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症》 第1章 手断了也得写 祝矜安真的从普通家庭摇身变成富二代了,这不是梦。 但可悲的是,这个消息是老头祝慈告诉他的,富一代却不是祝慈,而是另一个人。 再往后,祝矜安还蒙着呢,家里突然进来人,说要给他搬家,他猛地关门,听到外面祝慈问能不能晚几天,那群人不语,门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祝矜安连忙开门,门锁已经被卸掉了一半,他胸膛剧烈起伏,妥协道:“我搬,我一个人搬。” 他把门关上,外面敲了敲门,“少爷,夫人通知说,今天之内要搬完,您收拾好了随时叫我们。” 祝矜安被催得不耐烦,先把床单给收了起来,又想到,万一家里缺床单用怎么办?被子也得留给老头。 还有,有钱人就这么了不起吗?不搬就要卸门锁,他们怎么不想想维修要多少钱! 祝矜安放弃收拾床单,转而去到书桌前,他拿着蛇皮袋,东西一个一个地丢进蛇皮袋里,还有篮球,他是一定要带着的。 书桌空空的,好像在迎接另一个人到来。 他心怀失落地把袋子交给外面的人,那人把袋子打开,又把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好像是在检查。 祝矜安炸毛一样叫道:“这是我的东西!” “少爷,夫人说不必要的东西不用带回去,这个篮球在房间里打,会打扰夫人休息。”那人把篮球拿出来,“这个篮球您可以不带吗?” 祝矜安被气到发笑,“你在问我?我说要带呢?” 祝慈也劝:“他已经懂事了,不会在家打篮球。” 那人抿着嘴唇,一副好商量的样子,却转身抖出一把折叠刀,把篮球划破了,然后放进袋子。 祝矜安冲上去,“你他妈看看这还能打吗?” 祝慈见他冲动,连忙要劝,看到下一幕,却又哑言。 这群人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把祝矜安这个愣头小子给制服住了,祝矜安双手被按在身后,气得脖子通红,身后制住他的手却没松一点。 拿着蛇皮袋的人温言细语:“少爷,我姓王,在叶家管家二十年有余,夫人交给我的事,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您放心,我帮您搬家,一定会事无巨细。” 说完,他顶着祝矜安通红的眼神,从容走进房间。 祝矜安挣了一下,挣不开。 祝慈走过来,让保镖力气轻一点,保镖不为所动,他欲言又止,低头劝祝矜安:“小安,你听他们的话,新家的人不会害你,你安分一点,他们就放了你了。” 祝矜安冷笑,“还没过去就给我脸色看,我能好过吗?” 祝慈劝了他一下午,祝矜安都没听,看着姓王的管家把他房间掏了个空,收拾得跟宾馆似的,保镖才放开他拿着东西下楼,他失了力一下倒在地上,祝慈连忙扶起他。 祝矜安手臂酸得使不上力,一腔戾气无处释放,冲进房间把里面搞得一团糟,仍觉得不解气,把剩下几个篮球砸得震天响。 祝母秦满提着一篮子菜回来,看到儿子房间一团乱,连忙冲过来拦着,“小安,以后你就不在家了,我和你爸想你也就只能看看你房间,你停手吧。” 祝矜安撕了一屋子的试卷,可是内心有个地方的空缺,不仅没被试卷填满,还像试卷一样被撕碎了,他丢下试卷,抱住秦满,声音含有一丝哭腔,“妈……” 祝矜安没哭,先哭的是秦满,哭这种事一旦有人带头就止不住了,两个人为以后可能的绝别而痛苦,良久,祝慈走过来,拍了拍祝矜安的背。 秦满哭着说:“小安,不管你去了哪,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儿子。” 她替祝矜安擦眼泪,祝矜安睁开眼,看到王管家站在门口。 他微笑道:“少爷,该回家了。” 祝矜安红着眼睛盯着他,半张脸埋进秦满怀里。 王管家笑而不语,身后姗姗来迟的保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在他们踏进房门之前,祝矜安连忙大叫:“别过来!” 他不想在祝慈秦满面前太狼狈,低头狠狠抹一把泪,把秦满扶起来。 “爸妈,我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那个叫什么叶简舟的,要是欺负你们,你们就跟我说。” 祝慈扶着秦满,“我们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会被欺负的,你到了叶家,受了委屈,记得给爸爸妈妈打电话。” 祝矜安很用力地点头。 很难,但是他不这么做,估计就要被架着回去了,祝矜安走得很艰难,尤其是听到身后秦满的哭声。 另一头的王管家和一堆保镖,穿着得体的西装,在祝矜安看来,就是一堆禽兽,他走到这些人里面,好像被黑洞吸进去,怎么也看不到出口。 祝慈走过来,和王管家打商量,“能不能跟着你们去叶家?我们做父母的,也好放心一点。” 王管家微笑道:“当然,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楼下传来祝矜安不屑的轻笑。 王管家好像没听到一样,对祝慈和秦满都很客气。 这栋小区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一辆辆豪车和接亲一样,惹得众人侧目。 王管家指着其中一辆,“这是你们的车。” 祝慈没看到祝矜安的身影,还想问点什么,王管家已经先上车了,这一群车都要启动,他们只能听安排。 祝矜安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走到后面,身边坐着笑面虎王管家,他浑身都写满了抗拒,缩到角落里。 王管家惯会倚老卖老,一大把年纪,声音是充满欺骗性的慈祥,“少爷,叶家家大业大,规矩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夫人心疼您流落这么些年,您只要听夫人的话,在家里安静一点,夫人就很满意了。” 祝矜安眯着眼睛,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哼声。 