她抬起头,看着萧寒舟,眼神里带着与她滑稽外表不符的冷静: “所以,你现在落单,伤势这么重,出去就是活靶子。跟我在一起,虽然我暂时菜了点,但多个人多份力量,而且我运气一向很好!这叫风险对冲,懂吗?” 萧寒舟解藤蔓的手,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他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落在苏不言脸上,审视着这个言行荒谬、却能瞬间抓住关键点的奇怪女人。 就在这时。 旁边的灌木丛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两人同时转头。 一头体型瘦削、龇着惨白獠牙的灰狼,从灌木后踱了出来。 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木板上的萧寒舟,显然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 苏不言倒吸一口冷气。 下意识抓紧晾衣杆,挡在萧寒舟身前,“别……别过来!我告诉你,我很厉害的!” 野狼低吼一声,后腿蹬地,猛地扑了上来! 目标直指无法动弹的萧寒舟! 萧寒舟眼神一厉,右手猛地在地上一撑,竟凭借腰腹力量带着木板硬生生侧移半尺,同时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扼向野狼的咽喉!但他伤势太重,动作慢了半分,指尖只擦过狼颈粗糙的皮毛,剧烈的动作牵动伤口,让他额上瞬间布满冷汗,唇色煞白。 野狼受惊,落地后更加狂躁,再次扑上! “不准动我的队友!” 苏不言尖叫一声,闭着眼,双手握着晾衣杆,像端刺刀一样,不管不顾地朝着狼腰猛捅过去! 没有章法,全是蛮力,但晾衣杆的长度占了优势。 “噗”地一下重重戳在狼身上。 野狼吃痛,呜咽一声,攻势一缓。 苏不言得势不饶“狼”,继续闭着眼胡乱戳刺。 嘴里喊着:“走开!走开!戳死你!” 那野狼似乎被这毫无套路的“攻击”弄懵了,又挨了几下,终究不敢再纠缠,夹着尾巴窜进了林子深处。 苏不言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大口喘气,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狼跑了,顿时虚脱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看见没!”她惊魂未定,却不忘炫耀,“我说了能保护你吧!” 萧寒舟靠在木板上,微微喘息,他看着苏不言,眼神复杂难明,有对她笨拙动作的无语,也有一丝对她那近乎愚蠢的勇气的……难以理解。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重新闭上眼睛,放弃了去解身上藤蔓的动作。 苏不言歇够了,爬起来,重新拉起藤蔓。 “早这样不就好了?浪费体力。”,她继续拖着木板前行,嘴里又开始碎碎念。 “咱们得找个有人的地方,给你治伤,再弄点吃的。我这主角都快饿成恐龙干了……那我们现在的方向是去哪的?” 她本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回答。 良久。 就在她以为他又昏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极其低沉、沙哑的声音:“清风镇。” 苏不言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眼睛瞪得溜圆打趣道:“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帅哥设定呢!” 萧寒舟闭着眼,懒得理她。 苏不言却瞬间兴奋起来,朝着前方望去,仿佛已经看到了炊烟。 “前边!清风镇!太好了!” 但苏不言一屁股坐下,开始盘算: “不行了,不行了。” “你这模样,我可拖不动了。” “你能不能自己走两步?” 萧寒舟没理她,尝试撑起身体,刚一动,肩头传来撕裂剧痛,他闷哼一声,跌坐回去,脸色更白。 “得,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苏不言挠头,恐龙帽子上的角跟着晃。 “要不……我去看看有没有近路?” “或者拦个车?” 她正说着。 萧寒舟目光骤然锐利,猛地看向左侧树林深处,低喝:“有人!” 苏不言吓了一跳,赶紧抓起晾衣杆,紧张望过去。 林影晃动,真有脚步声传来。 不止一个! “糟了!不会是杀手又回来了吧?” 心沉到谷底。 她握紧晾衣杆,挡在萧寒舟身前。 手在抖,但语气坚决: “别怕!主角光环护体!” “这次肯定能化险为夷!” 萧寒舟看着这个挡在身前的身影,穿着怪异,怕得要死却强撑着,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澜。 脚步声渐近。 几个穿粗布短打的猎户,牵着驮货驴子走出来,看到这奇怪组合,他们也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警惕。 虚惊一场。 苏不言长长舒口气,抹了把冷汗。随即眼睛一亮:驴车! 她立刻换上最友善的笑容,挥舞恐龙爪子跑过去: “老乡!帮帮忙!” “我哥受伤了,能不能捎我们去清风镇?” “我们可以付钱……呃,到了镇上再付!” 她回头指了指靠坐在那、浑身散发冷气的萧寒舟。 猎户们互相看看,打量了一下穿着古怪但眼神清澈的苏不言,又看看那个重伤却气势迫人的黑衣男子,犹豫了一下。 为首的年长猎户点头:“顺路,上来吧。只能捎到镇口。” “太好了!谢谢老乡!您真是好人!”苏不言喜出望外。 跑回去,费劲地把萧寒舟扶起来。 萧寒舟极不习惯与人接触,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借她的力,勉强站起,大部分重量,还是靠他自己咬牙撑着,把他弄上驴车,在货物中间坐好。 苏不言也爬上去,紧紧挨着他坐下,生怕被丢下。 她得意地小声说:“看,我说什么来着?主角运气,逢凶化吉,必有贵人相助!” 萧寒舟闭目养神,懒得理她。 驴车吱吱呀呀动了起来 朝清风镇驶去。 苏不言看着身后远去的乱葬岗。 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捡来的、脾气很差的“未来队友”。 摸了摸怀里的晾衣杆。 心中豪情万丈。 江湖,我苏不言,来了。 第3章 看,必须看!要死人了! 眼看镇口在望,驴车放缓速度。 苏不言猛地想起一事,转头对靠在车辕上的萧寒舟伸出手:“喂,冰山脸,拿点钱来。” 萧寒舟眼皮微抬,冷冷瞥她一眼,抿唇不语。 “当初说好的,到了镇上得给车钱”,苏不言理直气壮,“你一看就比我像有钱人,快点。” 萧寒舟沉默片刻,艰难抬起未受伤的右臂,迟缓地探入怀中,他眉头紧锁,似是牵动伤口,每动一下都极为吃力,额角渗出细密冷汗,掏了半天,没掏出所以然。 苏不言看得心急火燎,耐心消耗殆尽,眼看镇门就在眼前,再拖真要丢人,她索性凑过去,伸手就往他怀里摸:“磨磨唧唧的,我来!” 她的手刚触碰到他衣襟,萧寒舟身体骤然僵住,随即猛地挥开她的爪子,苍白的脸上因惊怒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放肆!”,他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滔天怒意,“你……你知不知廉耻!” 苏不言被他吼得一怔。 看着他仿佛被玷污清白的羞愤模样,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个男女大防的古代。 “行行行,我不知廉耻,您老冰清玉洁。”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却也没再上手。 “那你倒是快点啊!” 萧寒舟闭了闭眼,强压翻涌的气血,终是忍着剧痛,从怀中摸出一个灰扑扑的布质钱袋,扔到她怀里。 苏不言接住钱袋,入手掂量一下,分量不轻,她一边打开系绳,一边吐槽:“啧,看你人冷冰冰的,钱袋也这么朴实无华,改天姐姐心情好,给你绣个花团锦簇的!” 萧寒舟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一下,干脆闭上眼,不再理会。 苏不言掏出一块约莫二两的银子,爽快塞给等在旁边的年长猎户:“老乡,多谢了!多的不用找!” 猎户接过银子,连声道谢,脸上笑开了花。 苏不言则动作自然地将钱袋,顺手塞进自己恐龙睡衣的前兜里,还安抚似的拍了拍。 萧寒舟虽闭着眼,但仿佛能感知她的动作,眉心狠狠一跳,终究连眼皮都懒得再掀,彻底放弃交流。 苏不言满意地拍拍兜里的“战利品”。 心里盘算开来:一会儿进了镇,第一要务是抓个郎中治伤。第二就是…… 她摸了摸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眼神坚定! 必须立刻、马上找家馆子,吃顿好的! 驴车的木轮碾过碎石路,吱嘎作响,总算停了。 清风镇。 镇子不大,土黄色的房屋低矮地趴着,像一群疲惫的牲口。 日头刚升起来,街上没什么人,仅有的几个行人也缩着脖子,脚步匆匆,眼神像受惊的兔子,在他们身上一掠,便躲闪开去。 这一路颠簸,萧寒舟肩头伤口又渗出血,脸色比乱葬岗时更难看,唇上不见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寒潭,深处难掩疲惫与强撑。 他借苏不言的力,咬牙挪下驴车,脚步虚浮,落地时,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 “喂喂喂,冰山脸你稳住啊!”苏不言被带得一个趔趄。 差点两人一起摔倒。 她个子只到他肩膀,扛得实在吃力,毛茸茸的绿色睡衣沾满尘土草屑,更显狼狈。 萧寒舟喉结滚动,想推开她自己走,刚一动,左肩撕裂般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只得咽回“放手”,默许她的搀扶。 苏不言看着倚靠自己、呼吸粗重的男人,又看看古色古香、完全陌生的小镇。“新手村带残血大佬”的压力感扑面而来。 她扛着萧寒舟,一步一挪往镇里走,清风镇不大,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小贩摆摊,叫卖声、交谈声不绝于耳。 他们这组合太扎眼! 穿怪异绿色“兽皮”、头发凌乱的少女,搀扶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黑衣冷面男子。顿时引来无数好奇、探究,甚至不怀好意的目光。 萧寒舟眉头紧蹙,不仅因伤势,更因这暴露的处境,他下意识想挺直脊背,却被苏不言死死按住。 “别乱动!伤员要有伤员的自觉!”她低声呵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萧寒舟抿了抿唇,最终放弃挣扎,只是将眼神放得更冷,扫视周围。 不怀好意的目光与他对视后,大多悻悻移开。 “老乡,镇上最好的郎中在哪儿?快!”,苏不言一把拉住一个正要躲开的老汉。 她那一身脏兮兮的绿色恐龙睡衣,更像不祥的征兆。 老汉吓了一跳。 目光扫过车上气息奄奄的萧寒舟,脸上闪过恐惧,慌忙指向街道深处:“前头……街尾,‘回春堂’,何、何郎中……” 话没说完,就挣脱开,头也不回地小跑着走了。 苏不言心头沉了沉,这镇子的气氛不对劲。但她顾不上了。 “回春堂”的幌子半旧不新,在无风的空气里耷拉着,木门紧闭,苏不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用尽力气拍打门板: “郎中!开门!救命啊!郎中在吗?!” 砰砰的砸门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拍了十几下,里面才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门闩滑动,开了一条缝,一个十三四岁的药童探出半张脸,脸上带着惊惶:“谁、谁啊?今日不看诊……” “看!必须看!要死人了!”,苏不言直接把脚插进门缝。 侧身,露出几乎完全靠在她身上已经昏迷的萧寒舟,“你看看他!再不看就真凉了!” 药童看到萧寒舟那副模样,倒吸一口冷气,正要说话,门内传来一个温和却沉稳的声:“阿竹,让客人进来。” 药童如释重负,连忙拉开了门。 苏不言几乎是跌撞进去的。 医馆内光线适中,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站在药柜前,手里拿着一片干枯的草药似乎在辨别,他闻声转过身。 首先让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清澈温和,像浸在水里的墨玉,面容清俊,气质温润,即便看到如此狼狈的两人,也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在苏不言的恐龙睡衣上停留一瞬,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扶到那边的榻上。”,他放下草药,声音不高,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不言和药童阿竹合力,将萧寒舟放平在诊榻上,就这么一动,萧寒舟肩头的伤口又有血渗出,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哼。 何清晏快步上前,伸手搭上萧寒舟的颈侧,指尖感受微弱的脉搏,神色凝重起来。 “失血过多,伤势沉重,还中了毒。”,他言简意赅,开始解萧寒舟左肩的衣物,布料和凝固的黑血紧紧黏连,他动作极轻,却还是引得昏迷中的萧寒舟肌肉绷紧。 何清晏取过一把柳叶刀,刀身薄而窄,闪着寒光,他准备清理伤口周围发暗的皮肉,眼看那刀就要落下。 苏不言脑子里“嗡”的一声。 穿越前刷过的医疗剧、科普文瞬间涌上,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出声:“等一下!” 何清晏的手停在半空,抬头看她,目光带着询问,没有丝毫不耐。 苏不言指着那刀,语气又快又急:“大夫,你的刀,用火烤过了吗?消毒!不消毒会有细菌,伤口会感染的!” “细菌?”,何清晏明显愣了一下,这个词汇完全陌生,但他眼中没有质疑,反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好奇。 他立刻放下刀,转向苏不言,态度非常认真:“姑娘,请问这‘细菌’是何物?为何需以火燎之法祛除?这与伤口溃烂有何关联?” 他的反应让苏不言也愣住了,这郎中不按常理出牌啊? “就是一种……很小很小,眼睛根本看不见的虫子!”,苏不言努力搜刮着贫瘠的生物知识,手比划着。 “脏东西上最多!它们跑到伤口里,就会让伤口发炎、流脓、好不了!用火烤烤,或者用最烈的酒擦过,能杀死很多这种虫子!” 她说得磕磕绊绊。 何清晏却听得双眼发亮,仿佛窥见了全新天地,“微小不可见之虫,致伤口溃烂……原来如此!” 他喃喃自语,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取出一坛高度酒,将柳叶刀浸入酒中仔细擦拭,然后拿到油灯火焰上,迅速来回灼烧数次,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苏不言,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 “姑娘高见!此说另辟蹊径,却暗合医理,令在下豁然开朗。不知姑娘师承何方高人?” “我……”苏不言语塞,难道要说是义务教育?她赶紧摆手,“先别管这个了,救人要紧!” 何清晏也意识到此时不是探讨之时,歉然一笑,转身继续处理伤口,他的手法快、稳、准,清创、上药、包扎,流程顺畅,动作轻柔,显示出极高的医术修养。 苏不言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家伙不是绣花枕头。 待伤口处理完毕,何清晏写下药方让阿竹去煎药,这才净了手,走到苏不言面前,郑重地拱了拱手:“在下何清晏,多谢姑娘方才提点。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苏不言。”苏不言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眼睛还盯着榻上的萧寒舟,“他……怎么样了?” “兄台所中之毒,名为‘蚀心散’。”,何清晏缓缓道。 “此毒并非寻常江湖毒物。” “配制极为复杂刁钻。” “按理说……不应出现在此地。” “蚀心散?”苏不言重复一遍,这名字听着就歹毒。 “正是。”,何清晏看向苏不言,目光清亮锐利。 “近半年来,江湖上流传一种名为‘不死灵丹’的药物。” “据说能短期激发潜能,功力大增。” “然而,所有服用过‘灵丹’之人……” “其后要么功力衰退更甚以往。” “要么变得疯癫狂躁。” “更有甚者……毒发身亡时。” “其症状与这位兄台所中之毒,有五六分相似。” 苏不言心中一震,“不死灵丹”?这名字一听就是骗局!而且居然和冰山脸的毒有关? “伤口已处理,奇毒也被暂时压制。但他失血过多,内息紊乱,需静心调养一段时日。”何清晏眉头微蹙,“尤其那毒性……似非寻常,需慢慢化解。” “苏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姑娘方才所言‘细菌’之说,实乃发前人未发之见,在下深感好奇。”何清晏目光真诚,“若姑娘不嫌弃,二位可以暂住我这,可随时为萧大侠诊治;二来,也好方便向姑娘请教这微观虫蚁之学。” 他顿了顿:“一切食宿开销,以及在下的诊金,皆由在下承担,权当是向姑娘求教的束脩。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苏不言的眼睛“唰”地亮了!包吃包住包治病,还有专业神医保驾护航?这哪是请求,这是雪中送炭!是主角光环终于到账了! 她强行压下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歪着恐龙脑袋思考了足足三秒。才重重点头:“看在你这么好学,而且医术还不错的份上……行吧!本姑娘就答应你了!” 何清晏脸上绽开一个温润的笑容:“如此,多谢苏姑娘。” 榻上,萧寒舟昏迷中,搭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第4章 不死灵丹传闻 天刚刚亮。 晨光透过“回春堂”二楼客房的窗棂,洒在苏不言脸上,她在药香和市井喧嚣中醒来,花了三秒确认,不是梦。 身下是硬板床,粗布被子浆洗得发硬,不是她的席梦思。 “好吧,穿越第二天,适应良好。”,她咕哝着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那身脏兮兮的绿色恐龙睡衣格外突兀,她爱惜地摸了摸被刀锋划破的口子。 “限量版啊……得收起来了。” 门外传来叩门声,“苏姑娘,醒了吗?”是何清晏的药童。 “醒了醒了!”,她跳下床,打开门。 药童捧着几件折叠整齐的衣物。 “苏姑娘,何大夫让我送来的换洗衣物。” “虽是粗布,但干净合身。” “您的旧衣,需要浆洗吗?” 苏不言眼睛一亮,接过衣服,浅蓝色粗布衣裙,样式简单,看着清爽。 “多谢小哥哥!旧衣我自己洗。” “这个……对我有特殊意义。” 她舍不得这唯一的“现代印记”。 打发走药童,她打来井水,关起门,小心清洗恐龙睡衣,洗得认真,像对待文物,洗完拧干,仔细晾在房间通风处,看着那抹熟悉的绿色,心里踏实了。 “老伙计,你先歇着。” “等主角混出头,找最好裁缝修补!” 换上浅蓝布裙,大小正合适,对着水盆模糊的倒影照了照,少女梳着简单发髻(胡乱扎的),面容清秀,眼神明亮,不算绝色,自带蓬勃朝气,她满意点头:“嗯,很有江湖小妹的feel!” 肚子咕咕叫起来,穿越后就没好好吃过东西,昨晚打架拖人,体力消耗巨大,“觅食!必须觅食!” 跟药童打了招呼。 她像出笼的小鸟,雀跃融入清风镇的早晨。 小镇苏醒,青石板路两旁,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食物香气和人间烟火,苏不言深深吸气,比图书馆啃书本真实,也有趣。 她循着香味,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皮薄馅大,一口下去,满嘴流油,幸福感爆棚,一边啃包子,一边东张西望,耳朵捕捉四周议论。 “……听说了吗?城东王员外家的小儿子。” “前儿个弄来一颗‘仙丹’。” “吃了力大无穷,把门口石狮子举起来了!” “真的假的?” “骗你作甚!好多人都看见了!” “叫‘不死灵丹’!能增长功力,延年益寿!” “嘶——这么神?哪儿有卖的?” 类似对话,听到好几遍,“不死灵丹”在清风镇不是秘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言语间充满向往和狂热,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何清晏昨晚的话,这玩意儿,跟冰山脸的毒有关,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上掉馅饼,多半是陷阱。 走到十字路口,一群人围着茶摊,山羊胡说书先生唾沫横飞: “……‘不死灵丹’,乃海外仙山蓬莱方士所炼。” “采集九九八十一种天材地宝。” “淬炼七七四十九日方成!” “习武之人服用,打通任督二脉,增添一甲子功力!” “寻常人服用,强身健体,百病不侵,延寿三十年!” 听众哗然,眼神炽热,说书先生话锋一转,压低声音: “然,宝物有德者居之。” “此丹灵效非凡,却也带些许风险。” “福缘浅薄、心术不正者服用……” “恐遭反噬,轻则功力尽废,重则……嘿嘿。” 欲言又止,勾得人心痒,埋下不安,苏不言撇撇嘴,跟现代保健品骗子一模一样!先吹天花乱坠,再含糊提风险,利用贪婪和侥幸心。 她没再多听,目光被卖糖葫芦的小贩吸引,红彤彤的山楂,亮晶晶的糖衣,在阳光下诱人。 她买了一串,想了想,又掏钱买了一小包饴糖。 回去的路上,穿浅蓝布裙的少女,一只手举着咬了一半的糖葫芦,另一只手小心捏着一小包糖,脚步轻快,蹦蹦跳跳,阳光洒在身上,洋溢简单快乐。 她跑向萧寒舟养伤的房间,门虚掩着,没敲门,直接探头,清脆喊道:“冰山脸,我回来啦!你好点了没!” 房间里,萧寒舟醒了,靠着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比昨夜清明,药童正端着一碗浓黑药汁,准备喂药,听到声音,萧寒舟抬起头,刹那间,仿佛阳光闯入弥漫药味的沉闷屋子。 他第一次看清她的脸,在乱葬岗,夜色深沉,她脸上是泥和汗,后来意识模糊,只有绿色咋呼的影子。 此刻,晨光勾勒轮廓,洗净的脸庞清秀干净,不算绝美,却眉眼灵动,尤其那双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因奔跑兴奋,脸颊泛着健康红晕,嘴角还沾着糖葫芦的糖渍,带着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那笑容太明亮,太鲜活,与他过往世界的灰暗、血腥、冰冷格格不入。 萧寒舟一时怔住,忘了反应,只觉得那光芒刺眼,却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秒,心脏某个沉寂角落,似乎被陌生暖意轻轻撞了一下,他几乎下意识地、慌乱地垂下眼帘,假意咳嗽,掩饰失态,这光芒,让他无所适从。 苏不言没注意到他的心理活动,注意力被那碗药吸引。“哎!喂药这种活儿我来我来!” 她冲过去,从懵住的药童手里“抢”过药碗,一副“这是我的专属任务”的架势。 药童看了看萧寒舟,见他没反对,默默退开。 苏不言端着药碗,坐到床边。 用勺子舀起一勺,小心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啊——张嘴!” 萧寒舟:“……” 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本能想拒绝这种喂小孩的方式,自幼习武,受伤是家常便饭,何时需要人伺候?但看着她充满期待、不容置疑的眼睛,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他沉默地张嘴,接受了苦得舌根发麻的药汁,眉头紧皱,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嘿嘿,怕苦吧?”苏不言得意笑了,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她飞快放下药碗,打开饴糖,拈起一颗,迅雷不及掩耳塞进他嘴里。 “吃糖呀!吃糖就不苦了!”她笑眯眯,像奖励听话小朋友。“这是奖励你的!” 萧寒舟彻底愣住,甜意在舌尖化开,驱散药的苦涩,一直甜到心底。 从小被严苛训练,受伤只有更苦的药,何曾有人在意他怕不怕苦?更遑论……给他糖吃。 记忆中,只有很小的时候,见过邻家孩童被母亲搂在怀里,哄着喝药,喝完得到一颗甜甜的饴糖,那时他只能远远看着,心里模糊羡慕,此刻,嘴里甜得发腻,心中那种被小心对待的感觉,让他坚硬的心防裂开细微缝隙。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苏不言,她正拿起没吃完的糖葫芦,毫无形象地咬了一大口,腮帮子塞得鼓鼓,像贪食的小松鼠,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情绪,在他冰冷的心湖里轻轻荡漾。 他沉默着,直到糖完全融化,压下药汁的苦涩,然后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低哑:“萧寒舟。” “哈?你说什么?”苏不言含糊应道。 萧寒舟看着她,清晰重复:“我叫萧寒舟。” 苏不言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冰山脸在主动自我介绍! 巨大成就感淹没她!看!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她单方面认为)的开始! 她放下糖葫芦,用手背擦了擦嘴,挺起胸膛,郑重其事回应: “我叫苏不言!苏州的苏,不言不语的不言!” “以后我罩着你呀,我可是主角!”说到“主角”时,得意扬了扬下巴。 何清晏端着纱布和药粉走进来,看到换上新衣的苏不言,眼中掠过不加掩饰的欣赏,温声笑道:“苏姑娘这身打扮,清爽利落,甚好。” 苏不言心里美滋滋,嘴上谦虚:“哪里哪里,何大夫衣服选得好!” 何清晏笑了笑,走到床边,检查萧寒舟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动作专业轻柔。 “萧兄恢复得比预想快,内力根基深厚。” “再静养几日,应可无大碍。” 萧寒舟微微颔首。 何清晏看向苏不言,随口问: “苏姑娘一早出去,可曾用过早膳?” “对这清风镇观感如何?” “吃过了!肉包子可好吃了!”苏不言立刻来了精神,表情严肃。 “何大夫,正想跟你们说!” “街上好多人议论‘不死灵丹’!” 她把见闻和说书先生的说辞,原原本本、绘声绘色复述一遍。 “……说什么增加一甲子功力,延寿三十年。” “吹得跟真的一样!镇上好多人都信了。” 她撇撇嘴,下结论: “我觉得这玩意儿肯定有问题!”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额,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何清晏听完,神色凝重。 “与我所料不差。此丹流传越广,受害之人越多。” “背后之人,所图非小。” 他看向萧寒舟。 “兄台,你目前所受之毒,与灵丹关联极深。” “你是怎么中此毒的?” 萧寒舟目光微沉,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 楼下前堂传来凄厉哭喊和剧烈喧哗,夹杂药童惊慌劝阻。 “怎么了?”苏不言好奇心最重,第一个跑到门口张望。 只见衣衫褴褛的妇人连滚爬爬冲进医馆,怀里抱着十几岁少年,少年面色青黑,双目圆睁,口鼻溢出暗黑色血液,身体无意识抽搐,情形骇人,妇人扑通跪地,对闻声赶去的何清晏哭嚎: “何大夫!救命啊!救救我儿!” “他……昨天还好好的。” “就是吃了‘不死灵丹’!” “今天早上就……就这样了!” “求您救救他!” 房间内,苏不言倒吸一口凉气,萧寒舟眼神骤然锐利,何清晏面色一沉,立刻走下去蹲下身检查。 然而,不过片刻。,何清晏直起身,对充满期盼的妇人,沉重缓慢地摇头。 “夫人……节哀。” “令郎……毒已攻心,回天乏术。” 妇人哭声戛然而止,爆发出绝望哀嚎。 苏不言看着楼下悲剧,又看看屋内神色凝重的萧寒舟,刚刚“投喂成功”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 江湖,从来不只是快意恩仇。 更多的是看不见的阴谋与顷刻逝去的生命。 第5章 钱袋空空与鬼市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苏不言变得神神秘秘,早出晚归。 每天清晨,她会在萧寒舟床头放一颗饴糖,用油纸包好,然后像一阵风似的消失,直到日落时分才带着市井气息回来。 萧寒舟的伤势好了大半,已能下床走动。 每日看着那颗准时出现的糖,他从最初的漠然,到后来会下意识地在清晨醒来时瞥向那个角落,那甜腻的滋味,似乎连同那个笑容灿烂的身影,一起在他冰冷枯燥的世界里凿开了一道微光。 苏不言在忙什么? 她正充分发挥“社牛”本领,不过两三日功夫,回春堂左邻右舍的摊主,甚至街角卖炊饼的大娘,都认识了这位穿浅蓝布裙、说话有趣的“苏姑娘”。 她嘴上像抹了蜜,打听消息的本事一流,很快便摸清,清风镇最好的画师住在镇西头,手艺最精湛的铁匠铺在镇东铸铁巷。 首要任务——搞一把真正的神兵利器!“逆鳞”晾衣杆应急尚可,长期混江湖太掉价。 她找到那位“画骨画皮”的老画师,连比带划,将自己心目中威风凛凛的长枪描述出来,“流线型”、“重心比例”等古怪词汇冒出。 老画师捻着胡须,沉吟半晌,终是提笔勾勒,草图完成时,苏不言眼睛亮了,虽细节古拙,但那份神韵,正是她想象的神枪! 揣着满意草图,她一头扎进铸铁巷“陈氏铁匠铺”,铺子里火光熊熊,叮当之声不绝。 她拿出草图,与肌肉虬结的陈铁匠探讨。 “枪长一丈有余?姑娘,这过于长了,不便施展。” “不长不长!一寸长,一寸强!就要这个气势!” “枪头形制也奇特,并非江湖常见款式……” “这是我独家设计,破甲能力强!您照这个打,用料要最好百炼钢!” …… 两人足足探讨两天。 苏不言搬出杠杆原理和受力分析,陈铁匠听得云里雾里,总算将方案定下。 “成了!苏姑娘,按你这要求,用料工时都费。” “先付定金五两银子,两日后凭条来取,尾款十两。” 陈铁匠抹汗报出价格。 苏不言心里咯噔一下。 默默掏出萧寒舟那个沉甸甸的钱袋,这几天买糖、付画师酬劳、打点关系,钱袋已然消瘦,她咬咬牙,将剩余银子几乎全倒出来,数出五两递过去,手里顿时轻飘飘。 看着空了大半的钱袋,她叹气。 “主角不会被金钱打倒!”握拳打气。 转念一想,“可主角也不能没有像样武器啊!这是安身立命根本!” 武器事暂告段落,钱袋窘迫迫在眉睫,苏不言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找何清晏要了些彩色针线,回到房间,对着从恐龙睡衣上剪下的卡通恐龙布料,开始“女红大作”,她缝缝补补,手指被扎好几下,终于歪歪扭扭将绿色卡通恐龙绣在粗布香囊上,恐龙笑得傻气,针脚粗糙,但苏不言左看右看,甚是满意。 “独一无二,限量定制款!” 这天下午。 她拿着新鲜出炉的“恐龙钱袋”,兴奋跑去后院找萧寒舟。 萧寒舟伤势无大碍,正在后院练剑,身形腾挪间,剑光如秋水潋滟,时而绵密如网,时而疾刺如电,带着破空清音。 他面容冷峻,眼神专注,每个动作充满力量与美感。 苏不言站在月亮门边,看得入迷,心脏不争气地怦怦跳。 “啧啧,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主。” “这颜值,这身材,这男友力……爆棚啊!” 她被剑光与身影吸引,不自觉地一步步走近,萧寒舟练得投入,并未察觉身后有人,一个凌厉的转身回劈,剑锋带着寒意直扫而来! “啊!”苏不言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 萧寒舟眼角瞥见那抹浅蓝色,心中大惊,硬生生将去势已尽的剑势猛地收回!内力反冲,胸口气血翻涌,剑尖在离她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颤动停住。 “!!!”苏不言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 萧寒舟“唰”地收剑入鞘,面沉如水,语气带着后怕与薄怒:“你来做什么?” 若非他收势及时…… 苏不言回过神来,想起正事,赶忙将绣着歪扭恐龙的“新钱袋”递到他面前,尴尬挠头:“那个……冰山脸,钱……被我花完了。” 