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他弟弟偏要粘着我》 第1章 共犯 “下午好,沈姨,我来买点东西。”少年清纯天真的笑容洋溢在脸上,让对不上账而有些心烦的沈姨不免地有了几分好心情。 看着这张意气风发的样子,沈姨的一些怨气早都抛到脑后去了。 “哎呀,小白,都好久没见到你,沈姨可想你们了。” 沈慧抬手捏了捏顾白的脸,有些不满地拍了拍顾白的肩膀。 “哎,你看看又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把你哥一起叫来,过来吃饭。” 顾白礼貌性地把沈慧地手放下来,又莞尔一笑 “不了,沈姨,我们吃过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姨这吃。”顾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像是月牙一样,长而密的睫毛轻颤着,完全展示了作为一个omega的魅力。 这就是一个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顾白在沈慧眼中就是如此的形象。 顾白把选好的东西放在柜台上。 一些营养液,洗洁精,橡胶手套,塑料袋,双氧水,还有一大桶酶洗涤剂。 沈姨有些诧异,一般家庭清洁不会需要用到这么大量的洗涤剂,而且不及时用完的话也就浪费了。 “小白呀,你怎么买这么多酶洗涤剂呀,不快点用完这就浪费了。” “要不姨给你换瓶小的?小的就够用了。” 还没等顾白回话,沈慧就打算给找瓶小的。 “不了沈姨,我和我几个同学一起买的,便宜点。” 沈慧愣了一下,omega这么会过日子吗,连清洁剂都要一起买,但一想到是顾白的同学就立马理解了。 毕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什么人才会聚在一起呢? 答案是 一类人。 沈慧非常相信顾白的人品,按理说按照联邦的规定,在市民购买酶洗涤剂到一定数量时需要实名登记,但这又不是顾白一个人买的,还不是有他的同学嘛。 天高皇帝远,他们离主城区这么远,也管不了这么严,索性就不登记了。 顾白见沈慧并没有打算让自己登记,眉眼也稍微舒展开来。 “谢谢沈姨。”顾白拿起东西,挥手向沈慧告别。 还是那一副天真开朗的样子,还是那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沈慧在店里看着顾白离开,不免心想要是自己也有个顾白这样可爱的儿子就好了,名字也要像顾白一样。 人如其名。 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顾白回头往前走,脸上天真开朗的标志性笑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毫无生机的淡漠。 夏日炎炎即使到了傍晚,也还是闷热的,没有一丝凉爽可言。 顾白的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后背也被汗水打湿,可他的脚步去没有丝毫地停留,反而加快了脚步往一个方向去。 很快,顾白就到了,这是一座独栋的老式别墅,周围邻居都离得很远。 “咔哒。” 门被顾白打开,屋子里的空调开着最低温度,扑面而来的凉气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顾白在门口换上鞋套,拿出橡胶手套,将买好的东西一一放好后才走向顾墨。 “哥,我回来了。” 顾白的话语并没有得到回答。 “哥?” 良久,顾墨才终于把视线移开了躺在地上的尸体,站起身来看着顾白。 “他死了,我杀的。”顾墨没有丝毫犹豫和掩饰地将自己所作所为都暴露在顾白面前。 顾墨沉默地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似面前的男人不是自己的父亲一般。 顾墨从来都不认可这个父亲,自私又自利,在他们母亲怀孕后就在外面偷腥,辛苦生下孩子后,不仅没有体恤她的辛苦,反而变本加厉地苛刻母亲,洗衣做饭,操劳一大家子,成为别人眼中的“贤妻良母”。 可这样的一个“贤妻良母”并没有得到丈夫的怜爱,也并不被老天眷顾。她的结局并不像玛丽苏的小说一样,没有人来拯救她,就算是身心受创眼泪止不住地如泉水般流出来,也是一边哭一边拿着拖把拖着地。 “为什么不逃呢?逃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这句话两兄弟不止一次问过,为什么不逃呢,快走啊,别回来了。 “跑不掉了。”母亲说着轻飘飘一句话,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勉强地让自己笑起来。 那是顾墨见到过最丑的笑容,也从那以后顾墨也变得不爱笑,如果笑起来这么丑的话,以后就不要这样了。 “哥,东西我都买好了,我来收拾吧。”顾白拉着顾墨的手往后拽了下,想让顾墨远离地上那摊死肉。 顾墨有些慌神,突然被顾白往后一拽,脚下没站稳不小心沾到了点血迹,顾白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瞬,他不想让哥沾染污秽。 “嗯,好,那我去处理尸体。” 两人一个处理尸体,一个清理现场。分工明确,就好像这场谋杀早就沟通好了一般。 顾永志迟早会死,这是注定的,时间到了自己自会动手,只是顾白的确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突然,现在他们还没有成年,只能依附于顾永志,他死了,自己和顾墨怎么办。 遇见好心人,将两个孤儿收养? 还是 遇见伪善的人,雇去当童工之后饿死街头? 无论是哪种结果,顾白都感觉到无比的绝望。 自己的命运再一次被别人捏住,他太过于弱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为什么总要依附他人而生存,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要被他人掌控,为什么自己不能快些长大,让自己和哥哥有选择的权利。 不想活成母亲的样子,从生到死都活在别人的手里,轻轻一捏就碎了。 顾白穿上围裙和橡胶手套,从工具箱里拿出专用的洗涤剂,在清理是毫无表情,像是在完成寻常的大扫除一样,他的手在颤抖着,倒不是因为害怕血腥,是在兴奋,顾永志生前这么傲慢的人,死后也不就像个任人宰割的猪仔一般狼狈,血迹一点一点的被冲洗干净,仿佛从前糟糕的人生也被洗掉了一般,他的灵魂被剥离,像他的名字一样。 顾白,白,洁白,无污点,没有被污秽沾染,是个优秀开朗乐于帮助人的好学生。 “噗,哈哈哈。”顾白有些被自己这种想法笑到了,白?他觉得他的母亲应该给他取名叫顾黑,他可一点没有继承到母亲取的名字赋予他的希望。 从下午到凌晨,想要清理好案发现场可不是一个容易的活,顾墨和顾白刚刚才体验完。 顾墨去洗了个热水澡,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可无论怎么擦洗都无法掩盖住身上散发出恶臭的血腥味,最终顾墨宣布投降,认命地结束洗澡。 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从未身心从未有过这样的放松,像躺在云朵里一样,随时会被一阵风吹散。忽地沙发的一角也被压塌了下去,顾白挨着顾墨躺了下去,两个人良久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好像谁都不说话,就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样,好像鸵鸟把眼睛蒙住就能躲避危险一般。 顾白率先打破假象“我们是不是完蛋?” 语气并不严肃,到有一股开玩笑的意味,像是在讨论班主任要检查你的暑假作业,而你的赌老师不会检查。 顾墨也被顾白的语气逗笑了,随着应和“嗯,是的,完蛋了。” 像是没说完又补了一句 “但是你放心,我会完蛋,你不会。” 这下沉默的轮到顾白了,双眸紧紧地盯着天花板,好像是要势必把天花板看出个洞一样,洞看久了,眼睛也累了,视野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哥。” “嗯?” “你会死吗?” “会,每个人都会死,但我希望不会是因为我杀了这个渣滓而死。” 顾墨有些疑惑地看向顾白,但顾白并没有有让顾墨看到自己样子的机会,在顾墨看过来的时候,伸手挡住了眼睛,看向窗外。 “哥,天亮了。” 第2章 努力没有用 他们对未来迷茫,不是因为看不到未来,而是已经看到了未来。 ———— 虽然已经步入夏日,可别墅里面的冷气开得太低了,顾墨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顾白起身想把空调调低高一点。 “别,就这样吧,我待会穿件衣服就行,尸体我还没完全处理好,让冷气压一压这血味,不然到时候臭死了。” 虽然这么说,顾墨可没有一点起身穿衣服的打算,继续闭着眼躺在沙发上。 顾白抬手捏了捏顾墨冰凉的手,示意他快点去添件衣服,可顾墨还躺在沙发上装死。 只好在旁边拿了条毯子给顾墨盖上,手上的劲没控制住,毯子的一边直接盖住了顾墨的头,顾白也没有把毯子扯下来一点,想等着顾墨自己整理。 倒也不是顾白有多不愿意帮一下顾墨,只是最近顾白发现他哥有点太“懒”了,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明明一天中什么都没做,却还是累得不行,好像活着就已经耗尽了他大部分的能量。 柔软的毯子并不闷,就算在头上盖一会也不会感觉被憋住,所以顾白等了一会,但只是过了半分钟顾白就妥协了,认命地把毯子从头上拉了下来,他真的怕顾墨被闷住。 即使这点薄毯根本不可能会对一个alpha造成什么伤害。 “哥,你真是我见过最懒的alpha了。”顾白向顾墨打趣道,虽然一边这么说着他哥懒,可身体又很诚实地给顾墨整理毯子。 “有吗?还好吧,至少我以前可还是很勤快的。”顾墨转身背对着顾白,手心冒着虚汗,眼神无光。 这句话说得倒是没错,以前的顾墨虽然人还是淡淡的,但至少那时还能跑能跳,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精神。 本来还想睡个觉的,从昨天就开始处理尸体,整整一晚直接熬了个通宵,可现在睡也睡不着,顾墨索性直接起来不睡了,一旁的顾白本来也没什么睡意,只是闭眼假寐罢了,听见旁边的人起身,顾白也坐了起来。 “哥,你去哪?”装个样子的顾白揉了揉眼睛,好像真的刚刚睡醒。 顾墨微眯着眼看他,一眼看穿,这货压根就没睡着,顾白这种清纯小白花的样子也就装给外人看看算了,顾墨对他这个弟弟可是知根知底,不过顾白这出神入化的演技倒是越来越好了,可以考虑下去当个演员玩玩。 “我回房间。”一句简单的四个字就结束了两兄弟为数不多的对话,顾白也没有阻拦,看着顾墨一点一点离自己越来越远,明明顾墨走的时候并没有关门,天也渐渐明亮起来,可是顾白的视野仿佛跌入海底,眼前一片漆黑。 心里那点焦躁感愈发强烈,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随着顾墨关上门的那一声,顾白彻底让自己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牙齿紧咬着手指不松口,直至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口腔弥漫着铁锈味。 他的症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而每当发病时这极大可能意味着顾墨有事情瞒着自己,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自己说呢,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为什么要骗我。 “不要瞒我,不要骗我,更不要远离我。”顾白用着只能他自己听见的气声说着,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他也只能说给自己听。 他是个优秀的人,杰出的omega是不会这么狼狈的。 我会变优秀的,我会向你证明我是个有价值的人。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顾墨整个身体放松了下来,差点在顾白面前露馅,不得不说他弟还真了解自己,一点点稍微反常的举动都被察觉到了,看来以后不能再表现得那么有气无力了。 顾墨最近的确有些“懒”,但这种懒不是自己带来的,是疾病。 一个月前顾墨感觉后颈腺体不适,以为可能就是睡眠不足导致的肿胀,想简单地去医院开个止疼药就是了,结果一去检查,上天仿佛在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一样,他还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确诊腺癌。 顾墨人麻了,是物理层面上的麻,脑袋一阵耳鸣,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吗,命运如此不公,健康的饮食,不抽烟不喝酒,除了喜欢熬点夜没什么不良嗜好,怎么就得了癌呢。 可是老天不会回答顾墨的问题,既定的事实已经摆在他的面前。 刚开始顾墨还不接受这个诊断结果,换了好几个医师,即便他去最好的医院,找了最杰出的医生,最终的结果依然没有改变,就好像他的人生一样,你可以选不同的路,但你的结局早已注定。 顾墨坐在医院旁的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之后自己会怎么样呢,会是以一种怎样的结局收场呢,要是死了,顾墨几乎不怎么和外人交心,应该也没有什么人来送别自己,除了那个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的弟弟。 如果自己死了,顾白会怎样呢,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冲刷着顾墨的大脑。 他会和你一起。 顾墨自认为还是很了解他这个弟弟的,看似最纯良最理智的是顾白,可芯子里面的疯狂却还是掩盖不住,要是自己走了,还能为顾白留些什么呢,毫无疑问是先杀了那个渣滓,就算是被警察发现了,自己横竖反正也活不了多久,然后呢,然后呢,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回顾着前半生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过得这么糟糕。 父亲的伪善,母亲的愚忠,自我的缺陷。 他想如果自己的人生是一本小说的话,那一定是本笑话,好像真的发现没有人的人生有他这么可笑了,顾墨笑了,笑得很大声,和当年母亲笑得一样“丑陋”,从前的忍耐,不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过多的情感,在此刻统统都发泄出来了,哪有那么多的以后,他都快没有以后了。 他想,顾永志这就是你带给我的“优秀”的基因吗,因为自己只是2S的alpha,顾永志觉得丢脸,一直和别人都说是他有个3S的alpha和3S的omega,难道只有越优秀的孩子才知道长辈的厚爱吗,外人虚伪的羡慕就这么让你愉悦吗,他说到了同样也做到了,顾永志拿着手中刚研发试剂一管管注射进顾墨的腺体中,未成年alpha腺体还未发育成熟就被如此的对待,年幼的顾墨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但只要别死就好,他要活着,等自己长大了就好了。 人总是在等待中成长。 等我牙齿好了就吃糖。 等我有钱了就去旅游。 等自己长大了就好。 但好像他快等不到了。 在经过顾永志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他完美的孩子诞生了,顾墨成为了一个真正的3S的alpha,也变成一个有基因缺陷的人 手上的报告单捏了又捏,擦了又擦,好像自己努点力就能把某个不顺眼的小字给抹掉。 努力没有用。 “哎,下辈子不来了。” 最后。 等来了死亡。 第3章 替我坐牢 “咔。” 打火机被打燃,火焰顺着报告单蔓延着,一点点将它变为灰烬。 看着地上灰渣,一种无力感将他笼罩,他没死过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母亲死的时候是绝望,父亲走的时候是愤怒,那么自己走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父母的两张脸来回在顾墨脑中徘徊,真狼狈,还是晚点死吧,至少走得体面点。 顾墨拿出医生开的药,惜命地吃了两粒。 好苦。 