这是给他发任务呢? 王管家好像看穿了他的意图,劝道:“少爷,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夫人让我管家,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有权利处理。” 祝矜安不屑地冷笑,“这都21世纪了,还夫人夫人,搞得跟年代剧一样,那你们的老爷在哪?” 王管家一大把年纪被他一通讽刺,竟然没倚老卖老,反而耐心地解答:“老爷忙着叶氏集团,常年出差,很少在家。” 祝矜安没形象地窝在车座上,闻言身子更往下一点,抱着胸看窗外,用鼻子出气,“老封建。” 平常老爷夫人的叫,还立的有一堆规矩,这还是21世纪吗?他们要去的地方,不会还有祠堂祖坟吧?他要不要传宗接代继承皇位? 别说,这叶家也真是有够远的,坐了二十多分钟车,连居民楼的边都没看到,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平房,无趣至极。 祝矜安不耐烦地问:“还有多久?” 王管家回道:“五分钟左右,少爷您别急。” 祝矜安呵了一声。 突然,不知道王管家看到了什么,跟司机说了第一句话,“叶少爷怎么一个人在那?” 司机回:“夫人没安排人。” 王管家吩咐:“通知他们,祝先生就在这里下吧,叶少爷从没干过这么重的活。” 从王管家说话起,祝矜安就开始探头探脑,努力地找可能是“叶少爷”的人,终于看到远处拉着行李箱的少年,长得不赖,就是头发有点长,看不清眼睛,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安安静静地走。 拉个箱子叫“干这么重的活”? 叶家又被祝矜安打上“娇生惯养”的罪名。 尤其是这个叶简舟,看上去就文绉绉柔柔弱弱的,不知道被娇生惯养成什么样子,这个刘海这么长,看起来那么阴暗,怪不得连个箱子都拉不动。 祝矜安和叶简舟相对而行,离得越近,祝矜安心里的敌意就越重,两人重叠时,叶简舟好像抬起头看了车里的祝矜安一眼。 祝矜安一下就直起身。 还敢挑衅? 窗外,叶简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这么晚了,离祝家还有很远,该怎么过去呢? 叶简舟抬起头,看到远处走来两个人,略为腼腆地问:“是叶简舟吗?” “嗯。” “走,咱们带你回家。” 虽然已经距离叶简舟很远,但祝矜安还是没能忘记那一眼。 从与叶简舟相遇到真正进叶家门,又用了五分钟,王管家率先下车,一众保镖穿着黑西装,提着蛇皮袋,看上去有一种违和感。 祝矜安下车,不由自主地仰头看。 面前的别墅,满足了他对于豪宅的所有想象,隐藏在迎客松下的窗户,屋顶上精致的雕塑,以及两只手才能拉开的大门,无一不在严肃地宣告,这里住着的人有多么尊贵。 王管家站在大门处,微笑着做了个迎接的手势,“少爷,夫人在里面等您。” 祝矜安收回目光,快步进入。 屋里没有祠堂,没有牌位,也没有穿着旗袍像上个世纪的豪门太太,只有一个身着干练职业装,略显单薄的女人。 她向祝矜安投来目光,“回来了。” 这一声,好像祝矜安刚刚打球回来,妈妈亲切地问候一样,祝矜安听了浑身不太自在。 王管家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肘。 “哦,对,回来了。”祝矜安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我房间在哪?” 王管家答:“您的房间和叶少爷是同一个。” 他拍拍手,身后的保镖鱼贯而入,默契地走向二楼,估计那就是他的房间了,祝矜安见没自己的事,也跟着上楼。 二楼楼梯口的房门大开,他走进去。 该怎么评价叶家这一家子人呢,这位叶少爷的房间,也干净得像酒店一样,祝矜安不禁瞥了王管家一眼。 王管家眼观鼻鼻观心。 安静,诡异的安静。 这是祝矜安住进叶家的第一感受。 半夜,他躺在床上睡不着,起来摸了摸瘪掉的篮球,在想万一以后有个球星横空出世,凭借打瘪球震惊世界呢? 祝矜安尝试了一下,紧接着否定这个可能。 正当他冥想时,门外传来高跟鞋跺在地板上刺耳的声音,祝矜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都说大房子闹鬼,难不成上世纪宅斗的鬼魂找他来了? 祝矜安吓得钻进被子里,给自己洗脑鬼不会攻击被子里的人。 天光大亮。 没等祝矜安疑惑,被子被猛地掀开,叶夫人的脸色和鬼差不多。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劈头盖脸一句责怪,把祝矜安砸得缓不过神,他困难出声,“我又没干什么……” “大半夜把房子弄得跟炸了一样,你之前的父母没教过你不要打扰别人休息吗?你有没有点教养?” “你凭什么这么说话?你又没教过我!”祝矜安也来了脾气,扯过被子就盖住自己。 被子外面,叶夫人还在说:“羞耻之心,人皆有之,如果你是一个人,就应该懂得。” 叶夫人说完,看被子里没动静,又皱紧眉头,因为易怒,她的眉心已经形成沟壑,就算不动怒也会浮现弧度。 祝矜安缩在被子里,没有回她的趋势。 果然不在身边长大,连礼貌也不懂。 叶夫人出门时,忘记了关上灯和门,高跟鞋的声音良久才消失。 祝矜安刚来叶家的几天倒是出入自如,他在外遛弯的时候忍不住回忆第一夜的情形,再怎么说,叶夫人被吵醒也是因为自己拍瘪球,两人关系这么差,他也许应该做点什么挽回一下。 于是回去时,他的兜里揣了几包奶糖。 回家的时候叶夫人正和王管家一坐一立说着什么,叶夫人这个人整天都待在屋里,从没见她出去过,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老爷给她下的命令。 祝矜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经过他们时,从兜里掏出一袋奶糖丢在桌上,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上楼,甚至嘴里还哼着小曲。 楼下的叶夫人看一眼奶糖,又转头看向王管家,王管家目不斜视,嘴角带了点笑容。 “他这是什么意思?”叶夫人问。 “也许是少爷想跟您增进母子亲情。” 叶夫人拿起奶糖,嘟囔着,“我从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 然后随手塞进口袋里。 楼上暗中观察的祝矜安看到她的动作,松了口气。 看来这叶夫人也不是不近人情。 回到房间的祝矜安如释重负,看到地上的瘪球,痛惜地塞进垃圾桶,坐到窗前,看到一整排仙人球,又开始奇怪。 这位传说中的叶少爷也是怪人,不养点好看的东西,养了一堆带刺的球,又不能拍。 又过了几天,他和叶夫人的关系终于缓和不少,见面他说嗨,叶夫人偶尔能回个嗯。 祝矜安本以为这样就不错了。 可是叶夫人再次突然到访,劈头盖脸来了一句“收拾一下,去改名字”。 “什么?”祝矜安愣住了,“改什么名字?我不改。” 叶夫人脸上又冒出那种不悦的神色,“你到了叶家,不跟着姓叶,难道还想着回你那个穷家吗?” 她本以为这是施舍,穷惯了的祝矜安,应该痛哭流涕地问她怎么今天才想起这件事。 祝矜安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被冷待这么些天,早就憋不住了,他叫道:“我就是不改,到叶家每个人都得姓叶?王管家怎么不跟着改姓?” 身后的王管家默默低头。 叶夫人冷笑一声,“你确定要跟我对着干?” 祝矜安也笑,犟着没动。 “是我错了,没让你见识到我的手段,你才会这么不听话。” 叶夫人也拍拍手,上次见过的保镖冲了进来,“给我按着他去民政局,改姓。” “放开我!” 十七岁的祝矜安怎么可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的对手,他像来时那样被按着双手,由于这次的他更加不配合,保镖用力到听到骨头咯咯响的声音,祝矜安吃痛,闷哼一声。 他委屈地想,要是秦满在这,绝对不会这么对他。 叶夫人转身看他。 祝矜安目光不免有些期待。 叶夫人压下眉眼,更加严肃地说:“别把胳膊按出事了,他的手还要留着写字。” 祝矜安大失所望,不过他也得到了手留着有用的信号,来不及爱惜自己身体,怎么痛怎么扭。 不知道保镖按到哪里,还没等把手扭成脱臼的地步,祝矜安就使不上力了。 他几乎是绝望地被塞进车里,身边坐满了保镖,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祝矜安闭上眼睛,有点想哭。 车开到民政局,保镖们没急着让祝矜安下去,他心里乞求叶夫人会突然反悔这么对他,会关心他,会放弃改名字,再过几天,他一定会同意改名字的。 可惜一切都没有发生。 祝矜安被押着到工作人员面前,那位秉公办事的人好像全然没看到这是个绑架现场,递过来一块电子屏幕,“叶矜安先生,请写下您的新姓名。” 祝矜安叫道:“你是瞎子吗?我不改!我姓祝!我姓祝你听到了吗?” 工作人员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叶夫人站在一边,“让他写。” 保镖们应声而动,祝矜安的手被五六个人按着,他剧烈地挣扎,也挣扎不过,为了阻止屏幕上一个歪斜的“叶”字成型,他用力到听到指骨咯吱作响的声音。 保镖们有些不敢动了。 叶夫人冷声吩咐:“手断了也得写。” 一个母亲能下这样的命令,简直超乎祝矜安的想象,他再怎么用力,也阻止不了了。 叶字写好之后,后面的字就顺利得多。 昏暗,窗帘拉上之后,房间和黑夜差不多。 祝矜安窝在床上,半睁着眼,昏沉得像要过世的老人。 任何一个被折磨到极致的人,应该都会问,她怎么会这样对我?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祝矜安得不到答案。 房门突然的打开,带来了一丝亮光,叶夫人站在门边,冷嘲热讽,“你十七岁了,不是个三岁小孩,绝食这招你也想的出来。” 祝矜安缩成一团,打着石膏的右手有些占位置,他冷笑出声,“怎么?你也让那些保镖把饭嚼碎了喂到我嘴里。” “你不吃饭也行,到时候饿晕了,也得办好转学手续。” 祝矜安没力气跟她争辩,这个专断独行的人向来只会通知不会商量,他闭上眼,“我不转。” 叶夫人抱着胸,还想再说些什么刺激刺激他,看到床上的一团,莫名有些不忍,好巧不巧又让她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对她来说这就是示弱的声音,她露出胜利者般的笑容。 “饿了就去吃饭,叶家不会让你饿肚子,你要是非要吃嚼碎的,也不是不可以。” 祝矜安闷闷出声,“你们姓叶的脑子都不正常。” “不好意思,我姓简名洁。” “哦,那你怎么不改个姓?” 叶夫人一噎,双手抱得更紧,以此来展示自己胜利者的姿态,“反正你赢不了。” 说完,她高昂着头离开了。 祝矜安闭上眼,任由自己昏迷过去。 把亲情和胜负绑定在一起,真是个神经病。 王管家照例向叶夫人汇报叶家的一切,说到祝矜安,他有些担心地说:“少爷已经一星期没吃过饭了,除了水,保镖喂什么,他都会吐出来,夫人,这情况不太好。” 叶夫人皱眉,“死不了就行,快开学了,架着他也要送去学校。” 王管家敛下神色,看上去一副为叶夫人着想的样子,“夫人,再过两天老爷就要打电话回来,让他看见少爷这样,老爷难免迁怒。” 叶夫人叹气,似乎真的为这件事发愁,经过这么多天的博弈,她每次以为自己胜利,却要一直收拾烂摊子,已经弄不懂赢和输。 “叶简舟怎么从来没这么让我发愁?他就不会闹小孩子脾气,样样都让我和他爸爸满意,王管家,你说是不是弄错了?其实叶简舟才是我的孩子……” 王管家打断她,“夫人,DNA的结果您是看了的。” 这句话提醒了她,叶夫人收拾好情绪,“去告诉他,转学的事情我可以考虑放弃,除非他好好吃饭。” 祝矜安终于吃了一口饭。 长久的饥饿让他失去了饱腹的**。 第3章 叶简舟真的一直被爱 走到祝家楼下,祝矜安反而有些不敢上去了。 他左右看看,晚自习是紧急通知取消的,叶家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溜出来了,没有保镖在附近。 萧林月问:“怎么不上去?” 祝矜安刚踏上一个楼梯,又缩回脚。 萧林月站在高一些的楼梯上回头看他,“祝矜安,你怎么了?” 