她顿了顿,试图套近乎,笑嘻嘻:“你看,咱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在乎这点钱,对不对?” “胡闹!”萧寒舟听到“一家人”,耳根微热,脸色更冷。 转身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软布擦拭秋水剑,不想理会这口无遮拦的女子。 苏不言却不依不饶跟过去,硬把空瘪旧钱袋和崭新“恐龙钱袋”一起塞进他手里: “反正花光了,大不了以后赚钱还你嘛!” “这个新的送给你,好看吧?我亲手绣的!” 恰在此时,何清晏端着药盏走来,“苏姑娘,下午好。你们在聊什么?” 他的目光掠过萧寒舟手中的剑,忽然定住,脸上露出惊讶。 “这剑……纹如秋水,光可鉴人……” “你是‘秋水剑’萧寒舟?” 苏不言有点懵:“何大夫,你认识他?” 何清晏转向她,语气带着惊叹与了然: “苏姑娘有所不知。” “当今武林盟主萧远山有一子,年少成名,剑法超群。” “曾以一式自创‘破云惊鸿’,单剑挑了为祸一方的‘七煞教’而名动江湖。” “他手中之剑,正是闻名天下的‘秋水剑’。” “闻其剑,便可知其名。” 苏不言听得嘴巴微张,差点合不上。 “单挑一个魔教?!我的天……” “果然是我选中的男主,就是厉害!” 她再看向萧寒舟时,满眼崇拜与星星眼。 萧寒舟并未回应,只是沉默擦剑。 何清晏继续温和问道:“萧兄声名赫赫,为何会突然来到这偏远小镇,还受如此重的伤?” 萧寒舟擦拭剑身的动作微顿,缓缓开口,声音清冷: “此行,家父命我追查‘不死灵丹’之事。” “我一路追踪线索到此地,途中遭遇黑衣人追杀,力战不敌。” 苏不言立刻挺起胸膛,抢着说:“然后,是我,是本主角我,在乱葬岗把他救下的!” 她与有荣焉,仿佛那是她一个人的丰功伟绩。 何清晏闻言,了然笑笑,如沐春风,他目光温和地看向苏不言: “原来如此。那不知苏姑娘又是何方人氏?师从何处?” “这身……独特的见解与胆识,非同一般。” 苏不言眼珠一转,心想不能说实话。 她清清嗓子,故作高深:“我?我当然是从天而降,上天派来拯救男主的,顺带拯救苍生咯!” 何清晏失笑:“男主?” 苏不言不假思索指向萧寒舟:“就是他啊,萧寒舟!” 萧寒舟擦剑的手一僵,脸上倏地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猛地站起身:“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哎?你去哪儿啊?”苏不言忙问。 “调查。”萧寒舟言简意赅,抬步便走。 “等等我,冰山脸!”,苏不言立刻像小尾巴似的跟上。 跑出两步又回头对何清晏挥手:“何大夫,我们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拜拜!” 何清晏虽听不懂“拜拜”,但看她活泼样子,也下意识学着摆手,微笑:“拜……拜。” 出了回春堂,萧寒舟径直朝镇中鱼龙混杂的南市走去。 苏不言紧跟身边,叽叽喳喳: “调查?是去调查‘不死灵丹’吗?” “我们要怎么查?像侦探那样走访群众?还是潜入敌人内部?” 萧寒舟被她吵得头疼,淡淡道: “先去茶馆。” “茶馆?” “三教九流汇聚之处,消息最为灵通。” 果然。 “聚闲”茶馆里,人声鼎沸,说书先生不在,多是闲散之人喝茶聊天,萧寒舟找不起眼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清茶,苏不言学他样子坐下,眼睛却像雷达扫视四周,竖着耳朵偷听,零星听到“不死灵丹”议论,但多是夸大吹嘘或道听途说,无实质线索。 坐了近半个时辰,萧寒舟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苏不言赶紧跟上:“这就走了?没听到什么有用的啊。” 萧寒舟没回答,转而走向街边一个无所事事的乞丐,屈尊蹲下身,低声询问几句,然后放一小块碎银在他碗里。 接着,他走进一家生意冷清的赌坊后门,与一个看场子的壮汉低声交谈片刻,同样递过去一点银钱。 苏不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与底层人物打交道,用金钱换取零碎信息,心中恍然,原来江湖调查是这样,并不全是刀光剑影,更多的是不起眼的灰色交易。 几次之后,萧寒舟似乎锁定目标,他带苏不言穿过几条狭窄巷道,来到一间门脸破旧、无招牌的杂货铺前。 铺子里光线昏暗,一个干瘦老头正趴在柜台打盹。 萧寒舟走过去,敲了敲柜台。 老头懒洋洋抬头,浑浊眼睛扫他们一眼,声音沙哑:“买什么?” “买消息。”萧寒舟言简意赅。 老头眯起眼,打量他一下,又瞥瞥苏不言,慢悠悠道:“什么消息?价钱不一样。” “‘不死灵丹’,来源。” 老头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先付钱。” 苏不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她下意识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 萧寒舟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如常地从怀里——不是空钱袋,而是贴身内袋中,掏出一片黄澄澄、沉甸甸的金叶子。 “啪”地轻放柜台。 苏不言眼睛瞬间直了,死死盯住金叶子,差点惊呼出声。 金子!居然是金子! 她之前花的那些银子,跟这片金叶子比起来,九牛一毛! 原来冰山脸是深藏不露的土豪! 那她之前为几个铜板讨价还价,为省钱纠结买哪种糖……简直像傻子! 老头见到金叶子,眼睛亮了一下,迅速收起,脸上褶皱舒展,压低声音: “客官爽快。清风镇的‘不死灵丹’,明面上查不到来源。” “但所有的货,最终都流向一个地方——” “城西‘鬼市’。” “鬼市?”萧寒舟重复,眼神锐利起来。 “没错。每逢子夜,城西荒废义庄附近,自会形成集市。” “那里龙蛇混杂,只有你们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不死灵丹’的线,就在那里。” 老头说完,重新趴回柜台,不再理会。 得到关键信息,萧寒舟转身便走。 苏不言还沉浸在“他居然有金子”的震惊和“鬼市听起来好刺激”的兴奋中。 晕乎乎跟上。 走出昏暗巷道,重新站在阳光下。 苏不言看着萧寒舟冷峻侧脸,忍不住问:“冰山脸,你……你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之前钱袋里只放银子?” 萧寒舟脚步不停,目视前方,淡淡抛下一句:“行走江湖,财不露白。” 苏不言:“……” 好吧,你帅你有理。 不过,鬼市…… 听起来就是主角该去闯一闯的地方! 第6章 主角的第一桶金 得到“鬼市”线索后,苏不言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夜探义庄。 萧寒舟却异常沉得住气:“鬼市子夜方开,需从长计议,急不得。” 这一“从长”,便闲了下来。 闲来无事的苏不言,一想到欠着铁匠铺十两银子尾款,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又瞥了一眼后院静坐调息的萧寒舟。 心里直犯嘀咕: “总不能老是跟他要吧?” “虽然他有金子……” “但我也得有点主角骨气,不能当啃男主的小废物!” 恰在此时,何清晏又捧着一卷医书寻来,温润眉眼带着纯粹求知欲: “苏姑娘,你昨日所言‘细菌无处不在,需勤洗手以预防病从口入’。” “此论精妙,不知还有何类似见解?” 苏不言看着何清晏俊雅的脸,心里哀嚎,别人穿越,靠商业头脑富甲一方,靠厨艺赚得盆满钵满。 可她呢?脑袋空空,炒个鸡蛋都能变炭,在现代就被评价为“厨房杀手兼商业白痴”。 “唯一的优势……好像就是运气特别好?” 她摸着下巴,眼睛突然一亮。 “对了!运气!主角的运气一向是开挂的!” “最简单的赚钱途径,不就是赌吗?!” 一个绝(作)妙(死)的计划瞬间成型,她看着一脸认真的何清晏,脸上露出贼兮兮、带着讨好的笑容。 “何大夫~”,她声音甜得齁死人,“帮个忙好不好呀?” 何清晏被她甜腻弄得一愣,随即温和一笑:“苏姑娘但说无妨,你的忙我定会相帮。” 苏不言直接伸出爪子,大眼睛眨巴眨巴:“借我点钱呗?” 何清晏微怔:“你要钱做什么?”,他记得萧寒舟似乎不缺银钱。 苏不言眼神飘忽,打着哈哈:“哎呀,别问那么多了嘛,反正不是干坏事!” “我保证,今晚之前,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她举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 何清晏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虽疑惑,但未追问,从袖中取出沉甸甸的锦囊钱袋递给她:“这些可够?” 苏不言接过钱袋,入手一沉,打开一看,白花花银子,足有二三十两! 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抱住钱袋,语无伦次: “何大夫!这么多!我爱死你啦!” “谢谢!太谢谢你了!” 说完,抱着钱袋像快乐小鸟,转身往大门外冲,目标明确——赌场! 何清晏却被那句“爱死你啦”震在原地,耳根肉眼可见泛红,心跳漏了一拍,她……她说爱我?是因为这些银钱吗?这…… 苏不言满脑子“发财了发财了”,刚要一脚跨出回春堂高门槛,后衣领猛地一紧,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回来。 “哎哟!”,她惊呼一声,扭头对上冷若冰霜的俊脸。 是萧寒舟,他不知何时站在门廊阴影处,显然将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面色不虞,心里莫名堵着一口气,何清晏给了她一袋钱,她就……爱上他了? “你又要去哪?”,他声音冷得像掺冰碴子,拽着她后领的手没松开。 苏不言被人拎着,心里不爽,但看到是萧寒舟,还是挤出笑脸:“没……没去哪啊,就出去溜达溜达,无聊嘛,哈哈……” 萧寒舟眼神锐利,显然不信,依旧没放手。 这时,反应过来的何清晏也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语气迟疑:“萧兄……” 萧寒舟意识到自己举动失态,这才松手,但目光仍牢牢锁在苏不言身上。 何清晏看向苏不言,小心翼翼:“苏姑娘,方才你说的‘爱’……可是真心?” “若因这些银钱才……如此,在下……不敢承受。”,他话语间带着难得窘迫。 苏不言这才反应过来误会大了,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何大夫千万别误会!” “‘爱死你了’在我们家乡,就是……表达非常、非常、非常感谢的意思!” “跟‘太谢谢你啦’一个意思!真的!” 她急忙转向萧寒舟解释:“冰山脸,你也不要误会!” 萧寒舟面无表情,移开视线,冷声道:“没有。”,紧抿的唇线似乎放松些许。 何清晏闻言,明显松口气,脸上恢复温雅笑容:“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他看了看旁边沉默却存在感极强的萧寒舟,识趣地笑了笑:“那……你们聊,我先去整理药材了。” “去吧去吧!”苏不言巴不得他快走,心里还惦记发财大计。 她拍拍萧寒舟肩膀,试图蒙混过关:“嘿嘿,没什么事你也回去练功吧,我走啦!” 说完,转身又要溜,手臂再次被萧寒舟拉住,“你要钱,我也可以给你。”,他看着她,语气带着一丝未察觉的执拗,“你没有必要麻烦……别人。” 苏不言连忙摇头,一脸正气凛然: “不行!男子汉大丈夫,呃,不对,是女主角!” “我不能老是靠你要钱,我要靠自己赚钱!自力更生!” “那你要去哪?”萧寒舟追问,目光如炬。 “我……我……”苏不言支支吾吾,眼神乱瞟。 突然,她猛抬手指向天空,惊呼:“哇!冰山脸你看那是什么!” 萧寒舟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天空湛蓝,连片云彩都没有。 电光火石间。 苏不言泥鳅般挣脱他的手,使出吃奶力气朝街口狂奔,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声音:“冰山脸我回来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萧寒舟收回目光,看着那个迅速消失在街角的浅蓝色身影,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气压低得吓人,她到底要去做什么,如此鬼鬼祟祟? 苏不言揣着“巨款”,一头扎进镇上最大的“富贵赌坊”,赌坊内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各种吆喝声、骰子撞击声、狂笑和咒骂交织,苏不言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我是主角我有光环”,挤到一张最简单的押大小赌桌前。 “买定离手!开——” “四五六,十五点大!” 苏不言毫不犹豫,将一块不小银子押在“大”上。 果然,开盅,是大! 她强压内心狂喜。 将赢来的钱连同本金,继续押“大”。 又中! 再押! 再中! 如此往复。 苏不言面前的银子越堆越高,她几乎不需要思考,全凭直觉,或者说,全凭逆天的“主角运气”。 押什么中什么,把把皆赢,赌桌周围的人都看傻了,纷纷跟着下注,庄家脸色越来越黑。、 没多久,苏不言面前堆起一座小银山,她见好就收,在庄家杀人般的目光和赌徒狂热注视下,淡定将所有银子拿到柜台,换成轻便银票,小心塞进怀里,掂量着怀里厚厚一叠银票,心里乐开花,不仅尾款搞定,还有巨额盈余!主角赚钱,就是这么简单!心满意足走出赌坊。 天色已然擦黑。 苏不言哼着小曲,揣着“第一桶金”,美滋滋往回走,为了抄近路,她拐进一条僻静小巷,刚走进巷子没多久,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芒在背,苏不言心里一咯噔,瞬间想起无数电视剧——赢了赌场那么多钱,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拿走? 她猛地回头。 只见巷口和巷尾不知何时出现几个模糊黑影,正缓缓向她逼近。 “完了完了!定律虽迟但到!”苏不言头皮发麻,想也不想,撒腿就往另一端狂奔! “站住!”,身后脚步声立刻急促起来。 眼看就要跑到巷口,前面也闪出两个手持棍棒的黑衣人,堵住去路,前后夹击!苏不言心脏狂跳,脑子一片空白。 “对了!女主遇险,男主必相救!这是铁定律啊!”,她一边心里疯狂呐喊,一边狼狈躲避挥来的棍棒。 一个黑衣人挥刀砍来,苏不言凭借跑酷社练就的反应,一个狼狈侧翻险险躲过,却也因此摔倒在地,她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形象全无,嘴里不忘尖声大叫:“冰山脸!快来救我!女主遇险啦!我要死啦——!!” 就在刀锋即将再次落下时—— “唰!” 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从天而降,剑未出鞘,仅凭剑鞘一挥,精准格开砍向苏不言的刀,顺势将那名黑衣人震得踉跄后退。 苏不言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那熟悉、挺拔冷峻的背影,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手脚并用爬起来,飞快躲到萧寒舟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 “呜呜呜……冰山脸,你真的来了!” “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我就知道!” 萧寒舟嘴角似乎几不可见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夜色深沉,苏不言并未看见。 有了靠山,苏不言立刻底气十足,从萧寒舟背后探出脑袋,对着黑衣人狐假虎威:“哼!你们完蛋了!我的人来了!” 原来萧寒舟在回春堂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天色渐晚,心中莫名烦躁担忧,便出来寻找,路过附近时,恰好听到她那声石破天惊的“救命”,这才及时赶到。 剩下的黑衣人见同伴被轻易击退,又见萧寒舟气度不凡,心中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喝道:“什么人?竟敢坏我们好事!”,说着一起攻了上来。 