一股恶心感从胃里翻腾,顾墨一路冲向厕所,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个干净,本来昨晚就没吃什么,现在吐的都是些苦水,想吐又吐不出来,最后倒是咳出来一小滩血块。顾墨看着洗手台上那猩红的一团,不禁想起了医生的告诫。 “你还这么年轻,早点接受治疗吧。” “我接受化疗就能活吗?” 对面的医生抬眼撇了眼对面的人“不能,我们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治愈,我们只是针对于你病例的建议,接受治疗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哦..,好.....那.我保守治疗。” 听着前半句还以为对面的人终于接受治疗,结果最后还是打算吃药保守治疗,由于这是病人自己的决定他也没法再做些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让顾墨按着单子去药房取药。 顾墨读过书,了解过接受化疗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渗入骨髓的疲惫,像有人拔掉了他的筋,头发也会慢慢掉光,眼神暗淡,形销骨立。 太狼狈了,顾墨想着。 要是能治好倒也还能接受,要是治不好顶着个这幅样子去地狱那未免也太亏了些,顾墨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他精于算计,横竖觉得要是接受化疗结果还死了就亏了。 作为一个人工制造的3Salpha,顾墨觉得自己还能再苟一会,能体面一点是一点,实在不行自己时间到了就找个还不错的地方挖个洞躺下也不算太坏。 唰—— 清水冲洗着洗漱台,将那摊污秽冲洗得一干二净,再也看不出来痕迹,顾墨将水拍在脸上,用力地搓了搓,抬起头看见镜中的自己,眉这张脸和顾白很像,只是顾墨习惯性地皱眉,所以看起来有些阴郁,以及他那左脸被火烧伤的痕迹,即使做过多次修复手术,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斑驳。 “哥,外卖到了,先吃饭吧。” 顾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仔细听着仿佛带着些沙哑。 “好,我马上来。”收拾好洗漱台,最后再看了眼镜中的人。 出来就看见顾白已经把外卖盒一一打开放好正乖乖坐在桌旁边等着顾墨,被自己咬伤的手也早已包扎好,偷偷藏在袖口。 饭菜并没有装在外卖盒里,而是在家用盘子里,好像真的是他们自己做的菜,好像他们在自己的房子,也好像他们真的有了个家。 顾墨一时恍了下神,之后恢复过来也坐在顾白对面,一时氛围有些尴尬,两人在一座老式独栋的别墅,没有长辈,也没有开灯,这栋别墅不如那些坐北朝南的地段,阳光来的时候屋内也不怎么明亮。 顾墨想等以后一定要换个坐北朝南的房子,早上睁开眼就能看见“**点钟的太阳”,对面有海的话就更好了。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顾白用着不太熟练的左手“埋头苦干”,今天饭菜说不上差也不算好,中规中矩,一荤一素,素的被放在顾白面前。 虽然顾墨吃不下,但为了活下去还是得强迫自己吃几口续续命,没吃几口就开始盯顾白的右手发呆。 顾白被他盯着有点发毛,手不自觉地又往后缩了缩。 “你什么时候成左撇子了?”顾墨明知道顾白的的状况,可他还是这么问了。 ....... 一阵沉默,顾白没有回答。 “抬起头来,看着我。”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势说着。 顾白乖顺地抬起头,柔软蓬松的头发也听话地耷拉着,自己从小就比较“害怕”顾墨,虽然也从来没动手打过自己,但有些时候就是打心底“害怕”他,不想让顾墨生气,自然不会违背他一切的“指令”。 “你又咬自己的手了。” 看似是在询问,可语气确是肯定的,顾墨把他咬伤的手拉出来,伤口的位置被粗糙的纱布简单粗暴地对待着,顾墨看着都疼的伤口,顾白好像都感受不到痛感,只是头微微往旁边低着,像个被打碎碗筷正等着被家长审判的感觉。 顾墨忽然有种长兄如父的感觉,虽然顾墨只比他早出生半个小时而已。 他知道顾白有这个病症,有时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发病,大多数是自己不在旁边的时候发作,为了弄清病因,他们去过很多地方求医,小诊所,大医院都去了个一遍,得出的结果表明的是顾白身体一切都很健康,正规药物吃了,甚至连土方子也试了,对顾白丝毫不起作用,好在不久顾墨回来了,顾白发病地次数也少了不少,之后顾白也在顾墨的督促下按时吃着稳定精神的药物,慢慢把病情控制了下来。 只是已经好几年不发病了,怎么突然又反复起来了呢。哎,顾墨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这一大家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的事,这辈子过得这么抽象,当哥哥的身体不好,当弟弟的精神不好。 “把这个冬天过完,我们去姑妈那里。”他们两个还没成年,联邦政府不承认他们具备有独立的生活能力,至少在成年前,他们需要有个监护人。 顾白猛地一抬头,恐慌的眼神看着顾墨“不..不能去..” “为什么?” “顾永志死了,我怕被发现...” 嗯,的确是有这个风险,但那又怎样呢,大不了就被盼死刑呗,到时候还真说不定是被吃枪子死的还是被病死的。 “我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这屋子里,总是要出去的。”顾墨此刻耐心地解释着,即便他感觉说话都费劲,之后还“贴心”地补了一句“放心,真的被发现了,那也是我....”。 “够了!”顾白猛地把之前任顾墨把玩的手抽回去,饭还没吃完,直接把碗筷一放就作势往楼上去了,顾墨很少见到顾白的这种状态,往常大部分时间顾白都很听自己的话,说一不二,叫他往东绝不往西,现在突然的情绪爆发确实让顾墨楞了一小会,但也只是一小会了,哥哥毕竟是哥哥,哪怕只早你半个小时也还是你哥。 顾墨总有办法治他这个弟弟。 “你不去吗,那我自己去了,以后每个月我会给你打钱过来。”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像飘过去的一阵风,但他知道有人一定听得见。 和顾白在一起时,从来不会担心因为音量大小而让自己没有话语权的问题,小的时候,父母经常吵架,刚开始还会稍微做做样子瞒着两兄弟,一副“你吵得这么大声是想要孩子听见吗”的假模假样,表面两人都是为了孩子着想,可他们吵架的声音从门外都能听见。直至后来两夫妻直接都不演了,当着他们的面吵架,摔东西,指着对方的鼻子骂着,像恶鬼一样歇斯底里的哭诉着对对方的不满。 他们的沟通就是一场比赛,好像谁的嗓门大谁就赢了,很可惜的是,这场比赛没有赢家。 顾墨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闹剧”,轻轻地说了句 “什么时候吃饭。” 只是简简单单的问了句,准确来说都不叫问,最多只能算自言自语,因为顾墨觉得他这个音量比起面前正在争吵的父母而言,简直轻如鸿毛。 顾墨没觉得自己的话能被回应,他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饿了吗,我这有两块饼干。” “都给你。” 身旁的人凑到他耳朵旁轻声地说着,不急不缓,不急不争。 顾墨觉得自己读书真的读少了,他很难描述此刻的感觉。 原来真的想听你说话的人,你不用歇斯底里地吼叫。 即便轻如鸿毛的声音,就这么说着,也会有人回应你的感受。 三、二、一。 踏踏踏,一阵脚步声下来,顾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很“自然”的回到了刚刚的座位。 “我刚刚上去喝了口水,有点渴,嗯...现在喝完下来了。” 顾墨看了眼他,拙劣的表演,偷偷撤回昨天让顾白去当演员的想法。想喝水的话客厅就有饮水机,何必上二楼喝。不知从什么时候顾白这么听自己的话,以前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但现在随着顾白的长大,顾墨觉得应该适当要他这个弟弟有些自我意识,不然等成年后性格就再难改过来了,到时候一不小心长成个“哥控”,连喜欢什么样的alpha都要顾墨给他选,那他这个弟弟是彻底的废了。 别长成我的影子,别学我,别走我的路。 再仔细看了看顾白,他们长得很像,但又不像,顾白有健康的身体可以活很久,他没有杀掉他的父亲,不会被社会指责,不会锒铛入狱,他学习成绩很好,会有个光明的未来,他是个没有经过改造的优秀的omega,将来配上他的也会是个同等优秀的alpha。 “你去哪我就去哪。”顾白捏着手中的杯子不断摩搓着,再一次妥协,面对顾墨无论是什么样的选择,顾白像个忠诚的信徒一样毫无保留的支持。 看着顾白这幅乖顺的样子,顾墨那心中的阴暗面逐渐涌上心头。 “顾白。” “怎么了。”顾白抬头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把下半句话说完。 “我要你替我坐牢。” 第4章 好 顾白直直地望着顾墨,眼神中没有退缩,坚定地开口。 “好。” 客厅光线暗淡,顾墨把头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神情。 吃完饭后,整个房子安静的只能听得见洗碗的声音,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说话,换句话说他们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如果说家长是孩子最好的老师,那么他们一定是个拿0分答卷的孩子。 学不会和亲密的人建立沟通,如何爱人,如何放下伪装建立关系,没有人给他们做示范,在家中他们见过曾经或许相爱过的人现如今说尽伤害对方的话,惯常会把最尖锐的毒针刺向对方,只为了证明谁又比谁占了更多的便宜,在联邦学校,老师校长为了缩短时间为了培育最“优秀”的alpha和omega,取消学生的心理健康课,诚然,他们的目标也达到了,学校有最优秀的孩子,一个优秀的战斗力,敏捷力,和一个空壳的内核。 他们知道要随时战斗,却不知道要为何而战斗。 命运的齿轮不断向前推进,家庭,学校都教导他好好学习将来变成对联邦有用的人。 那么,什么才是对联邦有用的人呢,顾墨这样想着。 他曾经也天真的觉得自己将来或许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后来顾墨想明白了,那些位高权重,德高望重的人才是对联邦有用的人,他们有足够的话语权,足够的权利金钱,能轻而易举的捏死一只蚂蚁。 现在他病了,这个联邦好像也病了。 他没有远大的抱负,没有理想,能考上什么大学就考什么大学,能找到什么工作就找什么工作,能活就活,曾经为自己所唾弃的生活方式,而如今变成了现实。 自己的人生可能不再明亮,可顾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自己如果走了,顾白一个人该怎么生活下去,既然顾永志活着的时候按下了我们人生的暂停键,那现在就让我们亲手重启它。 不会沟通,不会建立亲密关系,不会人情世故,那就学,虽然他们的学习起点是有点晚了,但是没关系,他们学得会的,他会带着顾白一起学着如何成为正常的人,希望即便自己走了,顾白也能独当一面, 顾墨打开手机,点开浏览器慢吞吞地搜索着。 ——和弟弟吃完饭后,如何和对方流畅地交流—— 人工智能集结着全世界最优秀的答案,回复了顾墨一句。 ——和他出去玩,下午茶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方才还紧张地捏着手机,看见答案后不自觉的松了松。 下午茶?那还是算了,自己和顾白都不太喜欢喝茶,但是出门放松一趟倒是可以采纳的,正好顾墨藏在冰箱里的尸体还没处理完,刚好出去找个地方给处理了。 顾白看似一直在旁边专注地洗完,可思绪早已飘到某人的身上去了,顾墨一直盯着手机在干嘛,他很好奇,很想知道答案,明明一问就可以知道的答案,可自己的嘴好像被针线缝住了一般,他问不出口,自己有什么理由问他呢。 大脑进入了死胡同,不断钻着牛角尖思考着刚刚的问题,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得放大,之前还有所保留不让受伤的手粘上水,现在他的主人已经没有精力再思考它了,直至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咔。 盘子碎了。 专心致志思考要带弟弟去哪个地方玩的顾墨也被这个声音所吸引。 顾白手中的力被卸掉才缓过神来,看着手中碎掉的盘子有些懊恼,但这个情绪很快的溜走了,因为顾墨来了。 “手都破了,怎么还洗碗呢。”顾墨专心致志地搜索问题压根都还没发现自家弟弟偷偷洗碗,本来打算定好地点再去洗的。 顾白沉默着,直楞的看着顾墨。 沉默是他们一贯擅长的“沟通方式”。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他们习惯闭嘴,习惯沉默,习惯被动地接受一切事物。 换做以前顾墨必然也会采取和顾白一样的方式,可是或许当人得了重病后便没了这些顾虑了,打破沉默从一句话开始说,一个动作开始做。顾墨拉着顾白的手领到客厅里去,后者没有一丝反抗,牢牢地抓住顾墨的手不论他将要自己带向何方。 拿出家里常备的药膏,把顾白随意缠在伤口上的纱布小心地取出,纱布早已被水浸湿,软塌塌地粘着伤口,一圈一圈地打开,没了外部的压力,手中还没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一滴一滴,一股一股顺着手臂留下来滴在顾墨腿上。 看了看被自己的血弄脏了顾墨的裤子,心里有些懊悔,懊悔不应该自残,不应该打碎盘子,想说出口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最后缓缓地吐出个。 “对不起。” 顾墨认真的为顾白处理伤口,听见弟弟的回应心底也舒服起来,真好,有进步,人工智能是这世界最伟大的发明。 “以后受伤了,自己不会包扎,你就来找哥哥。” 顾墨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眼神微暗,补了句“当然,以后还是要学会自己给自己包扎。” 以后哥哥走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舔舐伤口。 顾白看着自己残破的手,看着它原本一个个小洞被膏药“填满”,好似他胸口中的某个地方也在被滋润着,血肉在疯长着,丑陋的小洞一遍遍被细心的擦拭,上药,包扎,顾白有种满足感,满足现在的生活,满足今天的太阳,满足身边的一切,哪怕他现在一无所有,他想把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他抬头看了眼紧闭的窗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天的太阳好像很眷顾他们。 “顾白,我要出去一趟,你要去吗。”虽然表面是个疑问句,但顾墨依然是这样肯定的语气,他知道的,只要自己去,顾白也一定会去。 “要。”回应他的同样是个肯定的语气,坚定地,迅速地。 他这个便宜的弟弟甚至都还不知道要去何方,明明吃饭前自己都还打趣地跟顾白说要让他替自己坐牢,真不怕自己给他卖在警局吗。 怕万一自家弟弟被别的alpha坑蒙拐骗,顾墨语重心长地“教导”弟弟,“别回答这么快,以后要是其他人这么叫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回答。” “好。”顾白杏仁般大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顾墨,细长的睫毛随着他摆动着,这一不经意的对视让顾墨明白了,这货肯定没听进去,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顺着自己,这种状态就像是被下个蛊一样,毫无条件的服从,听从对面的人的一切命令,顾墨真的对对天发誓自己真的没搞这些歪门邪道,希望自己下地狱的时候,阎王是个明事理的人吧,别让自己再罪加一等了,他身上的罪孽已经够多了。 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顾墨揉了揉因蹲下时间有点久而酸麻的小腿,顾白仔细看着被包扎的伤口,受伤的受已然被包扎成了个小球,像哆啦a梦的手一样,旁边打了个死结,应为顾墨不会打活结,看着那个小啾啾,如同受伤的时候发芽了。 顾墨给他的手播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在他身上发了芽。 他好奇的拨弄着这颗“小芽”,“小芽”很顽强,不论顾白怎么把它往下压,“小芽”都屹立不倒。 