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严厉Daddy这么简单?》
1. 拿捏兄长的第一天
近日秋雨不断,“啪啦”的落雨声从黑夜响至天明。
空气湿冷,卧室的玻璃窗上蒙了一层雾。
床上,厚实的被子微微隆起,均匀起伏。
一刻钟后,里面的青年闷得喘不过气,一翻身,脑袋露了出来。
越柏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睫毛抖了抖,杏眼泛着酸开合。
他捕捉到了卧室里昏暗的光,猛地转头,看到了透着光的窗帘,遍体生寒。
越柏似乎心跳停止,朝着床的左前方看去,原本那里有一个与他卧室风格不搭的黑色沙发。
以往这个时候,他的哥哥会静静地坐在那里翻看杂志。
他贪睡多久,他哥就会等多久,等待的时间最终会叠加成一个令他恐惧的惩罚。
然而,他原本空旷的卧室如今面积缩小了十倍,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再也容纳不下那个沙发了。
越柏愣愣看着左前方,那里放着一只捧着花的毛绒小熊。
小熊弯着眼睛,似乎在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他带着户口本逃出来了,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小熊是他逃出来之后,用自己兼职的第一笔薪水买的,他终于有了符合自己喜好、完全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这一刻,越柏的压力淡了许多。
他缩回被子里,将自己裹严实,感受着被窝的温暖,眉眼柔和了下来。
窗户留了一条细缝,室内空气流动。
越柏头顶的亚麻色自然卷也飘了飘,脑袋有些痒。
清澈的杏眼睁开,脑袋晃了晃,将卷毛晃下去。
越柏已无睡意,便拿起枕边的手机。
纵使越柏已经频繁使用手机两个月,他还是感到新奇。
他竟然不用再上交手机了!
手机竟然还能设置自己的锁屏密码?除了他以外,别人都进不去!
他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十岁前,每天只能玩半个小时的电子设备。
十岁后,每天增加至四十五分钟。
如果要用电脑办公,为了防止刺激眼睛,那么每日娱乐时间最多只有二十分钟。
于是,越柏逃离哥哥以后,就开始肆意玩手机,有时甚至一天玩十个小时!
互联网信息浩如烟海,越柏越玩,越发现手机怎么这么好玩!
越柏解开锁屏后,习惯性去清理通知栏的推送,可上面的一些字眼却让他指尖停顿。
【《希冀》停服!千灯娱乐股价暴跌!】
【千灯娱乐背靠越氏,如何一手好牌打成烂牌?】
越柏退出通知栏,点开手机上的一个APP。
屏幕暗下,“希冀”二字出现在屏幕中央,小字写着千灯娱乐出品。
越柏想要进入游戏,屏幕上却出现了一个弹窗,是停服的公告。
今天中午12点前,最后一次版本更新,从此以后该游戏不再维护更新。
越柏想点也点不进去,他愣愣靠在枕头上。
这个游戏他在两个月前下载,玩手机的一半时间都是在这个游戏中度过的。
他知道这个游戏已经到了晚年,论坛里每天都有停服的传言,但他没有想到会是今天。
又是一个弹窗蹦了出来,同样也是在说停服一事。
越柏点了进去,界面跳转到其他APP里。
【啊啊啊啊怎么会停服?虽然我经常骂它,但我真的很喜欢它的风格[爆哭]】
回帖:【太肝太氪端碗骂娘天天bug,倒闭是迟早的事。】
【听传言说,前两天越氏开会,似乎要砍掉娱乐这一领域。】
回帖:【砍掉?这可是一块大肥肉,越疆舍得?】
回贴:【舍不得又能怎样,这个市场都快被瓜分完了,越氏想进来,可不得被其他几个巨头围着堵?】
回帖:【越氏的重心本来就不在文娱上面,人家科技医药风生水起,前两天推出的那个芯片,股价一路暴涨。】
【越氏你别搞什么文娱了!我快疯了,我还在等着抗癌药救命!】
【有一说一,谁会嫌钱多呢?当初越氏进军游戏行业,光宣发就砸了几个亿,那几个大厂如临大敌,各种发福利,没想到五年过去了,千灯娱乐都快倒闭了。】
【越疆又不靠千灯娱乐赚钱,两年前越疆就已经登顶全国首富了,身价还越来越高,千灯倒闭对于他就是毛毛雨。】
【啊啊啊不要啊,越总虽然不缺这点钱,但千万别撤离呀!好歹给游戏市场增添一点竞争力,不然真变成那几家公司的一言堂了!】
干净圆润的指尖滑动手机屏幕,越柏睫毛晃动,心里又闷又涩。
就在他准备关掉手机,一条评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千灯娱乐不是高星平那老登管理,换成越疆他儿子,估计就不会经营成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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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哈哈哈越疆那么年轻,听说还没有结婚。】
回帖:【儿子不可能了,但有个弟弟。越总父母十年前离世,弟弟是越总一手带大的。】
回帖:【笑死,真要把公司交给弟弟练手,早晚把其他游戏公司干翻!】
【哇,越疆他弟这么牛吗?】
回帖:【哈哈哈不是这个原因,是越疆在乎弟弟,哪怕每天亏一千万,砸钱也要给弟弟的公司砸出成绩。】
“吧嗒”一声,屏幕彻底熄灭。
越柏掌心出了汗,转头看向窗户渗入的微光。
他哥不会给他开游戏公司的。
他是越柏,也就是评论里,越氏集团董事长越疆一手带大的弟弟。
然而十九年来,他很少碰过游戏机。
为数不多的几次玩游戏,是他拿了竞赛的一等奖,央求哥哥,才换得哥哥放下手中的工作,陪他玩了半个小时的游戏。
那天,他为了给哥哥留一个好印象,主动去吃那些他厌恶又不过敏的蔬菜,提前一个小时洗澡上床。
哥哥摸着他的脑袋,语气比平时温和不少,说下一次可以如今天一样陪着他再玩半个小时的游戏。
越柏没有自己玩游戏的权利,虽然他常常能拿到手机,但他很怕给哥哥留下“爱玩游戏”的印象,从此禁锢他的牢笼又缩小一寸。
千灯娱乐是哥哥五年前创立的,高星平是哥哥特地挖来用来管理千灯娱乐的资深CEO。
纵使他当初假装好奇询问哥哥,未来哥哥会将自己送去千灯娱乐历练吗?
哥哥却蹙着眉,说他的未来与游戏行业毫无关联。
如果两个月前,越柏没有彻底与哥哥撕破脸皮,大吵一架,甚至用生命做威胁!怕是仍会像一只笼中鸟一样,走上那条哥哥为他钉死的路。
“艺术?越柏,你的专业只能选择金融领域。”
“期末绩点必须在4.5以上,大二我会安排你到公司总部实习。”
“等你毕业,我会划给你10%的股份,你三十岁时,我会分给你一半的资产。”
“你做好二十六岁结婚的准备,你的妻子我会为你选定。”
“小柏,别担心,我永远不会害你。你的妻子除了门当户对,性格方面也会尽量与你契合。”
“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如果将来我一直未婚,小柏,我会将我的所有资产留给你。”
2. 拿捏兄长的第二天
越柏明白那笔资产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但他却对继承哥哥的财产没有太多的渴望。
在过去十九年里,他最大的愿望是哥哥可以空出两天时间,陪他去游乐场、海岛上那些让人们放松的地方。
哥哥不再对他苛刻,会摸着他的头,温和地注视着他,为他摘一颗树上的野果;或是向小丑买一个棉绒帽,轻轻为他戴上,夸赞他戴着帽子灵巧又好看。
越柏收回目光,又钻回被子里,缩成一团。
室温冻得越柏面颊发凉,他低着脑袋,毛茸茸的卷发碰到鼻梁,双目的酸涩淡了许多。
越柏困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上午十点。
因为没有吃早餐,他饿得有些反胃。
他穿上厚厚的睡衣,蹬着棉拖,翻找冰箱。
冰箱里还有四个鸡蛋,两个西红柿。
越柏皱了皱眉,取出来了两个鸡蛋,想了想,又放回去了一个,又拿了一个较小的西红柿。
他来到厨房,放置食材,又去寻找大米。
他揪着散装大米的袋子,将最后一粒米倒进量杯里,可惜只剩下半杯米了,也就是只能做半碗米饭。
越柏沉默了片刻,还是淘米,上锅蒸。
蒸米饭的时候,越柏看了一眼散装大米的袋子,来到卫生间洗漱。
水流淋在满是伤疤的手臂上,有的是被油溅伤的,有的是一条一条较为整齐的划伤,伤都是新的。
越柏却在想,散装大米三块八一斤,怎么会这么贵?他是不是买错了?
越柏洗漱后,厨房里飘出了若有若无的米香味。
他回到厨房,打鸡蛋,切西红柿,拧开煤气炉,动作娴熟地做了一份番茄炒蛋。
距离蒸熟米饭还有十来分钟,越柏又顺便将脏衣服扔到了洗衣机。
终于,米饭熟了!
越柏将饭菜端到餐桌上,美餐一顿。
只可惜饭菜有些少,但好在味道绝佳。
越柏沮丧了一早上的心情终于大好,他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同时在规划自己的粮草补充大计。
首先,他平均一天吃四个鸡蛋,炒菜需要两个西红柿,那么一个周就是二十八个鸡蛋,十四个西红柿。
是的,越柏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这一道菜。
当初他刚搬到出租屋的时候,频频点外卖,结果半夜急性肠胃炎,浑浑噩噩了一周,本就干瘪的钱包更是飞速见底。
自此,他便学着自己做饭。
西红柿炒鸡蛋是最基础的菜肴,然而越柏屡屡翻车,起初差点将厨房烧了,后来不是苦了就是酸了,还总容易做成糊糊。
他蹲靠在橱柜上,闻着空气中呛人的气味,心里冒出了一股执拗。
不过是炒菜而已,他怎么就做不成?
那天已是傍晚,他出门买了一堆西红柿鸡蛋回来,不停地切西红柿、打鸡蛋,做了二十余次,一直到晚上九点多。
时不时有油点溅了出来,他又因为操作不当,身上烫伤了好几处,但好在最后,他终于做出了一盘几乎挑不出错的西红柿炒鸡蛋。
越柏尝着盘中的金黄赤红,他能感觉那一刻自己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成功了!在没有任何人的参与干涉下,独立完成了一件事,并做到了最好!
他是越柏,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和长处。
那天晚上,越柏罕见没有做噩梦,一觉睡到了天明。
越柏吃完午餐,第一件事就是洗碗顺道收拾厨房,他很少有拖延的时候,或者说他从小到大,他从不被允许拖延。
他的背上像是被安了一个无形的发条,什么时间该做什么,除了喝水上厕所,他没有衔接的空档。
越柏知道他接下来还有很多任务,但他强迫自己停下来,躺在沙发上,故意耷拉着手脚,学一学动漫里社畜疲惫至极的模样。
越柏躺了有半个小时,拿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
现在的软件越来越人性化了,主页弹出的商品都是越柏所需要的。
【优质大米批发,一块八每斤】
越柏立刻点了进去,看到十斤大米十五块八有些疑惑,于是私聊客服。
【这个价格是真的吗?】
客服:【亲,请您放心,绝不缺斤少两。】
越柏抿了抿唇。
【可是超市的大米三四块钱。】
客服:【请您放心,我们的大米是学校专供,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用的是这一款大米,健康无忧。】
越柏:……
怪不得学校的大米像是失去了灵魂。
但是客服说的也有道理,大米虽然不好吃,但是不会吃出人命,他犹豫片刻,还是下单了十斤大米。
扣费提醒弹了出来,越柏点开,顺便看了一眼余额。
——586.39元。
他又打开备忘录,上面写着学校欠费5850元,房租:950元(每月28号)。
今天是10月12号,还有半个月就要交房租。
至于学校欠费,他在大一的暑假与哥哥决裂,目前处于大二的上半学期,前两天学校已经开始催缴学杂费用。
可以拖吗?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越柏目光怔然,初级屏幕的手指收了回来,蜷缩在掌心。
那日他撕心裂肺与哥哥争吵,他说他今后不会再要哥哥一分钱!
“生活费我会自己赚!我有手有脚,我可以自己把自己供到大学毕业!”
“我不是离不了你,我离开你可以更好地活着,活得比过去十九年都好!”
他从小不敢忤逆哥哥,那一次情绪如同决堤了的洪水,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眼泪流得他双目酸涩睁不开,脑袋就像炸开了一样,眼珠似乎要凸了出来。
他拎着轻飘飘的行李箱离开了养育他长大的家,临走时没有再看哥哥一眼,他不敢去看哥哥的表情,也不敢去设想哥哥的心情。
他没有地方住,费尽周折才找到了一个容身之所,至于钱财,不是从家里带来的,却是变现了哥哥曾经强压着他学习的技能。
那日,恰好有一个剧组急招骑马替身。
越柏精通马术,拍了三日的戏,在拒绝了统筹邀请他进入娱乐圈的好意后,拿到了一万的薪资,是他的第一桶金。
越柏拿到钱后,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他点了收款,将金钱的来源抛之脑后。
他没有过在外打工的经验,他尝试去端盘子、发传单,但他没有想到他在暑假的那一个月里,遇到了数量磅礴的骗子。
紧接着,他大病小病不断,住院、开药,将那份存着用来交学费的钱也给用干净了。
越柏抬起手指,退出余额页,点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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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短信。
他是7月26日离家,而在10天后,也就是8月5日,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的银行卡到账了10万元,后面备注了两个字。
“学费”。
能给他转账的只有一个人,他临走时放话,不会再要哥哥给的生活费,却漏说了一个学费。
他只剩下三年的学费,共计不超过两万元。
他不会要这笔钱的,他立刻将这笔钱转回去,然而转账失败,他也不记得哥哥的其他卡号。
他五官绷紧,脑海在想,他不会用这笔钱的。
他就是饿死,穷困潦倒,在外面讨饭,也不会花这笔钱!
等他将来赚了钱,他会将这笔钱翻倍塞回哥哥卡里!
越柏躺在沙发上平复了一阵心情,直到快递入库的短信发了过来,越柏穿上棉拖,扣上睡衣扣子,从楼下抱了一堆快递回来。
他很喜欢现在的网购,纵使商品质量差些,但却可以保证一个人的基础日常。
越柏打开了一个快递盒,还在想这是什么东西,结果双目一呆,从快递盒里拎出来了一包小卷纸。
越柏:?
他将卷纸放在掌心,这一包纸共20卷,加起来没有他的手掌大。
越柏:……
他收回那句话,劣质的商品会让他两天没有卫生纸用。
越柏迅速办理了退货,忙完后,也到了下午1:30。
今天是周六,班里很多同学去聚餐了,越柏没有亲近的好友,本来可以有舍友的,当时他考上大学,兴致勃勃和哥哥说想要体验住宿生活,哥哥蹙眉并不愿意。
他好说歹说,说住宿可以锻炼社交能力,而且他也需要接触寻常人的生活,这才让哥哥答应为他办理住宿。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多年住在静谧的环境下,早就对房间多出一个人极为敏感。
他在宿舍住了一个礼拜,眼底乌黑,几近崩溃,这才搬了出来。
哥哥为了方便他上学,便在学校附近买了一栋别墅,周内他与哥哥住在别墅里,周末他们则回到越氏庄园。
越柏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自己重新向导员提出搬回宿舍吧?
越柏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清楚,直到现在他还是会对房间内的任何声音绷紧神经。
不过今天的他并不悠闲,越柏手中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做。
他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倒进杯子里,放在电脑旁。
电脑开机,越柏打开了一个word文件,这是一份已经写了十五页的项目计划书。
越柏点开手机班级群,翻到群公告。
学委:【这次计划书非常重要,截止日期在下周天下午六点,大家一定要及时上交!】
他们班是校企合作班,企划书是企业那边的大作业,企业那边每学期都会布置一个大作业,但同班同学非但不觉得麻烦,反倒兴致勃勃。
原因无他,因为几乎每份作业企业都会根据内容发放两千到两万的奖金。
越柏清楚奖金发放的流程,今天是10月12号,10月20日截止,审核一般是三轮,共五天时间,也就是最晚10月25日出结果。
房租是10月28交,也就是刚好可以卡在交房租之前拿到奖金,哪怕是最低档,也足够交房租了。
可是,与他们班级对接的企业是……越氏集团。
3. 拿捏兄长的第三天
越柏沉默了许久,进入了学委在群里留下的网址。
官网是蓝紫相间,每一个图标的设计在越柏眼里异常熟悉。
在过去一年里,他曾无数次打开过这个网站。
越柏输入账号密码,界面跳转到个人主页,红点提示他还有一份作业未交。
越柏再次点开,提交界面里除了有上传各种文件的按钮,底下还有一行行的提示。
【本次作业将隐藏提交者的学号作业,由审核团队盲审,每份作业结果由三位审核人员的最终意见进行综合判定。】
越柏已经提交过两次大作业,却从未注意到审核的这一个小细节。
三位人员盲审……
越柏攥紧了鼠标。
前两次大作业,越柏拿到了最高分,且是断层第一,毋庸置疑获得了最高级两万元的大奖。
可他为了完成这份作业,从每天早上八点三十吃完早餐,一直忙碌到晚上八点,纷飞的纸质资料几乎要将整个书房淹没。
他跟在哥哥后面,将一次次写好的计划书拿给哥哥看。
方向错误、举例不够充分、数据浮夸……
他计划书的每一个字都会被哥哥盯着改,直到在交作业前改了上百遍!才换得哥哥点头,允许他上传。
越柏忽然扔了鼠标,双眼通红地抓住头发。
哪怕他上了大学,还是在哥哥的控制下,被哥哥强摁着选择了对于哥哥而言游刃有余的专业。
他的每一节课,哥哥都了如指掌,像极了在过去的十九年里,哥哥一张张翻过了他的试卷。
从小学起,他畏惧试卷上出现了错题。
哥哥当着他的面,扫过试卷,抬眸注视着他。
所有需要签字的地方,是哥哥给他签的字,哥哥给他讲过每一道错题,他的左手也总是因为粗心丢分,被打到肿胀。
高三时,也是哥哥为他辅导功课,可最终他的高考成绩还是不如哥哥当年。
越柏闭上双眼,过了半晌才平复了心情。
他重新看向提交界面,距离截止日期还有八天。
学校很重视这一门课,甚至将大作业列为了必修学分。
越柏想,这一次他尽力就好。
不必过度苛责自己,也不会因为他与越氏集团的关系辜负自己的专业。
越柏退出官网,又返回了word界面。
他的计划书已经编写了十五页,之前同学们私下交流的时候,他见过其他同学的大作业,平均页数在二十页左右。
越柏抿唇,退出word,打开文件夹,点开了另一个文档。
这是一份已经成型的计划书,他七月份放暑假,在家里写了近一个月,期间被哥哥审核过后改了两次,内容已经很完整了。
但越柏还是放弃了这份已经成型的计划书,又点开一开始的word文档。
这份计划书是他在两个月前开始编写的,虽然页数不多,但他已做足了准备工作,如今只需要整合资料,完善细节即可。
这份新计划书上列了一个主题。
《心灵游戏》
越柏心脏怦怦跳,他知道哥哥不喜欢他接触娱乐这方面的事物,然而游戏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神秘的宝库。
这两个月里,他在手机里下载了近百个小游戏,每一次浅浅试玩,他的脑海里多了喧嚣声,似乎在告诉他,这个游戏只要再改进一点点,就可以做得更好。
于是,两个月前,越柏在文档里记录了一个新游戏的思绪。
如今,他看着这份半成品的计划书,眼神逐渐坚定。
越柏坐在电脑前,时不时敲动键盘。
他为了让自己的计划书更有说服力,又打开了ps连接数位板,在上面起草了他游戏角色的初始外貌。
ps里面已经保存了三十多张手绘稿,有的是小幽灵,有的是小恐龙,还有长着翅膀的小水滴、九条尾巴的小狐狸……
他想做一个养成类的聊天虚拟人,游戏刚点进去,是一团透明状的软团子。
那时的软团子是一张白纸,玩家需要给软团子取名字,再补充一些基础设定,比如对方的年龄、性别、脾气等。
脾气一般可以设定三个词条,比如暴躁、心软、天真。
从此,玩家便可以对着这一只软团子说话了。
这个游戏很简单,就是一个聊天软件。
只要玩家登录游戏,游戏里总会有一个软团子等待玩家。
小团子会记得玩家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玩家的生日,记得对方上一次离开时的心情。
而小团子也会成长,但它的成长是不可控的,它的颜色会随着与玩家的聊天内容有一个变化方向。
比如,玩家总是爱生气,那么小团子渐渐会变成火红色。
如果玩家比较柔和,每天都在分享开心的事情,那么小团子则会变成粉色。
当然,小团子的初始脾气有着决定作用。
比如小团子脾气火爆,玩家性格又比较软,那么他们在聊天的过程中,小团子天天生气,越来越红,气到快要爆炸,而体型也会在聊天的过程中膨胀,最后变成一只小暴龙。
越柏的思维逐渐发散,键盘敲得飞快,直到屏幕实在亮得刺眼时,他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越柏一愣,因为胃炎,他一受饿,就会想吐。
越柏开了灯,房间顿时明亮。
他急于继续写计划书,便烧了一些开水,往锅中打了一个鸡蛋,扔了几块西红柿,加了半量杯的面粉。
锅差点糊了,越柏连忙关火,锅里是一堆奇怪的糊糊。
越柏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但是碳水、蛋白质、维生素都有了。
他捏着鼻子喝了一口,险些灵魂出窍。
越柏瞳孔涣散,又往锅中加了一些酱油,总算多了点味道,可喝起来更奇怪了。
越柏几次快要吐出来,硬忍着喝光,打扫完厨房后,继续编写计划书。
晚上9:50,越柏看了一眼时间,全身发冷。
他张皇着想要关闭电脑,可在看到房间的布置后,再次意识到,他已经逃出来了。
越柏硬着头皮,如赌气一般忍到了10:01,好像跨越时空赢得了与哥哥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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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的数字刚蹦出,越柏急忙关闭文件,合上电脑,前往卫生间。
温水顺着越柏的发梢向下流淌,他浑身湿漉漉的,转头,眼神恐惧地看向浴室门,就好像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越柏洗完澡,胡乱吹了头发,打开浴室门时,心脏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门外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越柏如释重负,钻进了被窝。
被窝冰冷,越柏缩成了一团,呼吸间是洗发水的香气。
越柏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从小到大的恐惧感似乎钻入了他的骨髓,哪怕他已逃出了两个月,他仍然能感觉到房间里似乎有人。
哥哥好像在看他。
越柏攥紧手掌,又从被子里爬了出来,露出脑袋。
他不能钻到被子里睡觉,哥哥曾在数个白日对他说过,埋到被子里对身体不好。
越柏低着脑袋,挪到了床角。
忽然,一阵亮光穿透了他的眼皮。
越柏以为是监控透来的光,悄悄睁眼一看,是手机亮了。
越柏打开免打扰,半个脑袋又缩回到了被子里,久久未眠。
越柏一整个周末都在家里写计划书,这一次没有哥哥的督促,他却写得比以往都要久。
越柏再次熟练地绘制完一张插图,看到幽灵猫“嗷呜”一口咬在暴龙的脑袋上,暴龙悲痛欲绝。
越柏弯了弯眼睛。
小的时候,他跟着大师学过国画,后来又陆陆续续画了些水彩、油画。
他画画的次数不算多,偶尔趴在哥哥的办公桌上,去临摹传单上的q版萌物。
他有意控制着绘制漫画的数量,穿插在一堆国画、油画里,显得并不出奇,因而哥哥也没有过多干涉。
他不敢让哥哥知道自己的喜好,他了解哥哥,哥哥只想让他按照自己计划的那样成长。
在哥哥眼里,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做到最好,就是不务正业。
越柏指尖一顿,看着手中的数位板,忽然想到。
如果哥哥发现自己换了课题,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原先的课题是哥哥在半年前为他定下的,结合了市场,有极大的商业潜力。
如果是外界拿到那份计划书,那绝对是一个炙手可热的项目。
越柏能听到大脑神经逐渐绷紧的“嘎嘣”声,在他的承受能力即将达到极限时,一个念头平复了他的情绪。
他已经独立了,将户口本带了出来,他可以自己赚钱,不需要再仰仗哥哥而活。
他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他和哥哥是平等的!