祝矜安抬头,他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说,没过多久,叶家还是会派人抓他回去,到时候怎么办?让祝慈秦满亲眼看着他被狼狈地押着,手几乎都要骨折地回去吗? 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萧林月问:“是因为你说有事不住在家里吗?” 祝矜安露出一个笑,“萧林月,你还是这么聪明,我今天就是在楼下溜达溜达,待会儿就走了,你也别跟他们说我回来过。” 他转头往回走,没想到的是萧林月会跟上来。 祝矜安推着她,“你回去吧,你妈不是管的特别严吗?” 萧林月摇头,“我想送送你。” 祝矜安噎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就这样又往回走。 不愧是连续一年大小考始终保持年级第一的学霸,萧林月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出异常,再用她的方式安慰所有人。 他们两又走回必经的小巷子,祝矜安记得这里总是白天摆满了水果,遮阳伞遮的路面都被覆盖。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人。 叶简舟正慢慢地往这边走。 祝矜安拉住萧林月,问她:“萧林月,叶简舟那么受欢迎,你站我这边,你们班的人会不会找你麻烦?” 萧林月瞪大眼,不知道祝矜安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这又不是□□,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祝矜安有些放心了,叶简舟即将路过两人的时候,他出声喊道:“叶简舟。” 叶简舟转过头,似乎很疑惑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叫他。 他开口问道:“你是谁?” 祝矜安本以为出叶夫人这个疯子手上逃出来的也是一个小疯子,没想到叶简舟的声音比叶夫人要平淡很多,叶夫人的锋芒很盛,叶简舟倒内敛很多。 这声音,如果去给一个隐姓埋名不问世事的江湖大侠配音,肯定能火。 只不过现在不是纠结配音的时候。 祝矜安又想起被抓回叶家的那一晚,叶简舟站在楼梯上看他的样子,颇为愤愤不平地说:“你霸占我家,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叶简舟皱眉,祝矜安从他眉间的弧度里看出叶夫人的影子,他语气不善地说:“你自己不也住在叶家?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这语气,这神态,活脱脱就是叶夫人。 祝矜安有些耐不住性子,刚想上前,萧林月拉住他的手腕。 如果问这个世界上,除了祝慈秦满谁最了解他,那就是萧林月。 她察觉到祝矜安的样子不对劲,好像要动手,紧紧握住他的袖子,恬静的目光注视着两人。 祝矜安尽力平复心情,他也不想在萧林月面前出丑,努力地把叶夫人从脑海里抛出去。 谁知叶简舟这时候十分没有眼力见,说道:“我会从叶家搬到你家,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从没把这里当过自己家,两年之后高中毕业,我会自己搬出去,到时候你想在哪就在哪,跟我没关系。” 祝矜安不解,叶简舟怎么能这么冷血。 虽然他不知道祝慈秦满对叶简舟怎么样,但凭他的了解,他们绝不会亏待叶简舟,每天上学都要送到学校,他们对叶简舟这么好,叶简舟说从没把这里当成家? 如果祝慈秦满知道,他们会有多寒心? 即使自己过得水深火热,也要保护的安稳和谐,被叶简舟这样看待,祝矜安心头一股邪火肆意燃起,捏起拳头就冲过去。 “你把家当什么了?说丢就能丢掉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抢了你的地位,你的前途,你就特别恨我啊?我告诉你,他们对你都是真的好,你凭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叶简舟没回,他接住了祝矜安的拳头,看上去就知道练过,而且招式很像叶家保镖。 一式一样,又让祝矜安想到自己的右手是怎么骨折,这么多天又是怎么被叶简舟的疯子妈控制,对叶简舟的讨厌和恨更上一个层次。 两个人打得不相上下,祝矜安用蛮力,叶简舟用技巧。 萧林月大惊失色,“别打了!” 没有一个人听。 看上去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实际上两人碰到对方的皮都不能构成擦伤,叶简舟的擒拿没学到家,只能勉强化刚为柔化解祝矜安的攻击,跟逗祝矜安一样。 扭打中,一束刺眼的光射过来,两个人顾不上打,都捂住眼睛。 祝矜安以为是警车,骂道:“靠!你小子还叫警察!” 赶紧趁警察没来再多打几下。 叶简舟嘲讽道:“警察会来的这么快?” 车灯刺眼,祝矜安看不清只能乱挥拳,叶简舟更看不清,只能护住自己的头,这下他是真的吃了几个闷亏。 祝矜安打着打着,背上一痛,他大叫,“叶简舟,你还偷袭?看我不……” “祝矜安!”旁边的萧林月把书包拿回来又砸了他几下,“别打了!” 祝矜安愣住,他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失了气势,“萧林月,你在帮他吗?” “我是在帮你。”萧林月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他什么都没做,讨厌不能成为暴力的理由。” 如果是在以后,祝矜安会深刻地认识到这句话的含义,可惜现在他只有十七岁,这个岁数让他太过年少轻狂,天真烂漫到只懂得发泄情绪。 车灯变暗,车门打开,地上的叶简舟飞快地爬了起来。 王管家从车上下来,目光扫视一圈,很快就明白这里发什么,沉声道:“少爷,该回去了。” 祝矜安总觉得这么跟他回去,在萧林月看来,就好像自己服输了一样,未免太过丢脸,看到叶简舟在旁边,他开口,“我不是你们少爷,这位才够原生态。” 