顾墨看着他一直盯着自己的“作品”有些别捏,虽然顾白包扎手艺不怎么样,但自己的也说不上有多好,缠了几圈不知道怎么打结,索性直接打5、6个死结,虽然不美观,但至少实用。 “顾白,过来帮我把尸体抬到车上去,我们出去找个地方。”顾墨已经把顾永志的尸体拖了出来,刚从冰箱搬出来的物体实在是凉的手痛,听见顾墨的呼喊,脚步比意识先一步行动。 两人合力的把顾永志抬到后备箱里,外面的太阳很晒,尸体表面尼龙布结的冰也快有了化掉的迹象,顾墨可不想在车上闻一股尸臭味,又调头回去提了两桶冰块放在后备箱里。 两人都没成年,自然法律也不允许他们开车,但是人只要打破了底线就不会觉得这世界所谓的规则有多重要了,就像是你已经丢了个西瓜了,难道你还会担心再丢个芝麻吗。 顾白的驾驶技术要比顾墨的好一些,但是他那被包成个“球”的手自然是开不了车的,顾墨让他坐在副驾驶上,自己来开车,只要仔细点,一定能行,而且这这么偏僻,路大车少总不会出什么意外,顾墨如是想着。 离合踩到底,慢慢给油,很好,不错。 —————— 下一秒,像每个新手都会犯的错误,起步三点头,这种感觉有点奇妙,想坐摇摇车一样,顾墨没坐过,但他看到别的小朋友坐过,大人在下面投币,小孩坐的摇摇车就开始摇晃,小时候以为坐摇摇车是件很奢侈的行为,因为他的监护人都一一驳回了他的诉求。 时过境迁,儿时记忆中的摇摇车早已被拆除,建成了一台台学习机器,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感受不到了,没想到在这感受到了,与旁边的顾白一对视,又看见他的发了芽的“多啦a梦”,顾墨再憋不住地笑了出来,一种发自肺腑的笑,不难受,不丑陋。 顾白刚开始没懂顾墨在笑什么,但是他看见顾墨笑自己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这个“摇摇车”貌似戳中了顾白的某个奇怪的笑点,笑得他抬不起头来,可能是被自己“优秀”的车技给弄得不好意思了,拽住顾白的手想他帮自己停下来,顾白接收到了他哥的信号,用“多啦a梦”拍了拍他的背。 “别笑了,哥,再笑尸体就臭了。” 很快,顾墨停下来了。给顾白竖了个大拇指 很棒,不愧是他弟,一句话就给治好了。 砰砰砰,顾白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不正常。 顾墨之前很少这么直白的表露自己的情绪,现在看见顾墨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是在夸自己做得好吗,顾白有些不自在地把头偏向车窗外,心里有些别扭,不自在,可是他喜欢这种感觉。 第5章 顾白,帮我解开 由于顾墨的“摇摇车”经常起步三点头,开不久就开始熄火,最终在顾墨的“不懈努力”下,由“哆啦A梦”接受了驾驶位。 即便其中一只手被缠成了个球,顾白还是很熟练的单手驾驶着车辆,稳稳当当的,不似顾墨的“摇摇车”。 顾墨看着顾白开车的样子,阳光洒在他的脸颊,睫毛的阴影映在眼下,以前在阴暗环境下待久了没注意到顾白的瞳孔,这下有光的映衬才发现顾白的瞳孔里是琥珀色。 像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单手开车,游刃有余,顾墨心想难怪这么多人觉得单手开车的人很有魅力,现在的顾墨有点理解了。 确实有些“姿色”。 如果忽视顾白右手滑稽的样子的话。 气氛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一个没问去哪,一个没说目的地。 其实顾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抛尸,他并不觉得自己去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就能掩盖住自己的罪孽,只是找个还能个接受的地方随便埋了就行,人多人少并不在顾墨考虑的范围内。 奇怪的是今天天气并不那么炎热,反而是温暖的,舒适的,好久好久没这么舒适了,顾墨一点没有当副驾驶的自觉,双手一抱,竟就这么睡着了。 微风吹着顾墨的发梢,把掩盖住的伤疤都暴露了出来,顾白看了一小会儿后又继续直视前方,不知道思绪又飘向哪去。 一辆车,两个人,在大道上,毫无目的地走着。 车慢慢地停在一处荒草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顾白并没有急着叫醒顾墨,侧身看向他,手指轻抚着那道崎岖不平的疤痕,一路向下。 “你在干嘛。”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车中传来,顾墨醒了,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 两双眼睛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望着,近在咫尺。 “给你解开安全带,我们到了。”顾白觉得自己没有丝毫“慌张”,脸很红,心猛跳。 “好吧,你帮我吧。”顾墨觉得Ai说得对,想要培养一个人的交流沟通能力就是需要说话和肢体接触的。 ——简单的肢体接触更能培养人的交流能力—— Ai如是说。 顾墨也觉得有道理。 顾白感觉大脑里的某个弦崩掉了,自己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安全带?什么是安全带。 我在干什么吗,我说了什么。 顾白的思绪再一次陷入“死胡同”,大脑宕机,程序无法理解顾墨给的指令。 两人呼吸交错,热浪不规律的吹拂在顾墨脸上,看着顾白不正常的状态,还在困倦中的顾墨一下就清醒,以为顾白又犯病了。 没有诱因,没有征兆的犯病,最难治疗的心理疾病。 但还好,这种状态是还处于较轻的程度,顾墨抬手蒙住了顾白的眼镜,睫毛颤着让顾墨觉得手有点痒,继续引导着顾白。 “顾白,帮我解开。” 接收到指令——成功 执行指令——失败 此刻的顾白就像一台出现故障的机器,无法执行命令。 顾墨并没有着急,牵着他的手腕慢慢往后拉,顾白被一股力往前拉着,眼镜被蒙住,看不到前方的景色,热浪相抵。 指尖相抵,逐渐施加向下的力。 ——咔哒—— 安全点被解开,顾墨准备把手放下起身离开,想收回的手却被拉住。顾白把顾墨放下的手又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顾墨感觉手上的劲越来越大,他感受到顾白在放松他的身体,慢慢泄劲,慢慢向自己靠近,一只手无法承受一个omega全部的体重,不断的降低手的“底线”。 最后的姿势演变成了,顾白可以清晰的听见顾墨的心跳,他们的距离只隔着一只的手,那个顾墨盖在他眉眼上的手。 心与心的距离,此刻通过□□传达着彼此的震动。 顾墨只以为顾白累了,毕竟自己刚刚睡了这么久,顾白还专注地开了这么久的车,任由着顾白这种姿势。 “累了吗,闭着睡一觉吧。” 收到指令——成功 执行指令——成功 顾白被成功地安抚,大脑又得已重新开始运作,像往常十几年来一样。 固化的机器,往往需要一名优秀的检修员。 掌心的睫毛停止了颤动,呼吸渐渐平稳,热气均匀地撒在腹部,无所事事的顾墨用另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顾白的头发,指尖有意无意地穿过发梢。 这是顾墨第一次有这种体验,他才发现顾白的头发摸起来这么柔软舒适,忍不住的又在头上揉了揉。 顾墨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手缠着顾白的头发绕了几圈,最后松开,然后又缠住,周而复始。担心顾白突然醒来,还有意识地感受手心睫毛是否有颤动的迹象。 嗯,没有。 顾白的深度睡眠质量比顾墨想象的要好得多,这么折腾都没醒,这给了顾墨一个看似极其荒唐的错觉,如果自己不叫顾白醒过来的话,顾白会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荒谬的想法从顾墨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都不醒,顾墨有点想试试顾白清醒的底线在哪里,虽然自己都觉得有点幼稚了,但是又如何呢,反正自己都活不久了还不如开心点。 伤心的一天是一天,快乐的也是一天,顾墨曾经傻过,总是陷在过去,但现在得绝症的他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前自己不屑于做的,不想去做的,顾墨忽然都想去完成了。 可能确实有点自己这么年轻就走了的遗憾,可是还好上天给他留了些时间,虽然不多,但也勉强足够了。 他这一生拥有的不多,做完他想做的事情,时间也就刚刚好。 顾墨把放在顾白眉眼上的手往前一推,顾白此刻的下巴正搭着顾墨的肩膀,由于睡着了没有支撑点,顾白的头歪头靠着顾墨的脖子,发梢拂过顾墨的伤疤。 伤疤有点痒,还有点红。 顾墨抬手捏住顾白的下巴往后撤,后者仿佛感受到了离开,便也使劲地往顾墨身上靠,顾墨没有和他挣,最后顾白如愿以偿的靠在了他想靠在的地方,喉咙还忍不住地发出满足的呓语声。 此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闯入顾墨的鼻腔。 靠,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抛尸的,不是来玩的。 顾墨觉得他已经很轻地离开车里,可在顾墨打算抽身离开的一瞬间顾白就醒了。 稀疏朦胧的眼神看着顾墨,没有说话。 “醒了?尸体都有点臭了,我要去挖坑了。” 安静。 沉默。 顾白没回话,只是温顺的看着他。 “行吧,那你在车上待着,我去处理下。”顾墨觉得这家伙还没睡醒,但自己确实不能等到顾白睡醒的那一刻了,不然他只能和车上的尸臭味“融合”了,顾墨绝不予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笨重的机器开始启动,眼睛眨呀眨的看向眼前的人,开始处理之前的信息。 他说,他尸体臭了——不重要。 他说,让自己在车上——不重要 他说,他要去挖坑——不重要。 他说,他要把自己丢在车上,自己去挖坑。 刚开机的大脑运作不太顺利,为了节省能耗,采取同义替换。 他说,他不要自己了,他要走了。——紧急!紧急!紧急! 顾墨无法看到顾白脑袋中运作的方式,否则他一定会押着顾白去看脑科。 第6章 不要你了 “哥!”顾白拽住顾墨的手腕使劲往后一扯,没有任何准备的顾墨被这一拉,结结实实压在了顾白身上。 顾白感觉自己干了件坏事,有些心虚。 “你干嘛,我只是去抛个尸,又不是不回来了。” “怎么,突然良心发现,准备举报我?” 顾墨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就这么撑着身子就这么和顾白说话,反正生病很累不想动,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就好好趴着吧,他觉得顾白的变脸变得太奇妙了,一会白一会红的。 忍不住地想逗逗他,再不逗的话就没机会了。 顾白以前和顾墨并没有如此近的接触,这让他有些紧张,对面近在咫尺的人映在他的眼眸,他喜欢哥的长相连带这那块疤也喜欢。 嘶,好热。 “没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刚刚睡醒脑袋没听清楚。”顾白咽了下口水。 顾墨撑着手起身准备开始干活,不能再玩顾白了,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再玩就报废了。 “嗯。”起身离开时还留恋地摸了下顾白的头。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头这么软。 顾墨在荒草地里挑了个还算满意的地方,抡起锄头就开挖,越玩越开心,顾墨觉得自己应该当个农民的,种点小菜喝点小酒,这辈子就这么过着也算美满。 坐在石头旁的顾白也帮不了什么忙,一会看看右手那个“小芽”,一会看看顾墨。 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顾墨只是觉得还不尽兴,手在颤抖,眼眶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湿润了起来。 顾墨觉得自己是个怪人,人是自己杀的,到头来假惺惺哭的还是自己,到底坑要挖多大多深,才能把罪孽给藏住呢。 他不后悔,但他难过。就算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还会做同样的决定,只是生病的身体让他加速了进程而已。 他不动手,顾白也会动手,他了解他看似纯良的弟弟,既然自己活不了几年了,还不如下地狱前拉个人再走。 “顾白,帮我把东西搬过来。”声音轻飘飘地没什么力气。 “好。” 一如往常的听话。 顾墨看着眼前的深坑一时晃了神,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走去。 缓缓躺下,顾墨觉得这个坑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不大不小,装下自己刚刚好,手指触摸着旁边的泥土,稀稀拉拉的泥块块洒落在胸膛上。 向上望去,有太阳,小鸟,还有风。 直到看见随风起舞的野草招摇地摆动着。 他望着上面的野草长得这么旺盛,不仔细找得话还不一定能找得到这个坑,之前还想把坑给占为己有的顾墨忽然就取消了这个打算。 顾永志这个渣滓生前恶心至极,母亲走后顾墨还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在顾永志死后来扫墓的。 顾墨不一样,虽然也没什么朋友,但至少还有顾白,要是自己死后埋在坟头草比自己高好几十厘米的坟里的话,顾白找不到他就该着急了。 夏日的太阳有些“狠辣”,照的顾墨睁不开眼,顾墨抬手想遮住太阳,光亮穿过指缝撒在脸上。 一缕,两缕,抬起的手放下,他的脸完全沐浴在阳光中,因长久不见光而有些病态的脸被阳光晒得开始发红,顾墨有点累,不想动,红就红点吧,就当补钙了。 就这么想着,一片阴影盖在顾墨脸上,顾白爬在旁边用手给顾墨遮住刺眼的光。 没有问为什么顾墨要躺在里面,他也不想问,直觉告诉顾白这个答案不会是他想要的。 被发现偷偷躺在坑里的顾墨有些尴尬,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挖着挖着突然自己躺下去。 当然正常人也不会去“挖坑”。 “额,我刚刚试了下大小,还可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镇定地爬出了坑底。 “嗯,那埋了吧,好臭。”顾白没有反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齐心协力,顾墨用着锄头熟练的把土填下去,身边的顾白也没闲着,用他还没受伤的左手“摸鱼式”的填土。 顾墨就地取材还贴心地给顾永志立了个牌。 ——内有恶鬼—— 尸体埋了,牌也立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走,我们回家。”顾墨往前走着对后面还站在坟前不动的顾白说着。 “额...车没油了。”顾白有些紧张,又开始习惯性地想咬手,结果却咬在一团纱布上,还准备换一只手咬的时候被顾墨往前拉着走了。 还严重“威胁”的说着。 “再乱咬手我不管你了” 顾墨不知道从哪扯来的狗尾巴草,团吧团吧的弄了个造型撇在顾白耳后。 “我不会了,我不会再咬了,我改,哥,我改。” 你别不要我。 顾白急促解释着,丝毫没注意到耳边被某人撇了个狗尾巴草,看着顾白头顶的呆毛也好似主人一样着急的摇啊摇。 像个狗尾巴,顾墨想着。 有点傻,有点呆,还有点可爱。 他们这个地方几乎打不到车,只能跟着导航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得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末班车,顾墨一边想着一边加快步伐。 顾白以为顾墨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生气,可他已经保证了自己不会再犯错,可顾墨并没有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直紧跟在顾墨身后,害怕被丢弃。 天气很闷热,路上一只鸟儿都不见一直,真是来到了一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顾白是怎么找的的,想着想着顾墨感觉后背的热气越来越重。 顾墨停下脚步,后面的人来不及刹车,直直地贴了上去。 “你在做什么,好好走路,别贴着我,你不热吗。”说不热怎么可能,他看着顾白的额头不断冒出的汗,衬衫也湿了个透,脸上被热得有些病态的红晕。 一看这症状感觉是有点中暑的前兆了,顾墨打开他后面的背包,里面除了刚开始自己喝了半瓶水,其余几瓶都是满的。 一瓶都没喝,在这炎炎夏日中。 “不热?不渴?不晕?嗯?说话。”