他可以替自己拿主意,他不需要畏惧哥哥,哥哥也不能再干涉他!
越柏目光凌然,敲键盘的动作带了几分果断。
这是越柏第一次独自完成作业,他一想到自己的作业会流入越氏内部,以盲审的形式让众人观览,最终得到属于自己实力的真实评价时,大脑愈发兴奋。
他在周末睡觉前,于网上买了三天的食材。
第二天天一亮,他便抱着电脑去了学校,只要有空闲时间,便坐在角落里完善计划书。
4. 拿捏兄长的第四天
游戏的概念图只是计划书中极小的一部分。
越柏将这部分编辑好以后,又将重心转移到市场财务上。
纵使一个学生的计划书用不了这么多篇幅,越柏却将它当作一个专业的项目来编写,甚至比此前兄长拟好题,逼着他写的计划书还认真。
“越柏,你可以帮我看一下财务规划这一块吗?”
下课时,试探的声音让越柏停止思路。
越柏抬头,学委抱着电脑站在他的课桌前腼腆笑了笑。
“唔,好。”
越柏没有藏私,将凳子往里面挪了挪,给学委留出空位。
学委划到财务部分,越柏细细浏览了一遍。
“这些数据还是有些单薄,说服力不足,你再增添一些……”
学委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越柏说到关键部分,学委还会用纸笔记下来。
越柏言简意赅,字字精准。
学委眉眼放松了下来,长吐了一口气。
“谢谢你,越柏,你不愧是咱们专业第一。说实话,我也帮其他同学看过计划书,我自我感觉我已经是班里写的最好的那部分了。但我听你这么一说,我的计划书还差得远。”
越柏睫毛动了动,看向学委的文档。
学委见状,连忙道:“你要不看看总体?虽然说咱们两个的大作业还有些差距,但我绝对算是名列前茅。”
越柏道谢,也对学委透露了自己的计划书框架。
学委一听,心里哇凉哇凉。
“你做了这么多准备吗?不用说,你这次肯定又是断层第一。”
越柏没有为了谦虚而贬低自己的计划书,而是道:“我为了这份计划书,已经准备了三百多个小时。”
学委羡慕的情绪轻了些,转而心底升起了浓浓的敬佩。
三百多个小时!
要知道他做计划书已经算认真了,也只是花费了五十多个小时。
班里不乏有些混日子的同学,据他所知,有的人在网上胡乱粘贴,甚至只用四五个小时就做完了一份计划书。
“牛。”学委道:“你肯定能拿到两万块的奖金。”
越柏本来心里也没底,可当他看完学委的计划书,又听对方说了班级的大作业情况,心里倒是安定了些。
够了,应该够了。
哪怕他的作业再差,也能在三审后拿到最低档的两千元保底奖金。
可即便他知道自己的计划书已足够全面,他却仍旧将所有的空闲时间全用在计划书上。
面前的文档不再是枯燥的工作,像极了一块块的积木,他亲手捡起积木,去搭建属于自己的王国。
新的学期要交班费,越柏又买了些卫生纸洗发水,余额就剩下了351.98元。
夜晚,越柏喝了一碗馒头泡水,洗漱过后躺到了床上。
卧室黑洞洞的,室温冻得他面颊发冷。
越柏低着脑袋往下面钻,粗糙的床单划得他脸颊疼。
越柏顿住,又探出脑袋,枕在了松软的枕头上。
枕头的高度貌似不对,他翻来覆去,总觉得后脑勺又沉又晕。
越柏眉头拧成一团,越是翻身,越是感觉到皮肤刺疼。
越柏紧闭双眼,眼眶忽然酸涩,眼缝湿润。
已经两个月了,他还是不适应住在外面。
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娇贵之处,睡不惯粗糙的被面,枕不惯高度不合适的枕头,就连穿衣时,衣服的触感也总在提醒他,这件衣服很难受。
可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凤凰,他只是一只不小心掉进凤凰窝的麻雀。
一直以来,是凤凰养育了他。
现在他跑出凤凰窝,理应适应外面的世界。
越柏躺在床上,大脑的神经绷作一团。
他越是想挥去思绪,过去的场景越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听见了哥哥翻看试卷的“哗啦”声,他低着头,看到了漆黑的皮鞋。
他爬树,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高大的人影从高处俯视着他。
十五岁,他揪着哥哥的衣角,小声问:“我可以选修艺术吗?”
哥哥坐在沙发上,放下报纸,声音低醇:“不务正业。”
越柏突然想到,即便自己这份计划书做得再好,在哥哥的眼里甚至是挑衅冒犯。
越柏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怕他今夜会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随着脑海愈发杂乱,越柏打开了床头灯,从床头柜里找到了一根结实的皮筋。
他将皮筋套在手腕上,用力拉扯,再放开。
皮筋的一端打在手腕上,冷白的皮肤多了一道刺眼的红痕,与其他疤痕排列在一起。
这是越柏找到的清除思绪最好的办法,每当脑海里出现过去的记忆,他就弹一下橡皮筋,用疼痛警告自己,形成潜意识反应。
又是一下,手腕却破了皮,血珠渗了出来。
越柏垂眸,对着伤口又弹了两下,直到自己不敢再回想,这才戴着橡皮筋入眠。
天亮后,越柏靠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
他发现人在夜晚总会涌现出许多不好的念头,也容易将这个世界想得过于悲观。
他起床,做了一碗不知名糊糊,勉强咽了下去。
越柏清理厨房,背上书包,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到了周五,越柏的计划书已接近尾声,只需要再补充几个图表便可达到完美。
放学时,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小柏,你那天的戏导演很满意。导演想着再拍几个骑马的镜头,不知道你明后两天有没有时间?】
越柏放下收拾好的书包,犹豫片刻回复。
【可以改日吗?】
只差一点,他的计划书就完美了,这是他独立完成的第一份计划书。
尽管兄长可能对这次的课题不喜,但却是他编写最愉快的一次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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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边沉默了十分钟,最终发来消息。
【小柏,你清楚的,多耽误一天的损失难以计量。
【两天时间,最终价格可以给你开到八千,这次的镜头即便拍了也不一定会用,只是留作备选。】
越柏手指蜷缩,抬头看到了窗外的夕阳,地面上铺满了银杏叶。
男男女女结伴而行,笑容肆意,踩过那片落叶。
越柏收回目光,回复了剧组消息。
周六,越柏窝在出租屋里,为了让计划书更精美,他早上六点起来,喝了一些燕麦片,在电脑前坐了一上午。
中午为了节约时间,他难得奢侈了一把,叫了一份拼好饭。
只可惜拼好饭过于油腻,他吃了两口一直咳嗽。
为了不浪费,他忍着继续吃,却咳得更厉害,直到胃里翻江倒海,只能心狠扔了外卖。
周天,越柏吃了半碗馒头泡水,赶在截止时间的前半个小时提交了作业。
他如释重负,躺在床上眉眼弯弯,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团果冻,快要在床上融化了。
越柏提交了大作业,生活骤然轻松了起来。
他每天带着充电宝,一下课便坐在角落里打游戏。
越柏数着日子,还有五天就要发奖金了。
哪怕只有两千元,他留出一千用来交房租水电,剩下一千块钱是生活费。
他再找找兼职,无论是家教、翻译、画画他都可以做。
周一下午,越柏又挥霍了一把,去学校超市买了五十块的零食!
有辣条、薯片、果冻……
下课时,他打完游戏,吃一个果冻。
果冻又甜又凉。
越柏好奇盯着果冻,闻着橘子香精的味道,又吃了一个。
甜味虽然有些明显,但是好吃,像是布丁。
小时候哥哥担心他蛀牙,他很少能吃到糖果。
后来长大了,他的每一餐都被严格规划,该摄入什么元素、补充什么营养、青菜该吃多少克,今天这一大包果冻是越柏从小到大吃过果冻最多的一次。
越柏又吃了一包辣条,小腹却有些痛。
越柏捂着肚子皱眉,想着还是得少吃些辣条,等会儿再买一包果冻吧!
第一天,全班同学的审核都没有出来,班内虽有些急躁,但也算风平浪静。
第二天,有同学的一审结果出来了。
“我去,83分!这什么档次?”
“什么档次?要是三轮平均成绩都能得83,最终奖金可有六千!”
“75分?”
“75也不错了,成绩稳住,能拿三千。 ”
“我靠,95!学委你干嘛了?”
越柏听到声音,看到了正惊喜看着手机的学委,那天对方还问过他财务规划。
越柏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机界面,只见流程这一栏还卡在一审。
【一审中,请耐心等待结果。】
5. 拿捏兄长的第五天
越柏顿了顿,脑袋侧抵在墙上,压扁了卷毛。
他慢吞吞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果冻,撕开包装吃下。
到了第三天,班里九成以上的同学一审成绩出来了,甚至有的人登陆官网,三个评审成绩全出了,当场核算总分,申请发放奖金。
“哇!四千块,这也太幸福了吧!我要光明正大用奖金买平板!”
“爽!真的放眼全国都没有这么大方的班,人人都有钱拿!”
“我擦,学委二审96!说不定你今年的学费生活费都不用愁了!”
不远处,学委喜上眉梢,刚想说什么,余光看到了角落里的越柏。
他的高分有越柏的功劳,更何况他们班为什么能搭上越氏这艘大船,他心里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想问问越柏的成绩如何,但当他看到那对垂着的眼眸时,停住了脚步。
不能问,这学期越柏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应该是出事了。
他的高分与越柏关联极大,此刻前去询问,无疑是火上浇油。
角落里,越柏反复刷新界面,退出重登,然而流程依旧卡在一审。
他目光怔然,视野已模糊,局促撇头,手忙脚乱翻找着什么,最后从书包里翻出了半袋果冻。
他拆开包装,一口气吃了四五个,明明贪恋这份甜,却不敢再动剩余的果冻。
手机备忘录显示着,还有五天就要交房租了。
他要省一省,电表也快没电了。
最后一节课结束,越柏收拾书包准备离开,课桌上突然多了一个购物袋。
越柏抬头,学委对着他笑了笑,局促道:“越柏,谢谢你。”
学委停顿片刻,他猜出了什么,特意不提“奖金”二字,指着购物袋的零食道:“我之前的理解都过于浅显,多亏你了,我才有了思绪。刚才下课我买了一袋零食,送给你。”
购物袋里,一半都是果冻。
越柏嘴唇蠕动,低声道了谢。
第四天时,班里同学几乎都出三审结果了,越柏依旧是审核中。
第五天,所有人的成绩都出来了。
越柏淡漠刷新了一次页面,直到傍晚都没有再看手机。
晚上,越柏洗漱完毕,挂上牙刷,手机提示音响起。
越柏看了一眼,是官网发来的短信,上面说越柏的审核结果出来了,需登录官网查看审核意见,改正后重新提交。
越柏轻笑,泪水滴在了洁白的洗手皿里,抬头,镜中的自己眼白里覆盖了一层红血丝。
越柏没有再登录官网,而是早早睡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越柏给自己泡了一碗麦片,从衣柜里找到了一件干净的针织衫,黑色长裤。
他对着镜子打理卷毛,又整理了衣领,推开家门离去。
今天周六,学校无课,马路上竟盖了一层薄薄的早雪。
越柏搭上公交,一路上平静地看向前窗玻璃,中途换乘了几次公交,从安静到闹市。
越柏下车后街上人来人往,这里是市中心,寸土寸金。
越柏走了约一百米,来到了一座大厦的屋檐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在其余人好奇的目光中走入大厦。
玻璃门近四米高,地板光洁如镜,清新的空气中混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越柏来到前台,对穿着职业装的前台小姐道:“我找你们越总。”
前台正手忙脚乱接着电话,闻言拧眉,挂断电话后刚准备拒绝,却在看到对方面容时一惊。
“小越总、您……”
越柏抿唇,又重复了一遍。
前台心头一紧,想起了两个月前上面的吩咐,硬着头皮道:“不好意思,越总公务繁忙,得先预约。”
越柏睫毛动了动:“你说是我找他。”
前台道:“您也不行。”
越柏心里清楚,这与他两个月前和对面大吵一架有关,是他先提出断绝关系,以对面的脾气,自然不可能像以往一样给他开绿灯。
越柏低眸,对着前台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他转身时,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走出大厦,随后又顺着人群折返回来。
他太熟悉这里了,清楚哪里可以逃过安检,只是在过去十九年里,他从未逾矩。
越柏绕过安检,大步走进电梯,等前台察觉到已经晚了,电梯门合上。
大厦一共三十六层,董事长办公室在三十二层。
越柏一口气站到了二十八层,随后爬梯。
他路过三十层时,听到电梯传来“叮咚”的响声。
“没人?”
“应该是提前下去了,快拦住。”
普通人没有权限,坐电梯只能坐到三十层,因而电梯口,有人为了拦他守株待兔。
越柏加快脚步,一口气爬到三十二层。
他满头大汗,剧烈呼吸,出了电梯加快朝着办公室走去。
就在距离电梯不足三十米处,有人拦住了他。
戴着金丝眼镜的秘书舒泽拦住了他,对着他温和一笑。
“小越总,越总这两天行程太满,暂时不能见您。”
越柏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舒泽身后的两名保镖,眼神有些犹豫。
舒泽和煦道:“您饿了吧,要不先随我去休息室?我让人送餐。”
越柏假意纠结,实则找到间隙后飞速闪身,朝着办公室跑去。
舒泽和保镖自然没有料到,保镖也算是看着越柏长大。
越柏自幼乖巧,从来没有过这般横冲直撞的动作。
几人反应过来,想要拦住越柏。
越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大脑充血,他知道今天如果不能见到哥哥,今后的他将如坠深渊,难以自救。
越柏慌不择路下,对着办公室大喊:“哥!我错了!外面好苦,我想回去!哥——”
保镖抓住了越柏的衣角,舒泽跑了过来,因为紧张气喘吁吁。
越柏手臂挣扎,却离办公室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门突然推开,秘书助理走了出来,张了张嘴,保镖们终于松开了越柏。
秘书助理抱着文件夹,路过越柏时,微微低头,礼貌道:“小越总,越总在里面等您。”
舒泽和保镖似有所感,与越柏打过招呼后离远了些。
越柏后背忽然僵硬,恍惚间整个世界消音,抬头时,除了那间办公室的门,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好像重返了原来的轨道,难道依旧要像过去十九年一样,跟在哥哥身后,成为对方肆意操作的傀儡?
不是的,这不是他今天的本意。
如果他想屈服,那他早在楼下就会请前台接通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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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的电话,哭着跟兄长道歉。
他为何而来?为了询问为何唯独将他的作业压下来,重新提交吗?
他需要答案吗?答案不已清晰明了?
他的作业经过兄长之手被扣押,哪怕他当初与兄长决裂,他的人生依旧被操控。
为什么他还是没有自由做主的权利?!