叶简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的长相确实出众,把这身校服换下来,看上去特别像日剧男主,看他恹恹的表情,愤恨、不解、忮忌……一系列表情都好像能从他脸上找到。 也是,祝矜安想,从凤凰变山鸡,他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王管家提醒道:“夫人知道您逃课,很不高兴,已经在家等着了。” 祝矜安不可思议地说:“这也能怪我?是学校自己取消的晚自习!” 王管家笑而不语。 祝矜安还想据理力争,萧林月上前拉住他的手,劝道:“祝矜安,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他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走? 在祝矜安的世界里,只有做错的人才要灰溜溜地离开。 可是再一想,在这里的人就算离开,又能去哪呢。 意识到这一点,祝矜安忽然觉得无比挫败,都是因为叶家,他一次次被打压,却什么都做不了。 临走之前,祝矜安转过去看叶简舟,想要说点什么。 “你……” 萧林月轻轻捏了他一把。 叶简舟慢条斯理地理好衣袖,刚才被压出几道凌乱的褶子,他抬头,迎着祝矜安的目光,扯开嘴讽刺地笑,“你懂什么啊?” 王管家在这,保镖肯定也不远,祝矜安有再多怒气也没机会再发泄,他被两人目送着上了车。 王管家温和地问:“少爷,没接到学校通知提前来接您,是我的失职。” “呵,”祝矜安转过头看他,“别少爷少爷的叫了,见到真少爷,你应该特怀念,特想把我们再换回去吧。” 王管家有些疑惑,似乎不知道祝矜安的火气从哪里来。 祝矜安和叶简舟的第一次见面不算很愉快,因为祝矜安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叶夫人对他的压迫去见叶简舟,而叶简舟就算不说,大概也会对祝矜安有恨意吧。 幸运的是,叶闻天在家里,叶夫人好像就被他压制住,什么也不敢做,就连这次逃出去打架,她都只是嘴上骂了几句,就让祝矜安回房间了。 这一次的见面,他最对不起的还是萧林月,祝矜安决心弥补,早早地上食堂打了两份饭,等萧林月过来。 没想到萧林月来时不是一个人。 沈思婕就算了,她们从小玩到大,一起吃饭是应该的,可是叶简舟怎么会来? 祝矜安瞪大眼,“萧林月,你怎么会和他一起吃饭?我最讨厌他了,你不知道吗?” 萧林月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她拉着好朋友把叶简舟放在身后,慌乱地解释:“你从来没和我一起吃过饭,再说我和叶简舟是一个班的同学,我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才和他一起来吃饭。” “孤零零的?怎么可能?每天有那么多人和他表白,他随便一问就会有人上赶着来吧!”祝矜安没办法接受,“你不是说你站我这边吗?你不是说不和他玩没有影响吗?” 萧林月敛下眼神,不知道说什么。 祝矜安把这归结为背叛之后的愧疚,他气冲冲地把手里两份饭塞给她,就准备离开食堂。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手肘被人拉住,他以为是萧林月,有些急切地转头。 叶简舟放下手,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要是你生气的话,我回去就行了。” “用不着你装大度。” 祝矜安瞥了萧林月一眼,她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突然之间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走近了些,“祝矜安,对不起,如果你说的站你这边是不能和叶简舟有任何交集的话,我确实做不到。” 祝矜安不想再去上学了。 早知道所有人都会爱叶简舟,他当初就不应该死犟,就应该听叶夫人的话乖乖转学。 铺天盖地的挫败感淹没了他,除了打篮球,祝矜安想不出自己应该干什么。 一上午了,这节课他本来应该在教室里学物理,可是祝矜安手腕一转,又投进一个三分球。 球场入口走进来一个女生,这对于篮球场来说确实是一个稀客,祝矜安漫不经心地运球,想着。 “祝矜安。”直到这个女孩叫了他一声。 祝矜安才反应过来是萧林月,两人还闹着别扭呢,他不想说话。 萧林月走过来,站在球场边缘,对他说:“对不起。” 篮球规律地撞击地面,祝矜安出声,“你不用说对不起。” 该对他说对不起的人太多了,萧林月不该是第一个。 “应该说的。”萧林月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你不过来坐坐吗?” 两人沉默地相对而视,最后祝矜安还是妥协了,走过来坐下,眼睛却盯着另一边。 “我一直觉得你们很奇怪,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猜,应该是因为,你不是祝叔叔的儿子吧。” 祝矜安被说中,心漏了一拍,他强装镇定,“你觉得这事儿能是真的吗?” “听起来很假,可是我认为是真的。” 他心不在焉地拍球,问:“你会说出去吗?” 说出去的话,应该会成为一大新闻吧。 萧林月摇头,“所以你讨厌他,为什么?他的家庭对你不好?” 祝矜安吸鼻子,打了那么久篮球,又吹了会儿风,有点冷。 “如果他们排斥你,根本就没必要换回来,他们对你不好,也许不是因为叶简舟,也许叶简舟之前也是被这么对待的,你觉得对吗?” “怎么可能?他们可爱死叶简舟了,要是真对他不好,为什么要费尽心思送他去一班,直接塞到十班不就好了吗?” 萧林月耐心地开导,“你知道叶简舟周考总分多少吗?开学两次月考之后就会重新分班,只要叶简舟在这个学校,去一班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他没有这个能力,迟早会退出去的,你想证明他被叶家重视,那就看他两个月之后会在哪,如果他还在一班,说明叶家只不过是了解他所以帮了他一把,如果不在,再看叶家是怎么做的,就知道叶家到底爱不爱他了。” 