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深不寿(下)》 第1章 第一章 故人归 七夕这天,宋浅浅工作室,助理说:“咱们宋老师可不缺追求者,追她的人可从街头排到街尾,你看公司门口摆了一大堆花。” 宋浅浅轻笑:“你们要是喜欢就拿走吧,扔了怪浪费。” 晚上,她躺在阳台的美人塌上,轻轻抚摸手中的一对栩栩如生的木雕。 男娃娃长得和他太像,她每年都会重新雕刻一只。 边想边雕,反复回想,才能铭记。 他们的合影,太少。 月光洒下,木雕娃娃像是顷刻会活过来。 若真能如此,该多好。 她高举起那对木雕娃娃朝向天空月亮所在方向,眸中热泪滑落,勾唇苦涩一笑,“阿章,你失约了。” 说好的同生共死,可死之前偏要她一直活下去。 阿章,因为你,我想离去,也因为你,我不能离去。 她收回一对木雕娃娃,双手牢牢捧在心口,分外珍惜。 阿章,你多残忍。 次日清晨,她在阳台上醒来,头昏昏沉沉。 打开手机,看到一则匿名短信。 她面无表情地打开,瞬时站起,手中木雕娃娃落地,徒留噼里啪啦的声音。 宋浅浅以往都是第一个到达工作室,今天意外地没出现。 工作室,助理小张接到她的电话,忙问:“宋姐,你今天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你送药去?” “小张,我有急事,你帮忙看一下工作室,有什么麻烦,去找祁安。”对面声音很着急,藏不住的兴奋。 宋姐鲜少出现情绪波动,领最佳导演奖时,也不慌不忙。 小张好奇,“宋姐,有什么大喜事啊?” “我要出国寻人。” 小张微愣,“行,宋姐,你早些回来。” 此时,宋浅浅正在机场,又给祁安打去电话嘱托,随后挂断,攥住手机,双手还耐不住颤动,右手食指轻轻摩挲手机上的照片。 今早,她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邮件里只有一句话和一张照片。 【L国劳伦教堂。】 照片上,只有一个男人的背影。 就是这么一个背影,让她犹如死灰的心湖波涛澎湃。 太像了,太像他。 她几乎想确定对方是韩章,可韩章怎么会抛弃她与别的女人结婚。 她一定要亲自去弄清楚这件事。 登机起飞,瞬间失重。 她心如擂鼓,比起惴惴不安,更多的是激动。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那位的婚礼?”耳边传来几个国际友人的交谈。 “当然,莱斯拉特家族的婚礼,今天肯定汇聚不少名流。” “结婚的这位好像没在电视上露过脸吧?” “听说家族内部继承人争夺战愈演愈烈,不方便露脸,而且这位拒绝露脸,就连这次结婚安保措施也非常严格,拒绝所有媒体进入教堂。” “难怪,听说进入婚礼现场的宾客得经过严格检查,任何可以摄像录音的电子设备都不允许带进去。” 宋浅浅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开始闭目养神,昨夜在阳台睡了一夜,貌似有些受凉。 L国,劳伦教堂。 教堂外墙由彩色大理石砌成,正面为赭色大理石,附近有钟楼和洗礼堂,穹顶氛围外层圆顶和内层的较小圆顶,深受文艺复兴影响。 教堂内部,灯火辉煌,四周墙壁全由白色大理石筑成,穹顶挑高四五十米,厅内细长的侧窗上嵌彩色玻璃,中厅狭窄,尽头直通祭坛。 祭坛上,八个小天使抬着一个圣体龛,龛内是耶稣铜像。 神龛面前,众人见证一对璧人相知相守。 主礼神父祈祷、诵经、致词完,来到新人宣誓环节。 神父转向新郎,心头霎时发怵,新郎面无表情,眸色毫无波澜,没有喜悦、没有欢欣,甚至让人能看出一丝丝不耐烦,好像整场婚礼不过例行公事。 茹毛饮血厮杀的莱斯拉特家族未来继承人,刀尖舔血的生活里估计也出不来轻易言笑的人。 神父依旧笑问:“奥斯汀·莱斯拉特,你是否愿意娶赛琳娜·雷蒙德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生命终结? 名为奥斯汀的男人,墨色幽深,一言不发。 神父瞟一眼台下第一排,几位大人物脸色不太好看,当即倒吸凉气,转眼看向金发碧眼的新娘。 新娘起初笑得羞涩又开心,渐渐神色黯淡。 台下宾客一阵哗然。 “奥斯汀。”第一排,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冷声催促。 神父只觉周身一寒,放眼望去,新郎依旧不为所动,似乎周遭的混乱与当事人无关。 须臾,老人的声音染上怒意。 “奥斯汀,你想让她死?” 话音刚落,面无表情的新郎眸色凛然,周身瞬间释放出冰冷的威压,像无形的利剑,分分钟杀人无形。 众人不敢随声附和任意一方,悉数屏气凝神,静观哪方落败。 神父看到,新娘手持捧花走近新郎,新郎的右手暗中打了个手势。 猝地,轰隆一声爆炸,似万钧雷霆袭来,教堂都在震颤,猛烈的枪击声紧随其后。 “有袭击。”教堂内宾客乱成一锅粥,四下逃窜。 须臾,宾客跑得**不离十,只剩下莱斯拉特本家人和新娘所在雷蒙德家族的人。 第一排的老人佁然不动,与祭坛前的新郎遥相对望。 双方目光凛冽,如同一场无形的战争正在上演。 “阿章!”教堂门哐当被推开,冲进来一个女人。 在场所有人在惶急中,回头看向这位意外之客。 女人灰头土脸,妆发凌乱,直愣愣顺着中庭走向祭坛。 祭坛上的男人,无数次在幻梦中出现。 宋浅浅脑袋“嗡”的一响,像被幻术定住般僵硬,两腿想迈也迈不开步子,透过几年时光呆呆地望向那个男人。 她凝神闭气,唇畔剧烈颤抖,想叫又不敢叫出这个名字,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害怕只是呼吸也将破灭美梦。 男人身边,新娘身着纯白婚纱,拉着他的臂膀,语气焦灼:“奥斯汀,这里太危险,我们快走。” 男人一动不动,漆黑的眼眸目不斜视,毫无温情、冷漠如霜。 宋浅浅与他对视,他的眼神似看过来,又像透过她,看向远处恢宏大气的教堂大门。 “谁放进来的,把她轰出去!”精神镬烁的老人极其威严地从前排座位站起来怒喝。 “赶走。”高台上的男人亦冷冷吩咐。 “我不走!”她热泪盈眶,胡乱抹去泪水,唇畔轻颤,“我要带你回家!” 宋浅浅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定定紧盯住祭坛上的新郎,不敢接近,不能远离。 如果说照片上的背影,只让她感觉熟悉;那么现在亲眼所见,她绝不会认错。 可阿章不会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她。 “阿...章。”宋浅浅眨眨泪眼,向他飞奔而去,“你不认识我了么?他们欺负你,为什么不回来?” “滚。”男人没看她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 她跑出没几步,立刻为身后上来的保镖钳制,“放开我,放开!” “到底发生什么,你告诉我!”她难以置信地盯紧他,分外悲情,“阿章,我不想被蒙在鼓里了。” “滚。”男人重复着,转过身去背对她。 “四年过去,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答案?韩章!”她声嘶力竭呼唤,注视着那个宽厚的背影,渐渐失望。 女人字字泣血,声声泪下,有些人纷纷开始好奇女人的身份,好奇她和莱斯拉特继承人之间的关系。 “詹姆斯老爷、埃德温少爷,这怎么回事?我们需要一个解释。”祭坛下第一排,一对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妻不约而同发出质问。 埃德温身穿一袭黑色燕尾服,礼貌微笑安抚完中年夫妻,又走到新娘身边,温文尔雅道:“赛琳娜,抱歉,请你们家人先离开,我们有家事处理。” 新娘看一眼身旁的新郎,默默走下祭坛,被中年夫妇簇拥着离开教堂。 埃德温送其一同出教堂,连连保证:“今天这件事,我们会给个交代。” 须臾,教堂内只剩莱斯拉特本家人。 台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爷爷,是甘诺家族的人捣乱。” “奥斯汀,游戏该结束了。”老人声音不耐烦,“你的那些小把戏,只骗得了别人。” 老人如鹰隼般的目光投到她身上,“又是你。” “与其他人无关。”男人快步走下祭坛,扯掉西装上的婚礼襟花,随手扔开,走到老人面前躬身:“爷爷,这次是我失察。” 男人身躯高大俊挺,恰好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小丫头,你好大的能耐。”老人瞳眸怒火盎然,直接忽视眼前毕恭毕敬的男人。 宋浅浅怒视对方:“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老人忽而笑道:“他是家族未来掌权人,没人能对他做任何事。” 她看一眼身前谨小慎微的男人,心中如钝刀子割肉般疼,对着老人怒骂:“虚伪!威逼利诱、屈打成招、瞒天过海,这就是你们家的行事风格,恶心,太恶心了!” “宋浅浅!”肖智扬大声喝止,跑过来拽住她手臂,对老人礼貌点头:“爷爷,她与今天的事确实无关,我先带她走。” “小丫头,胆子够大。”老人双手背负身后,眼光锐利,眸底阴戾气盛。 “爷爷!”两道惊慌的男声异口同声。 “把他们给我拉开!”老人一脸阴霾,风雨欲来,“小丫头,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一排排保镖齐刷刷举枪。 挡在她面前的男人飞速转过身,想抱她到怀里,生生被拉拽开。 他冰冷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纹,目光恐慌焦急。 ps:本文为《禽深不寿》(上)续作,对情节感到困惑的宝宝可移步那本!!![比心] [可怜]文案十分潦草,本文案废会继续努力哒 本文会陆续更完,请放心食用[好的] 本章中婚礼宣誓誓词来源于网络[猫头] 一曲凉凉送给我自己,但我还可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故人归 第2章 第二章 玲珑心 第二章玲珑心 “爷爷,是我的错,与她无关。” 男人拼命挣扎,嘶声怒吼,两个保镖已压制不住。 老人云淡风轻一摆手:“压住他。” 很快,又有两个保镖上前联合镇压。 男人被钳制住双臂,姿态极其屈辱地跪在地上,目眦欲裂,满眼憎恨,如凶兽困斗般咆哮,“詹姆斯,你敢动她,我必让你挫骨扬灰!” 她不忍再看,吼道:“放开我,放开!” 老人蹙眉,眼神示意她身旁的保镖松手。 与其说让人放开她,不如说想看看跳梁小丑还能怎样折腾。 从老人眼中,她看出这层意味。 她昂起头大笑,压下喉头酸涩和眼眶里的泪,“普通人的命,在你们眼里,这么不值一提。” “被你们家族的子弹杀死,我都嫌恶心,太恶心!”言毕,她右手抽出防身用的匕首,悲伤到溃不成军,用力抵进脖颈,登时血流如注。 “小浅浅!”肖智扬惊慌大叫。 “浅浅!”韩章嗓音嘶哑,又惊又怕,“乖,你先把匕首放下!” 她置若罔闻,一步步走向老人,左手指着自己的心脏红着眼冷声开口,“我的心,生剖出来,也是清清白白。我自问,事到如今,不欠你们在场的所有人。” “除了他。”她绝望地看向四年未见的男人,心如刀绞。 须臾,老人语气逐渐幽冷:“威胁,对我没用。” “我知道自己自不量力,今天就把这一切了结。”她深吸口气,“托教堂外暴动的福,自我踏入这里起,已开启监听和录像。” “我先曝光这里发生的一切,再自戕于此。”她左手拿出手机,环视四周的人,笑容苍凉又决绝:“你们家族那些龌龊伪善的戏码,别再拉上我!” 女人作势就要上传视频。 老人神情凛然,盯视她几秒,“说你的条件。你要知道,和他结婚,永远不可能。” “他不是我的丈夫,我为什么要嫁给他?”她停下动作,看向地上男人泛红如血的眼。 只对视一眼,便泪光模糊。 “我......”她抑制住哭腔,几度哽咽,望着男人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难掩伤情,一字一顿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他的婚姻,由他自己做主,你不能插手。” 她转开视线,微抬下巴,语气坚定地看向老人,寸步不让,“你如果答应,我立刻离开。” 老人沉思片刻,“好。” 她放下匕首,拿出录音笔,扯下衣襟上的微型摄像头,将手机一起抛出去。 保镖接过,递给老人。 老人扫一眼,“只有这些?” “云端还留有备份,互有把柄,才算安全交易,不是吗?”她语气清冷,“你放心,这种破地方,我永远不会再来。”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路过那个男人时,忍不住再看一眼。 “你该感谢我的丈夫,四年前他用命护我,我今天才义无反顾。” 男人喉头攒动,眸中水光潋滟,情绪郁结于内,好似在无声爆发,颇有摧枯拉朽之势。 “可惜,真可惜。”她移开视线,眼角滑落珠串般的泪,“他终究还是,死于四年前。” 她紧紧攥紧双拳,快步走向教堂门口。 围观人眼中,女人惨白的脸上呈现诡异潮红,凌乱的发丝混着汗水贴在脸颊,白皙的脖颈上鲜血淋漓,衣服似被血水洗过一般。 她如此狼狈,周身气场却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睥睨众生。 宋浅浅脚步虚浮,头晕脑胀,像踩在云端,轻轻便能坠落。 浓重的疲倦袭来,每走一步,她就像被抽干一丝精气神。 教堂门近在眼前,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彻底不省人事,没给她留下一丝反应余地。 闭眼前,男人慌慌张张奔来的身影映入眼底,她心中轻叹。 孽缘。 远处,女人身形薄薄一片,如浮萍般坠落,不用风吹雨打,已足够脆弱。 “浅浅!”韩章嚎叫,拼命挣脱保镖掌控,“滚,都给我滚!” 四个保镖控制不住,被一个个甩开。 韩章冲过去,小心翼翼抱起女人,女人全身滚烫发热,那一抹鲜红刺痛他的心。 “叫医生,快!” 怀抱中的她,太轻。 他心往下落到谷底,嘴唇贴贴她额头,声音都在发抖:“浅浅,没事,你会没事的。” 他猛然回头,目光尖锐望向老人,咬牙狂躁道:“我迟早杀了你。” 说完,男人慌不择路,踉踉跄跄往教堂门外跑。 在场的人颇为震撼,印象中冷酷无情的杀神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还敢当众对家主进行死亡威胁。 肖智扬见怪不怪,只剩唏嘘。 ***这是一条长大的分割线*** L国,西里区,米瓦尔城堡。 男人靠坐在床上,紧紧搂抱住怀中女人,脸色一副生人勿近的冷硬。 女人靠在他怀中,脸色惨白,昏迷不醒。 家庭医生扎针的手明晃晃地颤抖,针多次扎偏,额间汗水直滴。 “不会扎?”男人语气冷凝,不怒而威。 “好的,奥斯汀少爷。”医生抹去额间冷汗,再次聚精会神扎针。 肖智扬推门而入,“奥斯汀,你在这,美丽的医生小姐怎么扎针?胆都快吓破!” “你和我一块去外面等。”肖智扬朝韩章使眼色。 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眼神一刻不离怀中女人,兀自轻抚女人鬓发。 “奥斯汀,你要是让她快点好起来,就别在这碍事、发疯!”肖智扬抿直唇。 少顷,男人起身离开房间。 肖智扬示意医生继续治疗,随后出门追上去。 追着追着,肖智扬感觉不对劲。 “你不在门外等,现在要去哪?” 只见对方驾车飚向主城堡,肖智扬一拍脑袋,气急败坏:“坏了。” 他立马开车追赶。 主城堡外,裁剪草木的佣人听到一阵汽车轰鸣声。 男人从车上下来,重重甩上车门,气势汹汹。 佣人们连连后退,弯下腰,异口同声:“奥斯汀少爷。” “老头子在哪?” “詹姆斯老爷在书房。” 男人大步流星走开,慑人气场却依旧留在原地,一众佣人们半晌才敢动作。 此时,一辆跑车唰地冲进来。 肖智扬下了车,心急火燎小跑。 “亚瑟少——” “行了,行了。”肖智扬挥手打断,“奥斯汀呢?” “奥斯汀少爷找老爷去了。” 肖智扬猛然狂奔,“疯子,真是疯子。” 书房内,男人右手提枪,双眼赤红,走路干练带风,径直冲向书桌前的老人。 