他不需要答案了。
越柏终究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布局为暗色调,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越柏走过漆黑的地板,全身一点点绷紧,来到了一张三米长的沉木桌前,对着对面的人影道:“重新审核我的计划书。”
深沉带有压迫感的目光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的全身似乎被逐一打量。
一片静谧下,低哑的音色含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越柏,你应该收到修改意见了。”
“可我不想改!”越柏猛然抬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打破了多年来盛装恐惧的瓦罐。
越柏心脏颤栗,撕破惶恐,对上那漆黑锐利的双眸。
目若寒潭,眉如刀裁。
眼前男人肩背苍劲挺拔,身上的西装布料细腻平滑,指尖轻叩桌面,手臂上青筋凸显。
“错误的文件,本就没有后续的结果。”
越柏沙哑道:“可别人的作业都有了成绩。”
越疆:“你的要求永远与别人不同。”
越柏红着眼睛:“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办公室寂静无声,几息后,越疆的声音响起。
“我会替你拿主意,你只需要听话。”
越柏脑海的弦终于崩断了,这一刻,他做出了出生以来最出格的行为。
他推翻了办公桌上的所有物品,瓷器摔成碎片,散落一地。
古董花瓶被砸了,陈列架上的物品被越柏一一扔了出去。
整个办公室陷入混乱,越柏抓起珍藏版钢笔扔到地上,转头看向兄长,他试图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暴怒,仿佛他的反抗是有效的。
然而,越疆眼神淡漠,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越疆点了根烟,烟雾散开,那对深不见底的双眼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他。
一瞬间,越柏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关在了笼子里,哪怕自己闹翻了天,也只是笼子里的鸟儿在来回扇动着翅膀。
越柏砸了一个小时,直到手臂酸涩,再无物可砸。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舒泽带人进来了。
那些人戴着手套,对着办公室的损失一一记录,直到最后,开出了一张4839.8万的账单。
越疆接过账单,看也未看,递给越柏。
越柏拿过,看到上面四千多万的数目,指尖颤了颤。
他应该赔的。
越柏想到了自己还剩二百多的余额,下意识扯了扯袖口。
针织衫洗得太频繁,已经起球了。
越疆俯视身旁的青年,亦是看到了那件粗糙的针织衫。
身旁的孩子是他亲手带大的,即便对方不了解,他却清楚,对方皮肤娇嫩,用不了粗糙的布料,哪怕只是在普通被单上睡半个小时,身体也会磨疼。
越疆抬眸,望向越柏的侧脸,看到了那张消瘦的面庞,婴儿肥彻底消失了。
越疆收回目光,看向他处。
6. 拿捏兄长的第六天
沉稳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
“今天我下班后同我回家,你的钢琴很久没有练,应该生疏了,明天周天练一天钢琴。你下周三没有课,上午与我参加招标会,晚上有一个慈善晚会。”
越柏手掌攥紧,手中的账单被他握出了褶皱。
恐惧与压迫再次将他包裹。
哥哥给了他两条路,要么赔偿四千多万,要么回家。
如果他有4839.8万,他也会一分不留地还给哥哥,可如今的他哪怕将自己拆开卖掉,都凑不够这么多钱!
回家吗?
越柏忽然耳鸣了,眼前闪过无数片影。
过去的夜晚里,他抱着被子夜夜难眠,辗转反侧,浓烈的情绪在他的大脑里汇集,在那场与兄长的争吵中彻底宣泄。
他搬了出来,马场上,他策马奔驰,为了保护演员安全,他作为替身一次次从马匹上摔下来。
他拎着行李箱终于找到了廉价的出租屋,自己茫然摸索着存活下去的经验,用一件件快递将出租屋填满……
“我不回去!”
越柏大喊了出来,仰头眼眸覆泪,直盯着越疆,沙哑的哭腔破了音。
“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为我安排的所有事情!”
“我讨厌一觉醒来跑步,讨厌每天看不完的书。”
“我特别厌恶胡萝卜,但是几乎每一餐都有胡萝卜,就是因为我不过敏吗?”
越柏的声音在颤:“我不喜欢弹钢琴,从小到大我坐在那张凳子上,只要我弹错音你就会罚我。”
“我已经19岁了!前不久,你还在用那个戒尺打我,为什么书房里会有戒尺?”
越柏一字一顿:“长49.8厘米,宽3.5厘米,沉香木材质,专门给我定做的。”
越柏双目通红,眼泪顺着面颊滚下,视野彻底模糊。
他吸着鼻子低头,用衣袖擦眼泪。
越疆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眼中有情绪滚动。
他敛眸,听到抽泣声,侧头向右下方看去,看到那只起了球的袖口坠下,露出了手腕的伤痕。
越疆目光凌然,直接攥住了越柏的手掌。
越柏吓了一跳,用力抽手,想要往回缩。
“别动。”越疆声音沉下,语气不容违抗。
越柏手指抖了抖,还是想要缩回来,可哥哥的力气太大,任由他如何挣扎,手腕不动分毫。
越疆推开衣袖,目光如同烙铁一般一一扫视越柏手臂的每一处伤疤。
“不用选了,今天跟我回去,以后不用再幻想离家出走。”
越疆声音冰冷,语气夹杂着一缕愠意。
越柏抱着脱臼的心思,用力抽回手腕。
越疆感受到力道,及时松手。
越柏听到哥哥的话,慌了。
他转身想要冲出办公室大门,哪知那扇门早已关上。
他瞳孔微缩,湿润的睫毛上,额头渗出了细汗。
他背对着大门,握着门把手,一边试图拧开,一边在办公室里寻找着逃离之处,然而除了这扇门,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办公室!
怎么办?
越柏缩在墙角,警惕地盯着越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跟着哥哥回去。
越疆目光跟着越柏的动作,见对方从大门移到墙角,本欲亲手将对方从墙角揪出来,然而他看到了那对受惊的杏眼。
青年衣冠不整,卷发散乱,脸上尽是泪水,就这样蜷缩在墙角,恐惧地看着他。
越疆手掌缓缓回握,一阵清明在他的脑海里散开。
越疆取了根烟,点燃,云雾缭绕,两指夹住烟身,从越柏身旁经过,最终离开了办公室。
越疆站在办公室对面的落地窗前,身后的门并没有关上。
他知道弟弟一旦出来,就会被守在门外的保镖堵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去。
越疆手臂倚着栏杆,一连点了三根烟。
走廊的风吹散烟雾,越疆的眼眸也如烟雾般迷离难测。
三根烟燃毕,越疆没有再抽,就这样看着落地窗的景色,任由时间流逝。
他在外面等了近一个小时,窗外街上的行人多了,午休的时间到了。
这时,舒泽来了。
“越总。”舒泽站在越疆身后低声询问:“小越总的午餐还是按照以往的菜单吗?”
越疆未言,看着楼下随风摇曳的树叶。
空气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
越疆道:“把胡萝卜去掉吧。”
舒泽抬头,眼眸动了动,离开了。
越疆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空空如也,丝毫不见越柏的身影。
越疆皱眉,步伐沉稳,前行端详周围的布局。
此时,沉重的办公桌下。
越柏靠着桌腿,蹲在黑暗里,一对黝黑水亮的眼睛眨了眨。
脚步声传来,越柏一哆嗦,抱着腿,脑袋抵在膝盖上。
稳重的脚步声停在办公桌前方,外面响起了指节轻叩桌面的声音。
他被发现了。
越柏咬了咬牙,打定主意不出去。
“你既然想待到下面,那就一直都别出来。”
外面,哥哥声音威严,说完后,脚步声远去,离开了办公室。
越柏靠着桌腿,终于松了一口气。
哥哥能这么说,那便是不会强迫他出去。
除非他忍不住,主动出去。
越柏意识到,他和哥哥开始了一场拉锯战,谁要是忍不住了,谁就输了。
越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露着腿面,倔强蹲坐下去。
中午,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陌生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显然不是哥哥。
有人来到办公桌前蹲下,熟悉的声音询问。
“小越总,吃点午饭吧。”
是哥哥的秘书舒泽。
“不用了。”
越柏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之后再没有应答。
舒泽在桌边蹲了许久,最终无奈离去。
越柏在桌下蜷缩了4个小时,全身酸痛不已,头晕眼花,他咬牙硬撑着,感受着空气越来越冷。
期间,舒泽又来了,问他要不要用下午茶?
越柏仍是拒绝,只是他的四肢太酸了,勉强活动筋骨,换了一个仍然不舒服的姿势蹲坐着。
夕阳照入落地窗,在办公桌的地面上扯出一道橘金色的长影。
越柏眼神涣散,脑海里有无数道声音在叫嚣,让他出去,哪怕偷偷出去伸展一下四肢也好。
越柏双眼瞪大,咬着牙硬是坚持了下来。
就这样,寒冷带走了最后的光影。
办公室外的走廊亮起了灯,偶尔有脚步声在外面响起,越柏全身几乎失去知觉。
舒泽来得更频繁了,先是问他要不要吃晚餐,又低声告诉他可以出来活动,他哥在一旁的休息室,是不会发现的。
越柏摇了摇头,不再搭理。
越柏忘记了时间,好像穿梭了数十年,世界越来越安静,走廊的灯也暗了下来。
整栋大厦下班了。
办公室的门推开,依旧是舒泽,对方压着声音,焦急沙哑道:“小越总您先出来吧,旁边还有空闲的休息室,您可以先睡一觉,床单被褥都有。”
舒泽是真的慌了,劝说了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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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办公桌下的青年无比执拗,缩成一团,眼神呆滞,偶尔活动一下手腕,由于酸疼,眸中浮上了一层水雾。
这一夜,舒泽一直未离去,几乎每隔一个小时进来劝说一次越柏。
舒泽半跪在地上,他真恨不得将这位小少爷拖出来。
哪怕他与对方并非亲属,他却忍不住因为桌下的那一团心里酸涩。
又是一次劝说无果,舒泽站了起来,抬头时透过玻璃窗看向走廊。
那里站着一个挺拔的人影,在黑夜里,注视着办公桌下的衣角。
舒泽悄悄退出办公室,走廊灯光昏暗,他来到越疆面前。
越疆脚下,散落了一地的烟蒂。
舒泽看到了越总眼底的红血丝,眼神复杂。
越疆拍了拍舒泽的肩膀,口型示意“辛苦”。
舒泽摇了摇头,他今晚也是在上夜班,拿到了十倍的加班费。
破晓时分,整座大厦终于喧嚣了起来。
光亮照入办公室,尽管落地窗紧闭,楼下早餐喇叭的叫卖声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尽管声音极其微弱。
越柏眼皮动了动,嘴唇惨白,双目盯着膝盖,目光涣散。
他应该在这里有一天一夜了,要出去吗?
他笑了笑,他不会出去,哪怕死在这里。
短暂的几分钟后,一股大力将他从桌下揪了出来。
越柏骤然遇到刺眼的光,双目紧闭。
四肢瞬间放松,却因为长久的蜷缩,疼得厉害。
越柏握了握手掌,青筋勒起。
他跌入坚硬的怀抱中,对方坐在办公椅上,他也被带着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越柏头皮紧绷,紧闭双眼。
他耳边响起了粗涩低沉的声音。
“你走吧,账单作废。”
越柏愣住,猛地睁开双眼,抬头那对深晦的眼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越柏看到了哥哥眼下的乌黑,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飘起,哥哥亦是一夜没睡。
越柏抿唇,感受着自己四肢逐渐回温,尽管全身依旧酸痛。
越疆知道越柏身体不适,便由着对方坐在自己大腿上。
越疆顺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件。
文件两百多页,因为太厚,需要用特殊的订书机装订。
越疆拿起文件递到越柏手中,语气平静道:“这是周五晚上发给你的文档,你可以看看了。”
越柏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那天晚上他的作业被打回,需要重新修改,他因为绝望,根本没有打开那个意见合集。
越柏接过文件,缓缓翻开,第1行先是说明了他整份文档里共有17个错别字,13处语病,具体在什么位置。
再然后……
越柏手掌一颤,后面的内容是对他作业每一个模块的评语,少则二百字,多则一千余字。
越柏一页一页翻过,他能看得出来,里面每一个字都是哥哥亲手敲出来的,甚至有的地方是钢笔亲手书写。
他的作业只有一百多页,而这份修改意见二百多页。
到了后面,是这个行业的内部资料,最新评价,未来方向……
越疆语气平淡,似乎这对他而言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说:“我几乎未接触过游戏行业,对于你交上来的这份作业,我大多比较陌生。我需要时间去研究这个行业,了解你这份作业的可行性,故而花费了五天时间,但好在并未超出审核时间。”
越柏咬了咬唇,低着头问:“可作业明明是盲审,你怎么知道那份是我的作业?”
越疆:“你的语气我认识,只看一段就可以看出来。”
7. 拿捏兄长的第七天
越柏垂下眼眸,坐在哥哥腿上。
他能闻到哥哥身上未散的烟草味。
泪水在眼眶蓄积,越柏鼻腔酸涩,耸肩,想将眼泪忍回去。
他不想在唯一的亲人面前流泪。
直到视野模糊,泪水再也含不住,豆大的水珠滴在了越疆的平整的西装上。
泪水在布料上晕开,越柏的心情也被暴露在光照下。
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越柏再也忍不住,趴在了哥哥肩膀上,任由眼泪打湿了哥哥的衣衫。
“哥……”
越柏合了合唇,咽下哽咽,脑袋在越疆的颈窝里蹭了蹭。
“我好难过……”
呜咽声混着泪水,越柏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
“为什么哥哥总是对我这么严厉……”
越柏的身体在颤抖,针织衫上沾了些落灰。
当越疆意识到怀里嵌入一团温暖时,不免错愕,率先感受到的是肩上的湿润。
沙哑的哭声敲打着他的耳膜,时隔多年,弟弟的再一次亲近却是在他们分别之后。
委屈的哭诉声让越疆抿唇,身上的孩子难过极了,甚至在发颤。
越疆手掌顿了顿,宽厚的手掌最终还是覆了怀中人的背。
越疆掌心有一道贯穿手掌的疤,他想要哄孩子,却在拍到对方的背时,骤然发现,衣衫下的身体竟如此单薄。
他拍哄的动作像是让对方找到了倚靠,瘦弱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毛茸茸的脑袋往他的脖颈上贴。
怀中人哭得更厉害了,似乎要将多年来的委屈一股脑宣泄出来。
“五岁时我不敢一个人睡觉,哥哥把我赶了出来。”
“我不喜欢弹钢琴,哥哥,我的手好疼。”
“哥哥,我喜欢吃可乐鸡翅,可是我从小到大只吃过三次,哥哥不让我碰可乐。”
“哥……”
越柏长大后,再没有对越疆这么亲近过。
他不祈求哥哥会听,他只是想在哥哥面前,将心里的事全说出来。
哥哥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话,只是在越柏快哭晕过去时,五指穿过他的发间,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眼泪“吧嗒吧嗒”掉,睫毛湿漉漉的。
哥哥从桌上抽了几张纸,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依旧未言。
一个小时后,越柏走出了大厦。
外面刺眼的日光让他睫毛颤了颤。
越柏闻着清新的空气,一震恍惚。
他回头看着大厦,意识到他竟然出来了。
他再一次保住了自由,安然无恙从哥哥手中挣脱。
只是他不是孑然一身地离开,他手中抱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是哥哥给他的作业意见。
还有,他临走时还是被压着吃了一份早餐,吃完才能走。
好在早餐里没有胡萝卜。
越柏走到公交站等公交,摸了摸口袋的手机,却摸到了一张纸条。
越柏疑惑,他没有将纸张放到上衣口袋的习惯。
越柏掏出“纸条”,久久无声。
他口袋里的不是纸条,是一张平整的支票。
越柏看向支票,底下的签名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是哥哥的名字。
上面是一百万的大写汉字。
越柏愣住了,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大厦,目光望向三十二层,可惜距离太远,办公室又是单向玻璃,他只能看到玻璃上的金色反光。
而在此时,越疆站在落地窗前,目睹着单薄小人从大厦里出来,人影越来越小,变成一个黑点,站在公交站牌下。
他想起弟弟趴在他肩膀哭泣时,明明身高1米75,坐在他腿上却轻飘飘一团。
那件衣服针眼稀疏,并不保暖。
昔日红润的面庞到如今变得苍白,卷发也失去了色泽。
他终是再度退步,将那张足以让对方在外安度两个月的支票放入了对方口袋。
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公交站。
越柏将支票上的签名看了许久,最终转头看向一旁的公交站牌。
他换了一班公交,去了一趟银行。
银行经理认识他,亲自帮他将支票的钱换出来,打进卡里。
回家的路上,越柏从卡里转出了两千元,其中一千交了房租,剩下的一千按照原本的计划,当作生活费。
他仍是无法毫无芥蒂地使用哥哥的钱。
一边跟哥哥吵架、冷战,说着独立,转头使用着哥哥给予的便利,他很难做到。
至少,他想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找到自己的人格。
他要将第一个游戏做出来,证明自己不是依附于哥哥的菟丝花。
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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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光明正大跟哥哥说平等,坐在一个谈判桌上,摆出自己的脾气。
越柏回到出租屋,明明全身酸痛,疲惫不已。
但因为现在是中午,他不想因太早睡觉而扰乱自己的作息。
既然还有时间,他索性躺在沙发上,将哥哥给他的意见从第一页开始翻看。
他的大作业还是得重新提交,他必须在七天内,将修改好的第二版上传,时间很是紧迫。
晚上9:30,越柏开始洗澡。
明明昨天他与哥哥大吵一架,耗尽心神,按理说这个时间他会陷入恐惧,下意识缩在墙角,警惕盯着浴室门。
可今晚……
越柏依旧头皮绷紧,畏惧无人的浴室门外。
可他紧张的内心,却有一处逐渐松动。
即便哥哥真的在,貌似不是无解。
越柏一个愣神,头顶的洗发水泡沫差点流进嘴巴里。
越柏“呸”了几下,咳出嘴中奇怪的味道,当将泡沫清洗干净后,一双机灵的杏眼悄悄瞥向浴室门。
他想起自己离开大厦前的那顿早餐。
里面没有胡萝卜。
越柏自幼敏锐,只是一直以来被哥哥死死压着,不敢有太多的想法。
如今他脱离了哥哥,思维也逐渐活跃了起来。
貌似哥哥是可以退让的?
是因为他昨天跟哥哥吵架,还是今天早上趴在哥哥的怀里哭?
越柏睫毛动了动。
他洗头的动作慢了些,急迫感也少了。
如果他因为耽误时间晚睡,哥哥不开心,那他可不可以握着哥哥的手,认真跟哥哥道歉?
越柏眼里涌现出亮光,一直以来阴郁的面庞也多了几分喜悦。
可越柏还是心有余悸,万一自己猜错了,又被罚了怎么办?
越柏一想到十点快到了,连忙加快速度,赶在9:55吹干了头发,钻到了被子里。
随着床头灯熄灭,卧室变得昏暗,房间里静悄悄的。
越柏埋在了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他本来害怕哥哥会在晚上进入他的房间,检查他有没有睡着,帮他掩被子。
可今天……
越柏悄悄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了半个脑袋。
越柏仔细想想,又缩了回去,只给外面留了一头卷毛。
8. 拿捏兄长的第八天
今夜,越柏的梦境不再是那囚得人喘不过气的牢笼,而是记忆穿梭到十五年前,那个风雪夜。
家里来客人了,越柏对那些客人不熟悉,但那些人又是越柏的亲戚。
越柏不喜欢亲戚,因为那些陌生人会用令他局促的客套来光明正大触犯他的领域。
每当这时,他会躲到哥哥后面,听着父母与亲戚交谈。
这段日子,亲戚来得越来越频繁了,他们言语充斥着急迫,似乎一直在催促着父母去做什么事情。
哥哥捂住了他的耳朵,陪他离开庄园,来到大街上,给他挑了一顶毛绒帽。
越柏很喜欢那顶帽子,他激动地揪着哥哥的衣摆,跟着哥哥穿过步行街,哥哥还给他买了一个棉花糖。
越柏杏眼明亮。
从他有记忆起,哥哥就不让他吃太多糖果,两天最多只能吃一颗。
哥哥一直对他很凶,不让他乱跑,不让他挑食。
一次,他爬上五层台阶,从上面跳下来,被哥哥看到了,哥哥把他摁到腿上,拍他屁股,他疼得一直哭。
可即便如此,即便父母对他很温柔,可这个家里他最喜欢的还是哥哥。
哥哥才是陪他最久的人。
他跟哥哥在外面玩了四个小时,累的时候路边有公共排椅。
椅子只剩下一个座位了,哥哥坐上去,他主动爬到哥哥腿上,靠着哥哥。
哥哥抱着他,防止他滑下去。
哥哥不喜欢亲戚,后面亲戚来了,哥哥甚至让人将大门紧闭。
父母知道后,训斥哥哥。
他们在书房里,哥哥声音很冷静,反过来质问父母,父母渐渐没了声音。
后来亲戚们也很少来了,只是哥哥依旧警惕,对他说,千万不要独自一人。
越柏牢记哥哥的话,放学后,缩在老师身后,直到看到保镖的身影,才跑了出去。
他一直站在保镖身边,可直到那一天,一直以来熟悉的保镖叔叔忽然用手帕蒙住了他的脸。
越柏再次醒来,是在后备箱里。
他棉衣的拉链坏了,冷风渗了进来,他冻得全身僵硬。
越柏晃了晃脑袋,昏昏沉沉,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越柏能听到一路上的鸣笛声,他看着后车窗,那里从暗至天明。
他脑袋越来越迷糊了,缩了缩身子,好冷。
越柏感知不到时间,等后车厢打开,他被揪了出来,隐约间听到了尖锐的谩骂声。
“这半死不活的怎么养?!”