第2章 打葡萄糖死不了 刚吃了两口,祝矜安准备放下筷子,王管家提醒道:“夫人待会儿要见您,确定不多吃点吗?” 祝矜安冷笑一声,强行塞下几口,有点想吐,他说:“你们都是疯子。” 王管家闭口不言,祝矜安说再多他也没有动静,仿佛只要祝矜安能吃下东西,没有性命之忧,他就满足了。 祝矜安看他一眼,突然说:“有车没?我要回家看看。” 王管家给出善意的提醒:“夫人不会允许的。” 祝矜安哼笑一声,把筷子一丢,似乎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祝矜安回到叶家的日子,消瘦很多,但叶家也因此多了些人气,好像是把他的体重换成烛火点亮了这座房子。 在王管家第十次把祝矜安带回叶家的时候,叶夫人冷笑着告诉他,再不准备开学,就等着一年都待在叶家吧。 祝矜安一听,这可不行,暂时放弃回家的想法,安心等待开学。 祝矜安坐在教室,忽然觉得很恍惚,明明才阔别两个月,什么都变了,家庭,名字,背景…… 周围吵闹异常,忽然响起篮球声,让祝矜安浑身一震,吓得不轻,连忙转头去看,林斌笑着走过来,“走,打球去不去?” 如果是两个月前,祝矜安听完马上拿着球就窜到篮球场上去了,但是经历过这么多事,祝矜安下意识有些害怕,想要拒绝。 脑子里出现因为害怕而拒绝这个想法之后,他心里有个小角落又叫嚣起来,因为这点压迫就害怕,他还是不是男人了? 祝矜安当即拿上篮球,“走,今天状态好,打爆你。” 林斌诧异地笑:“呦,看看你状态有多好。” 篮球还是以前的篮球,祝矜安却感觉怎么打都不得劲,右手还是有些痛,总感觉某个拐角站着个叶夫人,幽幽地盯着他,然后一堆保镖冲过来要把篮球划了,再把他带回去…… “诶,你听说了吗?”林斌突然出声。 祝矜安猛地转头,“我去,你吓我一跳,听说什么?” 林斌喝口水再接着笑他,“你怎么被吓成这熊样?跟你说,徐涛本来是五十名,要擦边进一班,结果分班在二班,你猜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一班突然转过来个人,叫什么叶简舟的,把他名额占了,他要进一班的消息早传开了,现在又出这档子事,徐涛因为这事气个半死。” 祝矜安本来在喝水,听完这句话,水直接喷了出来,鼻腔全是水也顾不上擦,他问:“谁?” “叶简舟啊。”林斌走过来,歪着头拍球,“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呢?” 祝矜安拽着他的手,急切地确认,“叶简舟?他为什么占了徐涛的名额?” “不知道,听说是他家里挺有钱的吧,你俩认识啊,这么大反应。” 认识,何止是认识? 祝矜安坐在回家的车上,回想今天的事,忍不住阵阵冷笑,叶简舟转学来这,怎么可能一下就进最好的班?这里面没有叶家推波助澜,打死他都不信。 祝矜安睨着身边的王管家,“哎。” 王管家本来低着头看书,听到祝矜安叫,他转过头,“少爷,您有吩咐?” “我都听说了,叶简舟转到我学校,还进了一班,你们出多少力?” 王管家微微一笑,又露出他最熟悉的那副笑面虎的笑容,“夫人养育叶少爷十七年,帮衬他是应该的。” “凭什么啊?”祝矜安鼻头一酸,替自己委屈,声音都有些哽咽,“她不喜欢我,接我回来干什么?我爸妈养得起两个儿子,她凭什么这么对我,转头对他那么好?” 王管家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真心劝解:“少爷,您可以问问夫人。” “呵,我去问她,等我想被五马分尸了,问她刚好。” 祝矜安转过头拒绝交流。 他不想说话,王管家自然不会触他的霉头,拿起膝盖上的书,却没有一行字看进脑子里。 叶简舟在家固然好,只是如果叶夫人真的对他好,怎么会事情一出就果断送走了他。 况且看着叶简舟长大的十七年,叶家的人相敬如宾,就和没有各自私生活一样,对彼此的事情闭口不谈。 只是如今两个人互相折磨,还能耗到什么时候? 晚上两个人又吵了一架。 祝矜安一回来就被找了不痛快,叶夫人听到他回来,拿着茶杯责怪道:“我今天看到你又在打篮球,平时能不能做点正事?” 祝矜安一个眼神也没给她,“是,我不会投机取巧,没人给我塞到一班去。” 叶夫人柳眉倒竖,“你什么意思?” 祝矜安站在楼梯口耸肩道:“我没意思。” 叶夫人平时看上去很不好惹,实际上除非没人还嘴,不然打嘴炮肯定是赢不了的。 她被这么一呛,就要找别的地方回怼,趾高气昂地说:“你看你浑身上下哪有一个少爷的样?平时少跟一些狐朋狗友玩,看着就不正经,周末我安排你和邻居司少爷见见面。” 祝矜安回敬,“还是原生态的叶少爷好,我这个半道子改名的,怎么敢和司少爷一起玩啊?” 被连着说了两句,叶夫人彻底忍不住脾气,“祝矜安!你疯了是吧?” 偌大的别墅,传来雷鸣般的关门声。 叶夫人坐在沙发上,气得抱胸坐得笔直,想不出祝矜安发疯的原因,和王管家抱怨,“我帮叶简舟,是因为他本来就成绩好,再加上这是他的困难时期,我帮了他,说不定以后会对叶家有益。” 王管家双手交叠,不出一言,留给叶夫人足够的倾诉时间。 叶夫人回想起祝矜安对她的态度,气得发笑,“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他有一点对长辈的尊重吗?本来看他手断了才答应他没转学,他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难管了,叶简舟的一半都够不上。” 王管家适时插嘴,“夫人,您可以跟少爷说说您的想法。” 叶夫人絮絮叨叨这么久,气差不多也消了,听到王管家的话,她真的思考其中的可行性,最后放弃。 叶夫人靠着沙发背,低头看着茶几,刚泡好的茶因为太久不喝,热气也只剩一点,寂寞地飘。 “算了,他们都讨厌我,叶简舟不说,我也知道,连他都讨厌我。” 她想不通,一个连话都寡淡的人,是怎么把微妙的讨厌遍布行为之中的。 祝矜安上学时看到叶简舟了。 随意的一眼,没想到会看到相伴而行的父子,会是祝慈和叶简舟。 他紧紧地贴在车窗上,看到两人时不时搭话,心情像吃了个柠檬一样酸起来,叶简舟走到校门口,对祝慈投以一笑,两人才就此分别。 