顾墨难得的有些生气,他真的觉得顾白真是病大了,连照顾好自己最基本的需求都做不到。 “热...渴...一点晕,我怕喝完了。”顾白支支吾吾的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额头的汗水不断地冒出来,脸也越来越烫。 “喝完了就喝完了,你中暑了怎么办,你也想找个坑躺着吗。”顾墨没好气地说着,打开一瓶水直直地倒在顾白头上。 “闭眼。” 顾白乖乖地闭着眼,任由水冲洗着自己的脑袋。 “和几口水,多喝点,但不要太急。”顾墨直接把水丢给他,继续往前走去。 看着顾墨的背影心底的急躁再一次显现,水一口没喝就想往前追上顾墨。 “别追过来,在你喝完水之前。”顾墨现在是实打实的想要给顾白一个教训,现在自己还没死就这么糟蹋自己,那等自己走了,顾墨觉得就顾白这自理能力多活几年也够呛。 连自己的生存需求都快满足不了了还想着别人的水不够喝,是的,顾墨觉得自己在顾白眼中也算别人。 除自己以外的人皆是“别人”。 顾白现在是又急又躁,却又不得不听顾墨的话,心想快点喝完水追上去。 “慢点喝,喝快了也别来找我。”顾墨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一眼看出顾白的动作。 这下顾白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一边看着顾墨离开的背影,一边听话的慢慢喝着水,眼眶顿时红润。 “哥...哥..哥!”顾白的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嗓子也像是被石子卡住发出沙哑的声音。 顾白不该这么害怕的,他没有迷路,这里也不是荒野,一直往前走就能到公交站,即使没有顾墨,他也能顺利地到达目的地。 可此时的顾白就像是被丢弃在荒野中,就好像地图只捏在顾墨手中,没有他自己就找不到出口。 顾墨听到声音并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着,夜幕快降临,夕阳洒在大地上,他的背影快被吞噬就要消失不见。 做出你的选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再顾虑些无关紧要的事,自己永远放在第一位。 顾墨一直在刺激着顾白做出选择,不能太过于依赖自己,他不想把顾白养废,否则他死不瞑目。 这辈子没什么好在乎的人,不多不少就他一个。 “哥!哥!不要..我...diu丢。”顾白在后面哭得泣不成声,脚下就像是被凝住了一样,没有顾墨的允许他不敢动。 “哥....哥,我错了,我不咬手了,我错了...我改....” 可怜的顾白还不知道哥哥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抛弃自己,只是一遍遍地喊着。 顾墨不想这么做但他又不得不做,顾白太傻,傻到不让他吃点苦头就不会长记性,他要让顾白记住: 永远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别人不管再重要也只能排第二。 就算是自己也要放在“别人”的那一类。 顾墨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顾白那狼狈不堪的模样,抽得上气不接下气,短短几分钟都快哭缺氧了,顾墨觉得自己给顾白定下的目标真是道阻且长。 但没关系,他会把顾白变成正常人的,在他走之前。 现在教训也足够了,至少是让他知道,热了就喝水,再难受也不能伤害自己。 “过来吧。”顾墨朝他挥了挥手。 顾墨觉得顾白是带着风跑过来的,这种速度他只在短跑运动员里见过的。 他忽然想要用手机记录下来,顾白朝自己跑过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尤其是以夕阳违背景,可惜的是还没得及掏出手机记录这一刻,顾白就已经来到他的怀里了。 顾白喘着大气将自己的脑袋埋在顾墨怀里,顾墨怕他给闷死,揪着脑袋让他抬起头来喘口气,结果两个都是倔驴,一个往上拉,一个往下扯,最后双方妥协了,靠在顾墨的肩上喘气。 一条大道,两个相依为命的人。 今天的夕阳很美。 第7章 傻弟弟 顾白就这样靠着顾墨肩上休息,大口喘气。像只快溺死的海鸟终于找到了停岸处。 额头上如豆子般大的汗珠落下来,呼吸频率越来越快,愈加急促,顾墨拍了拍顾白的后背给他顺气。 “下不为例。” 顾白什么都没听清,所有感官都在集中在顾墨的怀里去了,温暖的,炙热的,安全的。 小小的抽泣声被压抑地发出声来,眼泪也止不住,顾墨的肩膀被打湿了一大块。 顾白需要被引导。 “调整呼吸,喘气不要太快,别哭了待会眼睛会肿。”顾墨边说着边给自家便宜弟弟顺气。 “嗯。”听见顾墨的声音,顾白感觉心底的急躁感往下顺了不少,大脑开始调节身体的知觉。 远处的末班车缓缓驶来。 顾墨带着哭得头晕脑胀的弟弟赶上了最后一班车,天色已暗,顾白攥着他手腕死死不放手,不知道哪来的牛劲都让顾墨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捏“报废”。 “放开,捏这个。”顾墨想把捏红的手挣脱出来,给顾白塞了个衣角让他捏。 从小绝对服从自己的顾白,这次破天荒的犹豫了,他不想。 顾墨等了会顾白的状态,还是没有动,以为他没听见又“贴心”地说了一遍。 “放手。”不带一丝语气,没有开心也没有责怪,但他心底还是有些惊喜的,至少顾白好像开始学会反抗了。 顾白的手松了松,没有再捏得那么紧了,只是并没有完全放手,轻轻地环着顾。第一次没有那么听顾墨的话让顾白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顾墨,假装自己没听见的样子。 “哥,有点渴,我想喝水。”顾白一点都不渴,只是拙劣地转移着话题。 “自己想喝就拿,包在你身上问我,这是你带的水,你有权支配它,不用问我。”顾墨没有拆穿他反而顺着他来,正好还可以告诉顾白: 是你的东西不用问别人的意见。 他弟弟太傻了,什么都要问自己,没了顾墨的话就不会行动了,这是让他最头疼的一件事。 “好。” 顾墨紧闭双眼,无奈地抬头小憩,太头疼了,教顾白真的太头疼了。 明明在学校的所有成绩都是A的,怎么就在这自理能力这一块这么差呢。 “顾白,下雨了记得回家,渴了就喝水,累了就睡觉,''寂寞''了就找个好一点alpha陪你。”顾墨双手抱臂靠在背椅上闲散地说着,车程很长总别浪费时间了,他的人生进入了倒计时,每一秒都很重要。 顾白专心地听着,很认真地记下顾墨说的话,只是最后一点不是很认同顾墨的观点。 “为什么不能找你。” 车辆已经驶入城区,车窗外的烟火照在他的脸庞,有种人间烟火味的感觉,是一家人出去吃完饭回家的样子,是他们所向往的日子。 “我总不可能一直都陪在你身边,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就算是夫妻,就算是家人也不能,人是个个体,或长或短总要一个人出去打拼。” “你的身边看见过谁一直陪在谁的身边了吗,没有吧。” 顾白低着头安静地听着,眉眼压得很低,头上那一小撮呆毛好似也失去了生机。 顾白沉默了很久,久到顾墨以为他都睡着了: “哥,人长大了都这样吗,怎么才能让一个人永远陪着另外一个人呢。” “是,人长大了都这样,没有办法,除了钱。” “顾白,你以后要好好挣钱,你有了钱,其他的都是小事,想做的事情可以做,想玩就玩,你的人生以后再也没有''闹钟'',想留在身边的人也能留得下。” 这个思想贯穿顾墨整个人生,钱对顾墨来说是除了命最重要的了,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 他知道顾白很听他话,只要自己说钱很重要,要他努力搞钱,以顾白在学业上这么优秀的表现,之后有自己的一番成就应该不难。 只要有钱有势,顾白以后的人生不会再有坎坷。 “你呢?我给你钱,你留着。”顾白猛地抬头望着顾墨,眼睛里面像是有星星一般,明亮又真挚。 “会,我喜欢钱,你要留住我的话,你以后要挣很多钱。”顾墨骗起人来一点都不心虚,游刃有余,就他那个命能活到顾白挣第一分钱都够呛。 “顾白,我要你以后有权有势,没人再能欺负你我。”顾墨拉着顾白的手用以前从未有过的严肃的神情。 顾白被这一通话说得有些楞住了,以前顾墨从不干涉自己的行为,不管自己的成绩,也不管以后的生存。但都没关系,既然现在顾墨让自己努力挣钱,拿自己就不能辜负顾墨的期望,否则以后顾墨就走了。 顾白暗暗发誓一定要做顾墨口中说的那个有权有势的人,带着顾墨一起。 “终点站到,后面那两个小伙子还下车了哦。” 中年司机一手捶着后背那酸劳的腰椎,一手拨着电话给家人保平安,给家人打电话的笑容压都压不住,看见亲人的那一刻是那个中年beta最辛福的时刻。 一天劳累的工作终于结束,为了那碎银三两。 下了车,看见街道繁荣街道,顾墨主动拉起了顾白的手。 他承认,他害怕这种环境。 很早以前顾墨就辍学了,整日被关在楼阁里被顾永志当“小白鼠”,只为了满足顾永志的执念,成为更优秀的人,成为一个3s的alpha。 无能的父母总是痴心妄想地想让孩子来继承自己未完成的梦。 只是顾墨觉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果不其然,顾永志再怎么拿他做实验,后颈都快打成个骷髅了,现在还是一个有基因缺陷的alpha,顾墨感觉到可笑。 顾白害怕没有人的地方,而顾墨害怕人很多的地方,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早有准备把背包里面的口罩拿出来给顾墨戴着,虽然年龄相仿,但身为alpha的顾墨还是要比他高出半个头来,这一次顾白踮起脚来给顾墨戴上。 他哥脸上有块烧伤的疤,顾墨觉得很丑,可顾白一点都不觉得,没有虚假的安慰,只是由衷的觉得好看,奈何顾墨不喜欢,顾白说再多遍也没用。 顾墨为了掩盖伤疤,经常带口罩,头发也留长了,可市面上的口罩带着一点也不舒服还经常磨耳朵,顾白回家看着顾墨耳后一片红肿心就像被撕裂开一样难受。 他不想顾墨每天为了掩盖伤疤戴口罩,但如果顾墨一定要戴的话,他要给顾墨用世上最好的口罩。 所以这个口罩是顾白自己做的,很透气也很好看,下面顾白还写着“长生”二字。 想让哥哥永远幸福地活下去是顾白的执念。 背包里有很多,家里的某个角落还有更多的。 顾白给顾墨带好口罩拉着他往家的地方走。 “哥,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就到我们的家了。” 顾墨把头压地很低,由顾白在前面开道。顾白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劲,牵着他往前走,好像他能够一直拉着自己走。 有了口罩的加持以及周围有熟悉的人,顾墨也逐渐适应了人群,他好久没走出来过了,路边摊贩的烟火气,三两人结伴出行,有朋友,有伴侣,有家人。 忙绿半天还没吃饭早已饥肠辘辘,可是顾白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他担心顾墨不适应,所以顾白的脚步并没有停留,一心想着快点带顾墨离开这个让他不适应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吃点东西点回去吧。”闷闷地声音从口罩中传来。 诚然,顾墨是不适应的,但是他必须做出改变。 为顾白,他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带给顾白。 为自己,他想换种方式活活,不要再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心里向往着烟火却从不敢接触,只敢在角落一隅窥视着别人的幸福。 他害怕这种氛围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 他们好幸福。 顾墨能接受世上一切恐怖的东西,他不怕评分最高的恐怖片,不怕杀猪宰牛,不怕血腥,不怕人情冷暖,顾墨觉得自己从小的共情能力特别低,无法体谅弱小,也感受不到他们的害怕。 可幸福是真的,他真的能微弱的感受到,他无法准确地描述幸福具体是什么,以前觉得让自己不要被关在阁楼里是幸福,现在顾墨的幸福变成活得久一点就是幸福。 别人愈加幸福更能衬托出自己的可笑。 越在人群里越是孤独,顾墨真的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途径可以获得幸福,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开心,明明周围建筑也就一般,没有5A级风景名胜,吃得也一般,路面还有一些吃完串串的签字丢在地上。 这个地方像是有一种魔力,小摊子散出来的烟火就像是一种魔法,让每个人来到这里都是面带笑容,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跟随着既然来都来了的原则以及反正也活不久了的心态,顾墨这一次选择了停留。 人很可悲,总在最后生命的末点才敢开始做自己不敢做的事,完成未完成的梦,哪怕不能实现。 停一下吧,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窥视他人的幸福。 第8章 一起睡觉 顾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他哥对这种环境极为不适,为什么这么反常地提出要在这里吃饭。 从顾永志的事情,到为自己包扎伤口,再到现在,顾墨把从前从未做过的事情在这一段时间内都做了。 一种不安在酝酿。 “走吧,旁边这家好像还不错。”这是顾墨很小的时候和妈妈一起出来吃过的,味道很好,顾墨以为自己忘了,可没想到自己记忆力这么好。 顾白也记得这家店,这家有他们为数不多还算美好的回忆。 “老板,来两碗原味馄饨。” 顾墨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馄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小心翼翼的吃着第一口。 普普通通的馄饨,本应该不会掀起什么波浪的。 “来,妈今天发工资了,带你俩来吃最好吃的馄饨。”李云满脸笑容可还是盖不住脸上的苍老,她40岁。 他在结婚照中见过李云的样子,明媚大气,端庄自信,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是他的母亲,是和现在的李云是个反义词。 如今的李云俨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再也不见当初的风采。 那是个冬天,热乎乎还冒着气的馄饨简直对他们毫无招架之力,刚端上桌子就忍不住开吃。 三个人,两碗馄饨,整整齐齐地摆在两兄弟面前,李云面前是空的。 “妈妈,你怎么不吃。”顾白呆呆地看着李云,有些不理解她的做法,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吃上一个热呼的馄饨呢。 “你们吃,妈不饿,我带你们来之前就吃过了。” 李云后面有人过来过去,把板凳往前移了移,两只手被冷风吹得红肿,不自觉的双手交叉放在袖子里软和软和。 妈不饿,你们吃。 顾墨特别讨厌这句话,没有之一。 明明很饿,明明很冷,为什么不对自己好点,用牺牲自己来“补全”孩子,这种方法真的对吗? 顾墨不觉得,他觉得李云有病,一个只会对孩子好而不会对自己好的病,且病得很重。 就像他之前在话本里读到的,一个母亲本来很喜欢吃鱼,可是为了她的孩子能多吃一点鱼,于是骗孩子说妈妈不喜欢吃鱼,最后再临终时刻,他的母亲告诉他,她喜欢吃鱼,只是为了你才不吃的。 一个非常优秀的母亲,为了孩子就能牺牲一切,看似这个母亲为了孩子做了许多事,诚然她是爱孩子的,只是这种爱太过于沉重。 这种爱需要孩子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是一种愧欠,她的孩子将会一辈子记住这种感觉。 愧欠大过于母爱。 李云唯一和这位母亲的区别是,李云到死也不会说出自己喜欢吃鱼。 就如同她现在说自己不喜欢吃馄饨一样的肯定。 “妈,别装了,你不吃那我也不吃。”顾墨才不要李云变成像“不喜欢吃鱼的母亲”一样,他想要李云过得好一点,哪怕一点也好。 听见顾墨的话,顾白也立马放下筷子,擦干净嘴巴趴在顾墨的腿上取暖。 “哎呀,都说了我吃过了,再吃就撑了。”李云装作自己吃得太撑的样子,还拍了拍肚子,只是手上的疮太过于显眼,脸庞过于消瘦。 没人会信这种话,自然也骗不了顾墨,顾墨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弱小的馄饨根本抵不过多长时间,眼看着热腾腾的馄饨就要快坚持不住了,李云终于是败下阵来。 “好好好,我也吃,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李云把两碗馄饨倒在一个碗里搅和搅和,看起来就像又是一碗新的馄饨,拿着筷子。 顾墨一口,顾白一口,自己一口。 顾墨一口,顾白一口,自己一口。 顾墨一口,顾白一口。 