“就是,光给他看病都要搭进去不少钱。”
越柏又听到了讨好声。
“比你们想象的好养,虽然年龄不大,但会一点本事,听说会说一些外语,还会弹钢琴,懂一点书法。”
尖锐声狐疑:“你可别哄我?这么小的娃娃会这么多?”
“你放心……”
话还没说完,周围忽然变得杂乱起来,一群人涌了出来。
警笛声、呵斥声、还有其他孩子的哭闹声。
越柏用力挣扎,尽管他意识模糊,脑海中的意念却极为强烈。
哥哥,他要去找哥哥!
哥哥在哪?他要回家……
越柏好不容易挣脱,跌跌撞撞走动,下一秒,被一股大力抱了起来。
越柏落入了一个温暖又宽大的怀抱,对方紧紧搂住他。
越柏还想挣扎,忽然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钻入了哥哥怀里。
“哥哥抱我呜呜……”
哥哥将他抱进车里,顺势脱下外套,披在他的身上,一遍一遍顺着他的头发。
他钻到哥哥怀里抽泣,哥哥为他擦眼泪。
几滴泪水掉到了他的脸颊上,越柏愣了愣,那不是他的眼泪。
哥哥让他睡了一会儿,他又被针扎醒了。
他疼得呜咽,哥哥摁着他的手臂,低声安抚。
而那件充斥着哥哥气味的温暖外套,则在他身上盖了一路。
后来的记忆又变得模糊了,越柏只记得他有几个亲戚进了监狱。
亲戚的家人来求情,结果又被查出了犯罪事实,那些家人也进了监狱。
越柏醒来时,已经到了早上七点。
他靠在床上,脑海是梦中的场景,睫毛垂下。
如今,越柏有了一千块钱的生活费,生活也可以缓和下来了。
他上学的路上,买了一杯豆浆,一根玉米,如此早餐也就解决了。
越柏这一个礼拜的任务还是很重的,他需要将哥哥给的二百页意见看完,而且必须在周天下午六点前,将修改好的作业重新上传。
越柏除了吃饭上课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忙着修改作业。
到了周三晚上,越柏终于将意见看完了。
他先是做了一个修改的大纲,花半天时间,将那些简单的部分修改好。
再然后,他按照那份意见上的成品数据,提炼出自己需要的内容,整合编写。
只可惜,尽管越柏周末早上六点修改作业,可到了周天下午五点,越柏还是有一个大模块没有完成。
越柏看了看手机时间。
——17:02。
他神经绷紧,掌心出了汗。
越柏只能加快速度,先列出表格,填充数据,至少从大体上看,看不出问题。
然而,越柏想到了哥哥的为人。
之前的那份大作业他已检查了六遍,却还是能被哥哥从里面找到了错别字和病句,这种马虎的小动作真的能骗过哥哥吗?
哥哥会追求每一个数据的准确性,像这种只要细看就能发现的错误,要是被哥哥勾出来了,后果甚至要比他不交作业还严重。
等越柏将表面功夫做好,时间已经到了17:38。
还有22分钟。
越柏满头大汗,焦急无措。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上个礼拜他在大厦里吃到的早餐。
里面没有胡萝卜。
越柏微顿,神经逐渐放松。
他看向鼠标旁的手机,思绪在他脑海中划过。
他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拿起手机解锁。
越柏指尖摁在屏幕上,缓缓移动,直到瞳孔里映出了哥哥的详情页。
越柏手掌蜷缩,目光望向他处,看到了窗台的绿萝茎叶。
绿叶于风中摇摆,生机盎然。
越柏收回目光,将哥哥从黑名单中放了出来。
他尝试编辑信息,点击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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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哥哥肯定知道他拉黑了自己,那么哥哥将自己放到黑名单中也是正常的。
然而,消息却是正常发送。
越柏眼皮一跳,看着自己已发送的消息。
【哥,这一个周以来,我用完了所有的空闲时间,包括周末早上,我六点起床一直修改到晚上十点,可直到现在,还是有一个模块没有完成。哥哥,我可以晚一点再提交吗?】
越柏睫毛动了动,有些张皇。
这段话看似正常,可实际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请求过哥哥了。
无论哥哥给他布置了什么任务,他都会极力逼迫自己完成。
在他的认知里,哥哥说一不二,而且不喜欢他反对,他一旦忤逆哥哥,只会让惩罚更严重。
因而这些年来,他一旦没有做到什么,只会乖乖认罚。
如今,他是在跟哥哥讨价还价吗?
越柏心里发虚,想了想,又找补发了几个表情包。
表情包是他与之前好友聊天是保存的,至于他与哥哥,他几乎没有在与哥哥的聊天中用过表情包。
越柏先是找了一个大眼睛期待猫猫头,随后又紧跟着发了一个委屈哭哭猫猫头。
越柏发完后,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哥哥的回复。
他没有等太久,两分钟后,他收到了哥哥的消息。
【可以】
【早上多睡半个小时,晚上六点以后不要碰电脑】
【日期已修改,三天后提交】
越柏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明白哥哥第二句话的意思,因为之前在家里,他是每天早上6:30起床,18点以后不能碰电脑。
越柏看着聊天窗口的消息,对哥哥的反应有了异样的心情。
原来一切不是钉死吗?
另一边,越氏集团会议室的路上。
一众人员停下,看向前方忽然站在原地的越总。
刚才的提示音众人没有听错,是特殊提醒。
越疆十分钟后有一场重要会议。
越疆正对舒泽交代重点,听到提示音停下,拿出手机浏览。
舒泽站在一旁,安静等待越总回复。
作为秘书,他知道越总始终有一个特殊提醒。
越疆看到消息拧眉垂眸,还是回复了。
他收下手机,继续刚才的话题。
众人跟在后面,进入会议室。
越疆坐在主座上,多日加班,让他太阳穴有些胀痛。
他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刚才的聊天消息。
猫猫睁着大眼睛,隔着屏幕在对他祈求。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小柏,小柏亦是这副神情,等待无果后,最终流下眼泪,哇哇大哭。
越疆心底不喜欢看到弟弟流泪到崩溃的模样,既然哭了,这次就先算了。
而越柏这边。
因为时间接近六点,越柏想起了哥哥的要求,六点之后不能再碰电脑。
他乖乖关机,点了一份晚餐外卖,趴在沙发上,任由手臂垂下。
自从他逃离以后,他不想再听哥哥的命令。
可他这两天实在太累了,如此,他暂时假装忘记自己的坚持,好好歇一歇吧。
9. 拿捏兄长的第九天
到了周三,越柏终于将作业赶完了,检查了一下午后,顺利提交。
傍晚时,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夕阳为整个校园披了一层金光。
面前的窗户成了一面镜子,他望着镜子,隐约可以看到自己的头发也变成了金色。
越柏拍了拍卷毛,镜子上的光影一直在晃。
越柏天生亚麻色自然卷,他自小就想将头发拉直了,再染成黑色,然而哥哥不让,他也只能顶着这一头卷毛直到长大。
这时,他手机响了。
越柏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之前加的兼职群群主在艾特全员。
群主:【有没有钢琴十级的?最好拿过国际大奖。】
冰鲜柠檬水:【我符合!什么工作啊?】
群主:【@冰鲜柠檬水把你的资料私信发我。】
群主:【工作高薪轻松自由,有意向的后台私信。】
越柏看了一眼,熄灭屏幕。
他清楚这种卡条件的工作,卡得越多,待遇也就越优渥。
他会弹钢琴,但他讨厌弹钢琴。
这时,屏幕再次亮起,是群主的艾特全体成员。
越柏看了一眼。
群主:【十级只是基础条件,重要的还是履历,像那种野鸡奖就不要拿来了,这次的工作要求比较严苛。】
看来群主应该是收到了不少私信,只是履历多少有些水分。
越柏虽然对此不感兴趣,但他的生活费只剩下九百了,学费还有下个月的房租都是问题。
越柏又点开群聊,翻阅聊天记录,最终看到了一个家教的兼职。
【周末兼职两天,一百元每小时,每次上课四个小时,招长期。】
越柏算了一下,一天下来四百块钱,每个月八天,也就是三千二。
如此看来,只要他稳住了家教这份工作,应该可以赶在这学期结束前凑够学费。
越柏跟群主报了名,群主知道越柏是重点大学在校生,高兴给他回复。
【家教是真的不错,你高考成绩六百七,教初中生绰绰有余。】
越柏也弯了弯眼睛,跟群主道了谢。
群主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周六早上八点准时到。
到了周四晚上,越柏再次收到了哥哥的整改意见,好在这一次只有16页。
哥哥让他下周三之前提交第三版,越柏扫了一眼,大作业只剩下一些小问题了。
只是让他苦恼的是,哥哥又给他检查出了三个错别字,一个病句。
越柏坐在椅子上,捧着保温杯,抿了口热水。
也不知是不是离家久了,他脑海里的烦躁情绪少了很多。
面对哥哥的再次否定,他也没有原先那么难过了。
越柏认命用平板打开文档,一字一字看过这些意见。
到了周末,越柏按照地址乘坐公交车来到了一片住宅区。
他敲了敲门,门打开,一个阿姨笑眯眯看着他。
“是越先生吧?昨天我家太太就已经说您要来了。”
越柏客气回复,跟随阿姨见了这家女主人。
女主人见到他,眉眼有些无奈。
“我家小亮什么都好,就是专注力不足,实际上脑子也聪明,学东西也快。我要求不高,他现在数学43分,一个月时间你给他提到70分以上。”
越柏眨了眨眼,他虽然家教经验不足,但本能告诉他,这不能随口答应。
他道:“我要先了解一下同学的基础,再针对性制定计划。”
女主人皱了皱眉,将他领到了书房。
书房里,一个男生靠着椅子,一条腿搭在桌子上,手中拿着手机,一边狂按一边放声怒骂。
“辅助呢?辅助去哪儿了!你光跟着打野什么意思?”
“谁偷我兵线,要不要脸?!”
男生嗓门不小,将刚进来的越柏吓了一跳。
女主人见状,小声对男生道:“小亮,快来看看,这是妈妈给你找的家教老师。”
男生不耐烦吼道:“我都说了打游戏的时候别烦我,你不能让他晚点来吗?”
越柏眼皮狠跳,如果是他为了打游戏吼他哥,他怕是性命危矣。
然而女主人却连忙将越柏拉了出来,轻轻掩上房门。
“小越,你先在这儿等等吧,等他打完游戏,你再进去教他。”
越柏:???
他很不能理解,这个叫小亮的初中生已经叛逆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对方的母亲非但不管教,甚至还纵容小亮?
越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起来他之前上网,网上说,每个家庭的教育是不一样的。
越柏知道自己的家庭氛围特殊,眼前的母子与他的认知完全相悖,但他没有立场去干涉别人的家庭。
女主人对他指了指门:“再过半个小时,如果他还在玩,你就进去好好劝劝他。”
此刻,越柏已经感知到这不是一个好的兼职。
况且女主人说让他等,却连一个椅子也不给准备。
越柏没有答应,而是看向女主人道:“一个月提30分非常有难度,我不一定能做到。”
女主人皱了皱眉:“正是因为有难度,所以才请了你过来。”
越柏:“如果您家孩子勤奋好学,自然有可能。”
女主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柏:“如果每天只知道打游戏,想提升成绩难如登天。”
女主人:“我家小亮不一样,他从小脑子聪明,只要你跟他好好讲,他进步非常快。”
越柏垂眸:“我见过高智商人群,他们确实可以一边打游戏,一边拿到全校第一。但您的孩子只考了43分,属于高智商者的概率比较低。”
女主人不傻,听到越柏夹枪带棒的一番话,火上心头。
“你给我出去!我家孩子不需要你教!”
越柏本来就不打算教下去了,他收紧背包,在女主人的怒骂声中离去。
家教兼职黄了。
越柏走出小区,先是对群主道了歉,再具体说明原因。
群主向越柏转了50元。
【不好意思,小越,我清楚这次原因不在你,家教一行本就是鱼龙混杂,这种情况我也遇见过,辛苦你准备了这么久,50元是对来回路费的补偿。】
越柏来回公交只花了四元,也没有收五十元的路费。
群主是一个好人,他后续还需要用这个兼职群找工作,他最好给对方留一个好印象。
周末两天,他又找了一些兼职,然而到处都是坑。
就比如他找金融一类的兼职,实际上是将他骗到公司,想让他用自己的身份证办银行卡。
又比如他找到了临时工的工作,虽然也赚了百十元,但在干活的过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骡子,只要停下来,就会遭到皮鞭。
到了周内,越柏又用省下来的时间画画,一张稿子卖一百元,连续卖了三单,赚了三百。
到了第四单,终于来了一个大单,买家一口气要了三张稿子。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第一天交稿,第2天买家联系他,说自己是孩子妈妈,孩子还是未成年,让他退钱。
越柏:……
到了周四,他的大作业又被打下来了,这次哥哥的意见书只有三页,让他周末提交。
越柏瘫倒在床上,疲惫不堪。
他趴在枕头上,恹恹打开手机,兼职群里的消息99+。
他点击进入。
【我真麻了,最近骗子怎么这么多。】
【大学生兼职好难啊!每天还要上课,真的好累。】
【有时候我真的想干脆休学,去电子厂干一年,攒几万块钱再来上学。】
【天知道,家里不给我生活费了,我本来还想着靠自己大学赚一套首付,现在别说梦想了,光是维持自己的生活都很难。】
越柏默默打了个【+1】。
他如果要制作游戏,需要不少的启动资金,可同样的,他还在为学费和房租发愁。
有人在群里面哀嚎。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赚钱好难】
【已遭到社会毒打】
这时,群主艾特全体成员。
群主:【有没有钢琴十级,拿过国际大奖的?】
【群主还没有招到人吗?】
【群主的要求可苛刻了,我得的奖都登过国外报纸,也被叫野鸡奖。】
群主:【名额有限,待遇丰厚。】
草莓摇摇奶昔:【切,我才不信呢,都招了一个多礼拜了,还没招到人。】
蜜桃四季春:【人家都有这履历了,还能在咱们兼职群里,冲着这三瓜两枣报名?】
群主:【不是三瓜两枣,月入过万。】
越柏沉默良久,最终点开了群主的私信。
半个小时后,群主发来了消息。
【小越,牛啊你,你有这履历你怎么不早拿出来?上次的家教算什么?真的白瞎了你这一堆经历了。】
越柏回消息:【我不喜欢弹钢琴。】
群主:【那你现在怎么愿意了?】
越柏:【因为小时工把我当骡子用。】
群主:【哈哈大笑.gjf】
群主:【小时候我爸妈给我报了歌唱班,我不愿意去。】
越柏:【后来呢?】
群主:【现在我在网上直播喊麦,当初最讨厌的东西,反倒成了保障我生活的工具。】
群主后来告诉越柏那边初试通过了,让他周六早上去面试。
如果面试通过,当天就可以上班。
越柏谢过群主。
这次他提前改完了大作业,但是他留了个心眼,准备卡点交。
因为以目前的完成度,哥哥会在一天内批改完他的作业,到时候他还得改,还得交。
虽然预计再改一两次,作业就彻底通过了。
周六早上,越柏换上整洁的衣服,倒了三班公交,到了终点站后下车,又花了十块钱搭乘出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玉星公馆。
虽然叫做公馆,但其实是一座刚开业不久的国际宴会中心。
玉星公馆一共有九层,最上面的两层是住宿区。
越柏在网上查了价格,发现整个公馆皆不对外公开,但好在零星几个帖子交代了玉星公馆的情况。
【玉星公馆可以组织宴会,承包饭局,但对于普通人只开放最下面的两层。一楼餐厅,二楼宴会厅。】
【听说一桌菜肴,最低8888。二楼宴会厅,租一晚上二十万。】
【这么贵?】
【得了吧,这价格还不够六七楼那两层贵客随便一场饭局。】
【玉星公馆面向高端用户,普通人不是他们的目标人群。】
【听说八楼和九楼可以住宿?】
【那玩意儿得要会员卡,才有住宿资格,价格另算。】
这些内容是越柏在网上搜到的信息。
而他此次的工作,是玉星公馆的兼职钢琴师。
越柏到了玉星公馆大堂,向工作人员说明了来意,又联系了公关经理。
不一会儿,经理坐着电梯下楼,见到他笑容和煦。
“越先生您好,鄙人姓陆。”
越柏叫了一声“陆经理”,跟随对方上了电梯。
电梯空间宽敞,透气性强,内部萦绕着一股令人放松的淡香。
电梯内壁上挂着一幅古画,越柏看了一眼是真迹,倒也不意外。
陆经理年近四十岁,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在遇到越柏后,时不时注意着对方的微表情。
他见越柏对公馆的一切布置毫无波澜,不由眯了眯眼,揣测着越柏的身份。
电梯一直到六楼停下,二人出了电梯,陆经理似开玩笑道:“越先生的姓氏并不常见,让我想到了越氏集团。”
朔天市是国内超一线城市,不少知名的家族盘踞于此,其中名声最响的,能力最强的莫过于越氏。
越柏瞳孔微缩,连忙低下头,尽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我就是个普通学生。”
陆经理回应工作人员的问好,并未注意到越柏的小动作。
陆经理想,此人年龄不大,若是越氏旁支,必要提上几嘴,炫耀自己与越疆的关系。
越柏既然没说,那想必也没什么联系。
陆经理将越柏带到了大厅的钢琴前,和蔼道:“不用紧张,我们已核实过您的资料,您只管弹一首您最擅长或者喜欢的曲子。”
越柏点了点头,坐在凳子上,指腹轻轻触摸琴键,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收拢。
他不喜欢弹钢琴,故而离家后,他没有再碰过钢琴。
三个月时间,他已生疏了许多。
越柏知道玉星公馆要求严格,面对已经生疏的记忆,他只能拿出自己曾经弹过最熟练的曲子。
拉赫尼玛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缓慢悠长的曲调在大厅里响起,修长的手指重重落下,由快至慢。
现场的工作人员停下手中动作,朝着越柏看来。
醇厚的琴音钻入众人耳中,他们不自觉被带入了音乐的世界,脑海中涌现出画面,复杂、彷徨。
陆经理的眼神也跟着涣散,思绪随着钢琴曲飘远。
众人的意识宛如站在一艘小船上,由着海水荡起一层层海浪,浪花时高时低。
他们的情绪也时起时落,好像经历了一次远航。
直到海浪消散,小船被推到了岸边,海水褪去,整个大厅只剩下回音游荡。
曲毕,越柏静静坐在凳子上。
陆经理如获珍宝看向越柏,当场录用。
玉星公馆给越柏的薪水是时薪五百元,每次实打实工作两个小时,中途自然可以停歇,只是真实薪水以具体演奏时间计算。
陆经理知道他是一个在校生,给他安排的时间是周三下午六点到九点,周六下午三点到六点,中途可以休息一个小时。
越柏周三只有上午有课,欣然接受了这个工作安排。
他当天录用,当天上班,回去后懒洋洋躺到床上,计算着每个月能拿多少钱。
上一次班一千块,一个月上四次班,就是八千块。
越柏感觉整个人都快化到被子里了。
如此算下来,学费房租生活费都不是问题,就连他制作游戏的启动资金也有了眉目。
周天,越柏卡点交了作业,果不其然晚上收到了一页的意见书,要求他周二提交。
越柏松了口气,大作业也快结束了,他终于要自由了。
周一,班长在班级群里发了一份学杂费用统计表,并让没有缴费的同学尽快缴费。
越柏抿了抿唇,点开统计表,想要看看自己欠费的具体金额。
然而,他打开以后,翻找了好几遍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越柏愣了愣,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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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后给班长私发了消息。
班长让越柏先等等,自己去问一问老师。
过了半个小时,班长给越柏发来消息。
【越柏,你的学杂费早就在开学前半个月交完了。】
越柏顿住,班长那边也像是知晓什么,继续回复。
【我对照了一下单据,你大一和大二的缴费账户是同一个。】
是哥哥缴的,因为刚上大一时,他的缴费账户绑的是哥哥的卡。
可是,他离开后不久,哥哥明明给他转了十万,说是他以后的学费。
越柏心里又鼓又涩,眼眶也有些酸痛。
越柏趴在教室,将大作业改完后立刻上传。
到了傍晚,越柏收到了短信。
【系统通知:越柏同学,恭喜您的计划书已通过审核,并获得特等奖。请您登录官网,及时提现奖金。】
越柏熟练登录网站,点开审核,下面显示已通过。
他点开奖励,那里显示有两万块等待提现。
特等奖,两万元,最高级别奖励。
越柏点击提现,十分钟后银行卡到账。
他取出了两千元,还到了之前兑换百万支票的卡里,如此他又多了一万八千元。
越柏发现,人在穷的时候会穷到啃馒头,而富有的时候,钱会一笔接着一笔来。
越柏的压力没有了,到了傍晚,他奢侈地给自己买了一书包的果冻,回家之后堆到冰箱里。
他又给自己点了两份可乐鸡翅,虽然味道不算好吃,他还因为肚子疼去了一趟诊所,但看病的时候,不用计算余额的医药费够不够。
越柏足足花了一个礼拜才适应了目前舒适的生活。
他仍会在早上六点多时惊醒,等反应过来后,一口气睡到上午十点。
他在超市囤零食,意外发现吃薯片不会肚子疼,于是买了一大袋,甚至在周天的时候,将薯片当饭吃。
早上上课,教学楼电梯爆满,他为了赶时间,甚至一步跨三个楼梯。
要知道,在家里他从不敢这样,只能扶着栏杆一步一个。
越柏好像一只刚出笼子的小鸟,迈开爪子,一点一点试探外面的钢丝线。
如果他在钢丝线上踩了好几爪子还没有遇到惩罚,那就意味着他可以暂时缩在这根钢丝线上。
越柏的胆子好像变大了,一颗心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他张开翅膀,想要逃离一直以来压在他头顶的其中一座大山。
十点以后睡觉!