祝矜安下车时,看着祝慈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到才进学校。 叶简舟的影响力的确很大。 祝矜安只要坐在那,就能听到他的消息,刚开学时,同学只要一提起他,就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好像叶简舟仗着背景占了他们的位置似的。 起初祝矜安也跟着吐槽,可是后来风向就慢慢变化,男同学说叶简舟又周考数学考了满分,女同学说起他,脸上就飘着憧憬的神情。 祝矜安混在一群人之中,又不解又痛恨,他拿出作业本,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一班在三楼,他在一楼。 祝矜安抬头,看到三楼的走廊上,女生弯腰递出粉红色的信封。 叶简舟伸手虚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女生的手随着动作收回胸前,叶简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生坚定地点点头,一点也不伤心地走了。 “好帅啊,好温柔好绅士,叶简舟这样的人,什么人才配得上他啊。”班里有女生说着。 “这样的人怎么会转到我们学校来呢?我感觉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祝矜安不屑地笑了一声。 可不是,人家没来的时候,可是正儿八经的少爷。 他盯着叶简舟,刚刚拒绝了一个女生的表白,叶简舟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或者骄傲,转头去到厕所里了。 忽然,祝矜安凝起眼神,看到女生堆里熟悉的面孔。 他跑出教室,上到三楼,找到靠边站着的人,叫了一声,“萧林月。” 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转过头,八字刘海随着动作歪了一些,看到祝矜安,她很是惊讶地走过来,“祝矜安?” 祝矜安开门见山,“你在这干嘛呢?” “领试卷啊,我还想问你,你怎么这么久没回家?一整个暑假你都不在。” “我……”祝矜安欲言又止,他有些害怕听到流言蜚语,哪怕是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 他下意识遮掩地回答:“我有点事,以后都要住在别人家里了,你去领试卷吧,领试卷就好。” 上课铃恰好打响,他逃一样飞快地跑下楼,没有理会身后萧林月的叫声。 想起早上看到的父慈子孝画面,祝矜安一整天都不怎么开心,他很想问问祝慈,是不是叶简舟回去了,他就显得不那么重要。 理智告诉他,叶简舟才是他们失散十七年的亲儿子,亲近些是应该的。 可是这十七年是自己陪在父母身边,怎么说他们也不该这么快就忘了自己。 甚至连电话都没通过。 看不见的电话线好像在他的心里绑了个死结,除非解开,不然会一直随着心跳搅动。 于是晚上他忽视了王管家焦急寻找的身影,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往祝家跑去。 很兴奋,兴奋到他差点没看见必经之路上穿着西装的人。 祝矜安连忙躲了起来。 叶家动作也太快了吧。 无论如何,他也要回家一趟。 终于到了祝家楼下,祝矜安一只脚要迈上楼梯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两个人硬生生拽住他的胳膊。 “谁啊?放开我。”祝矜安挣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楼梯越来越远。 保镖一直拖他到王管家面前,祝矜安动弹不得,看着不远处被吓到的路人匆匆走过。 王管家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裂缝,“少爷,夫人她态度已经缓和很多,您何必要离家出走呢?” 祝矜安抬头看他,“王管家,我求你了,我就想上去说两句话,你就让我上去吧,一分钟,一分钟我就下来,行不行?” 王管家微怔,回头才发现,再往前走就是祝矜安以前的家。 他沉默了一会儿。 祝矜安以为有戏,劝得更起劲了,“王管家,你看你一直都帮他们做事,资历这么老了,他们肯定会体谅你的,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保证,只用一分钟就能完事儿。” 王管家开口,“送少爷上车吧,动作给我小心点,要是碰坏少爷的手,十个你们都不够赔罪。” 祝矜安傻眼了,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恼羞成怒,“你们给我松开,我不回去,放开我,放开!” 没有用,保镖认钱不认人,怎么可能听他的话。 无非就是动作更小心了一点。 力气还是那么大。 祝矜安不甘心,大声喊道:“爸!妈!你们听得到吗?爸!唔…唔唔唔……” 被捂着嘴塞回车上,关上车门前,他看到远处楼梯的阴影里有一个人,叶简舟就站在那冷眼旁观这一切。 胸中的恨意,波及到叶简舟身上。 这个周末祝矜安没去上学,他被禁足在家,像往常一样待在暗无天日的房间,窗帘拉上,但窗户没关,夏日最后几声蝉叫传来。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没有生活在一个监狱。 饥饿,但没有进食的**。 门被打开,不用看都知道叶夫人一定抱胸站在门口,数落道:“你能不能动脑子好好想想,他们一家人有多少话讲不完,你过去能干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学习吗?你的数学周考成绩校长汇报给我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低的数字。” 床上那一团没有丝毫动静,聒噪的蝉鸣让她的心情愈发烦躁。 叶夫人知道他不会有反应,发表了这段话的结语,“叶简舟就从来没考过这么差。” “叶简舟这么好,你去折磨他啊!”