管家见状,急忙将老人挡在身后。 詹姆斯双眸寒冽,语气森冷,“奥斯汀,你想干什么?” 男人情绪看似无波无澜,眼底划过的一丝愤懑,依旧被詹姆斯捕捉。 “奥斯汀,莽夫之勇,不符合你的身份。”詹姆斯背起双手,绕过管家,慢慢走近,“杀了我,你逃不掉,她更活不了。” 詹姆斯握住男人手中那支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懦夫最沉不住气。奥斯汀,这些年你学的,还不够多。” “奥斯汀,住手!”肖智扬大喘气跑进来,见到房内剑拔弩张的阵仗,差点魂被吓飞。 “奥斯汀,你反了天了!”肖智扬紧紧握住男人拿枪的手,疯狂朝男人使眼色,“爷爷那是血雨腥风中杀过来,还怕一个小小枪口?” “爷爷,你别跟他这个疯子计较。”肖智扬语尾上扬,插科打诨,向老人谄笑,“我们练枪时,也经常拿枪指着对方练胆量。” 对峙双方丝毫不动,只剩肖智扬干着急,暗中用脚踢踢像木头般执拗的男人,嘴边小声挤出,“奥斯汀,够了。” 须臾,嘭地一声。 出乎所有人意料,男人重重跪到地上,哈腰弓背,双手奉上那把枪,“爷爷,教堂里,我对您不敬,请您责罚。” 詹姆斯沉吟不语,居高临下围着男人,悠闲自在地转圈。 肖智扬见状,一拍脑袋,似恍然大悟,“爷爷,我来的路上碰到丽塔那小丫头,她说想跟着我一起出去玩。” “你敢。”詹姆斯停下脚步,拿起桌上砚台朝肖智扬扔去,“亚瑟,少带丽塔掺和你的破事。” “爷爷,别生气,我哪敢动您的宝贝孙女。”肖智扬灵活躲闪,指着地上的男人,“我替您教训他。” 詹姆斯定睛,挥挥手,“奥斯汀,小丫头的命,在你手里,干你自己该干的事。去,自领三十鞭。” “好的,爷爷。”韩章站起,语气冷漠着转身离开,一点不拖泥带水。 “爷爷,我也走了。”肖智扬毕恭毕敬地退出去,揩去额间冷汗,目送远处魁岸背影,唇角轻牵,“生活要有趣了。” ****** 宋浅浅醒来,望着巴洛克风格的白色天花板,好半会回过神。 “醒了?” 她侧眸看去,“怎么是你?” “亚瑟和奥斯汀,这会恐怕也没时间来看你。”男人一身黑色西服,气质儒雅随和。 她侧着身体,用手肘撑床,试图坐起。埃德温上前出手帮忙,被她推开。 埃德温摸摸腕表,“宋小姐,你不必这么忌惮我。” “埃德温,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靠床坐好,略微气短,疲惫而警惕。 “来和你聊聊天,不行?” 她冷冷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你发邮件和照片引我来这里,只为聊天?” 第3章 第三章 赴沉沦(上) 第三章赴沉沦(上) 埃德温似古井无波的眸光漾动一丝诧异,“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我闯进教堂,所有人里,只有你丝毫不惊讶。”她环顾四周,房间整体呈灰白色调,极致冷感、单调。 “这是奥斯汀的房间。”埃德温看看腕表,继续接腔:“是不是太冰冷了些?” 她早有猜想,反倒平静不少,“你没资格这么说,你们家变态不少,热心肠的难道很多?”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扎心的话”埃德温噗嗤笑出声,“难怪爷爷也要受你的气。” 此情此景,这笑声令她更烦躁,“埃德温,明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和爷爷做交易,我也和你做个交易。”埃德温摩挲腕表,笑意依旧,却不达眼底,“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面前这个男人,穿着考究,长尖领衬衫彰显干脆利落,搭配小领带节,老派又温雅,说话惯常地和气,典型的西方绅士形象。 可他的发型侧面和后背剃短,前面的长发往后梳,用发蜡定型,看上去复古又不羁。 保守稳重和叛逆狂妄,在他身上居然协调得诡异。 这个人,她看不透。 “所以,你想横刀夺爱?”她心湖没漾出一丝波澜。 埃德温目露诧异,“你一点也不惊讶?” 她深呼吸,不耐烦着,差点没忍住翻给他一个白眼,“你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我什么?” “你很有趣。” 她和埃德温见面次数不多,共同有交集的人,只有韩章。 一想到这,她声音更低更冷,“我有孩子,你不介意?” “正好,我没有。”埃德温像是没有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善,依旧不紧不慢:“而且,我喜欢孩子。” “喜欢为什么不自己生?”她冷笑:“喜欢和爱不一样。埃德温,你不爱我,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埃德温微怔,嘴角笑容稍收,又迅速挑出一弯温柔的弧度,“我说过,我喜欢你。” 她没心思再打太极,瞄一眼他的腕表,“PP情侣腕表,看规格,应该是2021年表展新品。你从进门起,注意力多次停留在这支表上,还多次不经意摩挲,足见你多么珍视送表之人。” 埃德温笑容冷下来,“宋小姐,太聪明,不是好事。” 她翻个白眼,“埃德温,太虚伪,也不是好事。” “宋小姐,条件依旧不变,你再仔细考虑。”埃德温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凝视她,转瞬恢复和善笑容,“我有预感,你终究是我们家族的人。” 她没有回答,撇过头去望向窗外,“没别的事,慢走不送。” 窗外绿意葱茏,擎天柱般的丝柏树棵棵孤峭屹立,树冠如盖的伞松高大挺拔。树与树间留出的豁口,正好飘出童话般梦幻的蓝天白云。 树下,是一簇簇鸢尾花,有浓郁的紫、炫目的红、清浅的蓝、透亮的黄以及纯净的白。 巴洛克风格的古堡掩映其中,幽静而神秘。 太阳从西边沉没,古堡昏暗下来,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荟都庄园。 “我母亲不爱花,鸢尾花都是奥斯汀来后种植。”肖智扬进来,看到女人沉静的侧脸,在晦暗的黄昏中显得忧郁、苍茫。 “我想,应该是你喜欢。”他拖过椅子,坐在她床边,“小浅浅,你真牛,把爷爷气到了。” “不过,爷爷居然没说要罚你,真是稀奇。”他自语喃喃。 “他既然没死,你又为什么要给我送那个合成的AI?” 肖智扬没想到她居然问这个,嗫嚅着,“他怕你打击太大,会做傻事。你通过那个AI发送的所有消息,他都能收到并回复。” 宋浅浅忽地捧腹大笑,笑红了眼。 “浅浅,我们家局势复杂,他......” “荒唐,太荒唐了。”她仰起头,将泪逼回眼眶,硬生生熬红眼睛,“亚瑟,我求求你们都放过我!事到如今,你以为,我真的只在乎欺骗?他死了,我永远挂记;他活着,我多么庆幸。” “没错,他为我付出很多,可我也等了他这么多年。” “如果我再怎么拼死努力,最终都只是你们心知肚明的局外人,多么荒诞可悲?” “我爱他,理解他,更可以继续等他。前提是,我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掀开被子,意欲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肖智扬立马握住她的手。 “欸,干什么?你身体还没好!” 她神色冷硬,想将手抽回来,“我要离开这里。” “不着急,你先把病养好。”肖智扬震惊,手不敢太用力。 她推开他,扯掉手背上针头,“病可以出去养,我现在就要离开。” 肖智扬恐慌得手足无措,围着她绕圈,“我们会送你离开,你先别激动。” “什么时候送我离开?”她停下动作,目光执拗。 肖智扬叹气,“浅浅,你就这么不想待在这?” “这里让我觉得恶心,你们整个家族都让人恶心。” 肖智扬蹙眉,“你为了破坏这场婚礼,不惜搭上自己的命,现在又要走?” “我的阿章已经死了,他是奥斯汀。”她说完缓缓闭上眼,掩盖眸底阵痛之色。 “浅浅,他不是故意骗你,当年跳下悬崖后确实九死一生,可他还是太低估老爷子。”肖智扬忙不迭地语气慌张:“我们找到他时,他全身遭受重创,在医院躺了两年,才稍有好转。” “他无数次想去找你,可爷爷威胁他,如果不回家族、替家族干事,你的命保不住。” 肖智扬解开衬衫袖口,复又扣上,眉眼间化不开惆怅,“老爷子要抓的人,即使已粉身碎骨,也跑不掉。他流着家族血脉,终究摆脱不掉——” “我现在能和他在一起?”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室内安静到可怕。 肖智扬凝视她,无法回答。 他的沉默,宣告此次对话的结束。 “亚瑟,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好,你先不要着急走,先把病养好,不然我们都不放心。” 她没有回答,逐渐放空自己,目光慢慢涣散,心找不到依托。 肖智扬走出去,轻轻带上门,没几步,遇上靠墙的男人。 “她怎么样?”男人嗓音嘶哑,有很重的鼻音。 肖智扬摇摇头,拍拍男人的肩,“她想离开,一刻也不想多待。” 男人没有回答,兀自低着头,双唇轻抿。 额间几缕黑发遮住他的视线,连带掩盖情绪波动,只有握紧的双拳稍稍泄露出他心绪不定。 “进去看看吧,这么多年过去,她变得不一样了。”肖智扬长叹,拔步离开。 门再次推开,她以为又是肖智扬,语气无奈地回头,“亚瑟,不用劝......” 看清来人,千言万语瞬间堵在口中,只有错综复杂的情绪涤荡,最后狠不起来。 只有平静的一句:“你走。” 他一见到她,冰冷俊美的脸上出现温暖的裂痕,眼里似乎有泪光,接着露出一丝微笑。 那笑中有失而复得的惊喜与庆幸,夹杂担忧和示弱,罕见露出一丝卑微。 “辛苦了。”他嘴角紧绷,笑容逐渐僵硬,像泥塑的偶人,维系外在生涩的笑容。 那份谨慎小心,令人心疼。 她多想好好看他,却不忍多看,撇开脸,终于泪流,“阿章,我们何以至此?” “过得还好吗”“好久不见”这类寒暄,用于他们之间,太过苍白。 他没有回答,反应稍显笨拙,“还好么?” “靠近你,我靠近痛苦;远离你,我远离幸福。你说我好不好?” “等你病好,我送你走。”他语气温柔。 她咬紧双腮,控制住情绪,“然后呢?” “你等我。”他不假思索回答,“等我夺得大权,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好,然后呢?四年、十年、几十年,我都能等,然后呢?”她无声凝噎。 “如果我今天不来,为了达成目的,你以后是不是也会联姻?”她盯住他黑亮的双眸,不忽视他任何细微表情。 最终,从他犹豫顾忌的眼神中得到答案,她难以抑制地啜泣。 “浅浅,婚礼的事,对不起。”听到哭声,他慌了神,走近几步,坐到床沿,手搭上她肩头,声音局促,“一直以来,我怕你受牵连。” “我不害怕被牵连。”她拉开他的手,侧眸看向他,“就算我这么说,你也要我一直等?” 女人形容憔悴,眼睛快肿成桃子,虚弱、无力又无助。 他不禁想起,去年她对着AI通视频痛哭,哭诉跟组时不小心把他送的戒指掉到海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时,她哭花了妆,哭到最后也像现在这样无助。 他压下热泪,双手攥成拳,“嗯。” “阿章,你的事,还是与我无关。”下一秒,她拿起枕头砸向他,“滚!” 她语气冷然,目光望向另一侧,顺势下床,快步朝门口走。 “浅浅,你生病了。”他快步追上,将她抱在怀里。 “给我滚!”宋浅浅眼底盈满泪水,声音依然冷酷,使出全身力气想推开他。 “浅浅,你怪我吧!”他牢牢困住她,任由她打骂,“不要伤了自己。” “滚,你给我滚,滚开!我不想看见你,咳咳咳咳~”她怒斥,禁不住连声咳嗽,捂住心口,仿若要将整颗心咳出。 “好,我走,你别激动,好好养病。”他离开,一步三回头。 回到房内,他将房间里的东西打砸干净,双拳又打向沙包。 很快沙包被打烂,鲜血顺着指缝向下流。 须臾,门外传来敲击声,有人走进来问:“先生,宋小姐那儿?” “送走。”韩章盯住手上鲜血,目光阴鸷,“多派几组人暗中保护她。还有,去查,到底是谁引她来教堂。” “好的,先生。” ——这是一条调皮的分割线—— 次日,宋浅浅一大早收拾好行李,亚瑟送她出城堡。 整座城堡幅员辽阔,整体布局以一座主城堡居中,四座小型城堡众星拱月般分布在周围。 从西南侧城堡坐车到主城堡,大概需要四五分钟,如果步行,可能花费二十多分钟。 一路上,她心情沉重,无暇去看窗外风景。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肖智扬多次启唇,又顾忌着没说,最后觉得不吐不快,“浅浅,你厌恶我们,无可厚非。可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你记不记得四年前,我拿枪指着你,说要带奥斯汀离开。你知道后来他做了什么?” 肖智扬不等她回答,“他跑来和我干架,说他生怕你磕着碰着,我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拿枪指着你。” “他说,他用尽一切护着的女人,没人能让她陷入危险。连他自己,也不行。” “不说别的,就说这次,他还差点因为你去杀老爷子。”肖智扬笑容戏谑,“当然四年前那场打架,我也没吃亏,我从小学柔道,绝对不可能被他摁着打。” “小浅浅,我糜烂到平淡的生活里,很久没出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她心头沉得喘不过气,朝窗外看去,看到一个角落,双眸倏然瞪大,“停车。” 第4章 第四章 赴沉沦(下) 第四章赴沉沦(下) 刚停车,她跳下去,朝主城堡中心的广场跑。 “浅浅,别去。”肖智扬追上来,拉住她。 “这是在干什么,你们疯了吗?!”她用尽力气,想甩开肖智扬的手。 远处,白色大理石的古罗马广场中央,一群人围着一个男人。 她愣住,三观遭受重创,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他私自破坏婚礼,公然顶撞爷爷。”肖智扬语气平静,“这是我们家的生存之道。四年前,我放你们离开,也生生受了三十鞭。” 她大脑泵机般,思绪无法厘清,难以置信。 肖智扬抓紧她双臂,面露不忍,“别过去,不要把事情闹大。” “不要把事情闹大?”她瞪大眼,愤怒又悲伤,发疯般甩开他,“这特么是小事?” 肖智扬急到跺脚,“什么时候不行,非选着今天。” 宋浅浅越跑越近,广场上的声音越来越响。 那声音,来自一次次皮鞭落地。 广场中央,男人身着黑色西服,挺直背脊,双眸漠然地看向地面,承受一次次鞭打。 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面容担忧难受,没有上前阻拦。 是教堂婚礼中的新娘。 一鞭鞭打在男人身上,没能使他弯曲背脊,没能让他惨叫呼痛,更没让他崩溃求饶。 他只是默默地,承担这一切。 若非他西服袖口向下浸出一滴滴鲜血,似乎这场浩劫没给他带来半分损伤。 “住手!”宋浅浅冲过去跪在他面前,紧紧抱住他,扎扎实实挨了一鞭,疼得打寒颤。 男人猛然抬头,看见她那刻,平静的眼神恍然间变得焦急和愤怒。 他眼一斜,对着那位拿鞭子的保镖怒斥,“蠢货,不长眼。” “哪里伤着了?”他脸色惨白,面露焦灼,语气虚弱,拉着她前前后后查看。 手臂和背部火辣辣地疼,她不敢想象他这些年的生活,轻轻抱住他,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逼出了泪水。 她把他抱在怀里,摸到他背部的濡湿,看见自己双手沾上刺目的艳红,愈发崩溃。 “我们走,去找医生!”她全身发冷,肝胆俱颤,环顾四周,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边哭边喊:“洛康,你帮帮我,帮我把他扶起来!” 洛康连忙上前,被她怀中男人抬手屏退。 炙热的泪水滑入他脖颈,如根根铁钉钉入他心脏。 他稍稍拉开她,看到她泪水断了线,还抿直唇角压下哭声。 他抬手想替她抹眼泪,看到手上的鲜血,无力地垂下。 “亚瑟,带她去治伤。”他只得忍住眼眶热意,对赶来的肖智扬说:“送她走。” 下一秒,她牢牢握住他的手,不肯走。 他侧过脸去,唇角溢出鲜血,轻轻推她肩膀,努力隐忍着,“走。” 他身下晕染出一大片血迹,白色的大理石上,是鲜艳旖旎的红。 他侧脸瘦削凌厉,仿佛这样能展露出不通人情的冷漠。 她再次抱紧他,痛哭出声,“阿章,值得吗?” 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一刀两断,好过这种种研磨。 “走。”他轻抚她后脑,声音含糊不清,却依然执着,“离开这里。” 她哭着哭着,释然地笑了,收紧手臂,“我不走了,如果非要沉沦,我陪你。” 他推她几次,一直被她紧紧抱住。 “你要是再推开我,我离开后,立马给你儿子找个新爹!”她始终不放手,坚毅决绝。 他终归无奈,重重回抱。 四年间,他心中一直空落落,拥她入怀,才得以圆满,认命般笑称:“真任性。” 她破涕为笑,毫无畏惧,“阿章,只要我们携手相伴,即便迷失了方向,也不会害怕。” 不多时,管家前来通报,说韩章的惩罚到此为止,詹姆斯老爷要见她。 韩章非要跟去,肖智扬摇头,“你先治自己的伤,少去触爷爷霉头,我陪她去,你还不放心?” “还有,处理好你的事。”肖智扬视线落到广场旁那位女人身上。 宋浅浅顺势望去,礼貌地朝对方点了个头,跟着肖智扬走向主城堡。 一路上,肖智扬千叮咛万嘱咐,“刚才那一鞭挺疼的吧?待会语气别太冲。” 她沉默不语,冷着脸。 肖智扬长叹气,“得得得,我不管你们了,脾气倔得一模一样。” 远处倩影不见,韩章依旧不放心,对洛康说:“你时刻盯住老爷子那边的情况,一旦她受到为难,闯进去带走她。” 说完,他转身便走。 “奥斯汀。”晾在一旁许久的女人跑来扶住他,“我学过护理,我来帮你。” “不必。”韩章抽出手。 “奥斯汀,我是你的妻子。” 韩章目不斜视,脸色冷峻,“没领证,婚没成,夫妻?” “奥斯汀,你怎么能这么说?”女人语气激动。 “赛琳娜,你们家族首选的联姻对象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韩章不甚耐烦,“为什么突然换成我,你想要什么,这些我并不在乎。这次婚礼的事,我向你道歉。老爷子子孙众多,你另选他人联姻。” 他快速说完,正欲要走。 “你不怕她有生命危险?”刚才流血又流泪的混乱场面震撼了赛琳娜,她深受打动,又不服气。 “她生,我生;她死,我死。”男人声音冷了好几个度,“谁敢动她,我灭了谁。” 对她造成半分威胁的人,他一个不留。 赛琳娜哑口无言,情绪翻涌,追过去几步,“奥斯汀,如果我对你一见钟情呢?” “与我无关。”男人扔下一句,飞速离开。 ———这是一条给力的分割线——— 主城堡装潢更加富丽堂皇,金制品随处可见,垃圾桶也是纯银。 书房呈现欧洲中世纪复古风,以暗红和米黄色调为主。 窗边,有一把沙发椅,詹姆斯坐在上面,悠然自得道:“小丫头,你胆子挺大。” “我恨自己本事不大,杀不了你。”她脱口而出。 肖智扬一口气没喘上来,呼吸凝滞。 詹姆斯抬手一挥,立马有两个高壮的保镖上前,重重甩她两个耳光。 她耳朵嗡嗡作响,眼冒金星,生生咬牙撑住,“你们这群人,人不人、鬼不鬼,还守着所谓高贵,令人作呕。” “小丫头,不知该敬佩你的勇气,还是敬佩你的愚蠢。”詹姆斯紧蹙花白的眉毛,颇为诧异难解地看着她,转瞬陷入盛怒。 脸上的疼痛令她头脑发胀,花了好半会才回神,“勇气也好,愚蠢也好,我只是来告诉您,我不走了。” 詹姆斯打量一番面前娇小的年轻女人,“即便这样,你也不能和奥斯汀在一起。” “谁说我非要和他在一起?我有的是选择。”她昂起头,寸步不退,“我可以嫁给埃德温。” 詹姆斯瞬间冷颜,眸光如利剑,“你在说什么?” “埃德温啊,我要嫁给他。”她理所当然道:“慕强是人之常情,我看埃德温比奥斯汀强多了。而且埃德温也提前和我说好,他会娶我,还会好好把我的孩子培养成未来的继承人。” 肖智扬腾地睁大双眸,如同看到惊悚生物般,“浅浅,你......你怎么回事?” 啪地一声巨响,詹姆斯用拐杖猛敲桌面,“威登,把埃德温给我带来。” 那位名叫威登的管家很快出门去办,擦肩而过时,她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她再三回忆,想起五年前L国参观教堂那次,就是这个威登带着保镖,对她和韩章举枪相向。 等待的时间里,詹姆斯对她没有好眼色,肖智扬噤若寒蝉,她抽空观察詹姆斯的书房。 嵌入式书柜占满整面墙,书籍分门别类、井然有序,室内各类家具陈设摆放对称且规矩。 金鱼缸放在书柜边上,另一边与之对称摆放的,竟然是一个浸泡着心脏的玻璃罐。 精明细致、墨守成规且冷血,也难怪惩罚子孙的手法那么变态。 少顷,埃德温推门而入,目光在房中两人身上一掠而过,走到詹姆斯身前躬身问好。 詹姆斯面无表情:“埃德温,你要娶她,还要让她的孩子成继承人?” 埃德温怔忪须臾,反驳道:“爷爷,我——” “埃德温,你向我做出的承诺,你都忘了吗?”她异常愤慨,拿出录音笔,“你说你喜欢我,喜欢我的孩子。” 说完,她打开录音笔。 “你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我什么?” “你很有趣。” “我有孩子,你不介意?” “正好,我没有孩子。而且,我喜欢孩子。” ...... 埃德温倏然回首,脸色大骇,“你......” 她哭得梨花带雨,“你说你早就厌恶这个家庭,难道你都在骗我?” “爷爷,你听我解释。”埃德温略显慌乱。 “混账,给我跪下。”詹姆斯勃然大怒,拿拐杖狠狠打向埃德温的腿,“说那些话的,是不是你?” 埃德温咚地一声跪地,百口莫辩,“爷爷,我...不是...” “我明白了。”宋浅浅登时抢白,“你始终接受不了我,可我的孩子到底流着你们家族的血。既然我嫁不成奥斯汀,也难嫁给埃德温。那不如......” 她的眼神一转,落到了房间内另一个人身上。 肖智扬一脸懵,察觉战火即将烧到自己,急得跳脚,“这...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啊!” “可是爷爷......”她目光又落回詹姆斯身上,“我总不能带着亚瑟的侄子嫁给他,这样有伤风化。不如我看这样,大哥这么多年没有孩子,怕是哪里有问题,我忍痛将孩子给他,再嫁给亚瑟。你觉得呢?” “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今天就过继,明天立刻和亚瑟结婚。” 肖智扬目瞪口呆,连连后退,试图远离战场。 詹姆斯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用拐杖往他背上又是一下,“带下去,上家法,打。” “小丫头,你好重的心计,把我的孙子一个个甩得团团转。”詹姆斯用拐杖狂砸地面,双眸燃起熊熊怒火,用拐杖指着她,“来人,给我把这个疯子关到暗室三天,谁都不许给她送吃送喝。” 她被人押住肩膀,仍不松口:“我不吃不喝,熬过三天,就能留下来?” 詹姆斯凝视她,眸光讳莫如深。 “我要留下来。”她与他针锋相对,“就算死,我也不能白死。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滚!” 詹姆斯怒吼,捂住心口直喘气,突然往后一倒。 “爷爷!” 埃德温和肖智扬慌忙上前,管家威登赶紧出门叫医生。 霎时,室内乱作一团。 家庭医生到达,詹姆斯情况逐步稳定。 她和埃德温被保镖带出门。 肖智扬见状,灰溜溜跟着离开。 从主城堡出来,埃德温被压往罗马广场,无奈地朝她笑:“只是想为奥斯汀出气,至于吗?你们郭嘉有句老话,说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想挖人墙角,还多说什么?”她全无忌惮,肆意笑笑,“谁要我不好过,那都别想好过。” 第5章 第五章 话今朝 第五章话今朝 米瓦尔城堡,西南侧古堡。 房内,男人背部皮开肉绽,正背对镜子上药。 吱嘎,肖智扬推门而入,连连惊叹,“哇塞,奥斯汀,你不知道,小浅浅她太牛了。” 紧接着,肖智扬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埃德温,你说过,要娶我的......如果你同意,我今天就过继,明天和亚瑟结婚。语气那叫一个狂!” “奥斯汀,你说她是不是——”肖智扬话没说完,男人已跑了出去。 “欸!”肖智扬跑到门边往外看,男人早已没了影,长吁短叹:“平常没见这么急过,话也不听完,爷爷只不过让她关暗室三天。” “说起来,爷爷的惩罚,怎么这么轻?”肖智扬百思不得其解,须臾摇摇头,“算了,想不明白。” 他缓缓离开城堡,掏出手机,语气轻佻,“安妮,出来玩啊!” ———一条纯洁的分割线——— 暗室内,伸手不见五指。 一进门,浓重刺鼻的腥臭袭来,她身下膈得慌,伸手摸去,湿漉漉一大片,黏腻光滑。 细细摸去,那是一张巨大且有纹理的皮。 顺着皮摸到最后,是一个椭圆形部位。 正疑惑间,摸到最前端的蛇信子,她心一寒,惊呼一声。 居然,是一块蟒蛇皮。 她慌忙往后退,又摸到一块毛茸茸的东西,小腿被尖锐的东西刮了一下。 摸黑探去,是一颗锋利的臼齿。 她尖叫一声,原来是颗死去的狮子头。 她抱紧双臂,彻底不敢动了,怀疑这整间房子里都是动物尸体。 她总感觉,身边阴恻恻的,像有什么活物在动,想着想着毛骨悚然。 “浅浅,浅浅?”不知过去多久,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瞬间击溃她硬扛的防备。 “阿章,你在哪?”眼前黑黝黝,她什么也看不见,喉咙发紧:“太黑了,我看...看不见你。” 听到她慌乱的哭喊声,韩章眼泪霎时涌出,“不怕,你往有光的地方来,我在这里等你。” 她往四周找,看到一处有微弱光芒,忙往那处摸索。 韩章顺着眼角向上抹去眼泪,将手伸进暗室铁门的狭长凹槽里,“宝宝,旁边有锋利的兽骨,你慢慢来,别伤着。” 她弓腰、探手,一步步挪向光源处。 原来是暗室铁门下方的凹槽,估计应该通过这个凹槽给被关在里面的人送东西。 韩章的声音近在咫尺,紧张急迫中强行镇定,“宝宝,慢慢过来,来握住我的手。” 暗室外的走廊灯光熹微,凹槽中透出晦暗的光,伸进来的那只手在抖。 她紧紧握住那只手,靠在铁门上,惊魂未定。 “浅浅,我去找老爷子,我来替你受罚。”手心突然传来冰冷的触感,韩章心惊肉跳,口不择言,连忙要起身。 她的手太冰凉,他害怕她扛不住三天。 黑暗和对死亡的恐惧,最能消磨人的意志力。 “阿章,你别急。”她平复好心情,拉住他的手,轻声问:“你先告诉我,这里面有活物吗?” 韩章怔住,困惑地回答:“没有,暗室里只会堆放处理后的兽骨。” “我就知道,你们家还没那么变态,我刚刚自己吓自己。”她松了口气,越说越觉得荒诞好笑,阿章,你知道嘛,我刚刚还以为有老鼠,吓死我了。” 韩章温柔了眉眼,捏捏她手心,“你在这待上半天,剩下时间我替你受罚。” “不,我不要你替我。”暗室里,视觉被迫剥夺后,嗅觉变得格外敏感,腥臭味无限在鼻腔放大,浓到令人窒息。 任谁待在里面,都不好受。 他知道她担心,尽量宽慰她,“不怕,我习惯了。” 她慢慢侧躺下来,脸贴上他手背,压下心中惊惧,“阿章,你经常来这里吗?” “嗯,所以被关三天,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你别担心。”韩章紧跟着躺下,借着走廊微弱的光芒,轻抚她柔嫩脸颊,生怕伤她分毫透过凹槽,隐约看到女人倔强的眼神。 “瞎说,谁能习惯苦难?”她微微失神,热泪盈眶,“这么酷的事,我要自己度过,决不认输。你走吧,三天后来接我。” “浅浅,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他向她认了输,“把手臂伸出来,我替你上药。” 她伸出手臂,“你轻点啊。” 他拿出药瓶,借着昏暗灯光,看到那支纤细手臂上骇人的红痕,懊恼和心疼甚嚣尘上,“怕疼还冒冒失失来找我,和老爷子对着干?婚礼上,你那样顶撞他,太危险。” “阿章,婚礼上,你在赌,我也在赌。” “来之前,我查了莱斯拉特家族的资讯,大多数显示的还是背地里那套打打杀杀。只有几则有看点,埃德温近几年在政界新闻中出没。” “他和L国的议员、部长频繁接触,我猜想这个家族要走另一条路。而要走这条路,名声异常重要。” 韩章替她擦好药,又吹了吹伤口,“你既然看得明白,就知道不该留下。” “阿章,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她轻轻回握他手心,“我没那么脆弱,别担心。” “阿章,我想看看你的伤。” 韩章擦药动作微顿,“我伤势不重。” “我要看。” “浅浅,我没事。” “我要看。”她固执着重复。 他叹口气,拉她的手放到他背上。 当摸到伤痕时,她呼吸急促,眼泪无声决堤。 不是几道,也不是几十道,而是斑驳交错的疤痕。 她甚至沿着一条伤疤摸不到尽头,只有无数条疤痕交织。 有新的,有旧的,宣告着他几年来的挣扎。 “皮肉伤而已,太丑,摸着不舒服。”男人登时远离,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阿章。”她侧躺着,虽没看见那些伤疤,却能想象出形状的骇人,眼角泪珠滑到耳边,徒留一片濡湿。 “嗯?” “我不害怕的。”她声音很轻。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不害怕。 韩章全身轻颤,唇角勾起一丝笑,“我知道。” “阿章,我要你答应我,这几天,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没事。” “嗯。” 韩章口头答应,每天按时按点来送饭。 第三天早上,肖智扬跑来调侃,“没被关的人,比你这个被关的人还着急。” “浅浅,你这是何苦?”肖智扬失去戏谑的心思,正儿八经说:“这种无用的反抗,除了伤害你自己外,并无太多结果。” “有些东西不正确久了,不代表就是对的。”此刻,她喉咙像燃起一团火,又干又热,血腥味翻腾,令人作呕,不知是来自室内动物尸骨,还是来自她自己。 肖智扬并不认同,“这句话,反过来说,那些你所认为正确的事,也可能是错的。你知不知道,奥斯汀送一次饭,免不了一顿打,你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小浅浅,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折腾。”言罢,他转身离去。 暗室内,昼夜转换已感知不到,时间似乎也慢慢停滞。 她能为他搏的,并不多,所以更不能放弃。 ———一条可爱的分割线——— 主城堡,夕阳的余晖溜进书房。 管家威登端着托盘进门,将一杯清茶端给正在窗边逗鸟的老人,“老爷,喝茶。” 詹姆斯接过茶杯,小酌一口,目光望向雪白的罗马广场,“还活着?” 远处圣洁的广场上,一抹身影巍然不动,始终没有倒下,没有狼狈和屈服。 广场上传来一次次鞭挞声,威登顺势看一眼,即刻缩回视线:“是,奥斯汀少爷每餐准时送去,不过宋小姐这几天没进食。” “倒是出人意料。”詹姆斯将茶盏递给威登,关上鸟笼,“放她出来,人带来了?” 威登:“带来了,正好在机场拦到。” “罗得岛暴乱,让奥斯汀去看看。”詹姆斯拄拐离开窗边,“告诉他,圈养的鸟不听话,没有放走的道理。” “好的,老爷。” 宋浅浅意识朦胧间,听到有人冷声说:“灯关上,光线太刺眼。” 片刻,一双大手捂住她双眸,一串湿热的吻落在她额间,“没事了。” 再次醒来,位于另一间陌生的房间。 她出神一会,左手吊着点滴,右侧床边冒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妈妈。”泡泡背着小黄鸭书包,奶声奶气高喊,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宝宝想你。” 她慢慢坐起身,惊诧惶惑过后,温柔笑问:“谁带宝宝来的?” 泡泡摇晃手里的火车玩具,小心翼翼避开她左侧打点滴的手,酷嗤酷嗤爬她身上,“威登爷爷带我来的。” 