他的心脏快要从胸口跳了出来,无数道声音告诉他,只要他能坚持到十一点再睡,哥哥给他的威慑力就会削减很多。
然而,越柏尝试了两个礼拜,最大胆的一次,却也只坚持到了10:03。
越柏趴在枕头上失落萎靡。
周天傍晚,越柏逛完超市,买了些零食饮料。
回家后,他打开购物袋,将饮料放到冰箱。
然而,当他拿起气泡水时,却意外发现包装不对。
越柏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
他拿的不是气泡水,是酒。
越柏下意识想要去超市退货,可当掌心接触到冰凉的瓶身时,他顿住了。
他没有喝过酒,一直以来,酒是他的禁忌,即便他成年了,他也不被允许喝酒。
越柏握着瓶子,准备拧开,随后又缩手,起身准备出门退货。
他刚走到门前,又停下脚步,看向酒瓶。
越柏抿唇转头,握上门把手,最后索性转身,又回到了客厅,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辛辣无味,呛得越柏连连咳嗽。
他合上瓶盖,放到了茶几上,睫毛上沾着泪渍。
越柏用力吐息,鼻腔里全是酒精的气味。
原来酒是没有味道的,而且很难喝。
越柏到卫生间漱口,身上的酒精味一直不散。
就在这时,越柏的手机响了,有人给他打电话。
越柏一边咳嗽,一边来到客厅接通。
是陆经理。
电话那边,陆经理有些急躁。
“小越,今晚有没有时间,可能要你加班。”
越柏还在咳嗽:“不好意思,现在快到七点了,等我到公馆快八点,我必须在十点前休息。”
陆经理焦急又无奈:“现在临时出了一点状况,今晚本该演奏的钢琴是急性阑尾炎,可晚上偏偏有贵客,根本不能耽误。”
越柏皱了皱眉:“我记得还有其他人。”
陆经理:“我给小高打过电话了,对方马上就到,这是小高的能力不如你,今晚的贵客又非常重要,主办方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出岔子。”
越柏皱了皱眉,也在纠结。
陆经理连忙道:“你放心,你只需要坚持到九点半,到时候我让人开车送你回来,今天加班,工资翻六倍,六千元!”
越柏闻着身上的酒味,如实道:“可是我刚才喝了酒,恐怕不适合演出。”
陆经理急了,忙问:“你喝了多少,什么酒?”
越柏一一告诉。
陆经理松了口气:“一口而已问题不大,我让人准备醒酒汤。你先过来,如果真的影响演出,大不了先停下,让小高替你。”
越柏纠结片刻,再次询问:“九点半真的可以结束吗?”
陆经理:“你放心!绝对可以!要是结束不了,今晚薪资我给你翻十倍!”
越柏斟酌一番,还是答应了。
陆经理为了安全给越柏叫了车,越柏一下楼,就看到了对应的车牌。
越柏到了公馆,换上礼服,喝了醒酒汤,意识清晰了不少。
越柏刚想前往大厅,被陆经理拦住。
越柏不解,陆经理道:“你先休息一会儿,保存精力,客人还没有到。”
越柏点了点头,客人那边是提前约好的,他自然要来得比客人早一些。
越柏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着另一名钢琴师在大厅里演奏,他不由走了一会儿神。
时间缓缓流逝,越柏时不时看手机,直到晚上九点,陆经理还是没有通知他上场。
越柏有些焦急,在陆经理路过时,特意叫住了对方。
陆经理叹息,有些无奈。
“贵客是主办方好不容易请来的,能在晚上赶过来已是用尽了人情,只要能来,晚一些也不算什么。”
越柏嘴唇抖了抖:“可是,可是我九点半要回家。”
陆经理为难道:“小越,你要不再等等?今晚给你当十倍计算?”
越柏焦急难耐,陆经理也看出了越柏的急切,叹息了声。
“算了,我帮你去问问,看看今晚对方在乐曲方面严不严格。”
越柏点了点头,谢过陆经理,看着对方拿着手机走远。
然而,两分钟后,陆经理却是复杂回来。
“小越,这也太巧了,主办方打听到那位贵客恰好喜欢《第二钢琴协奏曲》,那恰好是你最擅长的钢琴曲,只能是你了。”
越柏呆住了,耳边响起了陆经理的恳求,甚至将今晚的出场费加到了一万五。
一个小时后,玉星公馆门外,五辆与月色融为一体的轿车缓缓停在公馆门前。
最中间的轿车被人打开,漆黑的皮鞋迈了出来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修长的深色西装裤布料平滑,中线笔直清晰,空气中弥漫着冬雪冷香。
周围一群人上前拥簇,纷纷赔笑:“越总,您来了。”
10. 拿捏兄长的第十天
越疆走下轿车,金碧辉煌的玉星公馆门外悬挂了一排明亮的水晶灯,轿车的金属边缘被映得发亮。
越疆面对前方的人群微微颔首,手腕上的银色腕表射出冷冽的金属光芒。
在一众商场上叱吒风云的大佬们的拥簇下,越疆步伐稳重踩上石阶,步入玉星公馆。
公馆七层,电梯刚打开,便有两名迎宾员穿着材质细腻的工作服,引着一众贵客前往附近的“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是将偌大的七楼分成了东西两半,也就是两个待客区。
待客区用雕琢着精细优美的古典花纹镂空墙隔开,方便大厅的钢琴曲可以传入待客区。
方生和是这场饭局的发起人,他将众人请入待客区,先是看着饭局中最重要的客人越疆落座,再请其他人坐下。
他摆出一副笑脸:“感谢越总赏脸,竟能来此,在下倍感荣幸,我先敬越总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越疆既然来参加饭局,也不会不给方生和面子。
他举杯与对方碰杯,随后将酒杯放下,重新靠在椅子上,从始至终未曾饮酒。
其他人连忙活跃气氛。
“哎,今天这场饭局开始之前我们真的担心。我们不觉得开始得晚,我们只是担心越总,生怕您为了参与这场饭局,耽误了休息。”
另一人感慨接话:“可是没想到还是等到了您莅临,我们倍感荣幸,也是心生感激。”
此人说,还抹了抹泪,似是真的感动到了。
事实上,今天这场饭局约的是下午八点开始,众人等了近两个小时,终于等到越疆腾出了时间。
他们也知道时间晚了,可好不容易约到,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根好不容易搭上的线。
至于怨言?若是抱怨熬夜?那自然不可能。
他们只是觉得,原本他们可以用三四个小时慢慢磨,可现在已经十点多,就算他们不休息,越疆也要休息,他们也不知道剩下的这些时间够不够将话题引起来。
众人内心忧愁,表面上却还要装作快活。
方生和让人上菜,又双手将菜单捧给越疆。
他笑容满面道:“越总,我听闻您喜欢淮扬菜,这玉星公馆最拿手的也是淮阳菜,尤其是这道文思豆腐,鲜而软糯,即便夜食也不为难肠胃。”
其他人见状也捧起了话,稍微看一看菜单,说是哪道菜肴也是玉星公馆的招牌菜。
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闹了起来。
服务员鱼贯而入,将菜肴送了上来。
方生和落座,为越疆指向旁边的那一面镂空墙,笑着道:“听闻越总喜欢《第二钢琴协奏曲》,我提前问过陆经理,他们说他们这儿正好有一位钢琴手擅长弹奏拉二。”
越疆坐在椅子上,手执茶杯,抿了一口清茶。
夜已深,他向来没有用夜宵的习惯。
只是今天这场饭局他已提前许诺,否则他不会腾出时间,特意来一趟。
茶水清香,越疆揉了揉眉心,听到方生和说钢琴曲,他低眸蹙眉。
一旁有人了解越疆,连忙道:“越总对音乐要求严苛,喜欢的曲子若有人能弹好自然是好事,若是谈不好也是糟心,不如换一首曲子。”
方生和听出提醒,心中暗喊“遭了”。
他扯了扯笑:“那就先听一听,如果越总不喜欢,大不了让他们换人。”
越疆颔首,算是默认。
而在越疆身旁,坐着的是总秘舒泽,闻言不自然手掌缩了缩。
给越总弹钢琴?这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除非这玉星公馆人脉广,能将国际上那几个老东西请过来,否则无论怎么弹,在越总这儿也是不堪入耳。
外面的钢琴手听到了指令,似乎有人坐在了凳子上,平复片刻,手指压上了琴键。
情感饱满的音乐从镂空墙面传了进来,方生和几人眼前一亮,正想着有救了,却没有注意到越疆捏着茶杯的手指突然停住,漆黑的双眸渗出寒意。
大厅。
柔光照在琴面上,越柏手指在琴键中游动。
起伏回荡的琴声敲击着他的耳膜,抓住他的灵魂,将他引向这一场音乐盛典中。
越柏也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对他而来熟如呼吸的曲子却在他弹奏时不慎摁错了一个键。
越柏睁开双眼,脑袋却有些模糊。
他不清楚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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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从未这么晚睡过觉,还是酒精的影响,他有些晕乎乎的。
越柏晃了晃脑袋,他想起之前陆经理交代过他,这位贵客对音乐非常挑剔,一旦他没有谈好就会换人。
对方应该听出来他弹错了吧?
可是既然没有人阻止他,那说明对方还是认可他的。
然而,越柏因为头晕,又弹错了一个键。
他连忙晃了晃脑袋,额头渗出冷汗。
会不会有人来阻止他?
可是,他又弹了一分钟,整个大厅除了琴音外再无杂音,想来应该是没有人计较的。
越柏眼皮有些沉重,眼看又有一个音要按错了。
忽然身旁多了一只大手,代替了他的左手,游刃有余地将那几个键弹了出来。
越柏愣了愣,如此一打岔,他也无法再弹下去。
只是,那只手却极为眼熟。
对方的肤色偏深,手掌也比他的手大了一圈,骨节分明,青筋凸起。
那只手上戴了一个银色腕表,绿色表盘的纹路让他瞳孔紧缩,紧接着是手掌中那道贯穿掌心的深疤。
一瞬间,越柏血液倒流,寒意涌入大脑。
他的心脏仿佛静止,呆愣愣抬头,对上了那对深不见底的黑眸。
无论是醉意还是困意,这一瞬间通通散去。
越柏被吓醒了!
低冷的声音只有越柏能听到。
“弹错了三次。”
越柏是弹错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越疆站在钢琴旁,俯视着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
隐约间,他闻到了一股酒气。
越疆垂眸注视越柏,酒味毫无意外,是从对方身上散出的。
越疆阖眸,低笑了声。
越柏此刻呼吸静止,一对杏眼睁圆,黑色的瞳孔微微晃动,怯懦缩了缩脖子。
此刻是晚上10:40,温度转为森寒。
越疆抬起眼皮,看着满眼惊恐的弟弟,还是伸出了宽厚的手掌,掌心盖住了越柏的半边面颊。
麦色的手掌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指腹轻轻磨拭肌肤,触感细腻却又冰凉。
11. 拿捏兄长的第十一天
深夜寒冷,从未在此时还在外面活动的弟弟也因为冬日的严寒冻到面部失温。
“起来,回家。”
越疆声音沉厚威严。
越柏惊慌失措,不敢违抗,扶着钢琴想要站起。
越疆平静俯视,即便心含愠气,却还是在越柏起身时,握住了越柏的手臂,防止对方醉酒跌倒。
不远处,一众生意人站在镂空墙处看着这一幕。
舒泽跟在越疆身边五年,一眼就认出了越柏的身形,整个人都懵了,脑瓜子嗡嗡响。
小越总怎么在这儿?弹钢琴?
舒泽看了看手表,晚上10:42。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大脑疯狂运转。
让他想想,明天越总有没有要紧的行程?得都推了。
小越总那边,他也得代替越总,去跟学校请假。
小越总……只能自求多福了。
越疆一直站在越柏身后,随着他将对方拉起,哪怕再是不悦,却还是将对方的脑袋按在胸前,转头看向不远处众人。
那些人自然是对今日的插曲感到惊异,不由自主将目光挪到越柏身上。
然而,越疆遮住了越柏的脸,没有将这一张年轻的面庞暴露在公众视野下。
众人明白了,这是越总护着那个孩子。
他们也不敢再胡乱张望。
越疆低沉平静道:“感谢诸位今夜款待,越某有要事在身,三日后可直接来到越氏,具体商谈合作细节。”
舒泽连忙记下,他摆出笑脸请众人重新回到包厢,实则是为越总引开众人,留出隐私空间。
众人也是上道,客客气气跟着舒泽离开。
他们没有丝毫不满,反倒心情畅快。
要知道今日时间紧迫,他们与越疆本就不算熟稔。
这一场饭局下来,能将话题扯到生意上已是最好的结果。
谁知今夜出了意外,反倒是给了他们直接前往越氏商谈的机会。
届时他们不用再拐弯抹角,越疆还会因为今晚的人情对他们多些耐心。
只是,众人在进入包厢时有些疑惑。
刚才那青年是谁?看着也就刚成年的模样。
越疆小情人?不像,越疆对待身边人一向大方。
真要有点情愫,对方也不会沦落到这里,靠弹钢琴赚那么点小钱。
而且那人还是个男人……
男人倒也没什么,生意场上越有钱玩得越乱,哪怕包养个男大学生,在这个圈子里也是司空见惯。
一路上,越柏低着头跟在越疆身后。
前方有两位保镖探路,只要看到摄像头,便会回头暗示,同时挡在摄像头前,阻止这里的监控留下小少爷的脸。
越柏与哥哥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哥哥活跃在各大新闻上,人们对哥哥的长相印象深刻。
而他,被哥哥抹去信息,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越疆到底有几个兄弟姐妹。
他很少与哥哥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下,一旦他的照片传到网上,不出两个小时,所有的信息都会下架。
因而,他无论是上学逛街,只要他不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一直过着平常人的生活。
他们走出玉星公馆,保镖拉开车门,越柏主动上车,上车后,他缩在最角落,放轻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越疆也上车了,就坐在越柏身旁。
越柏抿唇,空气中独属于哥哥的冷木香渐渐散开,压得越柏喘不过气。
车窗外的景色成了模糊的虚影向后流动。
越柏不慎碰到了哥哥的衣角,手掌不由收回,全身缩得更紧了。
这一路上,哥哥一言不发,右腿散漫地搭在左腿膝盖上,手指时而有节奏地敲着扶手,靠着皮椅,目光从侧面的车窗挪到前车窗,呼吸重了几分。
越柏似乎听到脑子里有东西“嘎吱”响,嘴唇紧抿,手掌蜷在一起。
他不知道该怎么缓解气氛,余光意外看到了前面的保温箱。
越柏眼皮抬起,努力缓和心情,悄悄看了哥哥一眼,扒着扶手如蜗牛一般身体倾斜,“偷偷”打开了保温箱。
整个过程,越柏提心吊胆,生怕哥哥出声,好在哥哥仍未言语。
越柏认真关上保温箱的盖子,退回到车座时,手中握着一瓶牛奶。
哥哥的大部分车内都有一个保温箱,保温箱里也都有给他准备的牛奶。
牛奶一天会更换四次,换下来的牛奶会送人。
他经常与哥哥出席各种会议,虽然会议上,他们几乎不同框。
有时候会议结束,早已到了夜晚。
为了节省时间,越柏得在路上提前喝牛奶,这样回去以后,只需要刷牙洗澡就可以直接睡觉了。
只是越柏不太喜欢喝牛奶,牛奶有一股草腥味。
如果哥哥不开口,他就假装忘了要喝牛奶。
只可惜,他每一次上车,哥哥都会顺手从保温箱里拿一瓶牛奶,拧开瓶盖给他。
此刻,越柏拿着牛奶,偷偷仰头看了一眼哥哥,拧开瓶盖,悄悄喝完牛奶,将瓶子放入垃圾桶。
在暴风雨的前夕,他试图用哥哥喜欢的动作讨好哥哥,来平息一丝哥哥的怒火。
应该是夜已深,轿车并没有行驶太久,只用了十五分钟,停在了距离玉星公馆最近的一座别墅前。
车门打开,越疆先下了车。
越柏坐在车里,看到哥哥侧对着车门,打火机点燃烟身。
哥哥掸了掸烟灰,手腕随意搭在车顶的金属边上。
一根烟燃尽,外面刮起了风,地面的枯叶划着鹅卵石地面,连带着车外的烟雾一起吹远。
车门再次打开,出口盖上了高大的阴影。
“出来。”
越柏听到了哥哥情绪不明的声音,睫毛颤了颤,扶着车座缓缓走下。
哥哥走在前面,越柏跟在后面。
尽管越柏也一米七五了,哥哥却比他高了一个头,肩也比他宽不少。
越柏畏惧回到别墅,好几次想要停下脚步,脑海里却浮现了无数思绪。
他不可能逃走的,甚至刚跑两步,就会被抓回去,惩罚加倍。
他该怎么办?