顾墨一口,顾白一口。 顾墨一口,顾白一口。 “优秀”的母亲还是没舍得多给自己吃几口,在顾墨发现不对正想反驳的时候,李云及时给顾墨塞了个大大的馄饨堵住他的嘴。 “你又这样,你少吃了。”顾墨气不过,鼓着个大大的腮帮子,还嚼着没吃完的馄饨。 “好了好了,知道了,下次妈多吃点补回来就是了。” 这下李云硬气了,因为馄饨已经被吃完了,也不用担心顾墨赌气不吃。 好了好了,知道了,下次妈多吃点补回来就是了 顾墨脑中回荡着这句话,炎炎夏日早已不再寒冷,可想起这句话时顾墨感觉自己身处寒冰之中,一片凄冷。 李云之后突发疾病,没有下次了,也补不回来了。 下次,一个最虚无缥缈的词。 下次,有空再见面。 下次,我们再约出来一起玩。 下次,我们再.... 顾墨强制让自己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看向顾白。 “顾白,以后我们想做什么就说出来,不要再等下次了。” 顾白刚开始还不太懂顾墨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可慢慢地随着馄饨变得“酸涩”,顾白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一口馄饨一口泪,就这么吃着。 “那,哥,我们有空去游乐园吧。”顾白强忍着鼻尖的酸涩说着。 “好,我们有空就去。” 不会等下一次。 人死了,尸体抛了。 然后呢? 顾墨他自己该怎么办,未成年的刑法能少判点吗,不对,先活到那时候再说吧。 抛完尸了两人回到家,各自坐在沙发的两侧。 灯没开,因为欠费了。 一阵压抑,一阵沉默。 顾墨开始头疼,这种奇怪的氛围又开始了。 此刻老式别墅的光亮除了月光。还有顾永志的手机。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着,从他们进门没多久就开始了。 —铃—铃— 手机不断有人打电话过来,像是找不到人了很着急,电话号码是一串陌生的数字,顾墨不认识。 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最后坚持不懈的人终于放弃了。手机此刻又恢复了平静。 顾墨有些惊讶,除了自己和顾白,在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记得顾永志这种人。 顾永志在10年前就被众叛亲离,曾经顾家还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惜生出来个“败家子”,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以一己之力拉低了不少顾家的股市。 所有人都觉得他败家,可他不觉得,架空顾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开了个私人的实验室,当家主母一怒之下把他给逐出家门。 要知道往往能称得上是一个大家族的名号,这个“大”不只只是财大势力大,还是这个家族大,当一个人不再为柴米油盐姜醋茶而担忧的时候,一种**就悄然诞生了。 顾家一个当家的就有好几个老婆,这还不包括在外面养的小情人,一生二,二生三,这个顾家也就从物理意义上的大了起来。 所以逐出一个不孝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有更优秀更听话的人来替代他的位置。 以为自己不可一世,在他人眼中也就是块不经意会绊倒的小石子,扫掉就好了。 顾永志从顾家消失了,没人记得他。 所以当顾墨看见有人还给顾永志打电话不免有些惊讶。 等了半小时后手机还是没动静,顾墨觉得那个人应该不会再打过来了。 他会不会报警 顾白会不会被自己连累 算了,先睡觉吧,今天好累。 顾墨不再多想,与其想自己的下场,不如去码头整点薯条。 最好有番茄酱。 “哥。” 顾白几乎是在自己刚起身的时候说的,室内光线这么暗还能察觉出别人的动作,顾墨觉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天赋,自己的动作被顾白看得一清二楚。 “嗯,我明天交电费,先睡觉吧,时间不早了。”顾墨以为顾白只是想提醒自己该教电费了,于是继续向楼上走去。 关门。 顾白在楼下看着顾墨就这么关上了卧室的门,他不想一个人睡觉,太冷了。 虽然说这是在夏日,可是顾白就是感觉冷,从骨头里的冷。 可顾墨是暖的,小的时候没心没肺就喜欢往顾墨身上蹭,那时候的他就发下只要靠近顾墨自己就不再怕冷,年龄小可以为所欲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直到顾墨分化出alpha,顾白分化成omega,兄弟两开始变得有些疏离。 一直维持到现在这幅样子。 疏离的,敬畏的哥哥,顾白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种关系,不亲不离,不近不远,一种微妙的感觉。 时间是个怪东西,他能让曾经亲密的人变了样。 或许长大就是这样的吧,顾白想着。但如果可以,他不想长大。 顾白回到卧室,打开备用的小夜灯,从衣柜的某个角落抽出了一个日记本,这里记载着他所有的事情。 顾白很早就意识到自己有时会忘掉一些事情,其中不免有和顾墨一起相处的时光,顾白不想忘记,所以他要把这些记忆写下来。 他不想忘也不能忘。 星际2015年8月, 最近几天我发现哥哥有些反常,他会给我包扎伤口,带我去吃馄饨,目前我还不明白哥哥突然改变的原因,可我是开心的,哥哥终于不想之前的那样对我爱答不理,他会开始努力回应我。 他还答应了有空会带我去游乐园玩,等这段时间安稳了,我们就往南走。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顾永志晚上的电话一直响,我担心明天有警察会来,我得提前起床,我说过会帮顾墨。 承认自己杀了顾永志,不能让顾墨失望。 最后,希望明天有个好天气。 顾白合上笔记本重新塞进那个角落。 关上灯,闭眼睡觉。 哥,晚安。 第9章 梦游(酱酱酿酿) 顾墨还没有睡,他在等。 ——砰—— 一阵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顾墨转头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半。 每次都是这个时间点顾墨都能听见门外有这一阵声响,以前顾墨总是不敢去开门看,他怕是顾永志在门外拿着注射器又要给他注射什么东西。 可是顾永志已经死了,他亲手埋的。 顾墨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才不会相信顾永志会变成鬼来找他。 得了绝症的人往往会变得比之前要勇敢些,这是顾墨这些日子里总结出来的。 门外是什么?不知道。 那就去看看吧,是人是鬼都去看看吧,不然以后都没机会了,不要把疑问带到坟墓里去。 顾墨深吸一口气,放在门把手的慢慢转动着。 门刚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顾墨就感觉外面有一股力,随着门的打开,一个靠着门睡觉的人滑了下来。 看着顾白蜷缩在地上,已经是处于熟睡的状态了,双手抱臂蜷缩着,一种不太安稳的姿势睡觉。 月光像一层薄薄的银纱,轻轻落在他身上。omega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月色下更显剔透,近乎半透明,仿佛一尊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几缕柔软的发丝贴在光洁的额角,随着他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 omega微微侧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像蝶翼般安静。唇瓣的颜色很淡,带着一点天生的粉,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顾白在梦游,原来以前的声音都是顾白发出来的,顾墨有些好奇梦游的路线这么固定吗,每次都来自己这。 顾墨本想把躺在地上的人扶起来,昼夜温差大地板很凉。可当他触碰到顾白的那一刻,顾墨愣住了。 他好像闻到了顾白的信息素——雪松味。 顾墨能够确定他刚刚闻到了不过这种信息素转瞬即逝,到时有些怀疑自己了。他明白他自己是个有缺陷的alpha,omega闻不出他的信息素,他也闻不见omega的信息素,顾墨很像个beta,但检测报告又在无时无刻地提醒他。 你是个alpha,一个有缺陷的alpha。 所以当顾墨在那一刹那闻到顾白的信息素无疑是兴奋,他似乎和其他正常的alpha是一样的。 顾白顺着他的手往上环住顾墨的脖子,嘴里呓语着什么,顾墨听不清楚。 因为听不清楚,所以顾墨只能猜他的弟弟在说什么。 看着顾白双手牢牢地将自己包住,脑袋还止不住地往自己怀里赛,热气喷塞在顾墨的胸口上,有点痒。顾墨猜顾白肯定是觉得冷了,不然怎么顾白怎么一直往自己这边蹭,他又没有□□素,也吸引不了顾白主动往自己这边靠。 顾墨的解释很自洽,“很合理”地解释了顾白的行为。 “知道你冷了,但能不能别蹭了,你哥我没有信息素。”顾墨实在受不了了,顾白从先前老实地包住顾墨,到后面一点一点蹭向顾墨的腺体。 那里只是腺体,没有任何信息素,顾墨不明白那里有什么好好奇的。 “ge....哥...”顾墨听见了,顾白在叫自己。看他的状态不像是清醒的样子,应该还在做梦中。听说还在梦游的人不能被外界突然打断,否则会影响大脑的发育。 “嗯,哥在。”顾墨顺着他的话来,只希望他的弟弟别再变傻了,已经够傻了。 即使顾白是在联邦学校中无一门成绩低于A的“六边形战士”。 听见顾墨的回应,顾白的反应更加激烈,他已经不记得了从前多少个日夜自己从未被回应。 “哥...哥...” “嗯,嗯,你哥在呢。” 顾白不断地寻求温暖,寻求回应,顾墨也耐心地一一回应,因为只要有一次顾墨没回答,顾白的手就愈发不老实,对自己动手动脚,还总是往顾墨敏感的地方摸索。 很痒,顾墨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 为了制止顾白这不老实的动作,也是为了能让自己早点睡觉,顾墨打算慢慢地把顾白扶进他的卧室。 刚开始的顾白还是很听话,给摸给碰,可就当顾白意识到顾墨要把他“丢到门外”,正要把顾白送出顾墨卧室门时。 顾白突然就不动了,用力抱住顾墨的脖子,怎么也不肯走出去,仿佛门外是万丈深渊,他只能牢牢抓住他的救命稻草。 “哥...不..不要,我错了,不要。” 顾白一句一句的求饶倒是把顾墨给整糊涂了,明明顾白什么也没做错,就慌着说自己错了,这在走向社会后会吃大亏的。 “错了?错哪了?” 顾墨打算一点一点地引导顾白,告诉他没有做错事情就别说自己错了。 “en..嗯,错了,我错了..ge....哥,别...。” 还在睡梦中的顾白慌着认错,不清醒的大闹此刻没办法思考自己哪错了。 但大脑明白,只要顾墨说自己错了拿就是错了,不需要思考,不会反驳,只需执行。 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顾墨感觉自己也是傻了,还妄想和正在梦游的人讲道理。既然顾白表现得这么强烈,那就让他留在这吧,反正顾墨的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顾墨走回卧室坐在床边,朝顾白挥挥手“过来,穿件衣服再睡。” 顾白还没把顾墨的话听完就三两下小跑着往顾墨怀里走去。 “把脖子抬起来。” 顾白没有任何思考,乖顺地把头抬起,梦游的时候是这样,清醒时亦是如此,亘古不变。 一双温暖的双手附上顾白白皙的脖颈,把顾白锁骨处的那两颗扣子一一扣上,顾墨的手离顾白喉咙很近。 顾墨感受到了对面人的吞咽。 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吃这么香。 房间温度调得很低,但顾墨就是喜欢这种盖着棉被睡觉的感觉。看着他弟穿着一条短裤,为了不让顾白受凉,顾墨打算再给顾白穿一条长的睡裤。 不然明天顾白感冒了,他还得照顾弟弟,他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了。 从父亲那里学到万事万物皆为利己,从母亲那里学到无论何时何地以家庭为重。 顾墨很讨厌他的父母,但很无奈的是即便孩子再怎么讨厌,你也终究残留着他们的影子。 顾墨受着顾永志的影响,一边想不管这个弟弟,除非对自己有用,又受着李云的摆动,一边琢磨要照顾顾白。 他分不清是他是父母残留的影子,还是他本来就如此矛盾。 他看不懂自己,但也无需看懂了,时日不多,得过且过。 “把腿抬起来,顾白。” 顾墨找了件新的睡裤,拉着顾白的脚踝给他穿上。 纤细的,冰凉的。 还好顾墨打算给顾白加件裤子,不然明天肯定着凉。 被人牵住敏感部位的顾白有些不适应,但是他感受到了此刻面前的人是谁,乖乖地一动不动,任人摆弄。 但身体还是会随着顾墨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顾墨为了不惊扰正在梦游的顾白,所有的动作都很轻柔,但不免还是会有些肢体接触,不小心碰到顾白了,顾墨总能发现顾白附近的肌肉会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这就是痒痒肉吗,顾墨想着。 穿戴整齐准备入睡,顾墨把顾白躺在床上,刚给他盖上被子,顾白就把头埋在被子里,就好像是他很喜欢这一套平平无奇的被子,亦或是喜欢它残留着某个人的味道。 “把头伸出来,别蒙在被子里。” 不轻不重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顾白迅速地将脑袋探了出来,还带着点委屈的语气呓语着几声。 顾墨很好奇顾白这么听话,怕不是真的被下了什么蛊,这太不正常了,但细想一下,确实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毕竟在这个家里就没有什么正常人。 正常人在他们家是稀缺物种。 “顾白。”顾墨无所事事地喊着顾白的名字,没有目的,只是觉得无聊。 “en..m.....嗯。”话都说不清的顾白听见顾墨的声音还是本能地回应着。 顾墨喊了很多次,次次有回应,只是他感觉顾白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物理意义上的近。 走了个神,顾白已经慢慢地挪到了自己身旁,头靠在自己肩上安稳地睡着。时不时地还蹭着顾墨那没有丝毫信息素的腺体,但很快就被顾墨制止住了。 “别乱动,再动就滚出去。”顾墨不喜欢有人蹭着他最为敏感的部位。 怀中的人很快就不动了,像是有意地克制住。 顾墨闭上眼,终于睡意来袭,正准备进入梦乡的顾墨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心里慌慌的,不太平稳。 直到转头一看顾白那已经憋到通红的脸,顾墨呆住了。 “我去!我是叫你别动,不是叫你憋气。”顾墨少见的情绪浮动这么大,要不是自己感觉心慌慌的,顾白怕不是就这么过去了吧。 “呼吸,呼吸!” 顾墨抬着顾白的头,掐着人中。 顾白被迫仰着头,脖颈绷出一道脆弱又诱人的弧线。 omega本就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熟透了的桃子,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甚至连眼尾都染上了一层醉人的绯红。 顾白慢慢睁开眼,但顾墨很快就意识到顾白并没有真正醒过来,只是空洞地睁着眼睛。 因为缺氧,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急促的喘息被死死堵在喉咙里,让那抹红色显得更加浓烈。 “顾白,听我的话,慢慢调整呼吸,你可以动了。”情绪不再浮动慢慢归于平静,熟悉而沉稳的嗓音再度传过来。 怀中的人努力的调整呼吸,很快也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只是眼尾还是带着一层淡淡的绯色。 “好,顾白你做得很好,现在把眼睛闭上,带着呼吸睡觉。” 顾墨着重强调了''呼吸''这个词,以顾白这可怕的执行能力,他真的怕明天旁边就躺着个尸体,到时候自己百口莫辩。 整理完这一切的顾墨终于能好好地睡觉了,下次再也不能放顾白进来了,简直就是灾难现场。 伴随着身旁稳步地呼吸声,顾墨再也抵不住睡意。 算了,明天再把顾白赶出去吧。 第11章 我不傻,也别把我当小孩 虽然顾墨很急,但他也明白有些时候不能操之过急,要想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得温水煮青蛙。 “行了,收拾下你的行李,我们明天要去上学了。”顾墨心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也就没有再说顾白了,拿起一张纸让顾白自己擦擦鼻涕。 “我们?哥,你也要去吗。” 顾白从未料想到有一天顾墨会和自己一起去上学,自从他有记忆时顾墨就很少上学了,一直呆在家里不愿出门,到最后彻底辍学。 虽然很早就辍学了,但顾墨的学习从未停止,他读书,读电视,会看顾白的课本,用尽一切努力打破顾永志给他设下的牢笼,竭尽全力获得知识,曾经的他以为还有时间去好好地看世界。 顾白只以为顾墨是不愿出门,他不知道的是顾墨不是不愿,是不能。 他出不去,他被困在这角落一隅,每当顾墨提议想出去读书时,顾永志总会加倍的用注射器打进他的腺体。 “你出去就是给我丢脸。” 一针又一针的液体流进顾墨的身体里,血液,骨髓。久而久之他也不说了,也不出去了,待在他的卧室里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顾白不知道顾墨的这些事,就算问了顾墨也不会说。顾墨不说他就不问,一种微妙的边界。 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顾墨以前很讨厌顾白,凭什么他能出去好好读书,凭什么他能有自由,自己要被困在这里。 凭什么 这三个字曾经不断地游荡在自己的头脑中,后来也明白了哪有什么凭什么,无非是自己是个“劣等”alpha,自然是比不过生下来就是与众不同的3Somega的。 他应该明白的,也必须明白的。 人生下来就分为三六九等,所谓人人平等只是喊喊口号罢了,谁信谁输。 越是高等的人得到的待遇越是不同。 同在屋檐下,他怎么能不比较,顾墨自认为他不是什么翩翩公子,也心怀不了天下,自然做不了宽容大方的人。 可他那傻乎乎的弟弟好像天生就缺根筋似的,每次放完学回来就偷偷给自己带好吃的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吃。 有一次他还记得自己腺体实在是疼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躲在被子里忍住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他太疼了,忍了很久还是有几声发了出来。 过不了多久门外就想起敲门声,小小的顾白右手拿着热水,左手拿着止疼药就这么端在顾墨面前。 顾墨感觉有些好笑,他知道他的哥哥很讨厌他吗,热脸贴冷屁股。 把顾白手上的药吃了后一把把门关住,一声道谢也没有,他以为这就是表明了自己不待见顾白的明显的表现。 结果他的傻弟弟还因为顾墨吃了自己送的药而沾沾自喜,之后还更加殷勤地出现在顾墨的视线里。 果然和这种“傻人”置气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顾墨也不再把气撒在顾白身上,要怪就只能怪顾永志这个老东西,怪不了别人。 “对,我也要去。把东西收拾好别去迟了。” “好。”顾白乖乖的点头。 “还有,记得多带点抑制剂。” 抑制剂当然对顾墨没用,顾墨没有信息素。这是为了给顾白准备的,昨晚虽然只是闻到了一刹那,但还是以备后患。 顾白可能快到易感期了。 一阵眩晕感向顾墨袭来,慌乱地跑向厕所。 顾墨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个陀螺似的被抽着打转。 冰冷的瓷砖硌着他的膝盖,他死死抵着门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门缝里。 剧痛毫无预兆地袭来,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铁丝,狠狠捅进他后颈的腺体。他闷哼一声,赶紧咬住自己的小臂,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没让那声脆弱的呻吟泄露出去。 “哥,你怎么了?”顾白焦急地在门外敲着门,恨不得夺门而入去查看顾墨的状态。可又怕被顾墨说,左右不是的顾白无助地站在门外。 他听说omega的信息素能很好的缓解急躁的alpha,于是他靠着门外生疏的释放着omega的安抚信息素。 本对信息素不敏感的顾墨此刻却闻到了顾白雪松的信息素,淡淡的,对顾墨没什么引诱的意味,只是默默安抚着顾墨躁动的情绪。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支医生给的备用抑制剂,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 顾墨早有准备,可当疼痛来临的此刻当真是生不如死。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他眼前一黑,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哥!说句话。门外的顾白越来越急躁,就连自己散发的安抚信息素此刻都同它主人一样带着不安。 顾墨张了张嘴,想回复一句“我没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剧痛再次袭来,他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膝盖,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不怕疼,也不怕死,只是怕就这么离开了世界。 活到最后,受尽苦楚,一事无成。 门外的omega此刻绷紧的弦彻底断了,发了疯似的用手捶着厕所的门,暴力拆卸着。 一股股温热的血从顾白手中留下,可面前的人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反而更加地狠戾。 门把手被顾白三两下破坏掉,一脚把门给踹开。 顾墨本想开口阻止,奈何心肺的撕裂感扯得他说不出一句话。 “哥!”看着顾墨蜷缩在洗手台边,全身抽搐着,额头止不住地冒出虚汗。 顾白被吓惨了,慌乱地跑向顾墨,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怎么才能让顾墨好受些。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哭了,他明白了,哭是没用的,是弱者才有的行为。 “安静,让我靠着会。” 沙哑的声音从顾墨虚弱地嗓音中传来,声音不大但是能让顾白很快地安静下来。 只要有这熟悉的声音在,即便刀山火海顾白也能心安。 顾墨把头靠在顾白的肩上,手虚搭在顾白的脖颈。 太瘦了,顾白,膈得顾墨不是很舒服。 “哥,你生病了吗。”顾白小心翼翼地对着身下的人说,像是生怕吵到谁。 过了很久顾墨都没说话,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安静的靠在顾白身上。 疼痛感开始慢慢衰减,可顾白身上的安抚信息素却只增不减。 omega的安抚信息素自然是好东西,可是越好的东西就越难得,一段时间释放信息素确实是没问题的,只是顾白从门外焦躁不安到暴力拆卸来到自己身边,这段时间可不算少了,而顾白却从未停止,愈发强烈的释放安抚信息素。 “行了,收着点,我好了。” 浓厚的雪松味的信息素很快就淡下去,却还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气息一直不肯离去,默默守护在顾墨身旁。 顾墨还是察觉到了,他有些欣慰顾白终没有完全听自己的话了,他慢慢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是自己的傀儡,说一不二,指哪打哪。 很舒服,顾墨靠在他的胸前,仿佛他也能偶尔依靠一下他那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刚才的处事能力也很好,虽然还是慌张,但最终采取的手段很果敢也很有效。 omega在慌乱中释放的安抚信息素通常是不稳定,效果很差。可刚刚顾白的表现却丝毫没有缺点,释放的信息素也是极其优质稳定的。 这要是放在战场上说不定又是救了谁的性命,有这种稳定优质的安抚信息素,顾白未来的日子不会太难走。 或许他可以选择在某些时刻稍微示弱,这样反而比自己苦口婆心地说教要好得多,顾墨心里这么想着。 顾白不是他哥心中的蛔虫,不知道顾墨在想着什么,只是无比后怕,怕顾墨死了,怕他走了留自己一人苟活于世。 “哥,你生病了吗。” 重复的话再一次被提起,看着这种场面顾白怎么可能不知道顾墨的身体出现问题了。 但他想顾墨亲口告诉自己。 亲口说的和自己猜出来总归是不一样的。 “嗯。” 顾墨没有否认,不是他不想掩饰,而是如果自己已经发病的样子被顾白看见,还在说着自己没病。 不是顾白傻逼就是自己傻逼。 “什么病。” 以为顾白说起自己的病又会变得慌张,变得惶恐不安,可顾白的声音是平静的,只是最后的尾音带着点颤抖。 顾墨没在意。 “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之前的小感冒没怎么注意,结果发炎了,拖着拖着就变成这样了。” 顾墨说着说着自己都不信,但没关系,现在的顾白还没长脑,这种话还是会信自己的。要是以后发现自己骗了他就被发现吧,反正自己也不在了。 “哥,你觉得我傻吗。” 顾白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顾墨都快听不清了,但前者好似故意似的凑到顾墨耳边轻轻说着。 声音不大,但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温和安稳的雪松信息素变成了一条条散发着寒气的丝线缠绕着顾墨,不留顾墨一丝空白。 缠着他的每一寸地方,牢牢地捍卫领地。 顾墨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冷意,绷紧身体,寻思着洗手间也没安空调啊,怎么突然变冷了。 凉飕飕的,让人直打寒颤。 第12章 喜欢你的信息素 “不傻,挺好的。”顾墨还在踢皮球,事到如今还是不想把自己短命的事实告诉顾白。 告诉他又能怎么样的,顾白又能为自己做什么呢,顾白什么也做不了,也帮不了自己,他只会着急难受。 那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呢,没意义,没有任何意义。长痛还是短痛哪个更好,顾墨还是知道的。 顾墨始终觉得自己和顾白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他们始终是个独立的个体,总是要分道扬镳的。 既然要分开就不要留恋太多,告诉顾白自己活不久的事实,只会像个钝刀子磨肉一样,你不知道明天等待的是否是一具尸体还是温暖的臂弯。 “好,我相信哥,哥只是感冒发炎了。” 拙劣的谎言依旧有人选择相信。 “哥,你的药呢。”顾白凑到顾墨的耳旁说着,双手慢慢收紧环着顾墨,力道不轻不重,想要用力却怕身下的人受伤。 顾白向下靠得太近了,鼻尖散发的热气不断拍打在顾墨耳旁。 一次,两次,热气拍打着顾墨的耳朵。只是一个简单的呼吸声,却在alpha的耳中不断放大,好吵,好痒。 耳朵慢慢变红,被温热的气体显出一层淡红色,痒得顾墨实在受不了,侧头躲过顾白的位置。 “嗯,刚刚已经用了,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顾墨就这么躺在顾白怀里,画面有些不太美好,一个alpha现在正蜷缩在omega的怀里。 舒服,舒服到顾墨就想这么躺着,一直躺到自己的死期来临。 温和的雪松味久久不肯离去,长久留存在顾墨的鼻尖。 顾墨头一次心生堕落的想法,就这样吧,躺着别起来了,现在才猛然发现躺平原来是这么舒服的,自己养的傻弟弟终于可以让自己依靠一会儿了。 人在温暖安逸的环境中最是容易滋养幻想,此刻的顾墨就在幻想中。 他想顾白以后会是什么样的,长大成人后会是什么样的人,会变厉害吗,会有人喜欢他吗。 顾墨感觉自己的想象力欠佳,他想象不出来以后的顾白是什么样的,很想看看,可惜自己没机会。 曾经作为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现如今却在妄想自己死后变成鬼了是不是就能来看他那个傻弟弟了。 “顾白,早点长大。”话说得很小,小到即使两个人离的很近,还是很难听清楚。 顾墨给自己买了一笔保险,金额说不上多么大,但足以在市中区买上一个尚好的房子。 受益人写的顾白。 早点长大,长大了你就有属于你自己的家,不用寄人篱下,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顾墨能为顾白做的也很少,少到只有一套房子,那套房子是他唯一能给顾白留的底气。 混得好的话,偶尔回来看看这套房子,也就当纪念纪念他这个短命的哥。 混得差那就回来,他给顾白买的房期终身有效。 无论哪种顾白都至少有一个稳固的家。下雨了他找得到回家的路。 omega的听力或许算不上多好,但面对的人不一样,身心的感受自然也不同。有的omega在面对特殊的人的时候,他们会放大外界的触感,变得格外敏感。 正如他们此刻。 顾白就算没听清楚,看只要看着顾墨唇齿的开合,大脑自然而然地会脑补出他的话。 浑然天成,没人教他。 “嗯。”顾白听到了。 他在回应着。 顾墨没注意顾白的状态,怀里的温度让他留恋,大脑不想思考。 他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天黑了下来。 这种状况在他们身上经常发生,有时候两个人待在一起就是容易忽视时间的流逝,稍不注意半天都过完了。 虽然顾墨还是不想起来,但是也没办法,必须要起来收拾明天去学校的行李。 “我休息好了,起来收拾下明天开学的行李吧。” 顾墨终于舍得起来了,他不是一个喜欢依靠别人的人,从小顾墨给自己灌输的思想就是你永远只能依靠自己,出自己以为的任何人都不可靠。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但今天的顾墨发现他的确有些不一样了,没有谁能一直强大下去,再优秀的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顾墨想,偶尔依靠一下别人应该也没什么吧。 算了,死者为大,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顾墨起身离开,看着顾白还保持着那个半跪着环住自己的姿势,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咳,起来了,顾白。”顾白催促着他,现在才发现顾白是半跪着让自己靠着的。 也不知道跪这么久膝盖有没有伤到。 没等顾墨细想,一个动做止住了顾墨的思考。 “好。” 顾白起身抱住了顾墨,其实从起身到拥抱这个动作并不迅速,相反,他是缓慢的。 他留给了顾墨思考要不要把他推开的时间。 顾白抱住顾墨的力气不大,轻轻的,虚搭在他的肩上。只要顾墨不愿,用不了什么力气就能推开。 可顾墨没有动作,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 “我腿麻了,哥,你让我靠会儿呗。” 不知道是不是顾墨的错觉,他好像听到顾白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哭腔,但之后又很快地调整好了。 顾墨低下头像看顾白的样子,可顾白没有给他机会,头严严实实的埋在顾墨的肩上。 “好了,腿不麻了。收拾行李去了。” 顾白起身很决绝,没有再多余地靠在顾墨身上赖着不走,脸上带着笑走上楼。 “哥,我的东西有点多,我得快点了。” 挥挥手头也不会的走了。 哥说过他不喜欢他哭,哭是懦弱的表现,他以后会成为很优秀的人,首先摒弃的就是无能的哭泣。 但他真的快忍不住了,他感受到了顾墨也许会在某一天离开自己,他不傻,他感受得到。 我得快点走,不能把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展现在哥的面前。 顾墨看着他走这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他。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肩。 一摊湿湿的液体打湿了他的衣服。 顾墨看着它似水也似眼泪。 “顾白,你鼻涕擦在我衣服上面了。”顾墨打趣着向顾白说到,语气就像是对待好兄弟一样的开着玩笑。 楼上的人也停下了动作,只是还是不肯回头。 “哈哈哈,应该是空调开得太冷了。” 话说完就跑进自己的卧室。 夜里,凌晨一点半,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顾白又在梦游了。 但这次不单只是微弱的撞门声,还带着一丝委屈的呓语。 开还是不开,这是一个问题。上次开门就给了顾墨深刻的教训。 顾墨还是下了床,走进门却没有开,一只手扶在门前。 他不打算给顾白开门。 有些教训吃一次就够了。 虽然不想让顾白烦着自己,但自己夜里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逗逗”顾白。 “你在哭什么。”顾墨对着门缝说着。 此刻门外的人听见了声音也有所回应,只是顾墨实在听不清,因为顾白总是在呓语,话说得肯定不如清醒是那么清楚。 可顾墨并没有放弃,有些话只能在头脑不清楚时才说得出口。 “顾白,告诉我,你在哭什么。” 顾墨一遍又一遍引导着他,直到顾白给了一个还算清楚的回答。 “...b..bu不走..哥..” 不问还好,一问顾白就开始控制不住的想开门,亦有今天暴力拆卸厕所门的感觉。 “冷静,顾白,别动。” 顾墨赶紧控制住顾白,门坏一个就行了,要是把他的卧室门再给拆了,顾墨真是没招了。 “跟着我说,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好生活。”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这次是他不想听话了。 他不想,他过不好。 顾白并没有照着顾墨说的话重复着。 顾墨的想法也很快的失败了。本想着趁顾梦游大脑不清醒的时候给他洗脑,没想到顾白还挺倔。 不过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 “顾白,以后不要再轻易地在别人面前哭,在他人面前展示你的弱点。” 门外的人很久没有再发出声音,久到以为顾白已经靠在门边彻底睡着了。 “哥,你不是别人....” 话语清楚肯定,就像顾白清醒了一样,听不出丝毫睡意。 顾墨不明白,人与人就是个体存在,除了自己就是别人。 他们是独立的,没有任何联系的个体。 就像病痛只会折磨自己,不会传达到顾白身上。 所以顾白不会痛。 第13章 蓝色窗帘 顾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怎么可能不是别人呢。在他的思维模式下除了自己就是别人。除了自己谁也不能依靠,相信。 他怎么就不是别人呢。 除了别人,他们还有什么关系吗。 家人? 顾墨最为讨厌的词。他曾经在故事话本里看过的,故事里的家很温暖,不大不小的房子里住着一家四口。 体贴自信的母亲,有勇有志的父亲,还有他们那天真善良的孩子们。 话本是这样写的。 顾墨以前也以为自己会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 以为父亲以后能变得不再虚伪欺软怕硬,以为母亲以后不再卑微懦弱,以为自己不再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渴求外面的阳光。 当然也只是以为了。 命运不会倒退,孩子不能选择家庭,成为父母不用考试。 如何成为父母呢? 答案很简单。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两人的激情,由此诞生了一个家庭。 那什么算家呢,房子还是人。 顾墨对家的定义很模糊,他不懂,但能确定的一点是,他讨厌家人这个词。 一个虚伪至极,家里的关系早已破败不堪,而父母还要为了面子对外宣扬自己家庭的优秀。 所谓家丑不能外扬,所谓我是为了你好。 “顾白,回去睡觉。” 思来想去,顾墨不想再思考了,他有点累了。每当谈起这类话题时,顾墨总是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 无所谓了,是别人也好,是家人也罢。没意义了,他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更为确切的是,他不得不接受。 他不得不接受自己短命的事实,不得不接受家庭对他的影响,不得不接受现在的自己。 如果他有一副健康的身体,他以后可以好好读书,考上联邦最好的大学。 如果他有一个良好的家庭,他或许明白家是什么。 如果... 很可惜,很不幸,顾墨不是天选之人,上天不会因为他的经历而可怜他,他没有如果。 亦没有以后。 门外的顾白听了话后,没有行动,就这么靠着门。 至少在此刻门是有温度的,彼此的温度通过一扇门传递着。 我在,我还在,我会一直在。 我们只有彼此,我们只要彼此。 “顾白,别等了,快回去睡觉,我不会给你开门的。” 还是没有动静,只是一味地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着温暖,像是想把这扇门给融化掉,让自己彻彻底底地进入顾墨的私人领地。 奈何顾墨根本不给机会。 “我数到三,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上学。” “别和我对着干。” 顾墨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一面想着让顾白别那么像个傻子一样听话,一面又想让顾白在某些时刻不要反抗自己。 当然,他也的确有病,他不否认。 感受到门内的人语气的变化,顾白本能的害怕,害怕他生气,害怕他离开。 顾墨听见了离开的脚步声,他甚至都能听出来顾白是有多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 手放在顾白体温传来的那个位置,没有温度了,他走了。 顾墨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转头看向旁边孤零零的行李,一种极其不现实的感受冲击着顾墨的大脑。 他要去联邦学校了。 是期待的,也是恐惧的。 那里是什么样的,顾墨从来没见过,听说那里有来自全联邦各个角落最为优秀的人才。 自己应该是吊车尾的存在吧。 一个有基因缺陷的alpha怎么也说不上好。 不过没关系了,就当人生最后的体验,也算是做了个美梦。 顾墨并没有回到床上去,而是就地睡着,靠着顾白的余温。 虽然那温度早就微乎其微了。 房间的空调温度很低,果不其然顾墨第二天早上就有点感冒了。 顾墨是被窗外的阳光亮醒的。 太过刺眼,但又很温暖,对顾墨来说刚刚好。 整整齐齐的窗帘,没有一丝褶皱,仿佛它的主人从来没有打开过它。 可能是顾墨自己也觉得房间太过于沉闷,一个无形的力量推着顾墨往前走,一直走到窗边。 窗帘的质量或许并不好,阳光很轻易地穿过,直直地撒在顾墨身上。 是妈妈买的。 在一众黑色强遮光的样式中,顾白在一个角落里选择了普普通通的蓝色窗帘。 普通且遮光差。 但顾墨就是喜欢。 因为它像海的颜色。 就这么简单,可顾永志依旧不愿,一个孩子要什么窗帘,有什么**是不能给父母看的。 顾墨早就知道了,所以听到顾永志对自己选的窗帘的裁决结果也并不会感到难过了。 习惯了,习惯就好了,习惯就不会再难过,再有任何期望。 他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待在自己的卧室看书,然后在某个时刻又被顾永志当人体小白鼠。 他本来习惯了的。 直到有一天李云披着长发敲响自己的房门,脸上似乎带着一些淤青,但都很好的被头发遮挡住了,李云拿出之前顾墨亲手选却又被顾永志强烈反对的窗帘。 蓝色的,像大海一样的窗帘。 那一天顾墨的生活发现了两个诧异。 自己喜欢的蓝色窗帘出现在自己手中。 以及。 一直盘发的母亲突然有一天披着散发出现在面前。 穿着长袖高领。 顾墨看着一束束阳光穿过大海,直达眼眸。 双手慢慢拨开,越来越多的光线进入,整个房间变得亮堂堂的。 明亮的,有温度的。 苍白的手在阳光下也显得健康了些。 “谢谢妈。” 顾墨情不自禁地说出口,可惜的是她也听不见了。但顾墨还是想说。 万一世界真的有鬼呢。 如果前者成立,妈妈此刻一定在自己身旁。 万一听见了呢。死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哥,我们该走了。” 耀眼的阳光一时让顾墨晃了神,门外安稳的声音及时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们该走了,走向新的路途,离开这个牢笼。 顾墨把他的海装进行李,离开了这个没有丝毫留恋的房子。 他们一路向北走,再也不回来。 抵达城区,周遭吵杂的声音此起彼伏,更多的人讨论的是联邦里有位百年难一遇的紫微星。 在模拟战场上大肆杀伐,让好多学员因为他的原因没有挣到足够的学分而被迫延毕,而那个神秘人总是遮着面容。 由于实力太过强悍,其他学员被揍得屁滚尿流,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还妄想摘下他的面具一睹芳华。 有人说他是omega,因为那身段肩宽腰窄。也有人说他是alpha,打得其余人毫无招架之力。 关于那个蒙面人的传言有很多种,你传你的,我传我的,但大家唯一达到共识的是。 他一定有病,有大病! 因为一个人而让一群人延毕,怎么就不能说他有病呢? 学员的绞尽脑汁想半天也不明白那个蒙面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是闲得慌,关键自己还打不过。 行踪不定,“作案”动机不明,大多数人都认为也许是某个大佬心情不好,来整蛊他们练练手。 更无奈的是,联邦上层看着没有人员伤亡也就没有管制,任由这件事情的发生,美其名曰的还是说为了锻炼大家的作战能力。 联邦向来秉持着优胜劣汰的原则,天生拥护着强者。 于是整个学员的风气顿时变好了不少,生怕对哪个同学态度不好,而那个人可能又是蒙面人的话,那他就可能这辈子都毕不了业。 顾墨坐在一个移动摊贩的小桌上,右手拿着油条,左手提着豆浆,吃得津津有味,听得也很起劲。 联邦学校里还有这种事吗,顾白是不是被虐惨了。 本想着终于可以好好上学了,没想到自己来的时机可真不巧,遇上了个紫微星。 “顾白,你们学校这么奇葩?” 顾墨实在是有些好奇,自己真到是想会会这个奇怪的人。 对面的人支支吾吾着,有些心虚,半天吐了句。 “...没..没什么的,就是传言,传得太离谱了。” “哥,你别信他们。” 顾白向来不会撒谎,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 倒不是顾墨有多么厉害,而是顾白撒谎的状态真的是太明显了。 耳朵红透了。 带着脖子也一起开始泛红。 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一样。 “真的?那我听他们说这么多还以为是真的呢。” 看着顾白这种状态,顾墨还以为蒙面人是他弟弟呢。 但怎么可能呢,他弟弟这么乖,还是个有安抚信息素的omega,怎么可能是传闻中阴晴不定的蒙面人呢。 再怎么也最多只能搞一些恶作剧了。 但顾墨的脑海里还是止不住的脑补着一些画面。 在家里顾白是温顺乖巧的弟弟,听从一切安排。 在联邦学校是阴晴不定,随心所欲喜欢干坏事的顾白。 顾墨强制让自己停止这种想法,太诡异了,太割裂了。 “哥,吃完早饭了吗,我们走吧,这里好吵。” 顾白匆匆忙忙地擦了擦嘴,就着急迫地想和顾墨离开这吵杂的人群中。 “你慌什么,我又没怀疑你。” 口是心非的顾墨嘴上说着不怀疑,可他的直觉连顾白是怎么揍人的画面都脑补了出来。 理智告诉顾墨这很荒唐,可直觉像是有独立的人格一样,一直领着顾墨往奇怪的方向走着。 “好好好,走了走了。” 最终在顾白的软磨硬泡下,顾墨妥协地离开了早餐摊。 在想什么呢,顾白怎么可能是蒙面人,他弟弟这么乖。 第14章 他的身体从来不会欺骗顾墨 顾白牵着顾墨的手腕往前走着,前者很好地给后者开道,让拥挤的人群也没有过分挤着顾墨。 依旧有人戴着口罩,依旧有人牵着他的手腕往前走。 如他们抛尸后回家的样子。 顾墨差不多要比顾白高半个头,所以也很容易看到顾白的头顶。 有一簇呆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很可爱。 今天那簇呆毛格外明媚,看得出来它的主人也很开心。 顾墨有些时候都在想是不是那撮呆毛才是顾白的本体。 顾白所有的情绪都毫无保留,毫无掩饰地展现在顾墨面前,即使顾白有时会有意相瞒,可也终究抵不住顾白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的身体从来不会欺骗顾墨,这好像是刻进顾白的基因一样难以忘记。 就像人会呼吸一样。 简单,不可缺少。 还没到校门口,门口停着一排排高奢品牌的车,校长在门口亲自接待。 这阵仗大得让顾墨有些吃惊,以为是不小心才和他对视的,结果不管自己左看右看,对面的人依旧包含热情才接受了看的人就是自己的事实。 被人一直看着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不是什么有钱人,更不是什么大人物,哪能由一个校长亲自接待。 顾墨受宠若惊。 对面的人三两步快走过来,搓了搓手然后热情不已地握住了顾墨的手。 “你好,顾墨同学,我是联邦大学的王校长,欢迎来到我们学校,哈哈哈。” 有些刻意地热情,不过顾墨还是懂一些人情世故的。 “e...嗯,你好,我是顾墨,我的家里出了一些事,所以我....” 顾墨也像模像样的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学生。 “不用说了,王校长明白,警察已经和我们说了情况,放心在这学习生活,哈哈哈。” 对面的人约莫40来岁,笑起来脸上的褶皱能夹死一只苍蝇一样,画面不要太美好。 王伟看着面前的小伙越看越高兴,这学校有了个3S的omega,现在又来个3S的alpha。明年的校长评优他不想评上都难。 喜悦溢于言表,不是对顾墨,是他的仕途。 究其一生忙忙碌碌,为的也只是一纸证书上刻印谁的名字。 不过有人乐在其中。 王校长已经开始想象到了明年自己站在领奖台发表获奖感言的样子了,以至于握着顾墨的手迟迟没有放手。 顾墨似乎感觉身旁的人给了王伟一个眼神,接收到眼神的王伟立马收敛了自己的行为,快速地放了手。 “哈哈哈,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啊,顾墨同学,没把你的手给捏痛吧?” 王伟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顾墨,又假装自然地瞥了眼顾白。 “没事的,王校长。”温和而谦卑的声音从容地回复着。 顾墨方才看到了的,顾白给王伟使了个眼神。 他不了解他这个弟弟在学校的状况,但现在他好像感受到了顾白在这个学校的不同。 “顾白,你眼睛不舒服?” 顾墨低着头看着他的呆毛摇摇晃晃的,有些可爱,好想rua一rua顾白的头。 “嗯,有一点,哥,刚刚沙子进眼睛了。”顾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底确实是有些红肿。 因为不擅长对顾墨撒谎而让有些绯红耳朵显得合理了些。 眼睛进沙子了,不舒服,耳朵也红了。 嗯,很合理。 顾墨轻柔地抬着顾白的眼皮,力道不轻不重地给他吹沙子,后者乖乖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人。 明明吹的是眼睛,可起反应的却是耳垂。 绯红的颜色从耳廓慢慢蔓延到他的眼眸。 像颗红透了的石榴。 鲜红多汁,可口诱人。 一个普通的动作,只是简单地给对方吹着眼睛里的沙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有人偏偏被这个举动慌了神。 顾白没想到顾墨会这样做。 周围的学生纷纷惊讶地看过来,感受到被众多视线包围的王伟一个健步挡在他们的视线上。 “来来来,我们进来说,顾白你先去上课,顾墨刚来,我们要去对他进行身份核实以及录入。” “你们兄弟俩先分开一下哈。” 他们随着王伟的带领踏进了顾墨梦寐以求的校园,果然好学校就是不一样,里面仅供学生步行的道路都有他家附近商业街10倍那么大。 就算是开学人员高峰期,也显得丝毫不拥挤。 简直壕无人性。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如何能进来这里的,要是被他们检查出是3S却有基因缺陷的alpha的话,恐怕是要被勒令退学去了。 “那我和王校长走了,你先去上课吧。” 顾墨的联邦学籍信息还没有录入,要处理很多琐事,其中一件就是之后不久的等级测试。 该怎么瞒住他有缺陷的事实呢,这将是长久困扰顾墨的问题。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有缺陷,他也一样。 在人生所剩不多的时间好不容易得到了踏入联邦大学的机会,顾墨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他得到的东西太少了,以前是一个窗帘,现在也只是联邦的入学资格。 小时候妈妈会给他,会亲手把喜欢窗帘放在自己手上。 现在妈妈不在了。 他得自己牢牢握住机会,因为没有人会再把他要的东西送到手中了。 他不贪,一个蓝色窗帘,一个入学资格。 “那王校长我们走吧,劳烦您了。”眼神温柔,虽然戴着口罩只能看见眼睛但王伟也能感受得到一种翩翩公子的气质。 王伟此刻感受到了兄弟两性格还真是天壤之别,哥哥温柔绅士,弟弟冷淡暴力。 “哥,那你早点回来,我在教室等你。” 顾白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远,久久没有动作,直到那两个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喂,顾白,在这傻站着干嘛呢,还不走。” 