正说时,威登推门而入,将一杯热牛奶放到桌子上,笑容慈祥,“小少爷,牛奶好了。” 宋浅浅连忙将儿子抱在怀里,“谢谢你威登,泡泡现在不喝。” 威登笑容不改,“宋小姐,四年前,对奥斯汀少爷和你举枪相向,是我不对。” “老爷让我转告你,既然想留下,孩子还小,好自为之。”威登最后目光落到泡泡身上,转身离开房间。 宋浅浅懂得其中深意,詹姆斯在拿儿子威胁她。 她抱着儿子问:“宝宝怎么被威登爷爷找到的?” 明明托祁安照看孩子,难道詹姆斯派人上门抢? 思及此,她四处看看儿子,确保没有受伤。 泡泡翘眼瞄她几眼,从小书包里吭哧吭哧拿出一盒桂花糕,昂起头露出大大的甜笑,献宝似塞入她手心:“妈妈,我想你了。” 宋浅浅看到儿子讨好的笑容,瞬间了然,摸摸儿子白嫩的小脸蛋,又气又无奈:“偷跑出来的,对不对?” 泡泡歪头看天,鼓起双腮,吞吞吐吐,“我在机场,给祁安叔叔打了电话。妈妈,我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棒不棒?” 她亲亲儿子软发,“棒,宝宝怎么这么棒?但下一次,做什么都要让爱你的人先知道,这样大家才能随时来陪宝宝,好不好?” “嗯。”小团子点头如捣蒜。 她陪泡泡玩了会玩具,再给祁安打电话报平安,并说出准备在L国开工作室的打算。 将泡泡哄睡,她出门向佣人了解情况。 她所在的房间,位于城堡东北侧,离韩章的房间最远。 “这座城堡是谁的住处?” “奥斯汀少爷、亚瑟少爷。” 宋浅浅松了口气,继续追问,“四座城堡里分别住着什么人?” “宋小姐,问她们不如直接问我。我爷爷娶了四位妻子,主城堡是爷爷住处,其余四座城堡分别住着他的四位妻子以及后代。” 她侧首望去,埃德温翩翩而来。 佣人看到埃德温走来,立刻散开,各干各事。 宋浅浅只有片刻诧异,“你怎么又来?” “我说过,你迟早会是我们家族的人。” “要是来挖墙角,你可以走了。”几次见面,埃德温给她的观感并不好,她没有好话,急不可耐地转身。 “联姻并没有取消。” 她停下脚步。 “雷蒙德家族传话来,不更改联姻人选。” 她攥紧双拳。 “爷爷也没有破坏与你的交易。”埃德温继续说:“宋小姐,这趟水,比你想象的要深。换言之,你现在,没名没分。” “你到底要和我谈什么?”她转身,语气凝重。 埃德温笑容文雅:“还是原来的交易条件。如果你要理由,我可以明说。” 他稍敛笑容,“我需要牵制奥斯汀。” 她盯住他,思考他话里的真实性,“你和他的事,我不会掺和。” “宋小姐既然这么说。”埃德温理理领带,抚平西服袖口上的细微褶皱,大步离开,只留下一句,“那我很好奇,你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在家族里是个什么角色?” 第6章 第六章 若成魔 海洋辽阔无边,蔚蓝海水冲荡一个三角形小岛,岛上覆盖着大片大片墨绿的橄榄林。 树林掩映各式建筑,建筑兼具阿拉伯-基督式的圆顶、西班牙哥特式尖顶以及奢华的洛可可式装饰,像一幅颜色鲜艳的挂毯。 直升机迫近港口的停机坪,不多时,一行黑色防弹款宾利前来接机,很快驶向海岸公路。 “你把我也抓来干什么?”宾利后座,肖智扬打开车窗,靠上椅背,迎着海风伸个懒腰,神色疲惫幽怨,“安妮宝贝还等着我。” 肖智扬翘眼角,偷瞄身边坐姿板正的男人,无声摇摇头,啧一声:“无聊。” “维多利亚。”韩章丢出一个名字。 “她?”肖智扬倏地坐直身体,眉峰紧皱,惊得快要跳起来,“她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维多利亚小姐和甘诺家族的人发生冲突,被对方扣押。”洛康边开车边说。 肖智扬怔忪片刻,重新靠回椅背,“自作自受,关我什么事?” 韩章斜瞟一眼,收回视线。 肖智扬被看得烦躁,扯开袖扣,将休闲衬衫挽至手肘,“联姻对象又怎么样,停车,我要回去!” 洛康望向后视镜,韩章轻点头。 车靠边停下,前后车队也随之停留。 肖智扬甩手下车,尽力气定神闲,依然忍不住双手叉腰,沿着路边来回徘徊、跺脚,“这臭丫头,天天尽惹麻烦。” “自己开车回去。”韩章走到他身后,“她哥哥很快派人来。” 话音刚落,下一秒,轰隆巨响,一股气势汹汹的热气掀倒所有人和车。 前方火光四溅,爆炸的热气强势逼来,掀倒前方好几辆宾利。 开在最前面的保镖所坐宾利,被冲天而起的一团火柱掀飞一百多米,刹那间化为碎片。 爆炸过后,浓烟弥漫,紧跟着传来阵阵枪声。 韩章神色凛然,“洛康,都杀了。” 随即,他找到掩体,举枪朝远处射击。 嘭嘭嘭,一阵酷似鞭炮声的枪击声经久不绝,很久才停歇。 洛康拎来一个身材中等、黄发寸头的男人,用枪顶住对方脑门:“先生,还有活口。” 寸头男人吓得魂飞魄散,“求您别杀我!” “这样的袭击,还有几处?”韩章语气清冷,似乎刚才的爆炸袭击,并没有带来半分恐慌。 那一双眼,如黑夜中潜伏的野豹,还未出击,单是眼神便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两处,一...一处在中央广场,一处在维托的庄园周围。”寸头男人见状,心底发毛,说话变得不利索,“别杀我,求你们,我带你们去。” 韩章转身走向车。 咔哒,肖智扬也单独走向另一辆防弹车,气急败坏打开车门,“特么的,还有炸弹!维多利亚的地址给我,你干你的事,我找我的人。” 车队分成两队,其中一队飞快朝岛中央行驶。 还没抵达岛中央广场,枪声犹如鞭炮声般炸开,广场中人群瞬间做鸟兽状窜逃。 寸头男人缩在街头角落,饶是早已多次参与并目睹过岛上帮派斗争,也不得不承认这次斗争的惊悚。 这群人,以那个男人为首,像是一群亡命之徒,嗜血、疯狂、冷漠。 枪声从十面八方传来,一个个人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层层叠叠倒下,又如柳絮飘摇般软趴趴丧命。 血色飞溅,空中如同蒙上一层猩红薄雾。 渐渐地,奔逃声越来越小,街道趋向平静,其上沟壑里慢慢流淌着血色,被洒下的阳光晕染成金色。 “啧?”洛康走过来一手擦去脸上血迹,一手提枪,看向角落里明显瑟缩的人蹙眉。 寸头男人磕磕绊绊道:“饶,饶命!” 忽地,一道高大身影截断暖阳,黑黝黝的眼神暗含无尽威慑,“洛康,带他上车,去找维托。” “贪生怕死。”洛康朝旁边的黑衣保镖挥手,“来几个人,抬走。” 车队再次启程,浩浩荡荡离开中央广场。 路上,洛康汇报:“先生,刚才得到消息,宋小姐是收到一份短信后,匆忙赶来,刚好撞上婚礼。” “夫人。”后座上,男人用手帕擦去脸上和手中血渍。 洛康稍怔,继续道:“夫人收到的那封短信发送途径极为隐秘,我们顺着线索查许久,最后查到埃德温少爷的手下。” “埃德温。”韩章攥紧手帕,眸光阴骘,咬紧牙关:“回去后,把他名下的产业全干扰一遍。” 洛康打了个寒噤,“好的,先生。” “还有,詹姆斯老爷似乎派人将小少爷也接来了。” “嗯。” 车队很快开到一座浓荫掩映的庄园外围。 整座庄园静谧祥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与尸横遍野的中央广场截然不同。 远远望去,庄园玄铁大门洞开。 后视镜中,洛康与韩章对视一眼,拿起对讲机:“放他进去。” 前面一辆车车门打开,寸头男人下了车,步伐畏畏缩缩。 没等到寸头男人走几步,庄园大门里,乌泱泱一群人迎面而来。 寸头男人连忙往回跑。 “怂。”洛康拿起对讲机,语气严肃,“全部准备。” 车内一片死寂,外面树叶随风而动,那群人随风走近车队。 咔哒。 后座车门被打开。 “先生!”洛康忙下车,跟在韩章身后。 “奥斯汀少爷,欢迎欢迎。”那群人中央,一个略秃微胖、长脸吊眼的年老男人笑眯眯道。 韩章扯扯唇角,“维托叔叔,好久不见。” “你要来,该和我打个招呼,我这......”维托满脸愧疚为难,“还在家里给我小儿子过生日。早知这样,我们一家肯定要亲自迎接您。” “您客气。”韩章迅速扫视对面,敛起眸底幽光,“近来,罗得岛貌似不太平,我来看看。” “老家主派您来的?”维托浑浊泛黄的眼睛稍稍滑动,笑意愈深,眼尾皱纹攒成一团,与侧脸灰褐色的长疤痕相连,慈祥中似乎暗含几分狠厉,“前几天是有些矛盾,已经处理妥当。” “是吗?”韩章摩挲右手食指上的骨戒,乜维托,“来这里途中,我们两次遇袭,维托叔叔不知情?” “什么,谁这么嚣张?”维托大惊失色,睁圆眼,急忙走近,“奥斯汀少爷,您有没有受伤?快,去请医生!” “来,奥斯汀少爷,去我家压压惊。”维托作势要请他进庄园。 “维托叔叔。”韩章高声制止,微扬唇,“不用麻烦。您也知道,挡我路者,只有一个结果。” 对面的年轻男人,一本正经说些轱辘话,语气淡漠到像在聊天气,若不是维托早知两轮刺杀悉数失败,论谁都会以为对面的年轻人是个斯文的,而不是暴徒。 然则,这位四年前莱斯拉特认回的私生子,短短几年间,竟成为家族里一把最锋利的刀。 鲜少有人能看透他,维托也不例外,反而有些怵得慌。 维托松口气,“那就好。” “这么大的事,您到现在都不知情,看来您这身边的人该好好管管。” 维托心中七上八下,“奥斯汀少爷说的是。” 韩章朝后道:“洛康,把人带上来。” 洛康拎着那个寸头男人,往维托等人面前一扔。 维托脸上笑容渐缓,“这是?” “我来帮您,正好留有一个活口。”韩章一脚踹翻寸头男人,锃亮的黑色皮鞋踩上男人的手,笑着对维托,“身边如果有叛徒,对您、对莱斯拉特家族,没有好处。” 寸头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谁指使你们埋伏袭击?”韩章用鞋跟重重碾住寸头男人的手。 寸头男人惨叫连连。 维托嘴角的笑容渐渐冷却,“奥斯汀少爷。” 韩章置若罔闻,只稍稍弯腰看向寸头,语气平和,“作为叛徒,违反乌它戒律的代价,你承担得起?” 乌它戒律,莱斯拉特家族约定俗成的规则。戒律规定,一旦加入莱斯拉特家族,荣辱与共,个人以及家人受家族众人荫庇,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变节和背叛行为,否则即刻处死全家。 听到戒律,寸头男人慌了神,全线崩溃,“我说,我说,求您放过我的家人。” 维托这时开口:“叛徒,快回答。你胆敢欺骗我,或是奥斯汀少爷,你的家人谁也保不住。” 寸头男人迟疑须臾,最终认命般,指向维托身边一个精壮男子,“是他,他指使我们提前埋伏。” “胡说。”精壮男子气急败坏,“你再乱说,我一枪崩了你。” 砰,一声枪响。 精壮男子瞪大眼,闷哼一声,捂住血流如注的前胸,向前栽倒。 维托放下手中的枪,怒斥:“奥斯汀少爷还在这,哪轮得到你说浑话?” “来人,拖走。”维托又笑着说:“奥斯汀少爷,这个叛徒,我一定亲自处理。” 韩章收回脚,将鞋底沾的鲜血在寸头男人衣服上蹭干净。 “维托叔叔,你的家务事,我不过多打扰。”韩章环顾四周,目光落向庄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只是,您不是向来以枪法著称,莫非年纪一大,人也变得仁慈。” “为了您的家族存续,我很乐意帮忙。” “这段时间,就由我来保护您最为心爱的小儿子。” 一语既出,维托周围众人虽未出声,可眼神中全是不愤与抗议。 维托目光一紧,本以为能虚晃一枪忽悠过去,没想到被抓着不放,“奥斯汀,你——” 砰砰砰,三声枪响,枪枪致命,寸头男人停止呻吟。 “叛徒,一个不留。”韩章低头盯住手中枪口,不多时又抬眼看向维托,一字一顿。 愤恨与羞辱充斥着维托内心,可巨大的恐惧和气场的压制,令他无从反抗。 眼前的年轻男人,就像个气定神闲的隐藏疯狗,起初钝刀子割肉,一旦抓住他人软肋,势必将人拖入深渊。 维托握紧颤抖的双手,“奥斯汀少爷。” “维托,这不是请求,而是通知。您追随老爷子多年,毕竟情面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韩章平静望过去,“洛康,去接人。” 洛康率领一群黑衣保镖,飞速绕过维托等人,进了庄园。 韩章转身上车。 车队陆续走远,维托身边的人才敢喘气。 有人问:“就这么让他们带走少爷了?” “奥斯汀太嚣张!” “是啊,老家主怎么也不管管这条狗,让他乱咬人!” 一个妇人慌忙跑来,抱住维托手臂,哭哭啼啼,“老爷,我们的儿子,儿子被人带走了!快去找他,快去!” 庄园内外,刹那间吵吵嚷嚷,哭泣声、安慰声、议论声纷杂。 维托咬紧后槽牙,忍无可忍吼道:“够了。” 他转过身去,“你们还不明白,我们的小把戏,被别人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有老家主的嘱咐,奥斯汀今天不会善罢甘休。” 是他一时鬼迷心窍,不该和甘诺家族扯上干系。 甘诺家族的人承诺,只要他暗中让渡罗得岛地下产业的部分管辖权,就能得到阿鲁佐区地下产业的入场券。 甘诺家族所在的阿鲁佐区,经济富饶,与莱斯拉特所在的西里区不相上下。 甘诺五年前新上任的家主,行事狠厉毒辣,将原本岌岌可危的家族强势撑起。 他们这辈老人在莱斯拉特中,已被边缘化。 于是,有人向他提议,假借甘诺之势,重新夺回家族地位。 思及此,维托叹气:“准备好一切,我即刻前往米瓦尔城堡,去见老家主。” 罗得岛海边公路。 “呜呜呜~” 韩章接完电话,得知肖智扬已处理好维多利亚的事,正在机场等候。 刚想闭目养神一阵,被旁边猫叫般的小声哭泣所打扰。 身旁小男孩穿一身精致小西装,哭出鼻涕泡。 他瞥一眼,心情不悦。 “闭嘴,再哭把你扔海里喂鲨鱼。” 小男孩闻言,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厌恶,不耐烦,无措,一股脑涌上来,他差点口吐芬芳,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看了眼来电号码,他神情骤然柔和,伸手过去捂住小男孩的嘴,并递去一个凶狠的眼神。 小男孩被唬得一愣一愣。 “浅浅?” 宋浅浅边陪泡泡玩积木,边问:“这两天,你去哪儿了?” 上次从暗室出来,她快两天没见着他,想找庄园里的人询问,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电话那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平复韩章烦躁至极的心。 “没什么,出来办点事。”他勾唇,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 ——那我很好奇,你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在家族里是个什么角色?—— 埃德温的话,在宋浅浅耳边回响。 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宋浅浅往泡泡手心塞了个积木。 泡泡登时摇头晃脑,一手握一个小积木,想凑到她身边听电话。 宋浅浅伸出食指抵住唇,示意他不出声。 “我有惊喜给你。”她抬手摸摸泡泡的软发。 泡泡突然侧头,白皙Q弹的小脸蛋蹭蹭她手心。 她心头瞬间融化,亲一下泡泡的脸蛋。 “惊喜?”韩章眸中笑意磅礴,“什么呢,让我猜猜,烛光晚餐,角色扮演,鸳鸯戏水?” 宋浅浅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我再猜猜……” 透过后视镜,洛康看到一直冷脸的男人,正真心实意地展露笑容,还乐此不疲地配合着听电话。 惊喜不就是小少爷来了?亏得先生还顾左右言其他,假装猜来猜去,不无聊? 洛康不明白,继续开车。 “你这么想我?”韩章笑意盈盈。 “对啊,所以你快回来吧!”宋浅浅不假思索道:“阿章,我想快些见到你。” 见到你,才心安。 车队已抵达机场,韩章下车走向飞机,“好,我很快就到。” “嗯,先挂了。”宋浅浅说着,刚挂完电话,旁边一个小脑袋挤上来。 “妈妈,什么惊喜?”泡泡两眼放光。 宋浅浅点点儿子眉心,笑道:“对你来说,也是个大惊喜。” “什么呢?” “待会告诉你。” 泡泡饶有兴趣,围着她问东问西。 不多时,威登出现在门口,“宋小姐,赛琳娜小姐找您。” “赛琳娜?”宋浅浅正和泡泡玩得不亦乐乎,听到这个名字,些微出神,随后让威登陪着儿子,起身出门。 