恍惚间,越柏又想到了那份没有胡萝卜的早餐。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越疆走在前面,他能清晰听到身后犹豫的脚步声。
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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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弟弟总是这样,犯了错心虚害怕,总是用一些拙劣无效的手段妄图逃脱。
大门开启,大厅的灯光骤然亮起,整个一楼明如白昼。
越疆正欲入内,手掌忽然被握住。
越疆停下脚步,转头向下看去。
他看到了一个白皙的手掌塞到了他的掌心里,握住了他的手。
对方手掌冰凉,因为害怕出了不少汗。
越疆下意识手掌紧了紧,想要用自身的热量暖热这只手。
越疆目光抬起,对上了那对乌黑杏眼。
清澈的眼眸中蓄着泪水,努力压制着害怕。
那张曾经由他精心培养的昳丽面庞此刻正对着他,睫毛沾着水渍,声音轻颤沙哑:“哥哥……我错了……”
越疆深深望着越柏,手掌紧了紧又松开,收回目光。
“去楼上书房等我。”
越柏心脏一跳,低头,眼泪滴到胸口的礼服上。
哥哥脱下外套,挂在入户门的衣帽架上,上身只剩下了黑色长袖衬衣。
越柏背对哥哥上楼,来到书房,站在木桌前静静等待。
约是五分钟后,稳重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越柏的神经上,由远及近,直到经过越柏的侧面,走向前方,从墙上取下悬挂的戒尺。
脚步声再次响起,却只是一个呼吸,紧接着不容抗拒的声音在越柏耳边回荡。
“手。”
越柏瞳孔放大,手掌缩了缩,但还是小心翼翼伸出左手。
凌厉的破风声响起,越柏整个人都在打颤。
“啪”一声,越柏掌心火辣辣的疼。
越柏眼中涌出生理泪水,闭眼咬住嘴唇。
又是一下,越柏疼得想要抽回手掌。
他不敢,理智也不允许他逃离。
越柏直到挨了整整十下,才埋到了越疆怀里,眼泪贴着衬衫,泪水渗入。
“哥……我好疼……手好疼……”
毛茸茸的脑袋抵着越疆脖颈,越柏哭声沙哑:“我……我没有想到今天会遇到哥哥……我从来没有晚睡过……”
“我一直说要回家……但是因为哥哥没有来……我一直等到了十点……”
“哥哥我好疼……我真的没有晚睡过……”
越疆俯视着眼前的卷发,怀中人一向乖巧,此刻却像是受尽了委屈,仿佛要哭断了气。
越疆虽常年健身,但也不是不知轻重。
他知道手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况且小柏自幼学习钢琴,因而他每次打手心时,哪怕再不悦,也会克制收力。
即便罚得狠了,也只是疼两天,很快消肿。
越疆不喜欢打脆弱的手心,弟弟五岁前,他一贯是打屁股,即便重了也好休养。
只是慢慢弟弟长大了,他为了弟弟的尊严考虑,也换成了手掌。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今天是罚三十下。
可当他感受着怀中颤抖的身体时,向来只会忍着情绪的弟弟又一次在他怀中放声大哭。
他听着哭诉声,先是怀疑自己的力气重了,随后又否定。
他已猜出弟弟是在故意逃避惩罚,可当他听到弟弟委屈的辩解,向来乖巧的孩子袒露心扉,眼底一些情绪有了细微的松动。
12.拿捏兄长的第十二天
越柏一直怕疼,他畏惧哥哥惩罚。
可他了解哥哥的脾气,今夜之事不可能轻易过去。
他忍着掌心的疼痛,直到手掌红肿,这才放心一切,钻到哥哥怀里。
上次的争吵仿佛打开了情绪的大门,他不再畏手畏脚,像是要把他真实的一面剥出来给哥哥看。
他哭诉着他手掌疼,叫喊着他不是有意晚睡。
“哥哥……我需要赚钱……我需要活下来……”
“我每一次去公馆都会有钱……”
越柏抽泣着,额头贴着哥哥的锁骨,浓郁的冷木香将他紧紧缠住。
杏眸因泪水模糊,越柏喃喃,说他需要钱。
宽厚的手掌盖在了越柏的脑袋上,压塌了蓬松的卷发。
越柏听到了低沉平稳的声音。
“一百万花完了?”
越柏颤了颤,闭紧双眼,沙哑道:“哥哥……我已经长大了……我想靠自己活下来……”
“自讨苦吃。”
头顶的声音语气不明。
越柏害怕哥哥还会接着惩罚他,一直神经绷紧,趴在哥哥怀里哭。
不知过了多久,拇指轻轻擦拭着他的眼泪。手掌顺着面颊到下巴,拂去下巴悬挂的泪珠。
“去洗澡。”
这一刻,越柏神经骤然松开,眼底浮现过一缕迷茫,最终还是低着脑袋,去往浴室。
浴室在一楼,因为他的卧室没有浴室,因为他一直不能有自己的隐私。
整栋别墅四季如春,越柏洗完澡没有感觉到丝毫寒冷。
他穿着浴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推开浴室门。
门外,哥哥坐在沙发上,安静看着报纸。
越疆听到动静,看完报纸上的最后两行新闻,将报纸放到桌子上,站了起来。
浴室外悬挂着吹风机,今夜因为特殊情况,他们只能来到最近的这一座别墅。
然而,这栋别墅并无佣人。
越疆来到浴室附近,拿起吹风机,调整开关对向自己的手掌,测试风力。
这些年一直如此,如果家中有佣人,就是佣人给越柏吹头发。
如果他们出门在外,只有两个人,便是越疆亲自给弟弟吹头发。
“过来。”越疆道。
越柏却站在原地,犹豫不前。
越疆转头,眸光深邃看向越柏。
越柏硬着头皮,小声道:“哥,我自己来。”
越疆蹙眉。
越柏轻声解释:“我不用哥哥帮忙了,我已经会自己吹头发了。”
越疆打量越柏的面容,目光向下挪动,他怎会看不出来弟弟这三个月来的变化?
他将吹风机交给弟弟,越柏用右手接过,吹风机“呼呼”作响,吹头发时确实如越柏所说,已有了些技巧。
越疆敛眸,见越柏因为左手胀痛,行为不便,还是拿过了吹风机,熟练地为弟弟吹起了头发。
“什么时候学会的?”越疆问。
越柏喏喏道:“……搬出来后的两个礼拜。”
越疆没有再问下去。
越柏头发再次蓬松,身上的洗澡水也干了。
越柏临睡前,越疆给他的手掌上了药。
越柏躺在床上,卧室的灯熄灭。
越柏卧室是出租屋的三倍大,床哪怕越柏在上面滚几圈也不会掉下去。
越柏躺在床上,万籁俱寂。
他悄悄埋在被子里,隐约感觉到外面有光芒在闪烁,也许是摄像头。
越柏太困了,很快合上了眼。
不知何时,他的被子被人向下拉,直到露出脑袋,可以顺畅呼吸后,对方站在他的床边,凝视了他许久,这才离开他的卧室。
卧室的门重新掩上,越柏双眼忽然睁开。
他清楚,刚才是哥哥来了,如过去十九年的每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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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
天未亮,越柏脑海却警铃大作,早早醒来,在六点十分的时候穿着睡衣拖鞋推开房门。
果然,楼下客厅明亮。
哥哥早已晨练结束,坐在沙发上看着文件。
越疆见越柏出来了,抬头看了越柏一样,平静道:“第三个衣柜,第二列、第三层,第六套衣服,再将里面的内衬换成那件浅绿色云内衬。”
越柏“唔”了一声,老老实实去往更衣室,换上哥哥指定的衣服。
他所有的衣服都是按照哥哥的喜好定制的,他从不能自主选择。
他每天穿什么,戴什么饰品,都要取决于哥哥。
也不对,不至于这么死板,至少他的内裤可以自己决定……虽然内裤也是定制的。
越柏洗漱完毕,下楼后发现桌上并没有早餐。
哥哥收了报纸,让他跟上。
越柏跟在哥哥后面,走出别墅,上了车。
轿车启动,驶出别墅,直到车窗外多了一道后缀为“私立医院”的建筑,他才知道今早所行的目的。
越柏心道不好,但却无能为力。
医院院长陪同,越柏被摁着做了一套全身检查。
化验窗口。
越柏坐在椅子上,他的外套在哥哥手中。
医院那边得到嘱托,在不影响体检结果的情况下,将采血量降到最低。
越柏被抽完了血,哥哥替他按着棉签。
温暖的外套披在越柏身上,然而他并不觉得暖和,因为他知道,报应要来了。
越柏被采了血,哥哥给了他一袋三明治填补肠胃。
医院的效率很高,一个小时后,所有的结果都出来了。
包括了他的肠胃情况。
“越总,小越总貌似饮食不太规律,我们判断最近应当吃了不少的零食。”
“与此同时,我们检查到小越总频频使用胃药。”
13.拿捏兄长的第十三天
越柏僵在原地,不敢抬头。
“哗啦”纸张轻响的声音流入越柏耳中。
越柏听到了哥哥的呼吸声。
在他身旁,哥哥沉声对医生道谢,接过报告,一页一页翻看。
越柏心跳加速,已明白,哥哥定然拼凑出了他这段时间的生活场景。
哥哥未曾言语,直到离开医院,坐在车上,车外场景流动,哥哥才开了口。
“从今天起,住在家里,我会让人销掉你的租房合同。”
越柏绷着背,看着自己的膝盖,手掌攥在一起。
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搬出去,哪怕是死在外面也不可能再回来。
他紧紧咬牙,压抑着与哥哥大吵一架的冲动,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些招数用一次就够,他哥敢再次将他箍在家里,定然做好了他寻死觅活的准备。
他若以性命相胁,与他哥哥争吵,会发生什么?
他哥是不会让他出事,但又不可能妥协,那么……
越柏瞳孔涣散,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没有光的密室,里面的一切锐器被藏了起来,甚至防止他咬舌,咬破手腕,他的肢体活动都会被限制。
他哥从未对他这么做过,但他的猜测绝不是空想。
越柏眼里漫出绝望,似乎有什么碎裂,偏偏求生的渴望将碎片强行粘合起来,拼凑出眼底微不可见的一缕光。
他不能这么被动……
恍惚间,越柏脑海里涌现出无数画面,他冒着雨提着行李箱离家,他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看着窗外的玻璃结了霜。
在没有控制的傍晚,他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排,看到了学校的夕阳。
不对,他逃出来了!
他可以依靠自己好好活着。
他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意识和习惯。
那么……他身为一个人,可以用自己的思维,将这件事情视为一个难题,自己去解决!
越柏身体逐渐回温,他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大脑飞速运转,虽然精力正在被快速消耗,但他却感受到了自身生命的鲜活。
越柏这一路难得没有反抗,他乖巧坐在兄长身旁,时而目光看向窗外,平静的看着树上的鸟儿飞向天空。
越疆倒是感到意外,看了弟弟几眼,目光又挪向前方。
他们回到别墅,是上午十点三十。
已经有阿姨来了,正系着围裙,准备午餐。
越疆让越柏上楼看书,自己脱下外套,也去往二楼书房,准备处理今天的工作。
越柏假装顺从,实际上去了二楼后,又悄悄下来。
一个小时后,越疆下楼,见餐桌处不见弟弟身影,不由拧眉。
越疆来到餐厅,桌上已摆了十余种菜肴,阿姨将盛好的饭放在桌上。
越疆让阿姨去楼上叫越柏下来吃饭。
阿姨却笑了笑,目光挪向厨房。
几息后,越柏眼眸明亮,端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走了出来。
越疆蹙眉,盯着越柏手中刚做好的菜肴。
越柏将西红柿炒鸡蛋放在最中间,转头对越疆道:“哥,快尝尝,我自己做的。”
越疆却不见喜悦,目光落到了越柏挽起的袖子上,手腕处有不少烫伤的痕迹。
他上次就已经看到了,只是未将伤痕与烹饪联系在一起。
即便越疆总是责罚弟弟,却从未在对方身上留下伤疤。
“过来。”
越疆坐在椅子上,让越柏坐在他身旁。
越柏听话照做,越疆握住越柏的手掌,抬起来,一一看过手腕上的疤痕。
“怎么弄了这么多疤?”
越疆音色低沉略哑,拇指轻轻摩擦过暗沉处,却未敢用力,指腹如羽毛般轻轻掠过。
越柏垂眸:“我想做菜。”
越疆:“做不好就不做了。”
越柏摇头:“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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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要做。”
越疆抬眸。
越柏:“哥哥,我能做到的。”
越柏笑容洋溢,眼睛也弯了起来。
“我本来不会做菜,我连燃气炉都不会用,我就在网上找教程,一遍一遍练习。
“我还不会打鸡蛋,打了四五次,才没有让蛋壳掉进去。
“我还学会了洗菜、用菜刀、烧油、炒菜、放调料。”
“哥,虽然我被烫伤了,但是我会炒菜了。”
越柏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哥,我可以靠自己活下来。”
越疆阖眸,手掌握住越柏的手指。
“小柏,即便你一辈子什么都不会做,哥哥也会照顾你。”
越柏:“可哥哥,你一直让我学那么多技能,不就是为了让我独立吗?”
越疆未言。
越柏吸了吸鼻子,眼眶酸涩了起来。
“哥哥,我不喜欢你让我学那么多东西,可是我离开后,我就是靠哥哥曾让我学习的技能才赚到了钱。
“哥,我才搬出去,我不会做到十全十美的,你可以对我宽容一些吗?”
越柏望着哥哥的眉眼,语气低了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越疆沉默良久,没有正面回答越柏的问题,而是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越柏睫毛动了动,试探道:“想喝鱼片粥。”
越疆“嗯”了声,先是给越柏夹了一些菜,随后去往厨房,取出新鲜的鱼肉,熟练切片。
越疆在厨房忙碌了十分钟,清洗双手,随后出来。
“二十分钟后就可以喝到了。”
越柏愣了愣。
他知道哥哥会做饭,只是哥哥太忙了,很少下厨。
越疆见弟弟吃光了碗里的菜,又给对方夹了些。
“在家里住一个月,再出去。”
“哥哥……”越柏怔怔道。
越疆:“在家里养好身体。”
14.拿捏兄长的第十四天
越疆落座,因为恒温桌,桌上菜肴仍旧温热。
越疆望去,在一片水陆毕陈中,看到了那碟橙红与金阳的交融。
他吃惯了山珍海味,仅看一眼,便能感知到这碟菜肴背后娴熟的手艺。
越疆尝了一口,火候与调味恰到好处,只是当食物滚至喉间,他却感受到了一阵酸苦。
越疆沉着眸,将西红柿炒鸡蛋尽数吃空,口腔中的酸苦逐渐累积,直到吞下最后一口菜肴,喉管似乎要被这股不适划破。
越疆碗已空,身旁一直有一股期待的目光在偷偷窥探他。
越疆转头,恰好与那对杏眼对视,杏眼受了惊,连忙回头扒饭,显得自己很忙。
越疆抬手,揉了揉松软的卷发。
“味道非常好。”
越柏杏眼流露出喜意,又多扒了两口饭。
越柏下午又住在了哥哥身边。
他央求哥哥,想要回去检查出租屋。
哥哥问他位置,越柏越柏闭口不答。
他知道,他一旦说了,他的房租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交到二十年后。
要么,他的出租屋连同周围一片房子都会被买下来,哥哥会成为出租屋的房主。
傍晚,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古斯特停在了小巷口。
越柏下车,看了一眼车的位置,转身进入拐角。
车上只有司机与保镖,他特意不让保镖跟着他,防止保镖记住出租屋的位置。
越柏步行三里路,终于推开了出租屋的门。
他先是断水断电,又清理了冰箱食材,给床和沙发蒙上防尘罩,最后拎着垃圾下楼。
越柏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每天晚上九点入睡,早上六点起床,下楼跟着哥哥跑步。
清晨的冷风刺得越柏鼻腔都是疼的。
他用力呼吸,可由于长期不锻炼,哪怕哥哥配速较慢,他仍然跟不上哥哥的步子。
越柏气喘吁吁,两眼发昏,隐约能感觉到哥哥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
越柏用尽全力,跑了三公里。
可等他冲完澡,他听到哥哥在他的日程中加了几笔。
每天放学后,运动四十分钟,持续一个礼拜。
如果一个礼拜仍旧效果不佳,日程持续延长。
越柏眉眼里流露出挣扎,最后还是默然。
——还剩29天。
越柏的早餐是搭配好的,尽管没有了他讨厌的胡萝卜,但口味寡淡,亦不是他喜欢的食物。
他被要求上交手机,上学的时候,带着一个仅可以通信和完成学校任务的特殊手机。
上课时,他全神贯注盯着黑板,认真记录老师说的每一个知识点。
因为等到晚上回去,哥哥会检查他的笔记。
中午,家里开车接他回去午休。
今天时间较赶,中午只有两个小时。
他躺在床上,隐约听到了钟表“滴答”的声音。
从他进入卧室,他就不能有太明显的动作。
每天中午,他必须午睡四十分钟,且最好让自己沉入睡眠,如此醒来之后的迷茫感才能证明他有好好睡觉。
晚上,越柏需要按照计划表运动、练字、看新闻……
直到晚上八点,他暂得喘息,拿到手机,有半个小时的娱乐时间。
越柏打开视频平台,外界的一切涌入他的眼底,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
到了八点半,越柏上交手机。
他喝了牛奶,来到书房。
哥哥在那里办公,他便坐在哥哥侧面,看一些金融方面的书籍。
夜晚,越柏睡着后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前面有一扇门,门外是花园。
哥哥站在花园里,金色的阳光洒在哥哥身上。
越柏下了沙发,想跑向哥哥,无形的屏障却拦着他,让他始终无法跨越这条鸿沟。
他好爱哥哥,可他好像被什么捆住了,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无法张口去说一个“爱”字,他也不知道哥哥需不需要他的一声“爱”。
越柏瞬间惊醒,冷汗渗满额头,在寂静的夜里他一动不动。
因为他的床边站着一个人,是哥哥,哥哥在看他,如过去那些年一样。
越柏假装未醒,直到哥哥为他掩好被子,离开卧室。
越柏身体逐渐好转,但他的意识似乎在被侵蚀。
他清楚,他必须得离开哥哥,找到自我,才能活下来。
又是周末,哥哥告诉越柏,今晚有一场慈善晚会。
越柏按照哥哥的要求,穿了对方喜欢的礼服。
哥哥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他,望着他的胸口,对那枚胸针怎么都不满意。
越柏从来不缺饰品,光是胸针,就有近百枚。
他就像是哥哥的芭比娃娃,哥哥为他定制衣服发型鞋子饰品,每日按照喜好来打扮他。
到了晚上,越柏和哥哥参加晚会,晚会有一个内厅和外厅。
他们在内厅不用保持距离,内厅的每一个人非富即贵,也都认识他。
不少人给哥哥敬酒,哥哥时而点头,时而浅抿。
越柏也有酒杯,只不过他的“酒”是苏打水。
拍卖会开始了。
越柏和哥哥坐在包厢里,外面时不时有人举牌。
哥哥拿着平板,似是在翻看重要文件,时而揉了揉越柏的脑袋。
外面,一件新的拍卖品呈上,“胸针”两个字流入包厢。
这时,哥哥才抬起眼眸。
那是一件由矢车菊蓝宝石作为核心设计的胸针,总体并不复杂,银色金属线条流畅,其上镶着细细亮眼的深彩蓝钻。
哥哥终是有了兴致,靠在沙发上,等到胸针的价格来到一千万,这才入场。
拍卖会是匿名的,哥哥直接报了两千万的价格。
全场寂静,直到拍卖员即将落槌时,又有人加了价。
两千五百万。
——四千万。
哥哥缓缓出价,这一刻,再无人跟着竞价。
过了半个小时,包厢的门被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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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托盘上放着那件璀璨的蓝宝石胸针。
工作人员离开。
越柏找了个小矮凳,坐在哥哥身前,由着哥哥将他原本的胸针取下,换上这枚蓝宝石胸针。
哥哥眉头松缓,应是对这身搭配较为满意。
可越柏清楚,他有十余件饰品的价格比这件蓝宝石胸针更高,但在哥哥的搭配下,那些饰品他也只戴过一两次。
至于如今胸口的蓝宝石胸针,或许会像前面的饰品一样,今夜过后,放在家中的饰品柜中,不再拿出。
越柏低头看着胸口的胸针,实际上,他不喜欢蓝宝石。
不过他的喜好也从来不重要。
一月之期的最后几日,越柏想到了自己的兼职。
这是他的主要生活来源,他不可能放弃。
越柏壮着胆子,去征求哥哥的同意。
越疆闻言,放下了手中文件,拧眉看他。
“每周周三周六回家,在家里弹钢琴,每次十五万。”
这是越柏原本的工作时间,而上一次,他熬夜加班,公馆一直给他加价,最后加到了一万五一场。
哥哥肯定都知道了。
十五万,是公馆加价后的十倍。
越柏睫毛颤了颤,垂眸,眼神中闪过茫然。
他的认知在动荡。
他不喜欢弹钢琴,但他为了活下来,去做让自己讨厌的事情,最终赚到了丰厚的钱财。
然而,十五万一场,这是他原工作工资的150倍!
同样是弹钢琴,同样是去做自己讨厌的事,为什么不选择报酬更高的工作?
蓦然,越柏又想到了,在他离家前,他一个月的零花钱是五百万。
可既然他为了钱,为什么不留在家里,这样钱会更多?
越柏在哥哥蹙眉中,选择了拒绝。
他需要钱,但他更需要自我。
他在公馆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得来的。
越柏回去了,而公馆那边似乎知道了他的身份,岗位还一直在为他保留着。
越柏的生活又恢复了正轨,每周周三周六在公馆七楼上班。
他的工作时间被调了,挪到了下午四点至八点。
下班后,公馆会派车将他送回家。
只是,公馆的股权发生了变动,玉星公馆又有了一位新的股东。
新的周三,越柏来到公馆,换上材质柔软的崭新礼服,来到七楼包厢。
因为客人的财力,他的钢琴被挪到了包厢内,从公开变成了私人演奏。
越柏低着头,畏缩推开了包厢的门。
门内,越疆坐在漆黑沙发上,翻着财经日报。
越柏进来后,小声问候。
见到越疆点头,越柏迷茫又委屈坐在凳子上,深呼吸过后,手指按上琴键。
他按照自己的心愿,依旧是玉星公馆的员工,工资也是员工价,一场一千元。
他不明白,这和在家里弹钢琴有什么区别?