萧寒舟眼神一冷,将苏不言往身后又护了护,甚至未拔剑,仅凭拳脚和剑鞘,身影如风。 只听几声闷响和痛呼,那几个黑衣人便已倒了一地,呻吟着无法起身。 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街道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萧寒舟沉默走在前面,周身气压依旧很低,苏不言像犯错的小学生,低着头,小心翼翼踩着他的影子走,大气不敢出。 忽然,萧寒舟停下脚步。 “砰!”,苏不言没留神,一头撞在他坚实后背上,鼻子一酸,眼泪快出来了,“哎哟!干嘛突然停下啊……” 萧寒舟转过身,垂眸看着她,夜色中他的目光格外深邃:“你不解释一下,今晚的事吗?” 苏不言自知理亏,揉着鼻子,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从如何想赚钱还铁匠铺尾款,到如何借何清晏的钱,再到如何去赌场大杀四方,最后如何被盯上…… “……我就是想靠自己赚点钱嘛。” “谁知道运气这么好,赢得太多,被人眼红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偷偷抬眼觑他脸色。 萧寒舟听完,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淡淡道:“日后,少去那种地方。”,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语气虽平淡,但那股低气压似乎消散不少。 苏不言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嗯嗯嗯!不去了不去了!” 心里嘀咕:只要有钱了,谁还去啊! 回到回春堂,何清晏果然还等在大堂,面露忧色,见到他们回来,尤其是苏不言完好无损,这才松口气:“苏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虚惊一场!”,苏不言跑到桌边,倒水猛灌几口。 然后掏出何清晏给的锦囊钱袋,原封不动还给他:“何大夫,钱还你,多谢啦!” 何清晏接过钱袋,有些诧异:“你不需要了吗?” 苏不言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胸口,得意嘿嘿一笑:“我已经赚到啦!哈哈!” 三人又闲聊几句。 苏不言经历惊心动魄,困意袭来,哈欠连天,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苏不言起个大早,想着今天就能拿到专属神兵,心情雀跃,她哼着歌打开房门,却差点撞上一堵“人墙”,“吓我一跳!” 她抚着胸口,看着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的萧寒舟,“你杵在这儿干嘛呢?大清早扮雕塑啊?”,她边说边伸了个大大懒腰。 萧寒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苏不言揉了揉眼睛:“走吧,吃早点去?去不去?” 萧寒舟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两人在街边包子铺坐下,默默吃着包子,吃完后,苏不言一抹嘴,神秘兮兮:“走,带你去个地方!” 她领着萧寒舟,径直来到铸铁巷陈氏铁匠铺,“陈师傅!我来啦!尾款!” 苏不言豪气地将十两银子拍在柜台,又额外多给二两:“多谢师傅费心,这点小意思请喝茶!” 陈铁匠见到银子,脸上笑开花,连忙从里间抱出长长厚布包裹的物件。 苏不言迫不及待解开布套。 一杆长枪赫然映入眼帘! 枪长接近一丈,通体暗沉黑灰色,唯有枪头雪亮,在晨光下泛着森森寒光,枪头形制与她草图所绘几乎一致,线条流畅,带着血槽,锐气逼人,枪杆并非笔直一根,而是带着细微韧性弧度,入手沉甸,却又重心均衡,挥舞起来毫不费力。 “好枪!”连一旁的萧寒舟眼中都闪过一丝赞许。 苏不言爱不释手地抚摸冰冷枪杆,激动得无以复加,这就是她的“逆鳞”!真正的、属于她的兵器! “哈哈!怎么样?帅不帅?”,她得意地拿着枪。 一路走,一路巴拉巴拉介绍设计理念,什么破甲能力啊,长度优势啊,重心平衡啊…… 回到回春堂后院,苏不言立刻迫不及待开始练枪,她回忆电视剧里看到的招式,什么“回马枪”、“毒龙钻”,胡乱挥舞起来,姿势虽毫无章法,但凭借一股兴奋劲儿和长枪本身威势,倒也虎虎生风。 萧寒舟抱着剑在一旁看了片刻,实在忍不住,出声指点: “脚步站稳,腰腹发力,非是手腕蛮劲。” “刺出时,意随枪走,力贯枪尖。” 苏不言虽然中二,但领悟力不差,按照他的指点稍作调整,果然感觉顺手许多,刺出的枪风都凌厉几分。 她心中豪情万丈:有了钱,有了枪,接下来,就是真正闯荡江湖,完成“主线任务”了! “鬼市”,我们来了! 第7章 夜探鬼市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城西荒废的义庄,在惨白月光下更显阴森,残破屋檐像怪兽利齿,歪斜墓碑在及腰荒草中若隐若现。 夜枭凄厉啼鸣,毛骨悚然。 “嘿嘿,这氛围感绝了!五星好评恐怖片现场!”苏不言压低声音,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她换上黑色夜行衣,料子粗糙,但合身利落,脸上戴着青面獠牙、吐着猩红长舌的恶鬼面具,只露出灵动眼眸。 她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狰狞面具,强行塞到萧寒舟手里: “戴上戴上!入乡随俗,鬼市嘛,自然要应景!” “咱们叫……‘地狱来客二人组’,怎么样,霸气不?” 萧寒舟握着粗糙冰凉的面具,指尖微顿,他行走江湖,不喜遮蔽视线、影响反应的累赘,更别提如此丑陋怪异之物,然而,目光触及她面具后跃跃欲试的期待,到嘴边的拒绝没有说出口。 沉默,有时便是纵容,他修长手指略显笨拙地系好面具带子,冷峻出尘的脸庞被恐怖鬼面覆盖,唯有深邃眼眸,透过眼孔,沉静如寒潭。 “这就对了嘛!”苏不言满意拍手,压低声音: “走吧,冰山脸……呃,现在该叫你‘恶鬼兄’!” “让我们去会会这古代的灰色产业链!” 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掠过残垣断壁,向义庄深处潜去。 在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坍塌墙壁后,发现隐蔽入口,天然洞穴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站在入口,一股混杂霉味、腥气和香料味道的冷风幽幽吹出,隐约听到深处被洞穴放大的、嗡嗡作响的人声絮语。 对视一眼,萧寒舟率先侧身而入,苏不言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踏入洞穴瞬间,仿佛穿越无形界限,进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洞穴内部空间巨大,穹顶高悬,怪石嶙峋,无数奇形钟乳石如同巨兽獠牙倒垂,壁上间隔很远插着跳动的幽蓝或昏黄松油火把,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跳跃不定、扭曲诡异的光线,将行人千奇百怪的身影投射在凹凸石壁上,张牙舞爪,如同百鬼夜行。 人流量大得惊人,摩肩接踵,比白日最繁华街市还要热闹。 然而,此处几乎听不到喧闹吆喝,所有人保持心照不宣的沉默,或极低音量窃窃私语。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牛头、马面、白无常、黑煞神、狐仙、画皮……,各式各样,材质粗糙到精致,共同点是透着诡异,交易在阴影中进行,在袖子里完成,眼神闪烁,动作隐秘,整个市场弥漫诡秘、紧张而又躁动的氛围。 “哇塞……这哪里是鬼市。” “这简直就是大型化装舞会外加地下非法交易中心啊!” 苏不言小声惊叹,脑袋左右转动,眼睛不够用,她紧紧跟在萧寒舟身侧,打量两旁“摊位”。 竟开始哼起了小曲:“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鬼市转一转~” 摊位大多简陋,地上铺块脏污布,或利用天然凹陷石台,售卖东西千奇百怪,冲击认知,沾着新鲜泥土、带着墓穴阴气的瓶罐(明器),散发怪异甜香或腐臭气息的干枯植物、动物肢体(药材),锈迹斑斑、缺口卷刃,却透出血煞之气的刀剑兵器,笼子里关着的色彩斑斓、剧毒无比的蜘蛛、蜈蚣,售卖写满诡异符号的皮质卷轴,用人骨、兽牙制作的首饰…… 叫卖声压得极低,如同鬼魅低语: “刚从土里出来的,汉代好货,看看?” “西域火焰蜥蜴毒腺,见血封喉……” “百年前魔头‘血手人屠’佩刀碎片,煞气冲天,镇宅辟邪……” “祖传秘制‘不死灵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一颗下去,功力暴涨,延年益寿!” 不死灵丹! 四个字像带着钩子,抓住苏不言全部注意力,她猛地一把攥住萧寒舟衣袖,手指用力,指向声音传来方向—— 巨大钟乳石阴影最深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摊位,摊主戴着宽大斗笠,脸上覆着诡异乌鸦面具,面前铺着一块黑布,上面零星摆着几个小瓷瓶。 几乎在同一时间。 鬼市一处地势较高、被巨石天然遮挡的平台上,两道身影完美隐匿黑暗之中,如同蛰伏猎手。 其中一人,身着烈烈红衣,红色在幽暗光线下,仿佛凝固鲜血,又似燃烧火焰,脸上覆着精美半脸银色面具,边缘勾勒繁复曼陀罗花纹。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流畅优美的下颌,挺直鼻梁。 没有冰封寒意,而是浸透漫不经心的慵懒,眼底深处藏着锐利如刀锋的探究与玩味。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鬼影,牢牢锁定下方那两个戴着同款青面獠牙面具的身影,尤其是那个高大、戴着可笑面具也难掩挺拔孤峭气质的玄衣男子。 “教主哥哥,我们大老远跑来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干什么呀?”,身边穿着灵动紫色衣裙、戴着斑斓蝴蝶面具的少女低声问道。 声音带着娇憨与不解,正是唐小棠。 凌玄夜唇角勾起淡漠而玩味的弧度,声音低沉悦耳,却像玉珠落冰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自然是来看一场好戏。” “看看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头……” “究竟把他雕琢成了怎样一件……趁手的兵器。” 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个玄衣身影,他微微偏头,银色面具反射出冰冷光泽。 对唐小棠吩咐: “小棠,去,给他们添点乐子。” “别让咱们的‘贵客’……太轻易就拿到想要的东西。” “明白!搅浑水我最拿手了!”,唐小棠狡黠一笑。 身影如同暗夜中灵巧飘忽的蝴蝶,几个起落,悄无声息融入下方摩肩接踵的“妖魔鬼怪”。 就在苏不言和萧寒舟悄悄向乌鸦面具摊主靠近时。 异变陡生! “走水了!快跑啊!”靠近洞穴入口处的一个贩卖油脂摊位猛地窜起浓烟,瞬间点燃旁边堆放杂物,火苗噌地窜起! 人群顿时像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惊呼声、尖叫声、推搡声、货架倒塌声、物品摔碎声响成一片! 原本诡异安静的市场,瞬间被恐慌和混乱淹没。 摊主要跑! 萧寒舟眼神一凛,反应极快,他清晰看到,乌鸦面具摊主在混乱初起刹那,便以与臃肿身形不符的敏捷,迅速将地上黑布四角一拎,打了个结,如同经验丰富的泥鳅,一头扎进骚动混乱的人潮深处,方向明确地朝着洞穴更复杂的岔道钻去。 萧寒舟追了上去,甚至来不及多做交代,身形已如离弦之箭,凭借高超轻功和强悍力量,强行在拥挤混乱、东倒西歪的人群中开辟通道,紧追而去。 “喂!冰山脸!等等我啊!”,苏不言见状,心里一急,连忙拔腿就追。 可她内力轻功一概不会,在拥挤混乱的人潮中,寸步难行! 她像一片无助叶子,被裹挟着,推搡着,好几次差点摔倒。 “死腿快跑啊!我怎么就不会飞呢!” “冰山脸你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等等我!” 她徒劳喊着,声音淹没在鼎沸人声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寒舟玄色背影,在混乱人影中几个敏捷起落,迅速缩小,最终彻底消失在光线昏暗、岔路众多的洞穴深处。 她心急如焚,又担心跟丢萧寒舟会有危险,不管不顾地朝着他消失的大致方向拼命挤去。 突然,在一个人流的岔口,她猛地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哎哟!” 撞击力道不小,两人脸上的面具都被这一撞给撞掉了! 苏不言被撞得眼冒金星,揉着发酸鼻子,下意识低头想去捡面具,嘴里嘟囔:“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 然而,当她抬起头,借着远处火把跳跃的、微弱而诡异的光线,看清对方容貌的瞬间。 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巴张成了“O”型。 眼前之人,一身灼灼红衣,面容……竟然和萧寒舟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睛不像冰山那般寒冷,而是带着几分邪气的慵懒和探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如同暗夜中盛放的曼珠沙华,危险而惊艳。 “冰……冰山脸?”,苏不言结结巴巴,心脏狂跳,几乎冲破胸腔。 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凑近些,几乎要贴到对方脸上仔细打量。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身衣服?”,她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红色衣袖光滑冰凉的布料,甚至轻轻捏了捏,确认不是幻觉。 “还怪……怪好看的诶!” 凌玄夜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打量,眼中的兴味更浓。他微微低下头,凑近了些,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更加明显的、带着蛊惑意味的笑容。 这一笑,如同冰雪消融,春花绽放,苏不言只觉得心脏砰砰狂跳,脑子都不会思考了,只会傻傻地说:“冰山脸,你笑起来……太好看了!你以后要多笑笑!” 就在这时,另一处又传来爆炸般的巨响,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凌玄夜眼神微动,深深看了苏不言一眼,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混乱的人影中。 “喂!冰山脸……你又要去哪?”,苏不言徒劳地伸出手,向前抓去,整个人都无语了,“我跑不动了。” 苏不言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企图要追上。 手腕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用力抓住!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她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猛地回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去而复返的萧寒舟。 他已经重新戴上了青面獠牙恶鬼面具,但身上穿着的,分明还是那身一丝不苟、沉稳冷峻的玄色劲装。 与刚才灼灼红衣截然不同! “别乱跑。”,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追丢了滑不溜手的摊主,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落单的、不会武功的苏不言,立刻毫不犹豫返了回来,在混乱人潮中焦急搜寻。 