第7章 第七章 情难堪 回西里区的私人飞机上,一个小男孩瘪嘴哭泣。 “洛康,把这玩意拿走。”韩章视线从平板前抬起,注视斜上方座位的小男孩。 哭这么久,累不累? 洛康对哄孩子手足无措,反倒令小男孩哭得更厉害。 “洛康。”韩章被哭声吵得耳朵疼。 “呜哇哇哇,我要妈妈!”小男孩来到陌生环境,害怕情绪无限倍放大。 “噗!”斜后方的肖智扬一个没忍住,“奥斯汀,你能不能温柔点,只是个小孩。” “从小训练的杀手,你见得还少?”韩章盯着那小豆丁,烦躁而郁闷。 肖智扬哑口无言,还想说几句找补,“那能一样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孩子明显就——嗷呜!” “维多利亚,你干嘛打我?”肖智扬捂住自己的手臂。 他身旁,一个红色卷发、高鼻碧眼的女人狠狠瞪住他,“你闭嘴。” “我闭什么嘴,又没说错!”肖智扬嘀咕:“还像小时候一样暴躁。” “你说什么?”维多利亚的拳头立马伸到他眼前,语气带上威胁,“亚瑟,我就是这样,你忍不了也给我忍着!你的小女友也给我忍着!” “谁让我们是家族联姻?”维多利亚收回拳头,双手一摊,澄澈的眼眸些微黯淡,可骄傲不容她退步半分。 肖智扬掏掏耳朵,莫名心虚,“什么小女友?” 维多利亚右手挽住一缕发丝,随意问:“不是叫什么安妮?” “哦。”肖智扬眼里闪过一抹惊诧,很快化为戏谑:“各取所需而已。怎么,你介意?” 维多利亚冷笑:“介意?你还不配。” 肖智扬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大小姐不满意,就该快点回家哭,把我这个未婚夫踹了。” 维多利亚拧紧眉,腾地站起,“滚开。” “这么凶。”肖智扬边抱怨边侧身,给她让位。 男人看起来一脸委屈,维多利亚异常心烦,高跟鞋细跟重重踩下去。 “嗷呜!”换来一声哀鸣以及狠话,“维多利亚,我和你,绝对过不下去!” “滚。”维多利亚走到小男孩座位旁,慢慢蹲下,温声细语着,“是不是坏叔叔让你害怕,惹你生气了?” 小孩依旧哭泣不已。 维多利亚回头望,视线略过满脸寒霜、低头看平板的男人,心头不由得一阵瑟缩。 恶魔般的男人,惹不起。 她的目光直接落在,某个欠揍的男人脸上,语气不善,“亚瑟,你过来。” “你又想干嘛?”肖智扬一脸警惕,在座位上往里挪了挪。 “废话多,过来。” “维多利亚,我们一起长大,我把你当妹妹,才不和你计较。你别以为我怕你!”肖智扬叽叽咕咕,不情愿地站起身走过来。 维多利亚对着他手臂就是两巴掌,“你看,姐姐帮你打他,然后再带你去找找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水灵灵的双眼肿很高,鼻头通红,渐渐停止哭泣。 肖智扬不乐意,“奥斯汀派人抓的他,你只打我,怎么不去打奥斯汀?” 如果目光能化成箭,维多利亚恨不得把某人扎成筛子,笑得咬牙切齿,“亚瑟,闭嘴。” 肖智扬反倒来了劲,又上赶着挑衅韩章,“奥斯汀,你这么讨厌小孩子哭闹,到时候自己的儿子怎么办?” “不会也和小浅浅说,把这玩意带走?”成功看到某人脸上出现惶惑与失神,肖智扬继续添油加醋:“小浅浅可会不高兴!” 韩章虽不满肖智扬的话,也不得不承认之中的合理性。 刚刚电话里,她说到惊喜时,语气那样兴奋。 可他只从视频和照片里见过儿子,不知该怎样相处。 如果他处理得不合适,她会不满意。 想到这,一层阴郁感蒙上心间。 他看一眼小男孩,“过来。” 洛康、维多利亚的目光困惑。 小男孩更加不知所措,却不敢反抗,小碎步挪到他面前,吸吸鼻子,眼里再次含上一泡泪。 韩章压下烦躁,刻意放柔嗓音,“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抖着声音:“曼...曼纽尔。” “曼纽尔,想见父母,保持安静。”韩章声音平和。 小男孩眼神发愣,小心翼翼反问:“真的吗?” “嗯。”韩章拍拍身边的座位,“上来。” 小男孩吭哧吭哧爬上座位,肩背紧绷,双手绞在一起,分外局促。 “吃。”韩章递去一份小蛋糕。 小男孩接过狼吞虎咽。 “嗯。”韩章又递去一杯饮料。 小男孩咕噜咕噜一饮而尽,生怕吃慢会被责骂,反而呛到小脸涨红。 韩章又递去一个水果拼盘。 “你觉不觉得,他这套方法好像在驯养动物?”维多利亚靠近肖智扬。 一股淡淡的柑橘柠檬香扑入肖智扬鼻腔,混杂茶叶和香根草的木质。 有些不自在,肖智扬暗中往旁边靠了靠,双手抱臂,若有所思,“我以前听过一句话。” “什么?”维多利亚如琉璃般晶莹的眸中闪过狐疑。 “狗有狗的栓法。” “什么意思?” “妹妹,你真无知。” “亚瑟,你找死?!” 私人飞机抵达西里区,不多时,一辆迈巴赫飞速驶出机场。 目送车影渐远,维多利亚牵着身边的小男孩,才敢吐槽:“他这人真是古怪,什么事这么急,也不等等我们。” 肖智扬见怪不怪,走到一侧,帮她打开车门,“别人忙着回家找老婆,上车吧,大小姐。” 维多利亚后知后觉,听说之前奥斯汀的婚礼上,突然闯入一个华国女人。 紧接着有流言在各家族间传播,说奥斯汀回莱斯拉特前,曾与一名华国女人结婚。 更多人关注点在于,莱斯拉特和雷蒙德两大家族间联姻的存续问题。 没想到,雷蒙德家族居然忍气吞声,继续维系婚约。 她倒想见见亚瑟口中的“小浅浅”,抛开别的,敢独闯婚礼现场。 实在是...... 太酷了。 与此同时,米瓦尔城堡,西南侧古堡会客厅。 眼前的女人西方特征明显,却也符合东方的主流审美,黑发褐眼五官精致。 女人面部线条清晰纤细,轮廓方折,不过于女性化,配上深邃的眼睛,纯真英气间又有一份独特的仙。 宋浅浅再一次近距离看到赛琳娜,琢磨对方的来意。 “赛琳娜小姐,有话请说。” 赛琳娜笑容娴静,“宋小姐,这里生活还习惯吗?” 宋浅浅微笑回应,“挺好。” “这几天奥斯汀不在城堡,只怕又出去办事,腿部复健又要耽搁。”赛琳娜面露忧色。 腿部复健,四个字让她心中绞痛,情绪一落千丈。 肖智扬说过,当年跳崖给阿章留下后遗症。 她眉头的忧郁被赛琳娜看在眼里,赛琳娜轻叹,略带愧疚:“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奥斯汀和你之间的事,我听说了。” 宋浅浅鼻头酸涩,“他经常外出办事,经常耽搁复健?” “嗯。”赛琳娜神色担忧而心疼,“最初,他每次出去,经常会带一身伤回来,后来才慢慢好转。” 宋浅浅默默垂下头,眼中漫布一层水雾,埃德温的话再度回荡在脑海。 —你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在家族里是个什么角色?— 这个问题,她不必亲自问他,隐约有了答案。 宋浅浅深吸气压下激荡的难受,“赛琳娜小姐,你今天来这的目的,请直说吧。” “我希望你离开他。”赛琳娜目光挣扎,尔后变得愈加坚定,“你不适合他,而且我和奥斯汀的婚约,没有作废。” 这个要求,在宋浅浅意料之中,她摇摇头,“赛琳娜小姐,事到如今,我并不打算逃离。” “如果你是担心孩子,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可能地爱护他。”赛琳娜语气真诚,褐色的瞳仁中十分纯粹,看不出一丝算计。 宋浅浅淡然道:“你尽力争取。” “什么?”赛琳娜大为惊诧。 “我说,你喜欢他,就去争取,只要不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我不会退让,更不会让你们结婚。” 赛琳娜只觉得古怪,眼前女人长相秀气,额头宽展、下颌流畅,给人一种不稳定、易碎之感,可那双圆而大的眸子异常坚定自信。 “宋小姐,这些家族间的争端,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赛琳娜褐色眼睛流露出着急,“你没有家族支撑,很可能撑不住,还会成为他的负累。” “莱斯拉特以实力为尊,所有家族成员按实力排名。”赛琳娜娓娓道来,眼眶里含泪,“几年前,奥斯汀病还没完全好,就没日没夜发疯般训练。因为身份敏感,很多人看不起他,他付出多少血汗,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不能因为你,前功尽弃。” “对不起,赛琳娜小姐,我认定的事,从不退让。”宋浅浅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安心,“我爱他,哪怕明天是末日,我也不会否认这一点,也要和他共度美好的最后一天。” “既然我们选择在一起,双方势必承受代价。如果有一天,他不再爱我,或是我们理念不合,我也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些,都是个人选择,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理由动摇。” 赛琳娜依旧不放弃,“他处在这种家族环境中,需要有人给他带来助力。” “那我就尽可能给他助力,比起与爱人分离,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我更相信真实的现在。” “你可能会死的,这很危险。”赛琳娜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手无缚鸡之力,还能如此固执。 “谢谢你的担心,就算最终因此死亡,那也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我不擅长做任何避险的假设,更不会为了谁好而主动放弃。我很自私,只注重抓得住的幸福。”宋浅浅心平气和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赛琳娜内心受到极大震撼,这个女人的执拗,和奥斯汀一模一样。 奥斯汀不想和她结婚,一直以各种方式毁坏婚约。哪怕到最后,也用上炸毁礼堂的极端方式。 宋浅浅看出赛琳娜的困惑,反问:“赛琳娜小姐,你又为什么这么天真?” 赛琳娜突然无言。 “赛琳娜小姐,我还有其他事,先不奉陪。”说完,宋浅浅起身离开。 刚走到会客厅门前,她听到赛琳娜大声说:“你会后悔的,甚至付出孩子的代价。” 宋浅浅稍怔,继而打开门出去。 没走出几步,被人捂住嘴,拖进隔壁一间房里。 第8章 第八章 陷谜团 “唔唔!” 夕阳的余晖留在屋子里,眼前一明一暗,魁梧挺拔的身影挡住所有光亮,如同在她身旁形成一个暗色保护圈。 她猛拍箍在腰部的手臂,其上虬结的肌肉硬得像石头。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吻,松开捂住她嘴唇的手,“别怕,是我。” 她踩他一脚,深吸一口气,转过去面对他,小声数落:“我知道是你,你捂得太用力,我差点喘不过气。” 韩章笑着亲亲她唇角,“对不起,下次会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她狠狠掐一把他腰际。 他也不松开她,将她环到身前,墨色眼眸流转着温柔与欣喜,软着嗓子道,“对别人那么客气,怎么对我这么凶?” 她稍稍失神,脸色微赧,拽住他脸颊,往两边扯,“你都听见了?” “那惊天动地的誓言,想不让人听见都难。” 她拘谨的样子,只让他觉得很可爱,忍不住进一步调侃,“你看看我有多激动。” 某处异常的触碰,令宋浅浅直接红温。 她压低声音,像一只惊飞的鸟儿,“还在外面呢,你正经点。” “正常现象,怕什么?”韩章贴上她侧脸摩挲,登时感受到一阵滚烫,闷笑出声,“怎么办,我的大宝贝,你比白磷还易燃?” 几年不过,真是越发没脸没皮,宋浅浅愤力捶他,叽咕:“还有惊喜给你,别在这耗时间。待会见了泡泡,你语气要温柔点,泡泡喜欢小汽车和积木......” “嗯?”韩章无意识回应,看见她耳尖爬上一抹潮红,只觉得太可爱,忽略了她正在说的话。 他从未对任何亲密关系有所期盼和渴望,除了她。 只要想到有她存在这个世界,他的灵魂便会止不住震颤,如同在沉闷的阴雨天中感到凉爽,像在腥臭的地牢中得到一秒钟喘息。 不管沾上多少因果,也不会成为麻木的行尸走肉。 他像对她患了肌肤饥渴症,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无奈地捏捏她软软的脸颊,“好啊,你现在带我去。” “阿章,我刚才说的话,你记住了啊。”她绕过他去开门。 韩章直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嗯。” 他们往会客厅外长长的走廊尽头走去。 宋浅浅被身边男人炽热的目光看得难为情,嗔他一眼,“你总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金子。” “漂亮的宝贝,总让人目不转睛、爱不释手、密不可分。”韩章眼神痴迷,脱口而出。 他用淡漠的语气说出浓烈的情话,会产生一种诡异的深意。 宋浅浅无从接话,假装转移话题,“你的腿,记得要按时复健。” “不是什么大事,习惯了。”韩章瞳眸中一丝黯然稍纵即逝,只剩下无边的平静,他低头打量那只跛腿。 宋浅浅皱眉,捏捏他手心,“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习惯?” “你介意?”韩章忽然驻足,目光认真地注视她。 那目光中,是谨小慎微的试探。 “这和我介不介意无关。”她牵住他的双手,极其郑重其事,“阿章,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好好爱惜自己。” 她又蹲下来,轻轻抚摸他的右腿,仰头笑着看他,“这么完美的右腿,你要是不管他,可太不负责了。” “还有......”她直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我不希望我的丈夫有任何的不快乐。” 韩章直勾勾盯住她,褪去一贯的阴沉与算计,此时此刻仅如一个单纯的孩子,“我没有不快乐。浅浅,如果我的腿永远好不了?” “说谎。阿章,爱说谎的孩子,小心鼻子变长。”她窥见并保护着那份难以藏匿的自卑,一笑了之,“那就没办法了,谁让我选定你呢?” “所以,宝贝啊,没关系的,别害怕。”她重新牵住他,大步向前走。 他看着她的背影,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愿放开。 他们携手并肩的一幕,落入赛琳娜眼中,激起一阵阵波澜。 奥斯汀竟还有这么温顺的一面,她从未见过。 赛琳娜收回目光,顶着失落的心情,打通电话:“哥哥,我失败了。” “赛琳娜,哥哥早说过,你的方法行不通。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不值得和她客气。” 赛琳娜精致的眼中满是不赞同,“哥哥,我答应了她,不用那些手段。” “就算我们不出手,她迟早也会丧命。”电话对面的男声语重心长,“赛琳娜,我的好妹妹,你难道还不清楚?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你才是奥斯汀的未婚妻,她挡在路上,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奥斯汀还没完全成为威胁,现在除掉她才是最好的——” “帕特里,别说了。”赛琳娜提高音量,目光交织着愤怒、懊恼和无奈,“我的事,自己解决。” “赛琳娜——”男声焦急。 赛琳娜挂掉电话,打起精神,昂首挺胸离开。 “唉!”帕特里看着漆黑的屏幕,力不从心。 “帕特里少爷不必担心,那女人待不长,我家老爷子容不了她多久。”帕特里对面,一位梳着大油头、鹰眼勾鼻国字脸的男人不甚在意。 “我那侄子,到底没在家里长大,有些事情做得不太妥当。”国字脸男人笑脸相迎,“我这个舅舅替他向你们道歉。” 帕特里心头立即涌上警惕,莱斯拉特继承人之争估计很快会展开,当前形势下文森索并非有力竞争者。 詹姆斯·莱斯拉特的孙辈里,能力卓越者不多。亚瑟·莱斯拉特实力不错,但一心享乐,手里的资产只是家族中一些不痛不痒的产业。 而当下莱斯拉特家族继承人候选,最有利的竞争者只有两位:埃德温·莱斯拉特、奥斯汀·莱斯拉特。 