弹错了仍然会被指出来,神经一刻都不敢放松。
15.拿捏兄长的第十五天
越柏弹了三首曲子,停了下来。
他转身,桌上已放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他想,是刚才弹钢琴太入神了,也不知道服务员们是何时进来的。
越柏乖乖坐在哥哥的右手边,由着哥哥夹菜。
桌上没有一道油腻的菜,口味都比较清淡。
越柏如今工资不低,但也舍不得花钱这样吃一顿。
他一周兼职两次,也是见两次哥哥,弹两次琴,顺道被哥哥押在这里,食补两次。
或许是越柏在出租屋节俭惯了,现在这满桌菜肴,他也不反感,甚至由于白天太饿,今晚他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
越柏感受到冷木香的气息靠近,大掌揉了揉他松散的卷发。
他听到低沉的笑声,哥哥貌似心情不错。
终于,天空落了雪。
清晨,越柏打着伞出门,外面的积雪倒也不厚。
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没有戴围巾的自觉。
起初,他觉得雪花轻柔,冰雪落在他的睫毛上,遮住了视野。
他眨了眨眼,感受着雪花化开,脸上凉飕飕的。
然而,他走了十分钟,便开始缩着脖子,捂着手臂。
他心想,他要在网上买一条围巾。
漫天大雪,太多的人走过路面,将积雪压平,越柏好几次快要滑倒。
细白的手掌攥住手指,不慎捏住了树枝上的积雪。
越柏打了个哆嗦,他又想,下雪一点都不美。
越柏看着一片白茫,早餐铺子门口的蒸屉上冒着热气,他隐约闻到了包子的香气。
越柏买了一个奥尔良鸡肉馅、一个麻婆豆腐馅的包子,在冰雪中,他听到了小猫的叫声。
越柏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早餐铺下面有一个笼子,笼子里面是一只两个月大的白色异瞳狮子猫。
笼子下面铺着一张纸板,猫咪蜷缩在角落,不停地“喵喵”叫。
它浑身脏兮兮的,尾巴处也湿了,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端捆在门把手上。
越柏哆嗦着,他在想,这么冷的天,小猫咪窝在四面透风的笼子里,单薄的猫毛真的可以御寒吗?
越柏买了包子离去,等到傍晚回来时,又看了一眼早餐铺。
小猫还在那里,笼子上面又垫了一层纸板,只是纸板上的积雪有三厘米厚了。
越柏听到了微弱的叫声,他忍不住走了过去。
小猫听到动静仰头,一对异瞳与越柏对视,越柏似乎看到小猫眼眶里蓄着泪水。
越柏睫毛颤了颤,向下看去。
由于笼子不遮风,小猫的半个笼子已被冰雪覆盖。
笼子里的水碗已然结冰,粮碗里面盖了一半的雪,雪下埋着碎馒头。
“呜……喵……”
小猫叫了一天,声音已然嘶哑。
漫天冰雪,天渐渐暗下,越柏站在寂静的小路上。
他在想,他要介入小猫的生命吗?
他要为小猫的今后二十年负责吗?
从自己的十九岁到四十岁。
他真的有能力……抚养一只小猫吗?
他没有养过小猫,他可能连自己都养不好。
可最后,越柏还是衣服囊鼓地走了。
他花了二百元,向店主买下了这只猫。
路上,他担心冻到小猫,于是拉开羽绒服,将小猫放在胸口。
他先是带着小猫去了一趟宠物医院,体检清理。
小猫也是命大,冻了一天倒也没有出事。
医院给小猫简单清洗,将小猫烘干。
越柏站在医院有些局促。
他望着眼前的货架,听着导购介绍,最终买了一堆猫咪用品。
越柏回去时,搭了一辆出租车。
因为是宠物专车,比普通的出租贵了不少。
到家后,越柏先将小猫放在家中,又下楼将买的小猫物品搬了上来。
越柏先是给小猫倒水倒粮,小猫闻到猫粮,就像是饿疯了一样,趴在猫碗边,“喵呜喵呜”狼吞虎咽。
越柏眉眼柔和,又将其他的猫咪物品放置好。
越柏不忘记联系房东,告知了对方自己养猫的事情。
越柏坐在沙发上,静静盯着屏幕。
他做好了房东不同意后,自己搬家的准备。
搬家……
又是新一轮的中介、押金、搬家费。
他最少还得再折损两千元。
好在房东那边只是叮嘱他做好卫生,越柏松了口气。
夜晚,越柏最后浏览了一遍各大应用,只见在社交平台上,他的搜索栏里都是今日的搜索记录。
【小猫两个月要吃奶糕吗?】
【什么牌子的猫粮比较好?】
【如何抱猫?】
【小猫亲近主人的六种表现】
【小猫呜呜呜是什么含义?】
越柏面颊微红,他知道自己有些自恋了。
越柏又点开购物软件,里面有十八件商品正在运输中。
【猫罐头:6盒98元】
【猫条:48根89元】
【猫粮:1.5kg114元】
【驱虫药:三枚146元】
【猫砂……】
林林总总,越柏光是买猫咪用品,又花了一千多。
越柏无力瘫倒在床上,养猫太烧钱了。
可随着“呼噜”声靠近,毛茸茸的一团踩着越柏的手臂,趴到了越柏背上。
越柏能感觉到背后一暖,小猫像是化了一样贴着他的背。
越柏拉住背后的一坨猫,翻身举起棉茸茸的小猫。
小猫尾巴蜷缩,贴在肚皮上,一对鸳鸯眼委屈与越柏对视。
越柏眼眸动了动,小声道:“白猫,叫你小白怎么样?”
越柏顿了顿,又道:“不行,我是小柏,叫你云朵吧。”
越柏的出租屋里终于多了一道气息。
云朵虽然是越柏在雪中带回来的,但云朵的胆子并不小,它晃着尾巴,从东边溜到西边,到处闻一闻。
云朵有些暴食,越柏给云朵倒多少猫粮,云朵就会吃多少,吓得越柏只能定量喂食,不敢多放。
过了两日,越柏给云朵买的小毯子回来了,他兴致勃勃铺在云朵的猫窝里,剩余的几条毯子留着备用换洗。
然而,越柏养了一个礼拜的云朵,云朵却从来不在猫窝里睡觉。
越柏知道猫草对猫咪身体好,他一口气买了三筐,日日浇水,亲眼看着猫草发芽。
窗台处,绿盈盈的颜色给整个出租屋添了一抹生机。
越柏的生活有了变化。
夜晚时,他不再畏惧房间有细微的声响。
因为云朵半夜会起床,来到角落窸窸窣窣吃着猫粮,时而又来回扒拉。
到了深夜,他再次惊醒,下意识朝床边看去,然而床边无人。
窗台上有猫咪的影子,是云朵在扒猫草。
越柏愣了愣,亦是从床上爬起,趴在窗边,望着被咬过几口的猫草,脸上浮现出愉悦的神色。
不知为何,云朵总是不主动吃猫草,可是他希望云朵多吃,猫草有利于消化。
有时,他甚至将猫草剪下来,与猫条混在一起。
然而,云朵将猫草上的肉泥舔了干净,唯独剩下一堆猫草沉在碗底。
越柏不开心。
最近一些课程陆续结课,越柏愈发忙碌。
以往,越柏学得认真了,会在教室里留到天黑。
可如今,越柏只要当天无课,就会收拾书包,快步往家里赶。
他想起自己每天回来,云朵都会守在门边,随着入户门打开,云朵会绕着他的小腿蹭来蹭去。
今天的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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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格外忙碌,因为班里有一个作业时间非常紧凑,距离截止只剩一个小时。
越柏压抑着心里的焦躁,在打开门以后,看着小腿边的云朵,却还是硬着头皮,给云朵换水换粮,顺便铲了猫砂。
实际上,最节约时间的办法是,他应该留在学校,直到将那份作业做完,他再回家。
可在当时下课铃响时,越柏却想到了自己以往都是六点到家,如果回去晚了,云朵会不会着急?
云朵的碗里肯定没有水了,云朵一直喜欢喝水。
猫粮肯定也没有了,难道要让云朵再饿一个小时吗?
越柏匆忙给云朵喂水喂粮,随后打开电脑,手指飞快敲击着作业。
云朵却是不满意,蹭着他的小腿,一直让他抚摸。
越柏压抑着性子,将云朵抱到腿上,一边揉着云朵,单手敲击键盘。
他摸了两分钟,将云朵放下,随后加快速度。
七点整的前一秒,越柏终于提交了作业,他长舒了口气,靠在沙发上。
他在想,养育一只小猫,还是得付出不少精力。
如果是个孩子呢?
越柏突然愣住,他想到了11年前。
十一年前,他八岁,父母突然离世。
由于哥哥的生日在冬天,虽然已上了小半年的大学,法定年龄仍是十七岁。
那年,哥哥以708分的成绩考入国内最高学府,临床医学专业。
哥哥一直很优秀,然而,直到哥哥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却无人关注。
那天,越柏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小蛋糕,给哥哥带上王冠,祝贺哥哥考上大学。
他问哥哥,临床医学是什么意思?守在床边吗?
哥哥笑了笑,将他抱到腿上。
“小柏可以认为是医生。”
越柏打了个哆嗦:“哥哥为什么要当医生?我怕医生。”
越疆顿了顿,低声道:“因为哥哥喜欢。”
越柏吃了一口蛋糕。
他当然知道哥哥喜欢,哥哥做什么都是自由的,专业肯定选自己喜欢的。
然而,同一年,父母离世。
越柏在知道父母逝世消息时,哇哇大哭。
哥哥连夜赶回家中,将他搂进怀里,炙热的怀抱似乎挡了一切风雨。
因为他们都是未成年,周围的亲戚为了父母留下的资产,争先恐后争夺他们的抚养权。
哥哥一直不表态,直到一个月后,哥哥终于成年了,迅速成了他的监护人,同时进入董事会,争夺越氏管理权。
越柏清晰记得,哥哥并不擅长管理公司,一边应对一群老狐狸的围攻,一边熬夜了解金融知识。
有一段时间,哥哥每日只睡三个小时,但却从未缺席他的任何一次家长会,他的每一次作业,哥哥都会认真检查过。
哥哥每天都会回家,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讲故事。
有时,越柏险些要忘记,他已经无父无母的事实。
只是那一年,他们遭遇了太多次意外。
绑架、车祸,似乎有人要置他们于死地。
越柏还记得,哥哥在处理公司事务时的无奈。
他听到有人建议哥哥,换一个专业,最好与公司管理相近,不然负担实在太多,压力也会非常大。
那时,哪怕时间再紧迫,哥哥也没有放弃学业,依旧坚持学医。
可最后,哥哥还是换了专业。
越柏还记得,那是一起街头“抢劫”案。
眼看寒冷的刀刃即将刺穿越柏的脖颈,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攥住,鲜血顺着刀尖流了一地。
自那起,哥哥换了专业。
除了专业,被尘封在记忆里的还有哥哥满墙的荣誉证书,三岁时在国际音乐节开幕独奏,十八岁时,已是声名显赫的天才钢琴家。
只是,哥哥很少再碰钢琴了。
16.拿捏兄长的第十六天
越柏今晚睡得极早,八点时,出租屋的灯已全部熄灭。
静谧的房间里,时不时响起云朵挠猫抓板的声音。
越柏趴在枕头上,泪水沿着睫毛滚下,在布料上晕染,面颊触及枕面,湿漉漉一片。
气温骤降,越柏越来越喜欢缩在屋子里不出去。
好在期末将至,课程也少了,到现在一周只剩下三节课。
降温的第一天,越柏看到了哥哥发来的信息。
哥哥让人给他送来了东西,车就停在上次送他回家的路口。
越柏不愿意告诉哥哥自己的具体住址,便亲自下楼,来回三公里,自己将东西带了回来。
那边也猜到他会亲自来取,便将所有的东西放置在一个巨大行李箱中。
行李箱重量不轻,但好在轮子是电动的。
越柏操纵着手柄,让行李箱上了电梯。
回家后,越柏打开行李箱,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真空包装。
有各式各样的棉服、围巾、暖手宝,还有三双过冬棉鞋,五张干洗店的vip卡。
越柏拿起卡片,发现这些店铺分布在他周围两公里内。
越柏以为这些卡的最大作用是打折,便将这两天一直穿的羽绒服拿出来,前往距离他仅有三百米的一家干洗店。
然而,当他拿出vip卡时,店主的脸色变了变,让他稍等。
过了一会儿,店主将卡还给他,并附带了一张票据。
越柏一看才知道,这张卡被充了二十万。
他刚才洗了一件羽绒服,花费48,余额还剩下199951元。
越柏顿了顿,眼神露出了茫然。
他攥着卡回到家中,与剩下的四张洗衣卡放在一起,瞳孔映出卡片的颜色与花纹。
显而易见,剩下的四张洗衣卡应该储存着同等金额,林林总总一百万。
他可以在整个冬日都不用洗衣服了。
越柏离家后,真正意识到了金钱的意义。
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外界的生活,却在每一次与哥哥相处中,哥哥随手流出的资源,都会对他的认知产生撞击。
越柏摁着太阳穴,大脑抽搐。
他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温水,茫然感才逐渐缓和过来。
“喵呜……唔……”
云朵的叫声引起了越柏的注意。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云朵的猫粮只剩下了十余粒。
以前,他看到碗里剩下的几颗猫粮,他以为云朵不饿。
后来他在网上刷到养猫贴才知道,那几颗猫粮是小猫的保命粮,只会在关键的时候吃。
也就是说,目前这个状态,对于云朵而言,猫碗已经空了。
越柏担心猫粮变质,将碗底的猫粮倒入垃圾桶。
云朵铺到碗边,又“喵呜喵呜”嚼了起来。
越柏揉了揉小猫的脑袋,手掌顺着柔软的猫毛。
他在想,他永远不会抛弃云朵,也永远不会饿到云朵,什么时候云朵可以放下戒备,将所有的猫粮吃完呢?
越柏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却是未言语。
云朵终究是一只小猫,刚被领养时,缩在角落担惊受怕。
后来云朵的胆子大了,展露了猫猫的本性,在房间里反复飞扑,上蹿下跳。
越柏的桌子是重灾区,云朵会将上面的一切物品打下来,又扑到地上,将物品扫到床底下。
越柏一次又一次把物品从床底下拨出来,又将云朵关到卧室门外。
哪知,他只要关上门,云朵就开始“喵喵”拍门,还发出了惨叫声。
越柏心软了,将云朵放了出来,那只云朵又开始上蹿下跳,将他的签字笔扒了下去,摔碎笔尖。
越柏太阳穴突突跳,尽管真的生气了,却还是一次次拿出了新的签字笔。
越柏对云朵的感情很复杂,他不喜欢云朵的顽皮,但他却喜欢自己躺在床上时,毛茸茸的小猫跳了过来,绵软的一团贴在他的脖颈上,逐渐入睡。
又是周三,越柏出发前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又对着镜子检查身上的猫毛。
他闻了闻自己的胳膊,确认没有猫咪的气息,这才离开。
他不敢让哥哥知道自己养了猫,哥哥不喜欢他养宠物。
小时候他想养一只小狗,哥哥不允。
后来他央求的次数多了,哥哥便以连续拿五次比赛第一名作为条件。
自那起,他全神贯注训练自己,平时更是乖巧,听哥哥的话,主动看新闻,主动拿着作业趴到哥哥旁边……
然而,越柏只拿了四次第一,最后一次不慎失误,只拿到了第二名。
他哭着求哥哥,说自己可以再考五次,考十次也可以!
但是,越柏再也没有了养宠物的机会。
越柏还记得那日下着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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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边捡到了一只小狗。
他将小狗藏到了废弃的库房里,每日省下食物,偷偷去喂小狗。
然而小狗还是被发现了,越柏挨了罚,小狗也被送走了。
后来,越柏没有再捡过宠物。
他尚且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又有什么立场去养育一只宠物?
越柏到了公馆,如以往一样,弹了两个小时的钢琴。
这次,他中途休息的时间比较少。
越柏弹奏完毕,也不过晚上7点。
越柏吃了晚餐,包厢内的空气在抽离过后弥漫着一阵淡香。
越柏有些乏困,脑子里咚咚的,都是钢琴的声音。
他靠在沙发上,眼皮努力抬了抬,双目有些酸疼。
在他身旁,哥哥指尖滑动着平板,对方此刻正在看公司要务。
越柏越是长大,与哥哥的隔阂越深。
若非他清楚,坐在餐桌椅上会让哥哥不悦,他也不愿意与哥哥坐在同一座沙发上。
即便哥哥不语,越柏却无法忽略身旁高大的身影。
他闻着属于哥哥的冷木香,指尖微蜷,他有些后悔今天过早弹完了钢琴。
他想回到出租屋,可还有47分钟,才到他的下班时间。
越柏低着脑袋,想到了家中的云朵。
一个小时后他回到家里,云朵肯定会蹭着他的小腿,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让他抚摸。
等他洗完澡躺到床上,云朵上蹿下跳,蹦累了会慢慢收了心,趴到他的颈窝蜷成一团。
这时,哥哥似乎有些疲惫,将平板放到一旁,揉了揉眉心。
越柏余光瞥见了哥哥的身影,脑海中涌现了一个让他一惊的念头。
几分钟后,越柏缓缓靠近哥哥。
只是他刚一贴近,又有一些僵硬,掌心潮湿,忍不住想要挪开。
越疆感知到了身旁的动作,熄屏,随手将平板放到茶几上。
深邃的眼眸向身旁望去,他以为弟弟有什么重要的事。
然而,弟弟只是低着头,将脑袋搭在了越疆的肩膀上。
越疆微顿,向来沉静的眼神浮现了意外。
他能感受到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了脖颈上,身旁人呼吸起伏。
越疆手掌紧了紧,青筋浮起的手背附着着力道。
身旁人先是绷紧,又逐渐卸了力,瘦弱的一团贴在了他的手臂上。
17.拿捏兄长的第十七天
越柏贴着哥哥时,鼻尖渗出细密的汗水。
面颊感受着平整又冰凉的布料,在浓郁的冷木香中,他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哥哥没有太重的烟瘾,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点上一根。
越柏猜测,可能今天早上,哥哥工作时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于是抽了根烟。
包厢内静谧无声,反倒让越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这些年来,他除了遇到意外被哥哥摁到胸口,自己很少主动贴在哥哥身上。
越柏头皮发麻,时间越久,他越是局促。
他不敢猜测哥哥此刻的想法,自己的耳根有些烫,眼角不由呛红。
他已经十九岁了,怎么这时想起黏着哥哥了?