来人趁着顾白没注意环住他的肩,像哥俩好似的勾肩搭背。 “滚。” 顾白顺手在徐青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连踢带踹地教训了一遍。 “不是,至于吗,顾白,我刚看别人给你吹沙子你都不生气。” “咱俩交情这么久,搭你一下肩都还不乐意了!” 徐青风一边哭诉着对面人的种种“恶行“,一边把顾白揣在自己身边的灰给拍下去。 “他不是别人。” 顾白听了他很多怨言,但最后也只是选择性地回应了他想回的话。 “顾白,就你这个暴脾气的omega,以后肯定没有alpha敢和你谈恋爱。” “哦,那又怎样。” 顾白毫不在意,无所谓会不会有别的alpha想和他谈什么所谓的恋爱。 他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只是这一生想和顾墨一起生活。 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长大。 “顾白,你太狠了,你必须请我吃饭,就当赔我的医药费。” 徐青风瞪着两个杏仁大眼睛看着顾白,指着刚刚被顾白掐的淤青的手,有种不请他吃饭就誓不罢休的气势。 他承认自己条件反射的动手确实有点重了,但谁叫那个不长眼的家伙从后背偷袭过来跟自己勾肩搭背的。 自讨苦吃。 “别从后面靠近我,小心被我打死。” 这句话不是夸张,因为顾白真的这么做过,曾经有个不自量力的alpha追求顾白,可惜顾白对那些alpha没有一丝想法,单纯觉得厌恶。 尤其是那个alpha还和顾永志长得很像,更恶心了。 在一次一次对顾白的骚扰下,alpha终于自我感动了,自己天天给顾白发送短信。 早上好 中午好 晚上好 对自己好点多吃饭 下雨了不要出门 衣服多穿点,不要穿短裤 别的alpha看见你裸露的脚踝我会生气的 今天我看见你的室友了,你室友也好可爱啊,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 我很专一的 一条条短信看得顾白一阵恶寒,拉黑删除一条龙送给那个喜欢自我感动的alpha。 毫无实质性付出,光是靠着打几个小字就妄想追求别人。 痴心妄想。 在一天晚上恶心的alpha看着顾白孤身一人站在天台上,企图想假装推顾白一下,让他感受到跌下楼的恐惧感,之后自己再把他拉上来。 吊桥效应。 可惜的是alpha的手还没来得及推下去,顾白反手给他来了个过肩摔,压着他几个拳头重新给不知羞耻的alpha“塑形”。 许是动静太大,或是惨叫声太过于凄惨,老师同学够赶了上来,这才避免了一个惨案的发生。 不过那个alpha的结局也不是太好就是了,在ICU里住上了一段休闲的日子。除了吃饭喝水什么都干不了。 这也让顾白从此在学校中一战成名。 顾白没管身后的人,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小白眼狼,这么多年的室友情终究是白费了。” 徐青风拼了老命一直挤眉弄眼,用手对着眼睛扇气,势必要让自己流出眼泪。 奈何眼睛不争气,一滴泪也流不出。 “喂,你中午到底还要不要我请你吃饭。” 顾白回过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滑稽的场面,徐青风吵得自己耳朵疼,如果能用一顿饭就能解决这个麻烦,那么顾白非常愿意这么做。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这么久的室友没白当。” 两人哥俩好的继续勾肩搭背走着。 王伟坐在精致的皮革座椅上,右手淡然的喝着保温杯里的热水,指着屏幕说 “顾墨啊,我们现在已经把你的学籍信息都录入了,你自己再看看,看看有什么错误的。” 姓名:顾墨 性别:alpha 班级:A01班 学号:A25A23 等级:3S 理论成绩:无 作战成绩:无 短短十几个字,顾墨读了好久,半响后终于确认。 “嗯,没问题。” “啊,那就好,呸,你就和顾白一个班哈,也好有个照应。” 王伟把喝进嘴里的茶叶吐掉,放下手中的保温杯,“语重心长”地和顾墨说了许多事情。 顾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是不会让一些废话进入到他的脑子里的。 简而言之,顾墨把王伟的话概括为。 不要浪费你的天赋,好好学习,我还等着你的成绩去评优呢。 顾墨心中默默的笑了下,希望到时候自己被彻查的时候,不会影响您的评优。 临到走了王伟又说了句 “诶,顾墨,最近好好准备啊,下个月的模拟作战成绩很重要的,好好准备啊,会影响分班的。” “好的,校长,我会努力的。” 温和谦卑的笑容再一次显现在顾墨脸上,朝王伟挥了挥手便离开了办公室。 一处办公室的门,僵硬的笑容顿时放松了下来。 王伟虽然看不到顾墨的脸,但是还是能从眼睛看出来,他是个好操控的学生。 不像顾白,仗着自己实力过于强悍,在学校随心所欲,一点都不能控制住他。 还是他哥好,温柔和善,方便架空。 身心轻畅的王校长盯着面前的屏幕,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又开始琢磨着一些东西了。 学校很大,大到顾白需要导个航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路痴的顾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班级。 老师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看着顾墨走来心想不愧是3S的alpha,就算是带着口罩也能感觉到是个帅哥,要是把口罩摘了就跟好了。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毕竟刚认识就让人家摘口罩,倒是有些冒昧了。 “来来来,顾墨是吧,欢迎。” 辅导老师把顾墨带进班级,面对讲台下一众学生说着 “大家安静一下,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他叫顾墨。” 台下的学生热情的回应着,虽然没多少真心,但至少也没让场子冷下来。 “来,顾墨同学,你暂时和顾白坐同桌吧。” 台下的人早就成双成对地坐着,各有各的同桌,唯独顾白是个个例。 第10章 靠近我,玩弄我 他是被窗缝钻进来的冷风激醒的,睫毛轻颤着掀开,眼底还蒙着一层未散的雾气,带着刚从混沌中挣脱的茫然。 顾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照三竿的时候了,昨晚是他睡得最舒服的觉了,没有之一。 身上的睡衣皱巴巴地缠在腰间,领口歪到一边,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指尖触到的皮肤带着些微凉意。 意识渐渐回笼,顾白坐起身,脑袋还有些昏沉。 等等,这不是他的房间,是 顾墨的。 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昨晚是怎么从床上挪到这里来的,意识到他在顾墨的床上时,大脑一片空白,顿时宕机。 又环顾了一圈陌生又熟悉的卧室,顾白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从迷茫渐渐转为震惊,最后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低声呢喃了一句:“我怎么在这……我到底干了什么啊。” 此刻的顾白无比懊悔,担心自己又给顾墨填了什么麻烦,看着窗外的太阳,应该已经是快到下午了。 顾白一只手呼在自己的脸上,无比尴尬地躲进被子里,心率极其不正常地跳动着。 蒙在被子里的顾白突然抬起了头来。 顾墨去哪了? 昨晚顾永志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一定有人发现了不对劲,打电话的人会不会报警,顾墨会被抓起来吗。 顾白的大脑此刻正在进行头脑风暴中,换句话说,只要和顾墨牵扯上的事情顾白就无法理智地思考。 不顾一切,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光着脚就从楼下跑下来。 从卧室到楼下的客厅短短十几秒,顾白却已经在心底无数次地祈祷顾墨没事,甚至都已经打好了人是自己杀的草稿。 面前的景色让顾白感到绝望,双脚顿时没了力气,差点跌坐在楼梯上,他看见顾墨和警察对坐在沙发上。 没办法了吗,警察还是来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顾白自己给自己洗脑,人是自己杀的,尸也是自己抛的。 顾墨也被上面的声音吸引了过来,回头望了过去,看见顾白狼狈地向自己跑了过来。 “不...不是....” 当顾白冲过来抱住顾墨转身打算向警察“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时,被顾墨捂住了嘴。 “乖,顾白,哥哥和叔叔在聊一些事情,你先安静好吗”顾墨一脸''和善''地望着顾白。 不了解顾墨的人可能觉得这个笑容很和善,很温柔,只有顾白知道,顾墨正常情况下不论多么开心都不会露出这种笑。 这种笑是为了让自己闭嘴。 顾白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老实地坐在顾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调整好表情的顾墨重新恢复了和正常人交流的状态。 “不好意思,黎警官,这是我的弟弟,从爸爸失踪后,他就一直很紧张,这不,今天您亲自到访了他还以为找到爸爸了呢。” “我们真的很想念他。”顾墨不会和正常人打交道,但是他的学习能力很强。 电视机就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途径,此刻顾墨的神情就活脱脱是个因父亲失踪而伤心不已的孩子。 虚假的眼泪在眼眶中不断打着转,欲哭无泪,可这足以让对面的警官深受触动。 顾墨低头抱着身下的人,错位凑到顾白的耳边私语着 “哭出来。” 似恶魔的低语一般,顾白也开始止不住地哭了出来,只不过这不是虚假的为顾永志而哭,是为差点以为顾墨要去坐牢而哭。 以为自己演得还不错的顾墨看着顾白哭得比自己更加用力,果然,他还得再练练。 黎警官看着对面那两个孩子相互抽泣,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的样子,不免心中为之难受了起来。 孩子做错了什么呢,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妈,现在孩他爸也不见了,这两个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呢,还这么优秀,一个3S的alpha,一个3S的omega。 “你们放心,我们会立即立案调查的,在成年前一定会给你们最好的教育,你们的费用会由联邦基金会出的。” 无可厚非,这待遇是极好的了,前提是他们自己足够优秀,3S等级的人屈指可数,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的待遇就不如他们了。 “我们打算和你们的姑妈取得沟通,还有几天快开学了,你们会正常的办理入学手续了。” “明年你们可能就要去你们姑妈的城市去,今年可以好好跟这的同学道别。” 顾白想虽然自己在这带了这么久,但是他却没有任何不舍,不想念周围的同学,不想念附近的街坊邻居,他的心很小,只住得下一个人。 “好的,黎警官,爸爸对我很好,我希望他能好好的,你们一定要找到他啊。” 顾墨快被自己说的话恶心到了,说出来的话让他感到反胃。 找吧,你们好好地找,在离这几十公里的荒郊野外的某个坑里面。 表里不一的顾墨无论心里如何厌弃自己所说的话,表面上展露出来的也只是个担心父亲安危的懂事得可怜的孩子。 “嗯,好的,你们先冷静一下,我们会竭力全力寻找。” “由于联邦的过继手续很复杂,短时间内你们的姑妈并不能抚养你们,所以这段时间你们必须住校,由学校来监管你们的安全。” 黎警官看着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忍不住动容,他也是有过孩子的父亲,最能明白两个孩子此刻失去双亲的痛苦。 “你们要好好在学校听老师的话,等明年就可以去你们姑妈那了。”黎警官的手轻抚在顾墨那被烧伤的疤上,并没有多问什么了。 按理来说顾墨是讨厌被不熟的人触摸自己的敏感部位的,可当黎明触碰自己的时候他诧异的发觉自己并无反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一种家庭对孩子的温暖。 在他混乱的记忆中闪过片刻某个男子把自己举高的片段。 顾墨抬头看向对面的中年男子,像吗?他们长得像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那条疤几乎涵盖了他半张脸,他不敢看。 “所里还有很多事情,我得先走了,照顾好自己,两个小家伙”黎明蹲下身子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最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警车。 警察是顾墨自己叫来的,昨晚那响个不停的电话让顾墨清楚的意识到,不能被动的接受,你只能主动出击,除此之外你毫无办法。 顾墨的这番行为无疑是他们现在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让自己处于下位,获取高位者的同情。 听见旁边还有抽泣的声音,抬手就给顾白一个“闭麦” “人走了,别哭了,你入戏太深。” 顾白停止了哭泣,只是身体条件反射止不住的抽搐靠在顾墨的肩上想寻求安慰。 不靠还好,一靠顾墨就有一股无名火,也可能是昨晚顾白把他折腾狠了,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还得起来处理警察的事。 “不许哭,哭是懦弱的表现。” “你哭就能让我活下来吗,你哭就能让我不去坐牢吗。”这句话顾墨说得很小声,但同样带着狠劲。 顾墨讨厌他的懦弱,这已经不知道是顾白哭得第几次了,顾白哭得声音不大,外人看见了顾白的样子也只是觉得我见犹怜的感觉。 可是顾墨不喜欢,哭是最无能的行为,曾经的他也同顾白一样,以为哭就能改变一些事情,但到最后他的嗓子哭哑了,眼睛哭花了,脸也哭伤了。 所以哭并不能改变事实。 你要是讨厌老天的行为,就应该捡起石头追着他打,而不是默默哭泣祈求老天的施舍。 顾墨的生命不是进入了倒计时,而是炸弹,不知道何时何地会死,就算明天死了也不算奇怪。 在极其有限的时间,顾墨并不打算让顾白无脑地依靠自己,反而他想把顾白推得远远的,他需要自我,顾白总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的影子里。 “哥,我不哭,我没哭了,你看。”顾白抬起头三两下擦干自己的眼泪来证明自己并没有哭了。 只是那眼角的绯红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愈发红艳。身体因刚才哭得太狠了而时不时地抽搐着。 顾墨这时才陡然发现顾白现在光着脚出来的狼狈模样。 “去把鞋穿上。” 顾白顺从地回去找好自己的拖鞋穿上后又跑了回来。 有时候顾白的听话让他觉得省心,但同样也会让他感到无奈。 他无法与真正的顾白沟通,顾白成了他的影子。 “哥,我的鞋穿好了。”顾白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失态,尽可能地展现出最好的一面。 “顾白,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虽然话是这么问的,但顾墨压根没给顾白说话的机会,抬起顾白的下巴。 “顾白,我要你成为有钱有势的人,你有天赋也有实力。” “你能做到吗...顾白,让我看见你的野心。” 顾白不想成为什么有钱人,也没什么野心,他只想和哥哥在一起生活直到死亡,既然顾墨想,他就会拼尽他的所有来让顾墨满意。 “我能。”顾白没有躲开顾墨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 想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你必须要有足够的野心,社会上才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小白兔,有的只是披着羊皮的狼。 在顾墨走后,就凭顾白这社会能力,他觉得顾白能在社会上“活”一年都够呛。 只要顾白还依赖着自己,他就永远也学不会如何成为一只狼去捕猎食物。 这里没有真情实意,没有患难见真情,有的只是鳄鱼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