从莱斯拉特家族动向来看,文森索貌似两边都不站。 “文森索叔叔客气。您来到M国,还特意来这拜访,我已经荣幸之至。叔叔这次来,还有什么大事?”帕特里琢磨着对方来意。 文森索目光和蔼,“帕特里少爷,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这次我特意来帮你们排忧解难。” “哦?”帕特里打量着对面壮实的中年人,从对方慈善的表象中,依旧察觉到暗涛涌动,弯唇笑着,“詹姆斯家主让您来的?” 文森索继续笑道:“小辈们犯错,长辈们总要担责任,谁让我们是血亲?” “婚礼上的意外,是莱斯拉特的疏漏。帕特里少爷放心,不用雷蒙德家族出手,我会让那个女人消失得无声无息,必定不干扰婚约。” 对于文森索的避而不谈,帕特里不太满意,猜测他人心思这种事,令人不耐烦。 家族间的交易有来有往,文森索这次前来不可能毫无所求。 “文森索叔叔,您想要什么,就直说。” 文森索笑意盎然,嘴角快裂到耳根,越发显得惊悚,“帕特里少爷别紧张,我不求什么管辖权,只想用您的场地行个方便。” “哪里?” “近郊的废弃工厂。” 要废弃工厂,应该用来囤货,可能文森索想将莱斯拉特的产业进一步拓展到M国。 帕特里思来想去,觉得这笔买卖不亏,点头应许。 两人寒暄过后,共进晚餐后分别。 夜色迷蒙,文森索登上私人飞机。 刚落座,他阴阳怪气道:“帕特里这小子警惕心倒挺强,要不是老爷子瞎了眼,把权力下放给埃德温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我怎么会落到亲自来见这个小子?!” “维托这个老东西真是个废物,一个小杂种都解决不了!” “明天起,将部分人陆陆续续转移到M国。我们的庞大事业,不容许片刻耽误。” 旁边保镖回:“好的。” “放点药去解决掉那个女人,听说还有个孩子?”文森索拿起高脚杯晃晃,凝视里面血红得浓墨重彩的红酒,一锤定音,“全部除掉。” 保镖:“明白。” ★★★ 宋浅浅带韩章到房间时,泡泡已经抱着小汽车形状抱枕,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睡着了啊。”她稍有沮丧,可看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睡颜,又生出无限怜爱和幸福,走过去坐在床边,轻拍泡泡的背,回头笑看门口那个几乎静止的人,“阿章,这就是我说的惊喜。” 床上那么小小一团,是她和他拼命保护的孩子。 饶是早已熟知这个惊喜,韩章看到儿子时,依旧心神恍惚。 他忽然变得无措、迷茫,从小无爱扭曲的生活环境,如今暴力野蛮的生存方式,令他不知道该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好父亲。 宋浅浅见他如同木桩般杵在门口,看出他的犹疑、堂皇和敏感,暗暗叹气,走过去牵着他来到床边。 “阿章,你摸摸他。”她将他的手搭在泡泡的白嫩可爱的小肉手上。 那一瞬间的温热,如冬日暖阳般融化韩章尘封已久、满是坚冰的心湖。 他猝然控制不住情绪,牢牢将她抱在怀中,埋进她的颈窝。 身前男人身躯微颤,崩溃得如此突然,颈窝的一阵濡湿,让她阵阵心酸。 她眼眶发酸,牵起唇角,异常坚定,“阿章,不论未来如何,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好吗?” “阿章,我打算在这边也开一个工作室,正好下一部电影可以在这边取景。我还打算让泡泡在这边上学,过几天就出去看学校。”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 她笑着拍拍男人宽厚的背脊,哄孩子似的,“你要乖乖地按时复健,每次我都会陪着你,好吗?” 隔了许久,男人闷闷回了声好。 离开房间,她默默替他擦去眼泪,冷不丁调侃:“阿章,差点忘了跟你说,你差点被挖墙角。” “谁,埃德温?”韩章一听这话,眼中怒火直窜。 “嗯,来这第二天,他找我说要娶我。”她正儿八经分析:“但我看得出来,他有自己心爱的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娶我?” “别管他。”韩章眸光变得阴沉:“你放心,我会去找老爷子退掉婚约。” 她微微颔首,之前两次拒绝,这段时间埃德温也没来打扰。 听到要取消婚约,她当然很高兴。 不过这个婚约应该兹事体大,她依然不太放心,“你当初为什么答应?” “因为你,老爷子威胁我,说要杀你。” 答案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更不明白的,是埃德温的意图。 韩章轻抚她的头,示意她放心,“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强弩之末,他现在更需要我去做一些事。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也不怕。” “从明天起,我会安排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们。”韩章语气断然,没给人拒绝的余地。 宋浅浅愈发觉得自己卷入谜团中。 第9章 第九章 时光慢 次日清晨,宋浅浅在清脆的鸟鸣声中睁开惺忪睡眼。 男人立体建模般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平稳,脸上细细的绒毛乖巧地伏在脸上。 睡梦中的他,像一只憨厚温顺的布偶猫,一点也看不出昨晚的凶狠蛮劲。 想着想着,她脸上发烫,脑海中飘过一些画面。 昨天不论怎么拍他骂他,他依旧一股脑地埋头玩游戏。 她拼命压下唇角,翻个身背对他,双手揉揉脸颊,尽力摒弃杂念,“宋浅浅,你正常点。” “怎么了,浅浅?”身后男人贴上来,坚实滚烫的胸膛严丝合缝包裹住她。 昨晚的场景不由自主地重现,她如同置身火炉,不敢回头看他,挣扎着想起床,嘴里随之碎碎念:“没事,你先睡,我去看看泡泡。” “嗯?”男人鼻音沙哑,尾音飘着惬意的慵懒,“再睡会。”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拢,重新将她强制带入怀中,她整个人转个身,面对面被他锁在身前。 她的惊呼卡在喉咙,对上他幽深宠溺的目光,头脑瞬间变得迟钝。 “我...我还要去看......” “泡泡。” 他将她的话接过去,她窘迫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你先放...放开我。” 她慌张的眼神无处遁形,韩章忍不住靠近她,亲亲她快要红透的可爱耳尖,语气谐谑,“急什么,只关心你的小宝贝,不满足你的大宝贝?” “昨天不是够了吗?”宋浅浅耳尖一烫,脖子瑟缩,登时打个激灵,硬着头皮丝毫不想落下风,“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把心里的颜色藏藏。” 嘀嗒。 室内窗帘缓缓合上,只余一片漆黑。 “好,晚上到了。”男人笑着说。 没有反应时间,她霎时被扑倒,一波**狂潮席卷而来。 她强烈谴责,怒其不争,“韩章,你yu望熏心。” “几年的存量,忍一忍?”他嘴上商量,实则开始自给自足。 再次醒来,下午一点多。 宋浅浅全身像被拆散重组,她揉揉腰下楼。 泡泡正在宽敞的大厅里拼积木,看到她,提溜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跑过来抱住她的腿,昂首嘻嘻笑道:“妈妈赖床,羞羞脸!” 宋浅浅轻咳,蹲下身亲亲儿子的额头,“宝宝,妈妈爱你。” 泡泡撒着娇,小脸贴上她的,“泡泡也最爱妈妈。” 泡泡举起电话手表,兴高采烈高喊:“妈妈,伶伶干妈给我打了电话。” “干妈给你打电话没打通,我还去叫了你,你没开门。”泡泡趴在她膝头问:“妈妈,你在房间里,没听见我吗?” 宋浅浅心里暗啐某人没脸没皮,单手抱起儿子,“哦,这样啊。妈妈带泡泡出去,给干妈打个电话吧。” 她带泡泡来到古堡外,庄园内的佣人正给花草裁剪、浇水。 她找到个无人地带,站在鸢尾花丛中,给黎芷伶拨去电话。 “嗨,浅浅。”黎芷伶笑容明媚,“泡泡宝贝,给干妈一个亲亲。” 黎芷伶眼中有光,精神面貌与前些年截然不同,自从与纪明谦在一起,满满幸福安乐的氛围。 宋浅浅见此十分欣慰,“泡泡,给干妈一个飞吻。” 泡泡将小手放在唇边,一个劲不停地飞吻。 宋浅浅笑着看向镜头,“伶伶,你这么幸福,真好。” “谢谢,浅浅,你在哪儿,后面是城堡吗?”黎芷伶好奇又担忧。 宋浅浅将泡泡放下来,“宝宝,你先自己去前面草地上玩一玩,不要跑远了。” 泡泡啪嗒啪嗒跑过去,回头向她挥手打招呼。 她挥挥手回应,给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得知韩章可能活着的消息,她来不及和身边任何人说,便匆忙赶来L国。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和黎芷伶说了个七七八八。 黎芷伶的表情,由一开始的舒展轻松,变为紧张严肃,“浅浅,你怎么能孤身一人去?那多危险!” “伶伶,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当时我太着急,没能想那么清楚。”宋浅浅心里暖暖的,对让好友担心过意不去。 “浅浅,你要不先带泡泡先回来,和我还有明谦、知灼哥他们一起商量对策。” 黎芷伶越说越急,“浅浅,你和他已快四年没见,有些事情不好说。而且泡泡还小,在陌生环境可能——” “黎小姐,你好。” 宋浅浅犹豫一会,正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却被身旁不知何时来到的男人打断。 男人正抱着泡泡挨近她。 泡泡小手推拒着趁自己玩耍时,突然抱起自己的陌生人,又向她张开手,垮下脸委屈嘀咕:“妈妈,有怪人。” 宋浅浅接过泡泡,泡泡立马脸埋在她肩上,两只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脖子。 “黎小姐,你放心,我用命担保,不会让她出事。”他特意朝她这边投来温柔眼神。 她边安抚泡泡,边回应笑意。 黎芷伶又接连对韩章说了许多嘱咐的话,韩章悉数耐心听取。 最终,黎芷伶仍旧愁容满面,对她再三叮嘱:“浅浅,住不惯,或者有人欺负你,都不要忍着,给人揍一顿再回来,我们会保护你。” “嗯,我会的。”宋浅浅感觉自己的精神支柱更加牢固。 有这样一群好友相伴,她分外荣幸。 “泡泡,来和干妈说下次见。”黎芷伶逗弄着,“这么漂亮的小宝宝,怎么看不见圆圆的小脑袋了呢?” 泡泡冒出小脑袋,兴致怏怏地朝手机飞吻,眼角余光却古怪地看向身旁的人。 与黎芷伶道别,宋浅浅有预感,棘手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泡泡埋在她胸前,时不时哼唧一声,无论怎么哄,都不愿意抬头。 “宝贝,跟妈妈说说,怎么不开心了?” 泡泡用手揉眼睛,小声说:“我要睡觉。” “宝贝累了?” “我要睡觉。” “现在不玩了?” “睡觉。” 韩章站在一边,眼中含有清澈的茫然。 她看他一眼,明白了什么,边往旁边慢慢走,边低头对泡泡耳语,“妈妈还想和宝贝一起玩,昨天那座漂亮的积木大城堡,不是还没搭成吗?” 小家伙一下子安静。 过一会,她问:“要不要继续搭积木?” “嗯。”泡泡坚定回答,几乎同时流露出反感,高声喊道:“不要他来。” 宋浅浅这才注意到,韩章原来一直默默跟在身后。 看来小家伙也在偷偷观察他。 韩章听到儿子厌恶的语气,停下脚步,神色灰败无措。 “可他也是我们的新朋友哦!”宋浅浅逗泡泡,“妈妈之前说的大惊喜,就是给泡泡带了个新朋友。” 泡泡不乐意,嘟囔:“才不是新朋友。” “真的吗?妈妈忙工作的时候,有个朋友陪你玩,不好吗?” “不是新朋友。”泡泡一直重复这句。 宋浅浅隐隐摸到问题根源,低头小声问泡泡:“泡泡是不是发现了大秘密,可以小声告诉妈妈么?” 泡泡趴在母亲肩头,露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偷偷观察不远处那个像山一样高大的人,想起那个人说的话,更加困惑。 妈妈说,爸爸不是出去做任务的神仙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是妖怪变的? “妈妈,那个人刚才说,他是我爸爸。”泡泡双手合成喇叭状,用气声在她耳光说,说完小脸皱成一团,纠结着等待回复。 宋浅浅整一个震惊,她回头看韩章,眼神提出疑问。 昨天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先以朋友的方式和泡泡亲近,怎么今打直球? 韩章目露惭愧,后知后觉,小孩子和大人的心思敏感度不同。 他对儿子太直接,将对待属下的那套直截了当的行事方法用上。 宋浅浅掩饰心中的惊涛骇浪,语气依然柔和,“那是新朋友想找个理由和泡泡交朋友呢,他没什么好朋友,所以不知道怎么交朋友。” 泡泡拧紧小眉毛,似乎遇到巨大难题。 “我们家泡泡这么大方,应该会和他交朋友吧?”宋浅浅替儿子整理汗湿的短发。 须臾,泡泡分外谨慎,像即将完成什么秘密任务,“他是我的专属好朋友吗?” 宋浅浅不知儿子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还是顺着话说:“当然。” 泡泡的小脑筋开始飞速运转,警惕地看向远方的男人。 原来,妈妈被骗了。 他之前,偷偷看到过爸爸的照片,和面前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可这个人一点也不像神仙。 电视上说过,某种东西能干掉并模仿人类,还能伪装成人类的样子生活。 这种东西叫伪人。 那样,妈妈身边有伪人,可太危险了。 他必须保护妈妈,必须时时刻刻跟着这个伪人,想办法消灭他。 “好,我和他交朋友。”泡泡燃起雄雄斗志,暗中攥紧小拳头。 宋浅浅蹲下,将泡泡放到地上,鼓励说:“那你主动去和他交个朋友。” 泡泡停在原地,低头看下面,鞋子在泥地里撇来撇去,不时抬头瞟一眼远处的男人。 呜哇,好大一个活伪人。 泡泡万分犹豫,嘚吧嘚吧跑过去,飞速握住男人的手,大喊一句“你好朋友”,下一秒吭哧吭哧跑回来,躲到妈妈腿后。 宋浅浅被儿子逗笑,韩章也被糯米糍般粉嘟嘟的小家伙可爱到。 他快步走来,蹲下来握住那只莹白小手,嗓音软得不行,“你好,宝贝小朋友。” 三人回到古堡内,宋浅浅坐在大厅一边沙发,看着另一边宽阔的落地窗前,父子二人坐在地毯上玩耍。 意外的是,泡泡要么用积木锤子砸一下韩章脑袋,要么用积木拍韩章,喊出极其具有仪式感的话,“怪兽,消灭你。”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很快泡泡又义正言辞:“妖怪,现形,哪里逃!” 一分钟后,韩章慢慢走过来,身上带着一块疑似不明液体的湿迹,幽怨看着她。 他也不恼怒,出去换了身衣服,继续静静帮儿子拼积木。 一个多小时过去,佣人进来汇报,说有人给她送礼,并将一个镶金的箱子递过来。 她打开一看,吓一大跳,全是防身武器。 手枪、匕首、指虎、电棍、便携式拉曼光谱仪等。 她来这里不久,也没交到什么朋友,谁突然送来这些? 第10章 第十章 险象生 “这种礼物,像她的风格。”韩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旁,手里还抱着玩魔方的泡泡。 宋浅浅不明所以,“谁?” “亚瑟的妻子。” 谁能忍不要脸到顶峰造极的肖智扬? 韩章察觉她疑惑中的好奇,笑得温柔而宠溺,“人应该还在这里,我们去找她?” “好,你等会,外面有风,我给泡泡拿个薄毯。” 她拿完毯子回来,刚到大厅外,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小弟,帮我拼这个。”泡泡语气严肃。 “魔方这么难,谁能拼好,谁就是大哥。”韩章幽默中带上几分强势。 “小......小气鬼!”泡泡说话缓慢又激动。 "这怎么能叫小气?"韩章边争辩边忍不住笑意,“你搭积木厉害,你是大哥;我玩魔方厉害,就不能叫大哥?” 从远处看,泡泡目光锁住魔方,努努殷红小嘴,陷入深深纠结,“那好吧,你帮我。” 韩章一分钟不到,就将魔方复原。 “呜哇,你好厉害。”泡泡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盛满崇拜和惊喜,嘴里喃喃。 “那你叫声大哥。”韩章逗弄说。 泡泡轻轻转动手中魔方,眼尾乜男人一眼,嘟嘟囔囔,“我没看清楚。” “再来一遍。”几十秒后,韩章耐心问:“这下看清了?” “没有。” “你耍赖!”韩章笑着挑衅。 “没看清!”泡泡争得面红耳赤,腮帮子气鼓鼓。 宋浅浅走过去,将薄毯盖在泡泡身上,“嘴硬、脾气大,也不知道像谁。” 韩章帮忙给泡泡裹好毯子,讪讪一笑,将泡泡高高举起,让其跨坐在自己肩头。 “走,出去玩。” “我才不要和你玩。”泡泡细小却紧实的胳膊环住男人脖颈。 “我们出去玩魔方。”韩章忽然加速,小跑起来,惹得泡泡发出一连串清脆爽朗的大笑。 “妈妈,快来,啊哈哈哈哈哈,骑大马!” 宋浅浅提起那个镶金的大箱子走出去。 庄园内的几座古堡中,除詹姆斯居住的主堡占地面积最为辽阔,其他围绕在周围的古堡占地面积适中,布局也大致相同。 古堡中部一般为年纪稍长者的住处,左右两边分别为其子孙后代的住所。 从韩章住所出发,他们走了快十分钟,来到亚瑟的住所。 才到会客大厅门口,一束张扬的火红色紧紧抓住她的注意。 肖智扬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看到门口来人,登时来了精神。 “小浅浅,泡泡!”他如同遇见救星,站起冲过来。 宋浅浅早习惯肖智扬的咋咋呼呼,视线越过他,观察远处转过身来的女人。 一袭火红色的波浪卷,小头小脸,翘鼻碧眼,如同惊艳绝伦的真人芭比。 韩章冷不丁挡在她眼前,引来肖智扬一阵不满。 “奥斯汀,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好久没见到小浅浅了。”肖智扬略显不满,复又兴高采烈道:“哎哟,这娃娃谁家的,小脸蛋跟泡芙一样软。来,我抱抱!” 泡泡将脸埋到韩章耳边,看似小声,“有疯子。” 肖智扬假装晕厥,“你的声音好小啊,小到我有点伤心欲绝。呀,你也喜欢玩魔方,我也喜欢,我们一起玩吧?” “哼~”泡泡转过脸,小手紧紧抓住魔方。 肖智扬嗷呜一声,更伤心了,“你居然凶我,我不和你玩了!” “亚瑟,别演太过。”韩章用手护住肩头孩子,目光追随着身边女人。 宋浅浅绕过他们,走向厅中沙发。 “你好,我叫宋浅浅。”宋浅浅微笑,内心的话脱口而出,“你真是个仙女。” 维多利亚也在观察对面女人,女人算不上绝世美女,五官舒展温柔,圆圆的大眼睛如同晶莹剔透的深墨色琉璃。她的笑容,好比初升太阳般绚烂,又似精灵小鹿般梦幻。 听到夸赞之言,维多利亚稍怔,笑容灿烂明艳,“你好,我是维多利亚·卢西诺,亚瑟的克星。” “谁是我的克星,瞎说!”肖智扬反驳的话瞬间从她身后传来。 宋浅浅吓一跳,还以为肖智扬只顾和泡泡闹,没想到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插话。 维多利亚双眼一瞪,下巴指向大厅门口,“出去,要找安妮小宝贝或者谁,随你。” 肖智扬即刻变脸般,收起嘴角洋溢的笑意,眼神冷下来,转身离开。 这一变故,让宋浅浅始料未及。 肖智扬生气的样子,从认识至今,她很少见到。 反倒当事人维多利亚气定神闲,不徐不疾,姿态优雅地给她倒了杯茶。 她侧头看一眼韩章,韩章将泡泡从肩头举起,然后抱在怀里朝这边走来。 “没事,他们就这样。”韩章自然而然挨着她坐,一手捂住泡泡眼睛,一手转过她的脸,在唇上重重亲吻。 “别遮住我的眼睛,不舒服。”泡泡一个劲咕哝。 “你干嘛?”宋浅浅拍掉他的手,小声问。 “没什么,我就是想。”韩章语气稍显傲娇,眼睛却警惕地瞟一眼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点点头,顿时明白,这是明晃晃地宣誓主权,让她别欺负宋浅浅。 “我们出去玩,外面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韩章随即抱着泡泡起身。 “那妈妈呢?”泡泡眼巴巴看着宋浅浅。 宋浅浅轻声安慰,“你和新朋友去玩,妈妈很快就来,好不好?” 泡泡没有回答,耷拉着脑袋,下巴抵在韩章肩头,可怜兮兮望向她。 父子二人一走,维多利亚打趣:“奥斯汀·莱斯拉特居然还有这样一面,真是惊悚片。” “亚瑟这么听你的话,还为你生气,我也是没想到。”宋浅浅回。 维多利亚秀眉轻蹙,脸上隐有烦躁流动,很快恢复平静,“我和他,不过各取所需,没什么好说。” 宋浅浅笑笑,不去过分追究别人的事,眼神分外真诚地开门见山,“维多利亚小姐,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维多利亚本来用手正撩长发发尾,听到她的话,眸中露出几分兴味,“你真的喜欢?” 送那份与众不同的礼物,一来着实想给个下马威,二来想试探对方到底哪类人。 以前那些女人收到这份礼物,表面上说喜欢,眼里全是恐惧,也不再愿和她有任何往来。 她便能据此断定不是同路人。 各个家族里,多的是走联姻□□的女人,和她走的路数不同,自然互相之间难以感同身受。 可眼前这个女人,表面看似柔弱,实则眼神坚毅、有野心,和她气场相近。 “嗯。”宋浅浅点头,初来莱斯拉特,需要尽快结识一些有着共同利益或者共同品格特性的朋友,才能为以后做打算。 “维多利亚小姐,我们不熟,或许不懂各自喜好。”宋浅浅选择用体面的方式说出实话,“但你送的礼物,确实是我当下维系安全需要的物品。而且那箱子也很精致,看得出颇费心思。总之,维多利亚小姐对我没有恶意,我也一样。” 维多利亚笑容生动,对她多看了几眼,“宋小姐,你真会说话。” “那维多利亚小姐,你能先简单教教我怎么使用这些物品吗?”宋浅浅将箱子打开,把里面的物品一件件展出到桌面。 维多利亚眼中多出几分欣赏,嘴上有所顾忌,“奥斯汀会不会怪我教坏你?” 宋浅浅笑说:“他就是个坏流氓头子。”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维多利亚:“你真有趣。” 维多利亚花快一个小时介绍完箱子重所有的防身工具,最后补一句:“今天只是粗略介绍,之后一段时间,我应该会待在米瓦尔城堡。你什么时候想学,我可以教你。” “好,谢谢维多利亚小姐。”宋浅浅慢慢收好那些物品,“第一次见面,让你这么辛苦,真过意不去。” “那明天,我们一起出去吃饭、逛街,我亲爱的新朋友。”维多利亚光速提出建议,语气如女王般不容置疑,俏皮地眨动湛蓝的双眸,“不熟可以慢慢变熟,我或许不怎么善良,但当朋友够用。” “今天就这样,再占用你时间,奥斯汀的目光快要像激光般杀死我。”维多利亚瞄向大厅门口,起身对她展露出迷人爽朗的笑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离去。 宋浅浅被那闪闪发光的颜值震撼,目光久久跟随,直到脸颊上落下一吻。 她捂住脸颊,倏地扭头,大声赞叹:“天哪,她真的好漂亮,亚瑟那个花花公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韩章抱着睡熟的泡泡,弯腰将脸凑到她面前,压低的声音中满是委屈,像一只争宠的大狗狗,“你怎么总是看别人,不看我?” 宋浅浅咦一句,捏住男人柔滑的脸亲一口,“小气鬼,昨天晚上不是一直在看你,别一天天吃飞醋。” “话说回来,亚瑟为什么那么怕维多利亚?”她问。 “维多利亚的格斗术和枪法等都在亚瑟之上,如果不是性别,她是卢西诺家族新一辈中的翘楚。和亚瑟联姻,她也没有吃亏。” 宋浅浅思忖须臾,望着他恍然惊觉,“那她和亚瑟联姻是为了......” 韩章颔首,“为夺权做准备。” 次日,宋浅浅带着泡泡,在洛康等保镖的护卫下抵达和维多利亚约定的餐厅。 菜品上满了一个大圆桌,待她准备开动时,维多利亚阻拦道:“稍等。” 言罢,维多利亚挥挥手。 宋浅浅还以为有什么餐前礼仪需要遵守,连忙止住泡泡夹菜的小手。 很快,一名服务生端来一个关有一只小白鼠的笼子。 服务生先将所有菜品全部夹一小份,喂给小白鼠。 十分钟后,小白鼠拼命挣扎,最后肚皮翻过来,断了气。 “泡泡!”宋浅浅腾地站起来,抱起儿子远离餐桌,与维多利亚对视。 第11章 第十一章 新世界 小白鼠挣扎后的曝尸,令她心神俱震。 双脚如同踩在云朵上,无力虚浮到发抖。 她紧紧抱住泡泡,往后一直退,退到墙边,依托墙壁勉强支撑发软的双腿。 “妈妈,怎么了,那只小老鼠怎么不动了?”泡泡小手环住她脖颈,目露紧张。 她怕自己起伏的情绪吓到孩子,努力平复呼吸,与维多利亚交流一个眼神,笑着对泡泡说:“小老鼠吃饱睡着了,我们不打扰他,换个地方吃饭吧?” 泡泡大眼睛转得飞快,若有所思地点头。 维多利亚叫来随身保镖耳语几句,保镖快速出门。 “等奥斯汀的人来了,我们再一起出去,这样安全点。”维多利亚眸光扫过那只白鼠,平静陈述。 不多时,洛康带着一群保镖,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着她们往餐厅外走。 “我已派保镖去抓人,最近你万事都小心点。”维多利亚不慌不忙地叮嘱。 宋浅浅脑袋发懵,抱孩子的双手发麻,没有余力做出回应。 如果没有维多利亚的试毒,现在她和儿子早一命呜呼。 要她的命,在这个国度,犹如踩死一只蚂蚁。 她们一同走向餐厅门口,维多利亚看她明显被吓到,低声安慰:“没事,可能冲我来的,连累到了你。” “你经常遇到这——”宋浅浅话没说完,被突如其来的枪击声打断。 维多利亚迅速扑倒护住她,让她往旁边的桌子下躲。 她立即捂住泡泡的耳朵,将他的头按在身前,不让他看那些惨烈画面。 刹那间,餐厅玻璃飞溅,用餐的那些顾客们纷纷抱头躲在餐桌下。 几秒前安详自在的用餐环境,现在只剩下鸡飞蛋打。 “你在这躲好,别乱动。”维多利亚掏出手枪,抓来几个保镖,“保护好她。” 宋浅浅见她一个翻滚,找到一个桌子当掩体,开始朝对面开枪。 一枪一个,毫不犹豫。 枪声连绵,起伏如琴声,只不过以性命为弦。 火力忽而突然集中到她这里,维多利亚极速来到她身边,直接射击,对保镖喊:“给我干掉对面。” 一个黑衣保镖将她往桌子里保护,探出身体射击。 几下闷响,一抹滚烫飙上她侧脸。 魁梧的黑衣保镖在她面前,轰然倒地,气息越来越弱,左手伸入胸前西装内口袋,似乎想拿出些什么,最后断了气息。 刚才还鲜活的生命,一下子被抹去痕迹。 一抹莫大的悲伤和无力击中她,她禁不住啜泣。 经过二十多分钟火拼,枪声渐止,街道诡异般宁静。 这段无能为力的时间里,宋浅浅只能用身体牢牢保护孩子。 与此同时,整个人的精神无形中经历一次次破碎重组。 虽然来L国之前,她看过许多相关新闻,对这一切做好心理准备。 但第一次近距离听到枪声,如此尖锐、残酷。 枪声混杂惊慌尖叫,迫不及待将所有残忍的红送到她眼前。 那些生命,像削薄的玻璃,一击便粉身碎骨。 她四肢脱力,强撑住精神,死死捂住泡泡眼睛。 泡泡害怕得压抑住哭声,“妈妈,怎么这么吵?” 她压下哭泣,温柔道:“没事,外面在放鞭炮呢。你别看,小心鞭炮炸到眼睛。” 维多利亚确认外面安全,捂住右手臂上的伤口,来到她身边,语气谨慎,“我们快走,对方火力不够,已经撤退。” 维多利亚捂住伤口的指缝间已浸出鲜血,宋浅浅心急如焚,立刻抱着泡泡站起,险些一个踉跄,幸亏被旁边洛康扶住。 临走前,她抱着泡泡,跑到之前死去的保镖身边,蹲下轻轻拿出保镖西服胸前内口袋的东西。 是一份被血染透的信纸,和一个戒指盒。 她待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 维多利亚走过来,对情况一目了然,平静至极,“快走,这些人,家族都会派专人来处理。” 宋浅浅咬紧牙关,将信纸和戒指盒放回去,与维多利亚一起往外跑。 她们一行人迅速跑上停在街边的防弹车,即刻离开现场。 一路上,宋浅浅不敢松开捂住泡泡眼睛的手。 现场太过惨烈,被流弹射中的人,有些直接拦腰截断,有些面目全非。 新世界的罪恶大门,已缓缓敞开。 倏地,她浑身发冷,这才察觉已全身湿透。 维多利亚从车里拿出医药箱,拧开盐水开始消毒。 “我来帮你。”宋浅浅看到医药箱里的眼罩,想给泡泡带上后,再帮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断然拒绝,动作异常利索,似乎早已习惯,“你和孩子先缓缓,我自己能行。” “这些人......”她给泡泡戴上眼罩,捂住泡泡的耳朵,终于哽咽,“是冲我来的。” 维多利亚用嘴咬住绷带一端,另一端绑牢右臂伤口,“你的出现,确实干扰了部分人的利益,以后一定要小心。” 宋浅浅身体轻飘飘,精神却比巨石沉重,“维多利亚小姐,回去后,我想尽快学习射击这类防身术。” 维多利亚略显惊讶,看得出,宋浅浅以前居住的环境安全稳定,所以性格像一只温顺友好的绵羊。 还以为第一次直击生命威胁,宋浅浅会慌到六神无主。 可宋浅浅没有过度惊慌,反而极力保持平静,寻找解决方法。 维多利亚生出一丝欣赏,笑着逗趣:“这么想成为我们一员,那得背负上帝无法原谅的罪恶哦!” 宋浅浅笑不出来,嘴唇和牙齿打颤,“我只想保护家人。” “谁不是呢,有的为保护家人,有的为杀死家人。”维多利亚眸光深邃,轻扯唇角自嘲。 宋浅浅窥见维多利亚脸上的一丝哀伤和落寞,心情复杂。 维多利亚很快无所谓道:“宋小姐,这里不像你的祖国那么和平富强。你既然选择留在这,不要仁慈,会没命。” 回米瓦尔城堡的途中,宋浅浅给泡泡一直放儿歌。 她和维多利亚两人,默然无语,各自侧头望向窗外。 刚到庄园门口,一排黑色宾利齐刷刷停下。 韩章从车上跑下来,拉开她这边的车门,将她紧拥入怀。 他整个人在发抖,她回抱他,拍拍肩头安慰,“我没事,维多利亚小姐受了伤,泡泡睡着了,我们先进去吧。” 韩章紧紧拉住她的手,弯腰进车,单手抱起儿子,继而带着他们往自己车边走。 韩章将泡泡送回房间,守着她换完一身衣服,再次确保她没有受伤,才牵着她前往会客厅。 米瓦尔西南侧古堡,南边会客大厅。 肖智扬惊慌的声音穿透大厅,徘徊在厅外走廊。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讲究?这么长的伤口,能这么随意处理?” 维多利亚指责他小题大做,“又没断手断脚,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维多利亚·卢西诺!”肖智扬明显不满。 维多利亚轻松扔一句:“这是我的事,你找自己的乐子去。” 宋浅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大厅,维多利亚和肖智扬坐在背门的长沙发上,互不理睬,厅内鸦雀无声。 韩章带她坐到另一侧沙发,搂住她的腰,对维多利亚说:“找到在餐厅中下毒的人?” 维多利亚正色道:“餐厅后厨的人说,不是他们做的,是有人趁机加料。” 韩章眸色深深,神情沉下来,“街外那群人?” “街外那群袭击的人,死一大半,跑一小部分。你打算怎么做?” “不死不休。”韩章脱口而出,放在她腰上的手劲道更大。 “我想学射击。”宋浅浅拍拍腰间手臂。 “不行。”韩章不假思索,“这很危险,别任性。” 宋浅浅不赞同,“我不能一直受你们保护,这是为了安全。” 韩章侧眸,眼神紧张,“浅浅,我送你回国,纪明谦他们会保护你。” 宋浅浅与他对视良久,摇摇头,“不,我不回去。但是,我们要把泡泡送回去。” 是她失算,以为只要詹姆斯不威胁到孩子安全,她就能护住孩子。 可没料到,暗箭难防,这么快就被人盯上。 “浅浅......”韩章依旧想劝她。 “她说的没错,现在她必须要有自保能力。”维多利亚汗湿的长发绕在脖子间,她抬手想扎起,右手受伤又不太方便,“怪只怪,一开始就不该把她扯进来。” “那都是埃德温的错,引人过来,还想夺人老婆。我来,你消停点!”肖智扬赶紧走过去,接过维多利亚的红色卷发,低声训斥,“手都断了,你就一天天折腾吧,哪天给自己折腾死。” “不挺好,你也解脱了,反正一直对联姻不满。”