苏不言看到是他,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冰山脸,你……”你怎么又换回黑衣服了?话还没问出口,萧寒舟便打断了她:“人我跟丢了。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 他敏锐感觉到,刚才混乱绝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苏不言被他语气中的严肃和紧迫感感染,也意识到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连忙把满腹疑问暂时压下,点了点头。 萧寒舟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生怕一松手她又会被人流冲散。他拉着她在混乱的人群中快速穿行,向着鬼市出口方向走去。 就在经过一处拐角时,萧寒舟的目光骤然一凝,脚步微顿。只见在石壁下方一道不起眼的缝隙里,半枚漆黑的铁镖卡在其中,镖尾的红色穗子已然破损,但镖身上那一道清晰的、弯月状的刻痕,在幽暗光线下依然可辨。 这正是江湖传闻中,暗月教众所使用的“残月镖”!它出现在这里,时机如此巧合,仿佛是在混乱中被人仓促遗落,又像是一个刻意留下的、嘲弄般的标记。 萧寒舟的眉头锁得更紧,这线索来得太直接,太刻意,反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尖将一旁的碎石拨过,稍作掩盖,并未声张,也未立即拾取。 苏不言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轮廓和那一身沉稳的玄色,又想起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红衣和笑颜,忍不住小声嘀咕:“冰山脸,其实你更适合穿鲜艳一点的衣服,真的很好看。你为什么总是穿黑色衣服?” 萧寒舟脚步未停,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闻言,只是淡淡地、几乎听不出情绪地回了几个字: “耐脏。受伤……不易被看见。” 苏不言怔住了,看着他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冷硬的背影,心里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她不再说话。果然高冷男主的人设必有过去的伤痛。 而在他们身后远处,那片更高的、被阴影笼罩的石台上,那抹妖异的红衣如同从未离开过般,再次悄然浮现。 凌玄夜倚着冰冷石壁,银色面具下的目光,幽深地追随着那一玄一黑、携手离去的背影。 特别是那个娇小的、亦步亦趋跟着的少女。 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淡、却意味深长,仿佛猎人发现了有趣猎物的弧度。 第8章 巴西柔术,锁死! 从鬼市无功而返,已是后半夜。苏不言带着满脑子的红衣的萧寒舟和零线索,睡得并不踏实。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扑棱着翅膀,精准地落在了回春堂客房的窗棂上。萧寒舟解下它腿上的细小竹管,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笺。信是萧远山亲笔,字迹沉稳有力,语气却充满了担忧: “舟儿,闻清风镇之事,凶险异常,吾心甚忧。‘不死灵丹’虽为祸甚烈,然敌暗我明,不宜冒进。武林大会在即,各方势力云集,恐生变故。兹事体大,汝当速归,共商对策。调查之事,暂可搁置,一切待回盟再从长计议。” “搁置?”萧寒舟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与他认知中父亲对邪恶势力斩草除根的行事作风,略有出入。 “要走了吗?”苏不言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信,脸上非但没有离愁别绪,反而满是兴奋,“新地图!武林盟总部!终于要解锁主线核心区域了吗?”她欢呼一声,旋风般冲回自己房间。 她的行李少得可怜,唯一珍视的便是那身洗得干干净净、小心叠好的绿色恐龙睡衣。她将其仔细包好,背上了那杆威风凛凛的长枪“逆鳞”。目光扫过墙角那根孤零零的不锈钢晾衣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拿起来,嘴里念叨着:“老伙计,有始有终,带你一起走吧,说不定哪天还能当个备用武器或者……晾衣服。” 萧寒舟看着她这近乎幼稚的举动,并未出声阻止,只是沉默地默认了她将这根“烧火棍”也带上的行为。她的同行,不知从何时起,已成了他计划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两人向何清晏辞行。何清晏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细心叮嘱了一些路上需注意的伤势调理事项,又备了些常用的伤药和清心丸给他们。 “何大夫,我会想你的!”苏不言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表情夸张。 萧寒舟面无表情,直接伸手拎住她的后衣领,像提溜一只不听话的小猫,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哎!别拎我!我自己走!”苏不言抗议着,却还是被拖着走,她努力回过头,学着电视剧里江湖侠客的样子,笨拙地抱拳拱手,朗声道:“何大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这一本正经的架势,把她自己先逗乐了,也成功让何清晏莞尔一笑,他轻轻颔首,温声回道:“苏姑娘,萧兄,后会有期。” 萧寒舟在镇上置办了一辆简朴的马车,原因无他——苏不言根本不会骑马。看着她对着马车一脸新奇,萧寒舟再次确认,这位“天降奇兵”,在某些方面实在是……缺乏常识。 马车骨碌碌驶离了清风镇。起初,苏不言还兴致勃勃地坐在车里,但没过多久,就被颠簸摇晃得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不行了不行了……晕车了……”她哀嚎着,手脚并用地从车厢里爬出来,一屁股坐到萧寒舟旁边的车辕上,“我还是坐这儿吧,吹吹风能好受点。” 此时已近午时,马车驶入一片静谧的竹林。阳光被茂密的竹叶切割成细碎的金斑,洒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微风拂过,竹影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片片竹叶如同黄色的蝶,翩跹而下。 看着这萧瑟的秋景,苏不言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惆怅。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声音闷闷的:“冰山脸……我想家了。” 萧寒舟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地,轻轻“吁”了一声,拉紧了缰绳,让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由快跑变成了悠闲的踱步。马蹄踏在松软的落叶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相处这么久,他似乎从未问过她的来历。她就像一颗凭空投入他死水般生活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却无人知晓石子来自何方。他有很多疑问:她是谁?从何处来?为何一身怪力却不通武学?为何言语行为如此跳脱?又为何……执意要跟着他? 纷乱的思绪在脑中盘旋,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最简单,也最直接的问询:“你家在哪?” 苏不言根本不想好好回答。她抬起头,望着被竹叶分割的天空,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调子说:“天上啊。”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但那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落寞。 萧寒舟默然。他知道她在胡诌,却不知该如何追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车轮和马蹄声作响。过了好一会儿,萧寒舟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底最深的问题,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苏不言转过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中二之魂瞬间取代了思乡之情。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用一种自以为深情款款、实则滑稽夸张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萧、寒、舟,我、就、是、为、你、而、来。” “……”萧寒舟额角的青筋似乎跳了一下。他顿感一阵无力袭来的头疼,果断结束了这场对话,抿紧薄唇,不再发一言。 苏不言看着他吃瘪又无奈的样子,得逞般地嘿嘿笑了起来,方才想家的那点郁闷,倒是被冲淡了不少。她重新开心起来,两只脚悬在车辕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嘴里开始哼起不成调的、谁也听不懂的现代歌曲。 赶了半日路,两人在一处林间空地停下,让奔波劳累的马匹也歇歇脚,饮水吃草。 苏不言跳下马车,活动了一下坐得发麻的四肢,然后苦大仇深地从行李里掏出硬邦邦的干粮饼,恶狠狠地啃了一口,仿佛跟这饼有仇似的。“太难吃了……冰山脸,我们下次路过城镇,能不能买点肉包子啊?”她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就在她跟干粮较劲,萧寒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环境时,异变突生!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从竹林深处袭来!目标是正在喝水的萧寒舟! “没完没了是吧!”苏不言反应极快,或者说,她的中二之魂燃烧得比她的理智更快。她一把扔开干粮,抄起身边的“逆鳞”,一个箭步挡在萧寒舟侧前方,嘴里大喊:“在我的BGM里没人能打败我的队友!” 面对密集射来的淬毒暗器,她双手握住长枪中段,体内那点微薄的内力(或许只是蛮力)全力灌注,将长枪舞动起来! “破箭式——直升机防御模式!” 她心里给自己的招式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只见长枪“逆鳞”在她手中高速旋转,银亮的枪尖划出一圈圈耀眼的光轮,如同一个微型的金属风暴,“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脆响,竟真的将大多数暗器格挡开来!虽然动作毫无章法,纯粹是靠长枪的长度和她的怪力与速度硬抗,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几名黑衣人见暗器无效,立刻从竹林中窜出,持刀扑上,目标直指苏不言,显然是想先解决掉这个碍事的女人。 “找死!”苏不言毫不畏惧,眼看一个黑衣人冲到近前,她非但不退,反而猛地将枪杆往地上一插,身体借着这股力道腾空,双腿如同剪刀般绞向对方的下盘! “地面技——巴西柔术,锁死!” 她嘴里喊着对方根本听不懂的怪话,动作更是诡异。那黑衣人哪见过这种打法,猝不及防下,被她用枪杆别住脚踝,同时双腿一绞,整个人重心不稳,“砰”地一声被重重摔倒在地,一时竟挣扎不起。 萧寒舟原本已剑出半鞘,见到苏不言这毫无套路、却简单有效的“怪招”,尤其是听到她嘴里蹦出的“巴西柔术”等词语,他持剑的手顿了顿,另一只手忍不住抬起,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无奈。这些……都是什么招数? 他不再迟疑,秋水剑终于完全出鞘,剑光如冷电,瞬间迎上另外几名黑衣人。他的剑法迅捷凌厉,与苏不言那毫无章法的“疯魔枪法”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莫名地互补。黑衣人虽然武功不弱,但在萧寒舟这位顶尖剑客和苏不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力女”联手之下,很快便落了下风。 激斗中,萧寒舟一眼瞥见一名黑衣人衣角内绣着的、若不仔细看极易忽略的残月标记。 又是暗月教! 就在战斗接近尾声,最后一名黑衣人被萧寒舟一剑逼退,欲要遁走时,不远处的竹梢之上,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轻灵的蝴蝶,悄然驻足。唐小棠歪着脑袋,看着下方那个手持长枪、咋咋呼呼的少女,又看了看那个剑法凌厉、面容冷峻的玄衣男子,小巧的蝴蝶面具下,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咦?”她轻声自语,目光在萧寒舟脸上停留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不是教主哥哥。”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烟似雾,悄然消失在茂密的竹叶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间空地上,只留下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和一片狼藉。苏不言拄着长枪,微微喘息,脸上却带着胜利的兴奋红晕。萧寒舟还剑入鞘,面色凝重地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又望向唐小棠方才出现的竹梢,眼神深邃。 第9章 隐贤山庄 半个月的颠簸,几乎要把骨头摇散,苏不言浑身酸痛,瘫在马车里。 地平线上,终于现出高耸的城墙轮廓,她猛地坐直,眼睛发亮,喉头一阵哽咽。 马车混入人流,缓缓驶入城门,一股热浪迎面撞来,那不是边陲小镇的萧索,是鼎沸的人声,是繁华的气息。 苏不言再也按捺不住,她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眼睛瞪得溜圆。 宽阔的青石板路,两侧店铺的旌旗猎猎作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车马的轱辘声,行人的交谈声,混成一片,那声音,鲜活而有力,捏糖人的师傅手指翻飞,街头杂耍的艺人引来阵阵喝彩,无数精巧玩意儿,她一个也叫不出名字,一切都新奇得让她目不暇接。 “冰山脸!快看!”,她兴奋地回头,朝不远处高声喊道。 萧寒舟刚吩咐完伙计回庄通报。 “这就是你的家乡啊?哇!太热闹了吧!” 萧寒舟眉头一蹙,他迈步上前,伸出手,五指张开,手掌不轻不重地按在她发顶,指尖传来柔软的发丝触感,他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按回车厢。 “坐好。”,他的声音平淡,没有一丝起伏,话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不言在车里不满地撇了撇嘴,还没看够呢,马车却已转弯,喧嚣声迅速远去。 车轮驶上一条安静的街道,两侧高墙耸立,将外界的繁华彻底隔绝,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到了。”,过了许久,车外传来萧寒舟的声音。 苏不言动作麻利地掀开车帘,她纵身一跃,跳下马车,动作带着她特有的莽撞与活力。 