床上那一团暴起,把枕头扔飞过来。 叶夫人被吓了一跳,幸亏枕头没砸到她,她惊道:“你疯了?成绩不好不是事实吗?你现在连教养都没了是吧?” 她打开手机,噔噔噔的不知道发了些什么消息,“叶简舟刚转学,数学周考就考了满分,你呢?还不让人说?” 祝矜安看着她冷笑,果然,和叶夫人交流就是对牛弹琴,两个人根本没说到点子上! 他倒头就扯过被子,蒙的严严实实。 门边的叶夫人没急着走,手机铃声响起,她不耐烦地摁灭,“烦死了,就不该给他们号码,安分守着自己家很难吗?” 床上的祝矜安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爬起来问:“是不是我爸妈?” 叶夫人收起手机,“是又怎样?你这么大了还弄不清血缘关系吗?” “你凭什么不让他们给我打电话?”祝矜安冲过来,他不敢想象,这么些天,祝慈给他打了多少个电话,又被拒接了多少次。 心底的困惑就被这么揭开,太残酷了,这实在是。 这次还是被保镖接住,和王管家指使下的他们不同,叶夫人的命令总是暴力且直接,祝矜安被这群人按住,没讨到过一次好。 把祝矜安制服之后,叶夫人一个人坐在楼下冷静。 王管家走过来,“少爷回家一来,体重减少了十斤,这样下去,恐怕会营养不良……” “营养不良就打葡萄糖。”叶夫人还在气头上,“我就不信不好好吃两顿饭,还能给人饿死。” 王管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上楼去看祝矜安。 他根本就不肯好好打针,为了让他安分一点,叶夫人甚至动用药物,这才让针管好好地待在祝矜安手上。 周一的时候,祝矜安还有些虚弱,叶夫人索性给他请了假。 祝矜安呆呆地看着窗外,蝉鸣嘶哑的声音传进来,再过一段时间,蝉也该安静下来了。 “吵死了,让他们多喷点杀虫剂行不行。”叶夫人抱怨着走进来,“起来,别一整天没个人样,你爸爸回来了。” 祝矜安翻了个身面对墙壁。 叶夫人从来不跟他废话,几个保镖进来,祝矜安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换好衣服。 下楼的每一步都有些虚浮。 传说中的“爸爸”坐在餐厅吃饭,看到祝矜安下楼,他放下刀叉,几乎是第一眼就皱起眉,“那些人都这么养孩子?没见过男孩子这么瘦的。” 坐在一边的叶夫人自以为被责骂,反驳道:“是我想让他这样的吗?是他自己太不听话。” 叶闻天转眼看她,“是你?” 叶夫人更起劲了,“你几个月不回家,我管教下孩子怎么了?” “行了,别弄得太难看。”叶闻天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我和宁远一中的校长有点事要说,顺带着带他上学,在家里待不下去,在学校总能好点。” 祝矜安就这么草率地被安排,又坐上去学校的车,他呆呆地看着车窗外,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叶闻天转过头,“我忙着公司的事,这么久才来看你一眼,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祝矜安不出一言。 想要回祝家,想要接电话,他想要的,这个人能给他吗? 良久,祝矜安才说:“想要个手机。” 叶闻天点头,“好,手机而已,你妈妈就该给你置办的,怎么她没有提过吗?” 祝矜安呵地冷笑。 叶闻天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最后还是闭嘴。 今天晚上很不寻常,祝矜安百无聊赖地看着数学周考试卷,突然广播声响起:“同学们,由于学校实验室调试新设备,导致教室停电,学校紧急决定,今天晚自习取消,请同学们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祝矜安连忙竖起耳朵,确定今晚没有晚自习之后,他深觉这是天赐良机,把书包往肩上这么一挂,两条腿抹油似的往祝家赶。 这条路上连空气都是香的。 祝矜安跑着跑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祝矜安!” 下意识的反应,他加快脚步,这次绝不能被保镖抓回去。 “祝矜安,你跑什么!”萧林月费力地追着。 直到祝矜安反应过来保镖没有女的,才停下脚步,“萧林月?你一个人回家?” “你不在的时候,我有时会和叶简舟一起回家。”萧林月追的太累,在祝矜安面前停下休息。 又是叶简舟的名字。 祝矜安现在非常痛恨这个人,叶夫人给他的偏爱,他的见死不救,都给祝矜安留下不好的印象。 祝矜安问:“萧林月,你跟我是一伙的吗?” “什么?”萧林月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你就说吧,你跟我是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萧林月怀疑又谨慎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把自己拉到哪个坑里。 祝矜安没等她回答,他向来把沉默当做是默认,直截了当道:“我和叶简舟是死对头,我特别特别特别讨厌他,我们俩从小玩到大,你肯定站我这边,对不对?” 萧林月没给他准确的回答,只是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他转过来和你没有任何交集吧,他怎么惹你了?” 祝矜安不肯说,只是执拗地问:“你就说站谁那边吧!” 萧林月没办法,只能先顺着他来,“站你这边。” 祝矜安终于满意,“走,咱俩一起回去。” 一路上,萧林月都有些犹豫,问道:“祝叔叔说叶简舟是你的远房表哥,你们俩是亲戚,为什么要讨厌他?” “什么?”祝矜安诧异,“我爸他是这么说的?” 萧林月点点头。 一股暖流从耳朵流进心里,祝矜安几乎压抑不住要哭出来的冲动,果然,他老头还是在乎他的,还会在家里给他留有一席之地。 萧林月借着别人窗户漏出来的那点光,看祝矜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