越柏不安,甚至想要摆一个合理的动作,让他重新缩回去。
忽然,宽厚炙热的手掌按在越柏的脑袋上,越柏背部僵直。
手掌揉了揉越柏的脑袋,似在安抚。
这下彻底断了越柏的后路,他不敢乱动,只能等哥哥摸完,他再一点点缩回去。
越柏感受着自己的卷毛被压扁,手掌缓缓抚摸着他的脑袋,绷紧的神经不由放松。
渐渐地,困意袭来,越柏的眼皮又重新打起了颤。
哥哥平滑的西装本来是冰冷的,或许是他贴得久了,他感受到了哥哥身体的炙热。
那股冷木香不再压迫着他,反倒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哥哥。
最让他警惕的应该是哥哥,可此刻他好像被安全塞满,意外地放松。
越柏困了,不知何时,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贴着哥哥靠了下去。
越柏缩了缩身子,好在有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越柏没有忘记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就该下班了。
只要哥哥不叫他,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躺在哥哥的怀里,睡到下班。
越柏面颊贴着哥哥的大腿,既舒适又不舍。
越柏半梦半醒,他总是感觉下一刻时间就到了,可这一觉他却睡了很久。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哥哥低声让人拿一个毯子过来。
温暖的毯子盖在了越柏身上,紧接着他被有力的臂膀环抱。
他竟是被抱了起来。
越柏下意识握住了哥哥的手臂,耳边变得嘈杂,他听到一扇扇门开启,电梯开合。
一阵冷风袭来,他往哥哥的怀里缩了缩。
不一会儿,他被送到了车里。
车辆引擎发动,开了一段时间停下,此后再无声响。
越柏进入了深度睡眠,直到被叫醒,他才知道已经到了9:20。
越柏听哥哥问他,他住在什么地方。
越柏摇了摇头,不愿意告诉。
他从哥哥腿上爬起,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是熟悉的景物。
原来哥哥将他送到了家的附近。
“嘎吱”一声,牛奶瓶被拧开,递到了越柏面前。
越柏犹豫片刻,终究不敢说出推辞的话,接过牛奶,一饮而尽。
他离开时,哥哥为他整理了变形的卷毛,又拿出一件冬衣为他披上。
越柏被裹得严严实实,下车时,外面也没有那么冷了。
越柏快步跑回了出租屋。
周五时,越柏考完了体育,这学期也不用再上体育课了。
只是最后一节体育课让同学们愁眉苦脸,其他项目都还好,八百一千米真会折损人的半条命。
越柏虽然身体不好,但也因此,从小哥哥便重视他的体育。
越柏小时候跟着国际著名篮球运动员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打篮球,这次他选修体育课,选择的项目也恰好是篮球。
最后考试,他在篮球方面拿了99分。
至于一千米,若不是越柏逃出来了,他怕是每天早上还得被哥哥拉着跑步。
但也正因为这些年每日雷打不动的晨跑,越柏跑一千米时,跑到了3分24秒。
越柏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双腿确实有些酸,但整个人不至于脱力。
考试总成绩出来了,越柏虽然是班里有名的体弱,但最终体育成绩达到了97分。
如今就剩下两门课了,越柏更喜欢猫在家里。
他在窗户边支了一张桌,吹着手中的热茶,看着电脑上的C#课程。
等他将C#自学完,就可以着手用Unity制作游戏了。
越柏听完一节课,打开手机,发现外卖到了。
他取了外卖,里面有一份西兰花炒牛肉,一份糖醋排骨,还有一份米饭。
越柏将外卖盒一一打开。
这时,云朵听到了动静,跳到了桌子上,对着越柏的菜肴闻了闻。
越柏眼皮一跳,将云朵抱了下来。
哪知,他刚吃了两口,云朵又跳了上来,对着他闻了闻,紧接着喵喵叫。
越柏犹豫,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猫咪可以吃西兰花吗?
发现猫咪可以食用后,越柏取来一碗温热清水,在水中涮了涮,放到云朵的小碟子里。
怎料,云朵嗅了嗅西兰花,又不愿意了,去闻糖醋排骨。
越柏如法炮制搜索,见不能吃以后,连忙盖上盖子。
云朵焦急叫了几声,但还是放弃了,又盯上了越柏的米饭。
这次可以吃,但不能多吃。
虽然米饭对于云朵没有太大的好处,但越柏见云朵嘴馋,还是给云朵舀了一勺米饭。
云朵这次满意了,喵呜喵呜对着米饭啃。
越柏弯了弯眼睛,只要不致命,偶尔吃一点喜欢的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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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也可以。
越柏望着云朵的白毛,却慢慢走神。
如果云朵喜欢巧克力呢?
越柏想,哪怕云朵嚎上一天,他都不会给云朵吃。
云朵吃完了米饭,又过来冲着越柏撒娇,想要吃更多的米饭。
这次越柏不愿意了,他收拾了外卖盒,看着云朵的声音渐渐变轻,到最后去抓猫抓板了。
下午六点,越柏去超市采购,他看着货架上的零食吞了吞口水。
如果是以前,他会买一大袋带回出租屋,放在家里代替主食。
可一想到之前他被哥哥带到医院检查,哥哥不悦,他再三跟哥哥保证,不会乱吃东西,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压在家中住了难捱一月。
他知道,哥哥有无数种方法知道他最近做了什么。
他一旦吃了零食,肯定会被哥哥发现。
越柏突然想到,如果他少吃一点呢?不会影响身体。
晚上八点,越柏犹豫过后,给哥哥发了消息。
【哥哥,你知道番茄味的薯片吗?】
【小猫探头.jpg】
哥哥:【?】
越柏心里发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复消息。
【我想要番茄味的薯片。】
【泪眼猫猫.jpg】
哥哥:【不能吃。】
越柏有些失落,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我很想吃薯片,只吃一点点,尝一下味道。】
【[苦涩]我好想吃,最近一直想尝尝。】
【可以吗?】
【小猫祈求.jpg】
过了许久,那边终于发来了消息。
哥哥:【明天。】
越柏看着信息上的两个字出神,明天是什么意思?
到了第二天,越柏踩着积雪上学,路过熟悉的路口时,有人在等他。
是哥哥的助理。
越柏从助理手中拿过铁盒,穿过寒风,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将铁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小纸盒。
纸盒的包装是国外的一款薯片,放眼全世界,只有A国的一家店售卖。
薯片虽然不常见,但口味却极好,价格也昂贵,小小一盒可以卖到一千美金。
越柏有些意外。
哥哥不允许他吃零食,更不可能提前购买薯片。
可这样一盒昂贵且遥远的薯片,却在一夜之间,从A国到了他的手中。
越柏垂眸,心情复杂打开了包装,只是当他看到里面的薯片后,心情更复杂了。
因为如此大的一个纸盒,里面只装着五片薯片。
纸盒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显然里面的几十片薯片被提前拿走了。
越柏沉默了。
原来真的只给他尝一点点。
18.拿捏兄长的第十八天
越柏尝了一片,薯片酥脆,土豆味很浓,口感丰富,融合得恰到好处,番茄香溢到鼻腔里化开。
越柏意犹未尽,硬是忍住嘴馋,重新盖上铁盒。
只是五片薯片终究太少了。
傍晚,越柏坐在课桌前,倒着盒子拍了拍底部,连个碎渣都没有了。
越柏下巴搭在桌上,无力叹息。
他举起盒子,看着包装,他能从哥哥手中得到薯片,已是以前不敢想的事情。
越柏睫毛动了动。
他成功了?
一直以来,他似乎被压在一座巨山下。
周围黑茫茫的,他看不到路,也难以喘息。
可当他看到手中的薯片盒子时,巨山底部终于多了微不可见的亮光,这座巨山未必是不能逃脱的。
越柏攥紧了盒子。
只是,意识中巨山里的他回头看,却看到了昔日自己生活过的痕迹。
最近,越柏开始焦虑自己的存款。
哥哥的生日快到了,他不知道该送哥哥什么礼物?
去年,他用了自己的一半存款,给哥哥买了一块银色腕表。
后来,那块腕表一直被哥哥戴着,直到现在。
今年他搬了出来,也将零花钱的卡还了回去。
直到现在,他全身上下的钱加起来只有四万。
他知道四万对于普通人已经是个不菲的数字,但与往年的礼物对比,他很担心送了哥哥没有用的东西。
就在越柏发愁时,他收到了哥哥的消息。
明天要出去一趟,定制礼服。
往年哥哥生日,是越柏同哥哥两个人过的。
今年情况特殊,随着越氏集团商业版图进一步扩展,工作增多,人情交际也积攒到了一个不得不开生日宴的地步。
越柏身为弟弟,自然是要准备一套崭新的礼服。
如今定制时间有些仓促,况且哥哥一直有他的身体数据。
越柏猜测,应该是哥哥又看上了一套新的礼服样式,便摒弃了提前制作好的礼服,打算赶制一套让哥哥满意的新礼服出来。
越柏苦涩,回家躺在床上,任由云朵在他的背上蹦来蹦去,直到腰有些酸痛,这才起来洗澡。
第二天,越柏在路口看到了熟悉的车牌。
他上了车,旁边是哥哥。
哥哥给了越柏一份早餐,越柏看了一眼,里面有好几种食物他不喜欢吃。
可早餐是搭配好的,每一种食材都有不同的营养价值。
越柏愁眉苦脸,还是窝囊地吃完了。
由于工作室离越柏的住处较近,他们并没有回家,而是前往了一栋大厦,大厦的顶楼是服装工作室。
越柏见工作室陌生,但设计感极强,款式也新颖,便猜测这是哥哥新看中的工作室。
工作人员端来了茶饮,哥哥坐在沙发上,越柏则站着被量尺寸。
他的数据有细微的变化,总体是比以前更瘦了些。
越柏又试穿了几套成品,听到哥哥要了九套,其中第三套礼服需要加速赶制。
越柏忙碌了一番后坐下,喝了几口茶。
裁缝问越柏是左还是右?
越柏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声音微不可闻。
“右。”越疆平稳开口,揉了揉越柏卷毛。
越柏头皮炸开,耳根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后来哥哥要与工作室老板商谈一些事情,越柏与哥哥打完招呼,便下了楼。
一楼是一家赛车俱乐部。
越柏好奇在外面看了几眼,忽然有人叫他。
“柏少?”
越柏顿了顿,转头,身后是几名青年。
其中一名蓝发青年见到越柏笑了笑。
“柏少怎么在这儿?要进去看看吗?”
越柏摇头:“先不了。”
穿着皮衣夹克的黑发青年亲近道:“柏少要去哪儿?我对这周围再熟悉不过了。”
越柏浅笑,礼貌道:“不用了,我在周围转一转,等会儿还有要事。”
几人闻言只能作罢,与越柏告别后朝着赛车俱乐部走去。
越柏望着几人背影,叹息了声。
这几人是圈子里面有名的富二代,他们虽与越柏互相认识,但并不熟。
越柏又看了几眼俱乐部的大门,无聊时滑了滑手机,刷了两个视频后,去了附近的公共卫生间。
他刚走到洗手池附近,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就知道请不过来。”
“哈哈哈你也是找茬,越柏从小被管得那么严,估计连酒都不让喝,他敢进赛车行吗?”
“我最近看上了一款手表,WH的,深海星蓝系列。”
“我好像有印象,我记得不是只出了个预告吗?”
“听说实物已经出了,只是需要提前预定,半年后就能拿到。”
“多少钱?”
“价格最低的是银陨石,800万,全球限量30块。”
“那也不贵啊,喜欢就买。”
“这不行,前两天被老爷子骂了,我爸一怒之下把我卡停了,下个月才解封,可半个月后就开始预定了,我怕抢不到。”
“我只能借你500万,我看上了一款新车。”
“我服了,其实我最喜欢的是耀石那一款,1860万,但是买了耀石的话,我就要破产了。而且二哥本来就馋我手里的股份,要是看到我花将近两千万买了一块手表,一定会告状,到时候别说买表了,估计要把我从公司踢出去。”
“你说得我压力都大了,我那几个兄弟姐妹也是恨不得把我搞死。”
“诶,小灏,你说的深海星蓝是Ambre最新设计的那一个系列吗?”
“啊,对啊。”
“你早说呀我靠,我都忘了这一茬了,我早就想预定了。”
“那你快定!定耀石,你要是不想带了我不介意接盘。”
“你做梦吧,我刚看了一眼,全球限量十块,而且时间越久越值钱,我还用得着你接盘?”
“啊啊啊我真的没招了,我最想要的还是晨曦松柏的那一款,但是那个价格啧。”
“你还真敢想,整个深海星蓝里的top,价格最贵,全球只有一块。”
“对啊,晨曦松柏你连预定资格都没有。”
这些人说着手表,又将话题拐到了越柏身上。
“羡慕越柏,只有一个哥哥,而且他哥本来就大方,将来越氏肯定有他的一部分。”
“那福气可不好要,越家是越疆的一言堂,虽然有钱,但是越柏根本拿不了主意。”
“再拿不了主意,总不能连块手表都买不了吧?”
“那你想多了,还真买不了。基本上是越疆喜欢什么,给买什么,越柏连一点选择权都没有。”
“那活得也太累了。”
越柏冲去了手上的泡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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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卫生间。
晚上,越柏回到了出租屋,一边刷手机一边走神。
手机屏幕的光在他眼中跳跃,有时候一个视频播完,越柏没有任何印象。
不知何时,他收回意识,继续翻页,连续翻了三四个视频,指尖忽然顿住。
只见屏幕中间是一块表盘为绿色的腕表,指针是由绿钻构成,花纹简洁线条流畅。
越柏出神看着腕表,过了一会儿垂眸,滑动视频。
越柏看了两个短视频后,又向上滑动,直到绿色表盘腕表出现。
晚上7:30,越柏跟越疆发了一条信息。
【哥哥,你生日宴那天,我可以选择戴一块绿色表盘的腕表吗?】
在过去的每一天里,他穿什么、怎么搭配,都由哥哥决定。
他想自己做主,佩戴自己喜欢的饰品。
过了一会儿,哥哥发来了消息。
【这与你的礼服不搭配。】
越柏抿唇,继续打字。
【可是,我喜欢那块表,我想有一块指针镶嵌着绿钻石的腕表。】
越柏看好了价格,在那个视频里面,腕表的价格是一万四。
即便评论区很多人都觉得贵,但如今越柏买得起。
哥哥:【你可以日常佩戴。】
越柏失落。
【可是,我想自己做主一次,我从来没有在宴会上佩戴过自己喜欢的饰品。】
终于,哥哥那边松了口。
【如果期末平均绩点在4.7以上,可以。】
以往这个时候,越柏会放松下来,信心满满去复习。
但是这一次,他看着前方正在玩藤球的云朵,他想,如果云朵能听懂人话,他要求云朵每天不上窜下跳,才会给云朵买对方最喜欢口味的冻干,云朵会怎么做?
片刻后,越柏再次发送消息。
【我可以用三天好好吃饭来换吗?】
【每次吃饭前,会给哥哥拍照片。】
【我会准时睡觉,然后这三天哥哥让我看什么书,我会每天看一个小时。】
越柏等了许久,哥哥并未回复他。
越柏眨了眨眼,陷入思考。
晚上他睡觉前,给哥哥发了一张关灯的照片。
第二天醒来,他给哥哥看了自己搭配的营养早餐,又询问道。
【今天看什么书呢?】
哥哥终于回了消息。
【《漫步华尔街》】
越柏眼眸亮了亮,乖乖看书,看完之后又跟哥哥报了进度。
越柏每顿饭都精心搭配,计算重量,也不知道哥哥是否满意,但三天里,并没有说他的饮食不合适。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越柏经过路口时,收到了一个礼盒。
越柏有些意外。
他来到教室后打开,发现是一块绿表盘的腕表。
越柏顿了顿,他的本意是打算自己买腕表,甚至还将看中的腕表加入了购物车。
越柏轻轻拿起腕表,质感冰凉,只是手中腕表表盘虽为绿色,指针也为绿钻,但模样与他看中的那一款大不相同。
越柏疑惑,拍照搜索,随后双眼猛睁。
这一款竟是那天卫生间里,那些青年聊到的深海星蓝系列中,全球限量一块的晨曦松柏。
越柏手掌颤了颤,怔怔看着手中的腕表,又看了看手机。
上面显示,深海星蓝这一系列还有十天才开启预定。
19.拿捏兄长的第十九天
越柏将腕表带回家,戴在手腕上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哥哥后,便将腕表藏了起来。
聊天窗口。
越柏:【[图片]】
【谢谢哥哥。】
越柏看着已发送的气泡,眼眸中的光点轻轻颤动。
他犹豫了许久,继续打字。
【我很喜欢哥哥送我的晨曦松柏。】
【很漂亮,像是阳光透过了绿珀。】
【我一直知道哥哥爱我,从小到大的每一件衣服饰品都是哥哥亲手定制,但哥哥送我的晨曦松柏却是我至今最喜欢的饰品。】
【我爱哥哥,可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礼物才是哥哥喜欢的。】
越柏又发了一张表情包,是小猫泪眼汪汪送上了一束花。
越柏发完,重新读了一遍自己发送的消息,当看到最后一句“我爱哥哥”时,心头一紧,鲜血涌入大脑,连忙点击撤回。
正因越柏生怕被哥哥看到,便手忙脚乱,一不小心点了删除键。
越柏瞳孔骤缩,愣愣坐在沙发上。
他回忆起自己刚才发送了什么,不由头皮发麻,尴尬得耳根通红。
越柏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又给手机开了免打扰。
他心神不宁地去洗澡,等他爬到床上,壮着胆子摁亮手机屏幕,当看到“哥哥”有两条消息未读时,心脏骤停。
越柏缩回被窝,点开聊天窗口,心脏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哥哥:【准时睡觉。】
【下周六早上十点,我带你检查手腕上的伤疤。目前太瘦了,食量需要上调,多食用优质蛋白。】
越柏愣了愣,想起了什么,点开他发给哥哥的图片。
只见冷白色纤细的手臂上,绿色表盘犹如一颗清澈透亮的绿宝石,衬得肤色更加柔白,只是手腕附近的疤痕有些抢眼。
他其实是想让哥哥看看他的腕表,但哥哥的视线全集中在了他的手腕上。
越柏看着哥哥回复的第一行消息。
——准时睡觉。
他想到了自己发送的最后一句话,自己不知道该送给哥哥什么礼物。
“准时睡觉”是哥哥对“他爱哥哥”的回应吗?
越柏不自然眨眼。
哥哥有没有在意这句话?
越柏不敢深想,他万般希望哥哥忽略这句话,最好是当做一句普通的亲昵语。
另一边,越氏集团大厦。
夜晚森冷,寒风凛凛。
大厦附近的路灯下,穿着朴素的白发老人拎着蛇皮袋来到垃圾桶附近,一边翻着有用的塑料瓶,一边朝着一旁的大楼望去。
大厦最下面几层室内灯尽数熄灭,越往上,零零散散的窗户亮着灯,直到三十层以上,灯火通明。
老人“咦”了声,今天的灯倒是灭得差不多了。
老人的家住在附近,他习惯出门捡一些瓶子,尤其是大厦附近的这几个垃圾桶,因为越氏职员太多,垃圾桶里也装了满满的塑料瓶。
在老人的印象里,越氏的员工基本上下午六点陆续下班。
只是最近半个月有些特殊,越氏的员工都很忙,加班到晚上十点都是常事。
今天倒是奇怪,灯灭得差不多了不说,他捡个塑料瓶的工夫,又有几盏灯灭了。
越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总秘舒泽松了口气,指挥着助理将文件归档。
助理们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
最近越氏面临着几个至关重要的大项目,集团上下加了半个月的班,虽然说加班费丰厚,但累也是真的累。
如今项目已接近尾声,眼下只需要等待越总做最后的审批。
越总一向要求严苛,加上今天运气不好,项目总是在一些小细节方面出现了问题。
虽是小细节,但是以越氏的体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自然算得上是失误。
如此,一天里出现了三次小失误,众人倍感压力。
他们熬到了晚上八点,眼看越总眉头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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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泛出淡淡的凌厉,舒泽送文件时,背后渗出冷汗。
舒泽想,自己这个月的奖金怕是玄了。
就在这个时,越疆的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
舒泽看着越总平静打开手机,凝视屏幕,望了许久。
舒泽偷偷去看,他太了解越总了。
尽管对方神色不显,但对方周身的冷厉感却在短时间里尽数化开。
眉头松缓下来,眼底甚至多了一抹温和笑意。
最终,在舒泽错愕的目光中,众人今日失误一事就此揭过,甚至集团上下提早下班,奖金不但正常发放,还因为众人近半个月来的连轴转,这个月的奖金增加了10%。
舒泽喜出望外,在让助理们整理文件的同时,不由自主朝着办公室大门望去。
那几条信息是谁发来的不言而喻,他真的太感谢小越总了!
集团上下陆续下班,舒泽本就比其他人晚下班一个小时,倒也习以为常。
舒泽抱着文件夹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将文件放到桌上。
“越总,关于A国Chip薯片生产方已同意了收购事宜,因为那边要求在收购前需与您亲自沟通,我们原定于20:30的视频会议是否现在开始准备?”
越疆拿起文件翻阅,让舒泽准备会议。
十分钟后会议开始。
双方先是交流了一些经济问题,在条件都彼此满意后,对面询问越疆。
“越先生,恕我冒昧,我可以了解您为什么要收购我们餐厅?毕竟贵集团的核心在于科技医药等领域。”
越疆一边阅览文件,一边低沉道:“首先我看中贵餐厅的商业价值,从影响力来看……”
对面点头,显然是非常认可越疆的话。
“那么其次呢?我的直觉告诉我,第二个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越疆抬眸,靠在椅子上,深邃的双眼注视着镜头。
他音色低沉醇厚,轻笑。
“因为家里孩子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