她站稳身形,抬头望去,一块乌木鎏金牌匾悬于门楼之上,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几乎要破匾而出——隐贤山庄。 苏不言倒吸一口凉气,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这门楼并不张扬,也谈不上奢华,却透着一股沉浑厚重的气派,青砖高墙,飞檐斗拱,不怒自威,门前两尊石狮子威严矗立,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审视着所有来客,光是站在这门口,就让人呼吸一滞。 萧寒舟刚下马,一个眼尖的小厮立刻小跑上前,他恭敬地接过缰绳,将马车牵向侧门。 与此同时,一位老者快步从门内迎出,他身着深灰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留着一撮山羊胡,身后跟着几名下人。 显然,他已在此等候多时,此人正是山庄的马管家,马管家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少主,他眼神微动,又瞥见从车上跳下的苏不言。 一个衣着普通、举止跳脱的陌生丫头,他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心中对这女子的观感瞬间跌到谷底,花白的胡子都气得微微翘起。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他快步走到萧寒舟面前,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少主,您辛苦了。” “热水已备好,您快去洗漱解乏。” “盟主正在大厅等候。” “有劳马叔。”萧寒舟微微颔首。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 萧寒舟便吩咐道:“马叔。” “这位是苏不言苏姑娘,我的客人。” “劳烦您为她安排一间客房。” “是,少主。”,马管家恭敬应下,他的目光在苏不言身上扫过,带着审视,那眼神,让苏不言浑身不自在。 她跟着萧寒舟和马管家走进山庄,山庄内部,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布局精巧,移步换景,处处皆是风光,既有江湖门派的开阔大气,又不失世家大族的底蕴雅致,沿途的小厮丫鬟见到萧寒舟,都停下脚步,他们垂首躬身,齐声唤道:“少主。” 那阵仗,让苏不言激动不已,她觉得自己正身处某部古装大片现场,她快走几步,凑到萧寒舟身边,刚要习惯性地喊出“冰……”,眼角余光瞥见马管家射来的视线,那眼神冰冷,带着警告,她吓得一个激灵,后面的字全咽了回去,话到嘴边,硬生生改口:“萧、萧寒舟。” “你家……下人挺多啊。”,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干巴巴的。 萧寒舟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言,行至一处岔路口,他停下脚步。 他对苏不言道:“你先随马叔去安顿。” “稍后,再见父亲。”,说完,他便转身朝自己院落的方向走去。 马管家虽对苏不言印象不佳,却不敢怠慢,他唤来一个模样伶俐的丫鬟,引她去客房,客房布置得清雅舒适。 窗外正对着一小片摇曳的翠竹,苏不言刚在椅子上坐下,气还没喘匀,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几名健壮仆妇抬着一个硕大的木桶进来,几个丫鬟提着热水,鱼贯而入,很快,木桶便注满了冒着白气的温水,最后,一个丫鬟捧着一套叠放整齐的衣裙进来,鹅黄色的,明亮鲜嫩。 领路的丫鬟恭敬说道:“苏姑娘,您先洗漱。” “祛除乏气,稍后奴婢再带您去用膳。” 苏不言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浴桶,眼睛都直了,天知道这半个月她是怎么熬的,她感觉自己身上都能搓下三斤泥。 她忙不迭地点头。 那丫鬟本要留下伺候沐浴,苏不言吓得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你们快出去吧!” 被人围观洗澡,她可受不了这个,她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迅速脱掉那身快要发馊的衣服,整个人彻底浸入温暖的水中,她舒服得长长叹出一口气,温热的水流包裹着疲惫的四肢百骸,半个月的风尘与颠簸,仿佛都被洗涤殆尽。 与此同时,萧寒舟也已洗漱完毕,他前往山庄主厅,拜见父亲萧远山。 主厅内,萧远山端坐主位,他身着藏青色锦袍,面容儒雅,目光沉静,身形挺拔,虽已人到中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父亲。”萧寒舟步入厅中,恭敬行礼。 “舟儿,回来了。”,萧远山放下茶盏,语气温和。 他眼中带着关切:“听闻你受了伤,如何了?” “劳父亲挂心,已无大碍。”萧寒舟回答得一板一眼。 “嗯,那就好。”萧远山点了点头。 他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你带回来一名女子?” 萧寒舟神色不变,坦然道:“是。” “她于孩儿,有救命之恩。” 萧远山目光微动,却未追问苏不言的来历。 他将话题引回正事:“‘不死灵丹’,查得如何了?” “为父并非想干涉你办案。” “只是听闻你受伤,心中担忧,才急召你回。” 萧寒舟沉吟片刻,简要叙述了一遍,只重点提及:“杀手身上,以及鬼市线索。” “最终都指向了‘暗月’令牌。” “此事,孩儿认为与暗月教脱不了干系。” “又是暗月教!” 萧远山眉头紧锁。 他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凝重与愤慨。 “阴魂不散!当务之急,是找到丹药源头。” “必须将其彻底铲除!” “此丹流传愈广,无论真假,都已引人觊觎。” “长此以往,必生大乱。” “不过,此丹效用诡异,真假难辨。” 他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是,父亲。”萧寒舟垂眸应下。 另一边,苏不言已泡完了澡,她换上那套鹅黄色衣裙,尺寸竟意外合身,颜色明亮娇嫩,很衬她的肤色,布料触手柔软丝滑,质感极佳。 苏不言心里很是喜欢,只是,这古人的发髻可难倒她了,她对着铜镜折腾半天,头发被弄得一团糟,无奈,她只好打开门求助。 守在外面的丫鬟抿嘴一笑,她手脚麻利地帮她重新梳理,一个清爽可爱的发髻很快挽好,鬓边还编了几条细辫,点缀着同色丝带,让她整个人更显灵动俏皮。 “姑娘真好看。”丫鬟由衷赞叹。 “少主挑衣服的眼光,真好。” 苏不言被夸得心花怒放,她对着模糊的铜镜照了又照,十分满意。 收拾妥当,丫鬟引她前往膳厅。 膳厅内,萧远山和萧寒舟早已落座,萧寒舟换下玄色劲装,穿了身淡蓝白色的交领长衫,少了几分江湖的冷厉,多了几分清俊出尘的少年气。 苏不言看得眼前一亮,她心里嘀咕:冰山脸,还挺有少年感的嘛,想来,他也不过二十出头。 主位上的中年人,面容儒雅,目光温和,两鬓微染霜色,眉宇间带着威严,此刻,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慈祥笑容,这应该就是武林盟主萧远山了,苏不言初步印象:看着还挺和蔼。 萧寒舟见苏不言进来,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套衣服,果然适合她。 他起身,向萧远山介绍:“父亲,这位是苏姑娘。” 随即又对苏不言道:“苏姑娘,这位是家父。” 苏不言赶紧学着古装剧的样子,福了福身子,“苏不言见过萧盟主。” 萧远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摆了摆手:“苏姑娘不必多礼,坐吧。” 他看向苏不言,语气和蔼:“听舟儿说,是你救了他?” 苏不言被这武林大佬亲自问话,有点不好意思。 她打着哈哈:“碰巧,碰巧而已。” “救了便是救了,这是大恩。”萧远山语气郑重。 “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安心住下。” “有什么需要,尽管和马管家说。” 苏不言乖巧点头:“好的,多谢萧盟主。” “哎,不必如此见外。”萧远山笑容更温和了。 “叫我萧伯伯便好。” “好的,萧伯伯。”苏不言从善如流。 饭桌上的气氛,依旧有些拘谨,好在菜肴很快陆续上桌,琳琅满目,瞬间吸引了苏不言的全部注意力。 这顿饭,她吃得异常安分,小口扒饭,细嚼慢咽,努力扮演一个乖巧客人的角色。 饭后,萧远山便以公务为由,先行离开。 萧寒舟看向苏不言,询问道:“还习惯吗?” 苏不言点点头:“挺好的,吃得好住得好。” 她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不过……” “我也不能一直白吃白住,总得做点什么吧?” 萧寒舟本想说不必,但看她眼神坚持,便没再反对。 他只道:“随你。” 然而,萧寒舟很快就为这两个字付出了代价。 苏不言的“帮忙”之旅,堪称一场灾难。 她先是兴致勃勃跑去厨房,说要生火,结果,差点把整个厨房点着,浓烟滚滚,伴着一声闷响,厨娘们冲出来,满脸黑灰,眼神惊恐。 接着,她又自告奋勇去劈柴,一斧头下去,木柴纹丝不动,斧头却脱手而出,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它擦着马管家的鼻尖,“哆”地一声,深深嵌入树干。 马管家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冰凉,他指着苏不言,手指不住颤抖,“你……你你……” 苏不言尴尬赔笑:“失误,纯属失误!” 马管家拂袖而去,胸口剧烈起伏。 她还不死心,又跑去打扫大厅,她拿着鸡毛掸子,想拂去多宝阁的灰尘,手肘一撞,“哐当”一声脆响,萧远山最珍爱的一只前朝青花瓷瓶,应声落地,摔得粉身碎骨,看着一地碎片,苏不言僵在原地。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满眼都是纷飞的瓷片。 马管家闻讯赶来,看着地上的狼藉,痛心疾首,他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冲向萧寒舟的书房。 他冲进去时,气喘吁吁,花白的胡子都在抖。 “少主!”他声音都变了调。 “您可要管管那位苏姑娘啊!” “她差点烧了厨房!又差点劈了老奴!” “现在!又把盟主最心爱的青花瓶给打碎了!” “这……这简直是……” 他添油加醋地控诉了一遍。 萧寒舟听着,面无表情,握着书卷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马叔,辛苦你了。” 另一边,闯了祸的苏不言自知理亏,她不敢再乱动,只好溜达到下人院落附近。 她看到几个丫鬟小厮在廊下休息,便凑了过去,她掏出怀里一把瓜子,热情地分发。 “来来来,吃点零嘴,休息一下。” 下人们起初拘谨,但见她毫无架子,便渐渐放松。 苏不言一边嗑瓜子,一边状似无意地打听,“咱们盟主,平时为人怎么样啊?” 下人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 “盟主可是大好人!对我们都很宽厚!” “是啊,盟主武功高强,侠名远播!” “还经常施粥救济穷苦百姓呢!” 苏不言听着,对萧远山的好人印象又深了几分,她又把话题引到萧寒舟身上。 “那你们少主呢?他小时候也这么……冷冰冰的?” 一个老仆笑道:“少主从小就是练武奇才。” “性子是冷了点,但心地极好!” “年少时便独闯七煞教,一战成名!” “那可是咱们山庄的骄傲!” 苏不言听得津津有味,与有荣焉,她决定回报大家,便讲了个现代笑话。 “从前有只包子,走在路上觉得饿,就把自己吃了。” “哈哈哈……”她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 下人们愣了片刻,才琢磨出笑点,跟着哄笑起来,气氛一时十分热烈。 就在大家笑作一团时,笑声却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苏不言疑惑:“怎么不笑了?” 她一回头,却见下人们纷纷起身,恭敬垂首。 “少主。” 萧寒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冰山脸,你怎么来了?”苏不言有些心虚地站起来。 萧寒舟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地上的瓜子壳,他淡淡道:“你跟我过来。” 苏不言肩膀一垮,脑袋垂得低低的,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一处僻静的回廊下,萧寒舟停下脚步,他背对着她,说道:“马叔……和我说了。” 苏不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果然是告状。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花瓶,火灾,还有……险些伤到马叔。” “我都知道了。” 苏不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小声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寒舟转过身,看着她懊恼的样子。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 “所以,你不必再想着帮忙。” “隐贤山庄,多养一个你,还养得起。” 这话像在陈述事实,却透着一丝纵容,苏不言心里的尴尬瞬间被感动取代,但她还是坚持道:“可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萧寒舟沉默了一下,他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开口道:“我今日要外出查案。” “你跟着我。” 苏不言眼睛瞬间亮了,“查案?” “嗯。”萧寒舟看着她瞬间焕发神采的脸。 他确认这个决定是对的,至少,能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免得她把山庄拆了。 “你,跟着我。” “真的吗?太好了!”苏不言立刻欢呼起来,所有沮丧一扫而空,查案!这才是主角该干的事! “你放心!我保证不捣乱!”她拍着胸脯保证。 “还能帮你分析案情!我可是看过八百集柯南的人!” 萧寒舟听不懂“柯南”是何物,但看她重新恢复活力,他嘴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 他转过身,没让任何人看见。 第10章 清河镇诡事 马车碾过最后一段崎岖的土路,终于将身后的荒凉彻底甩脱。一座小镇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显现出来,灰墙黑瓦,带着一股被岁月浸透的沉静。 然而,这股沉静之下,似乎潜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冰山脸,这镇子……怎么感觉怪怪的?”苏不言从车窗缩回脑袋,搓了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街道上行人不算少,但大多步履匆匆,眼神警惕,相互之间少有交谈,连街边小贩的叫卖声都有气无力,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种压抑的寂静里。 萧寒舟“嗯”了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街道两旁紧闭的门窗和早早挂起的灯笼。他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息。 最终,马车在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前停下。这似乎是镇上唯一还在开门迎客的客栈,门庭冷落,连招牌都蒙着一层灰。 两人刚踏进客栈大堂,原本有些沉闷的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了一圈涟漪。 大堂里,泾渭分明地坐着两拨人。 一拨是几名穿着统一青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腰间佩剑,神色间带着几分名门正派的傲气。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尚算英俊,只是眉眼间那份过于外露的自信,让他显得有些轻浮。他正与身旁同伴低声交谈着什么。 另一拨则全是女子,身着素雅的月白裙衫,脸上皆覆着一层轻纱,仅露出的双眸如秋水含烟,身姿曼妙,行动间自带一股清冷仙气。为首的女子气质尤为出众,虽看不清全貌,但那通身的仪态便知绝非俗流。 这两拨人,正是东山派与西山派的弟子。 几乎是萧寒舟踏入的瞬间,两派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聚焦过来。东山派为首的男子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拱手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萧兄!真是巧遇!” 西山派那位气质清冷的女子也微微颔首,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萧师兄。” 萧寒舟抱拳回礼,神色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峻:“赵兄,陈姑娘” 他显然与这两人相识。 苏不言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人,心里啧啧称奇。东山派的那个领头男,看萧寒舟的眼神带着点巴结,看西山派那个带头师姐的眼神又透着股热切,典型的多角恋预备役。而西山派的姑娘们,一个个跟小龙女似的,就是面纱碍事,看不清颜值评分。 这时,那位被称作“赵兄”的男子,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萧寒舟身旁的苏不言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萧寒舟身边会出现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长像普普通通、手里拄着一根比她人还高的、看起来奇形怪状的长枪的女子。 “萧兄,这位是……?”赵不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语气带着打探。 “朋友,苏不言。”萧寒舟的回答言简意赅,没有多余一个字。 赵不为的视线在苏不言和她那杆“逆鳞”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个看似友善实则隐含揶揄的弧度:“苏姑娘?呵呵,苏姑娘这武器……倒是蛮特别的。”他话音落下,身后几名东山派弟子也配合地发出几声低笑。西山派那边,虽未笑出声,但几个女弟子交换的眼神中,也明显带着几分轻视和好奇。 苏不言一听,火气“噌”就上来了。她最烦这种以貌取人、还自以为幽默的货色。 她白眼一翻,毫不客气地回敬道:“笑什么笑,你们这群NPC!略略略——”说完,还冲着那群轻笑的人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吐了吐舌头。 一时间,大堂里安静了一瞬。东山派和西山派的弟子们都愣住了,显然没遇到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陈清婉身后,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小的师妹忍不住小声问道:“师、师姐,‘NPC’是什么意思?”她看着苏不言,觉得这女子行为粗鲁,言语古怪,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文雅娴静,尤其是她还站在萧师兄身边,更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苏不言得意地一扬下巴:“就不告诉你!气死你!”她转身一把拉住萧寒舟的衣袖,“冰山脸,这地方乌烟瘴气的,我不喜欢!我们换家客栈!” 萧寒舟被她拽得微微一动,却并未立即迈步。 “等一下,萧师兄。”陈清婉适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劝阻之意。她目光转向萧寒舟,语气沉稳:“萧师兄,实不相瞒,这清河镇上,近来就只剩这家‘悦来客栈’还在营业了。如今天色已晚,你们若是此时离开,恐怕找不到其他落脚之处。” 她顿了顿,看着萧寒舟并无表示,又继续道:“而且……这镇子里,近来不太平。”她压低了声音,“连续好几日,每晚都有年轻女子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与赵师兄在此调查了两日,却连贼人的影子都未曾摸到。镇上人心惶惶,一到夜里便闭户不出。晚上……很危险。你一个人,恐怕未必能周全地护住苏姑娘。” 苏不言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少女失踪案?!这剧情她熟啊!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采花贼、变态杀人魔、甚至是邪教祭祀的桥本。 一旁的赵不为见陈清婉开口,立刻挺了挺胸膛,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炫耀:“陈师妹所言极是!萧兄,此事颇为棘手,那贼人狡猾得很,来无影去无踪。不过你放心,有我和陈师妹在,定能护得大家周全!陈师妹,你也莫要过于忧心,赵某定会全力护你……和诸位师姐妹平安。”他后半句话转向陈清婉,语气明显柔和殷勤了许多。 陈清婉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萧寒舟沉默地听着,目光再次扫过客栈外已然漆黑一片的街道,最后落在了苏不言脸上,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他虽然不喜与太多人同行,但陈清婉的话不无道理。若真如她所言,贼人目标明确是年轻女子,那么将苏不言独自安置或带着她在危险的夜里另寻住处,风险更大。 苏不言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虽然不喜欢这群鼻孔朝天的“名门正派”,但“少女失踪案”听起来实在太刺激了!这可是主角团刷经验、破大案的好机会!留在这里,不仅能蹭剧情,还能近距离观察这群“古代NPC”是怎么查案的。 “行吧行吧,”她故作勉强地摆摆手,“看在这案子这么……诡异的份上,就先住下吧。不过说好了,查案得带上我!” 萧寒舟见她同意,便不再多言,转向柜台后一直战战兢兢的掌柜,言简意赅:“两间上房。” 夜幕彻底笼罩了清河镇,悦来客栈的大堂内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微微晃动。 众人围坐一桌用晚饭,气氛有些微妙。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菜肴,苏不言埋头苦干,吃得专心致志,与周围或矜持或严肃的氛围格格不入。 陈清婉和赵不为则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这两天调查到的情况向萧寒舟细细说明。 “我们查访了所有失踪女子的家属,”陈清婉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带着一丝凝重,“她们都是在夜间于自家房中消失的,门窗完好,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仿佛……是凭空蒸发。” 赵不为接口道:“我们也勘察过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气息或是打斗的迹象。贼人手法极其老道,绝非寻常毛贼。”他看向萧寒舟,语气带着几分恭维,“如今有萧兄相助,以萧兄之能,定能抓住那狡猾的贼人,还清河镇一个安宁!” “陈师妹心思缜密,这两日辛苦了。”他不忘适时地夸赞陈清婉一句。 陈清婉只是淡淡回应:“分内之事。”她转而看向萧寒舟,“萧师兄有何见解?” 萧寒舟凝眉沉思,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无痕无迹,要么是武功极高,要么……是用了非常手段。失踪皆在夜间,目标明确为年轻女子,或许并非单纯劫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着案情,苏不言听着,只觉得头大。什么内力痕迹、轻功路数、江湖上擅长此道的门派……她完全插不上话,像个误入高等数学课堂的小学生。 她郁闷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感觉自己是这个“高端案情分析会”里唯一的局外人。那个西山派的小师妹,时不时还偷偷瞥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看吧,果然什么都不懂”的意味,让她更是不爽。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苏不言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估计是白天路上啃的干粮太硬,又或者是被这群人气的。她放下碗筷,蔫蔫地说:“我……我去趟茅房。”然后便捂着肚子,快步朝客栈后院走去。 后院比前堂更加昏暗,只有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茅房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夜风吹过,带着凉意,苏不言打了个寒颤,赶紧钻了进去。 解决完人生大事,苏不言顿觉浑身轻松,她舒舒服服地提好裤子,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呼~通畅了~” 然而,就在她一只脚刚踏出茅房的瞬间! 脑后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仿佛被坚硬的木棍重重敲击,眼前瞬间一黑,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急速远离。她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没能发出,意识便如同断线的风筝,飘摇着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最后残存的念头是:我去,我去,不带这么玩的啊……主角……也挨闷棍…… 大堂内,时间一点点过去。 萧寒舟最先察觉不对。苏不言去茅房的时间,似乎太长了。以她那跳脱的性子,就算是拉肚子,也不可能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眉头微蹙,起身道:“我去看看。” 陈清婉也站了起来:“我陪萧师兄一起去吧,或许苏姑娘是有什么不方便。” 赵不为自然紧随其后。 三人来到后院,茅房里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声响。萧寒舟唤了一声:“苏不言?” 无人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萧寒舟的心脏。他示意陈清婉上前查看。 陈清婉走到女茅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身后那个一直对苏不言颇有微词的小师妹道:“林师妹,你进去看看。” 那林师妹一脸不情愿,捏着鼻子,嘴里嘟囔着“脏死了”,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推门走了进去。片刻后,她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嫌恶和一丝茫然:“师姐,里面……没人啊。” 没人?! 萧寒舟瞳孔骤缩,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他一步跨入后院,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地面、墙头、甚至柴堆之后……没有任何挣扎或拖曳的痕迹,苏不言就如同那些失踪的少女一样,凭空消失了! “分头找!”萧寒舟的声音冷得掉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甚至来不及理会其他人,身影一闪,已如离弦之箭般掠出了客栈后院,融入漆黑的街道。 赵不为和陈清婉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吩咐门下弟子以客栈为中心,向四周搜寻。 夜色深沉,清河镇死寂得可怕。只有零星的灯火在远处摇曳,如同鬼眼。 萧寒舟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身影在狭窄的巷道间穿梭,目光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的阴影。他的心从未如此焦灼过,那个聒噪又麻烦的身影,此刻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她行事莽撞,若是落入贼人之手……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将搜索的范围不断扩大,速度不断加快。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时间在焦灼的搜寻中流逝。东山派和西山派的弟子陆续无功而返,汇聚在客栈门口,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沮丧。 萧寒舟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鬓角被夜露打湿,气息因长时间的疾驰而有些微乱,但那双眼睛,却比这寒夜更冷,更深沉。他依旧一无所获。 陈清婉看着他独自归来时那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未曾消散的焦灼,走上前,轻声安慰道:“萧师兄,吉人自有天相,苏姑娘她……或许只是贪玩,忘了回来的路,一定会没事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在这诡异莫测的清河镇,一个年轻女子深夜未归,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萧寒舟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看陈清婉一眼。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镇子更深处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紧握的拳头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苏不言,你到底在哪里? 第11章 希望是幻觉 苏不言是被一阵低沉而绝望的啜泣声吵醒的。 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在疼痛中彻底回笼。她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脖子,一边低声骂道:“嘶……哪个王八蛋下手这么重!” 睁开眼,视线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四周是粗糙的岩石墙壁,头顶有水滴不断渗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更添几分阴森。而她,正和一群年纪相仿、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们,一起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由儿臂粗的铁栏围成的牢房里。 女孩们大多蜷缩在角落,或相互依偎,低低的哭声此起彼伏,像无数只小爪子挠在人心上,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吵吵吵,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点!”一个粗哑凶恶的男声突然从牢房外传来,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哭声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一个穿着黑色短打、面容凶悍的男子提着刀,在牢房外巡视了一圈,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这才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 牢房里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恐惧。苏不言的心也沉了下去,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好玩的了。她挪了挪身子,凑到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比她稍小、眼睛哭得红肿像核桃一样的女孩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小妹妹,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们怎么会被关在这儿?” 那女孩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惊恐地摇了摇头,哽咽道:“不……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呜呜……已经好几天了……”她越说越伤心,眼泪又涌了出来,“每天……每天都会有人被他们拉出去……然后……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呜呜呜……我想我娘,我想回家……” 苏不言心里咯噔一下,每天拉出去就没回来?这听起来可比采花贼严重多了!她强压下心头的寒意,伸手拍了拍女孩瘦弱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可靠:“别怕,别怕!我们会没事的,一定能想办法出去的!相信我!” 她的话似乎起到了一点微小的安慰作用,那女孩抽噎着,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刻钟,在地牢里很难准确感知时间。沉重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这次来了两个人,同样是穿着黑衣,面容冷漠。 牢门被“哗啦”一声打开,刺耳的铁链摩擦声让所有女孩都惊恐地缩成了一团。 那两个男人的目光像挑选货物一样在她们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苏不言身边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你,出来!”其中一个男人粗鲁地指向她。 “不……不要!我不要去!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女孩瞬间崩溃,发出凄厉的哭喊,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另一个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上前就要动手拖人。 “等一下!”苏不言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个男人的动作一顿,目光不善地看向她。 苏不言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但脸上却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她指着那个哭得快晕过去的女孩,对那两个男人说:“我替她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她胆子小,哭哭啼啼的多扫兴?你看我,”苏不言挺了挺胸脯,尽管腿肚子有点发软,还是硬撑着说道,“我比她结实,也比她胆子大,保证不吵不闹,怎么样?” 其中一个男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嗤笑道:“你?长得也就一般,胆子倒是不小。”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关了灯不都一样……啊呸!”苏不言差点被自己带偏,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我比她配合!你们带个哭哭啼啼的麻烦精回去,万一惹得你们上头不高兴,岂不是自找没趣?带我,保证省心!” 她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理由都掰扯了一遍,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那两个男人似乎被她吵得有点烦,又或许是真的觉得带个不哭不闹的省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竟然真的松开了那个女孩,转而一把抓住了苏不言的胳膊。 “行,就你了!跟我们走!” 那女孩惊恐又感激地看着苏不言,眼泪流得更凶了。苏不忘朝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心里却在疯狂打鼓:主角光环保佑!主角光环保佑!我这么英勇献身,按照套路,肯定能逢凶化吉,说不定还能直捣黄龙,找到贼窝老大! 她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离开了牢房。眼睛很快被一条厚厚的、带着汗臭味的黑布蒙上,眼前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在弯弯绕绕的通道里走了很久,时而向上,时而下坡,空气也越来越潮湿阴冷。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眼上的黑布被粗暴地扯下,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洞穴四周墙壁上插着燃烧的火把,跳动的火焰将整个空间照得影影绰绰。洞穴中央,有一个简陋的石台,石台上,赫然放着一颗鸽子蛋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不祥血红色的珠子! 这是什么东西?苏不言心里警铃大作。 还没等她细想,抓住她的一个男子,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另一人则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强行拉向石台。 “喂喂喂!大哥大哥大哥!你想干嘛?!有话好说!动刀子多不文明!”苏不言吓得汗毛倒竖,拼命想把手抽回来,但那男人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那拿着匕首的男人脸上横肉一抖,恶狠狠地低吼道:“别动!再动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冰凉的刀锋贴上了她的指尖,苏不言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扯着嗓子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天选之子!是主角!你敢乱来,小心天道降下神雷劈死你啊啊啊啊——疼疼疼!!!” 话音未落,指尖传来一阵锐痛!那男人下手极其干脆利落,刀锋一划,便在她中指指尖割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呜呜……我的血……”苏不言欲哭无泪。 那男人捏着她的手指,用力将血挤出来,滴落在那颗血红色的珠子上。 一滴,两滴…… 殷红的血液落在珠体表面,并没有滑落,而是像被海绵吸收一样,缓缓地渗了进去。 起初,珠子没有任何变化。苏不言心里还在吐槽:什么破玩意儿,滴血认亲吗?不对,滴血认主?老娘的血可是O型……呃,不对,是主角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异变陡生! 那颗沉寂的血色珠子,内部忽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红光!紧接着,红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最后竟然稳定地散发出一种温润而诡异的血色光华,将周围一小片区域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咦?”苏不言忘了疼痛,惊讶地看着那颗发光的珠子。这玩意儿……还真能亮? 而她身旁的那两个男人,反应比她剧烈得多!他们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狂喜?! “亮……亮了!真的亮了!”拿着匕首的男人声音都在发颤。 另一个死死攥着苏不言手腕的男人镇定道:“找到了!快!你快去通知主人!” 那拿匕首的男人闻言,立刻回过神来,转身就朝着洞穴的一个通道狂奔而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现场,只剩下苏不言和那个抓着她手腕的男人。 机会! 苏不言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趁那男人注意力稍有分散的刹那,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自己的手往回一抽! 那男人猝不及防,竟真的被她挣脱了! “去你的吧!”苏不言毫不迟疑,抬脚就朝着那男人的□□狠狠踹去!这一脚,蕴含了她毕生的力气和对这个鬼地方所有的恐惧与愤怒! “嗷——!!!”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响彻洞穴,那男人瞬间松开了手,双手捂住要害,弓着身子倒了下去,脸憋成了猪肝色,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苏不言看都不敢多看,转身就朝着与那报信男子相反方向的另一个通道玩命地狂奔!她不知道前面是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远离这个鬼地方!远离那个发光的破珠子! “他娘的!臭婊子!给老子站住!!”身后传来那男人暴怒到极点的咆哮和踉跄追来的脚步声,显然那一脚虽然狠,但还不至于让他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苏不言咬紧牙关,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沿着曲折的通道亡命飞奔。石洞里的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她根本分不清方向,看到有路就往里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身后是越来越近的、夹杂着污言秽语的追砍声。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玩脱了!”苏不言心里骂娘,“XX,这可是真刀啊!被砍上一刀不就真交代在这儿了!我的主角光环呢?!萧寒舟你个死冰山脸怎么还不来救驾!!再不出现本主角就要杀青了!!!” 她感觉自己肺都要炸了,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身后的脚步声和骂声却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以为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前方通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光! 是出口! 苏不言精神大振,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朝着那亮光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她一头冲出了通道,刺目的天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然而,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没有想象中的山林或者生路。 她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凛冽的山风从崖底呼啸而上,吹得她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她猛地刹住脚步,碎石被她踢落,咕噜噜地滚下悬崖,连个回声都听不见。 眼前发黑,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不敢睁眼,希望是我的幻觉……”她绝望地闭上眼,又猛地睁开,景象依旧。 而此时,那个被她踹了命根子的男人也追了出来,他捂着下身,脸色狰狞扭曲,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杀意,一步一步地逼近。 “跑啊!你他娘的再跑啊!”他咬牙切齿,手中的钢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苏不言被他逼得不断后退,脚后跟已经踩到了悬崖的最边缘,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 “大……大哥,有话好好说……不就是踹了你一脚吗?至于这么追着我砍吗?要不……我给你道个歉?”苏不言气喘吁吁,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那男人根本不听,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臭娘们,敢伤老子!今天非把你剁碎了喂狼不可!” 他猛地举起了刀! 苏不言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刀锋,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深渊。跳下去,九死一生;不跳,立刻就会被乱刀砍死。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看过的无数电视剧和小说——主角跳崖,必有奇遇!不是被树枝挂住,就是掉进水里,要么就是遇到快老死的避世武林高手,非要传个六十甲子功力! “不管了!赌一把!”苏不言把心一横,眼睛一闭,脸上露出一副豁出去的、近乎悲壮的神情,“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说不定下面就有个白胡子老爷爷等着我呢!” 在那男人的刀锋即将落下之际,苏不言纵身向后一跃! “萧寒舟——你个王八蛋——!!!” 少女带着哭腔的、满含不甘和愤怒的呐喊,在山谷间回荡,身影却已如同断翅的蝴蝶,迅速被悬崖下的云雾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