维多利亚暼一眼,“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有名声有粉丝,成为家族弃子。” 肖智扬不说话,低头默默替她绑头发。 宋浅浅注意到,肖智扬脾气大大咧咧,绑头发的动作却小心细致。 而且,肖智扬的消息非常灵通,居然知道这么多事。 “你的未婚妻赛琳娜·雷蒙德,要举办一个宴会。”肖智扬绑完头发,又拎起维多利亚的右臂左瞧右瞧。 “我去一趟,和怕特里·雷蒙德谈谈。”韩章安抚着摸摸身边女人后脑勺。 肖智扬蓝眸微动,“怎么谈,把赛琳娜推给埃德温,还是谁?” “他不同意,我多的是方法结不成婚。”韩章扯起半边唇角讥笑:“雷蒙德家族最近有想从正的趋势,他不会想撕破脸,还不够格。” 维多利亚点头附和,“赛琳娜反正只需要和你们家族联姻,至于和谁,也不是没有斡旋余地。” 肖智扬哂笑:“你们这么确定埃德温会同意?他可天天抱着遗照睡觉。” “不,三叔不是还有个儿子?”韩章飞快转动右手食指上的骨戒。 “理查德?”肖智扬恍然大悟,“差点把这个忘了,说起来,理查德有点没存在感。” “理查德是?”宋浅浅问。 “理查德·莱斯拉特,詹姆斯三儿子文森索的次子。”维多利亚补充。 “哦。”宋浅浅表示明白,内心莫名感到窒息。 她深刻体会到弱肉强食的可怕,人就像棋盘上的棋子。 等商议完,夕阳染上红晕,沉醉整片天空。 她和韩章打算趁夜送泡泡回国。 泡泡睡意正浓,被她抱在身上时,还在用小手揉眼睛,“妈妈,鞭炮放完了吗?” “嗯,宝宝继续睡。” 她和韩章的车队,开出古堡还没十分钟,被埃德温驱车截停。 埃德温:“这么晚了还去哪?爷爷找你们。” 第12章 第十二章 路漫漫 主城堡内,管家威登在前方引路。 韩章抱住泡泡,宋浅浅紧握住他的手,心里砰砰跳,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韩章触及她手心濡湿,用力捏捏她掌心,投来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她笑不出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詹姆斯找来。 主城堡的会客大厅,四面通达,一眼望不到头。 宋浅浅进去,顺着主廊道走几分钟,只见左边一间款藏的棋室,硕大的落地窗前,两个人正在对弈。 其中一位是詹姆斯,另一位她没有见过,是一个微胖、长脸吊眼的老人。 詹姆斯不时感叹:“维托,棋技不减当年。” 维托笑意盈盈,“还是比不过您。” “老爷,奥斯汀少爷他们来了。”管家威登躬身。 詹姆斯从桌边棋盒中轻捻黑棋,摩挲一二再缓缓落子,“比不比得过,都老了。这人一老,就会受到欺压。” 维托嘴角笑容凝固,小儿子被奥斯汀带走那天,他连夜赶来米瓦尔城堡,一连几天没能见到詹姆斯,直至今天才有机会。 詹姆斯早就对罗得岛的事一清二楚,现在说这番话,无非是在点他。 维托连忙重重跪地,“老家主,是我办事不力,让下面的人坏了事,请您惩戒。” 詹姆斯微起身,拨过对面的白棋棋盒,“维托,我们认识多少年?” 维托思绪在心中打个弯,“四十九年。” “没错。”詹姆斯摸起一颗白棋,轻轻在手中掂量,落在对面棋盘上,“记得那一年,我二十四,你十九。我将你从死人堆里拖出来,几十年的情谊,还不能交心?” 室内鸦雀无声,只听见窗外园林里的潺潺流水声。 叮咚,叮咚,如珠落玉盘,如冥鼓将近。 维托满头大汗,一滴汗珠顺着满是皱纹的下巴滴落,洇湿地毯,留下一点点深色痕迹。 “老家主,我一直追随着您。”维托撑在地上的双手微微颤抖,“这次罗得岛之事,是我年老不中用,管不住属下。” “维托,你想太多。这人活得越久,越顾念情分,我怎么会怀疑你?”詹姆斯落下棋子,静观整个棋局,稍撤眼,暼向地上之人,“正因为怕那里有人拎不清,才让奥斯汀特意去帮你解决问题。” 维托低着头干笑:“是啊,我还要谢谢老家主,奥斯汀少爷特意到罗得岛来保护我的小儿子。” “老朋友,不必客气。”詹姆斯说着,眼睛微眯,紧盯远处的宋浅浅和奥斯汀:“莱斯拉特家族的规则,没人不懂。” 这眼神落入宋浅浅这里,有了猜测,她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老人。 家族规则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可詹姆斯这话明摆着说给韩章听,还带上几分警告和威胁。 詹姆斯在借机点在场所有人。 韩章前段时间外出,应该就是帮这个维托解围。 而这个维托所在的地方,可能出现了些违逆詹姆斯意志的事件。 所以,詹姆斯才要拿维托的儿子做人质。 ——等我夺得大权,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宋浅浅想起韩章之前说过的话,心底一寒,眼前又闪过遇袭餐馆外满街的模糊血肉。 以及,那名保镖临死前心心念念的书信和戒指。 她左手指尖轻颤,留意到詹姆斯投来的目光,稍稍攒紧拳。 詹姆斯摆摆手:“维托,既然如此,让你的小儿子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孩子年纪小,离开亲人难免害怕,你也在这里住着。至于罗得岛,我会派人帮你彻底解决麻烦。” 维托闭上双眼,知道无法辩驳,能留住一条命已庆幸,松了口气,“谢谢老家主关怀。” “威登,给维托安排房间,让他去休息。” “好的,主人。” 威登和维托一走,宋浅浅浑身发虚,室内冷气一吹,又打个激灵。 此时,泡泡睡得不舒服,啜泣着转醒,她打起精神,从韩章怀中接过。 “奥斯汀,这个时候,你要带着这丫头和孩子去哪?” 韩章上前,稍挡住妻儿,“与亚瑟有约。” “嗯。”詹姆斯让人撤去棋盘,打量着几年前宁愿跳崖也不为他所用的男人,“坐私人飞机,打算去哪里?” “出去逛。”韩章面无表情道。 “早去早回。”詹姆斯视线逡巡,落在懵懂的幼儿身上,“孩子叫什么名字?” 宋浅浅将孩子抱紧,母亲的本能令她察觉到危险,“小名泡泡,大名宋熠辰。” 詹姆斯将镶金拐杖靠到一边,朝这边招手,“孩子,过来。” 宋浅浅全身开始颤抖,感觉四肢快要不受控制,极度的紧张、焦虑令她有些喘不过气,胃部翻搅,隐隐恶心想吐。 “妈妈,你不舒服吗?”泡泡满脸焦急,小手捧起她的脸,眼眶通红。 韩章快步走近,环住她腰肢,接过孩子,神情担忧凝重,“去医院。” 她捂住心口,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 很久没出现过这种症状,以前在裴琮的心理咨询室,裴琮说这是她的心理应激反应。 詹姆斯静静观察着,“回来后,我会派人教导这个孩子。” “我们已找好私立公学。”韩章登时拒绝,“如果不适合,我再请专人教导。” “奥斯汀,这不是询问。”詹姆斯语气不快。 “孩子需要在集体中生活。”韩章绝不退让,语气清冷。 詹姆斯嗤笑:“埃德温、亚瑟,大学以前,都是在家学习。” “我的孩子,不需要。”韩章冷眼反驳,弯腰将孩子放到地上。 泡泡飞快跑到她腿后,她弯腰护住。 “奥斯汀,你这是在跟说话?”詹姆斯毫无波澜,“来人,带下去,上家法。” 很快,五个黑衣保镖上前钳制韩章双臂。 韩章挣脱,再一次坚持:“他不能过这种生活。” “他们才经历过刺杀,不过这种生活,不受我的教导,就只能被淘汰。”詹姆斯挥手,保镖便要押人离开。 “他不能过这种生活。”韩章绝不同意。 詹姆斯皱眉,似乎对反抗难以理解:“带下去。” 韩章甩开身边保镖,站起来刚想发怒,发现小泡泡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压了压火气:“我答应给你办事还不够,你还想动我儿子?” 詹姆斯不动声色,对保镖说:“带走。” “等一下。”宋浅浅牵着泡泡,站直身体,直视詹姆斯,“我答应你,你先放开他。” 詹姆斯不语,湛蓝的双眸流露出兴趣。 她回头看向略显震惊的男人,“爷爷说得没错,我们没有太多选择。” “爷爷。”她将目光调回詹姆斯,“您能接受我,有您的考量。这次的决定,也必然有您的考量。” 詹姆斯暗眸微眯,“小丫头,几天不见,倒是明事理不少。” 宋浅浅皮笑肉不笑:“爷爷,我想和您成为一家人,仅此而已。” “你知道,这里教学的内容有哪些?” “应该都是些必须内容。”宋浅浅已做好心理建设,一股寒意依旧往下坠,“爷爷,我只有两个请求。” 詹姆斯怒意渐消,好奇地盯住她:“说。” “维多利亚和亚瑟足够优秀,让他们来教,并让维托的小儿子一起学。” “理由。” 宋浅浅气定神闲,坚定将泡泡挡在身后,“第一,维多利亚和亚瑟作为朋友,足够熟悉;作为恋人,需要时间培养感情;第二,您将维托和他儿子变相软禁在庄园,也得恩威并施,对他儿子好一些,才能收拢人心。” 她紧紧回看詹姆斯的目光,哪怕那道目光像红外线扫描仪般,快要将人看得一清二楚。 时光分秒流逝,詹姆斯向她斜后方挥手:“松开他。” 宋浅浅回头,确保韩章无事,松了口气。 “小丫头,你使得一点好手段。”詹姆斯说完,拄拐离开,“既然要游玩,就快走。” 詹姆斯经过泡泡身边时,她又将泡泡藏到身后。 一行保镖跟随詹姆斯出去。 临走前,詹姆斯道:“又不止一个孙子,我还能吃了他?” 大厅内,韩章走来,抱起孩子,替她擦去额上汗珠,牵住她的手:“先回去休息。” 她稍一动作,转身那刻,整个人脱力,往地面栽倒。 “妈妈!” “浅浅!” 韩章快步走近,稳稳接住摇摇欲坠的爱人,看到她眼底的乌青,心中钝痛:“你一直没休息好。” 宋浅浅扶着他的手臂,勉强稳定好心神,“没事,有点紧张而已。” “我们先回去休息,反正老头子已将事情摸得**不离十。”韩章即刻将她打横抱起,朝身旁孩子轻声说:“妈妈有些累,我们休息休息,再出去玩,好不好?” 泡泡大眼睛里满是泪光,“嗯。” “不。”宋浅浅揪住男人衣服,“按照原定计划,去机场。” “浅浅。”韩章语气不赞成。 “维多利亚和亚瑟满心满意跟着我们去,不能因为这种事拂了他们的兴。” 韩章没有回答,目光执拗而倔强。 “阿章,没有人有义务一直围着我们转,我没事的。” 之后,去往机场的路上,她渐渐恢复气力,想陪泡泡玩耍。 泡泡也不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盯着她,“妈妈,你好了吗?” 年纪小的孩子还不懂得遮掩心思,依赖之人出现任何状况,都能带来毁天灭地般的恐慌。 “好了。”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温暖又愧疚,“妈妈现在很好,让我的宝贝担心了。” “妈妈。”泡泡将头埋在她怀里,两只白嫩小手紧紧揪住她的衣服。 “嗯,怎么了,宝宝?” “我不想你生病。” “妈妈答应你,尽可能不生病。” 泡泡只窝在她怀中,不出声。 泡泡最近一直不开心,她十分愧疚,好像很多事情,一直无法两全,无论怎么努力。 “乖宝宝,不伤心,妈妈和你拉钩,好不好?”她凑到儿子耳边轻哄,将右手小指放到孩子面前。 隔好一会,泡泡才伸出小指勾住她,“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泡泡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妈妈,他说我是他儿子,他是我爸爸吗?” 她也小声回:“你想他当你的爸爸吗?” “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多和他玩,看他合不合适。” “不合适,能换吗?” “你看他现在生闷气,就不合适。” “还真小声。”韩章登时来一句。 宋浅浅暼他,揶揄一笑:“别生气了,我现在倍儿棒。” 韩章不接话,兀自看向另一边。 “你看,小气鬼,差评,是不是?”她在泡泡耳边嘟囔。 说着说着,她和泡泡两个人笑起来。 韩章没回头,唇角弯起。 他从不生她和孩子的气,只是气自己不够强大,总令她和孩子落入受人辖制的局面。 直到飞机起飞,他心情一直沉重。 宋浅浅坐在窗边,低头怜爱地亲亲睡熟的儿子,望向窗外,不无兴奋。 她凑近亲他侧脸,握住他的手,“阿章,我们要回家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夏日情 飞机抵达停机坪,双脚落地,宋浅浅才有回家的实感。 平静、安全与踏实,无形中包裹她。 她深呼吸,紧挽身边男人臂膀,看到他怀中熟睡的孩子,弯了弯唇。 机场风大,吹乱她发丝,吹得她微微发抖。 “快走,风大。”韩章将她笼在怀中,遮挡住所有凉风,匆匆前行。 身后,维多利亚和亚瑟吵得不可开交。 “你烦不烦,我说了不冷。”维多利亚气急,将盖在身上的毯子扒开。 亚瑟登时捂住她的手制止,声音尖利,“生病了,还不是得我照顾,你能不能听话点?” “谁要你照顾?” “你在我家,不是我,还有谁?” “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和那些女友过潇洒生活,谁让你自找麻烦?” 维多利亚拍开他的手,扯下毯子扔给他,凝视他双眸,想从中看出他这些举动下隐含的情感,最终也看出一份习以为常的责任,她微微拧眉,“我不要别人照顾,你也不必违心承担责任。” 亚瑟拿着薄毯,扯起唇,露出几分讥诮,“爱要不要。” 维多利亚只当没有看见,大步向前。 有一份同仇敌忾、惺惺相惜的感情,自然锦上添花。可如果,只是出于责任,而让联烟对象为她束手束脚,倒也没必要。 联姻,只为各取所需,其他的,她并不会过多要求。 一份真挚的情感,连家人都不能给她,她怎么会奢求其他人? 维多利亚自嘲一笑。 宋浅浅朝后望去,略微担忧。 韩章递来一句:“别人的事,不管。我们的家事,还处理不过来。” “可是……” 忽地,韩章吧唧一口,吻上她脸颊。 事出突然,大庭广众下的亲昵,激发她含蓄的本能,脸顿时发烫,视线飘向他怀中的孩子。 只见泡泡注意力不在这边,看向另一个方向。 韩章神色间,似带上获得胜利的窃喜和揶揄。 她正要理论。 啪,清脆一声,落在身旁男人脸上,终止他们间的所有暗流涌动。 韩章黑着脸,看向臂弯里的莹白小团子,小团子一脸无辜,懵懵懂懂张着爪子。 他忍住脸颊上的火辣辣,冷声问:“干什么?” “有蚊子。”泡泡抓抓手。 韩章盯住那双干干净净的小手,强忍怒气,“蚊子在哪?” 泡泡不慌不忙:“飞走了。” 韩章深呼吸,敢怒不敢言,只好回过头来颇有怨气看着她。 他那吃瘪样,让她噗嗤笑出声,“蚊子啊,我刚刚也看见了,而且那只蚊子还爱跟小朋友玩,不是小朋友,拍不走。” 泡泡小脸通红,眼神四处看。 韩章看着一左一右,陷入深深的无奈。不多时,心头涌出融融暖意。 这便是他最珍视的全世界,仅此而已。 回国第一站,他们先去云城和纪明谦等人小聚,维多利亚和亚瑟两人自行出去游玩。 黎芷伶这次不在,纪明谦担心她病情反复,前些时间送她出国治疗。 这次,纪明谦留在国内,就是和众人商讨如何求婚。 贺扬大手一挥:"鸽子蛋、玫瑰花、彩灯氛围安排上。" “这么老套!”黎言攸一个肘击,“电视剧看多了,能不能用点心?” “这求婚不就是出钱出力?”贺扬挠挠头,嘟囔。 “因人而异。”黎言攸撇他。 贺扬缩缩脖子,“我选择退出群聊,我太俗了。泡泡,过来,叔叔陪你玩小汽车。” 宋浅浅拍拍泡泡,泡泡啪嗒啪嗒跑过去,和贺扬一起,坐到旁边地毯上玩耍。 方知灼笑容和暖,“芷伶经历太多,选个能让她精神放松的地方,在她玩的时候求婚,又休闲又惊喜,一举两得。” 宋浅浅推推身边男人,“你也出个主意。” 韩章背靠沙发,单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看起来虚搂着她,双腿交叠,慵懒开口,“我出钱。” 这回答,在她意料之中的干脆果断、财大气粗,她笑着说:"不如亲手给伶伶做一个能震撼一辈子的礼物,最好能囊括你们所有相知相遇经历的那种。" 纪明谦点点头,须臾,眼神在她和韩章间流窜,继而问她:“我很好奇,韩章这么没浪漫细胞的人,怎么求的婚?” 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到她身上,她回想四年前的事,又怀念又好笑,“或许他将毕生所有浪漫细胞都用上了。” 纪明谦听完她说的求婚全过程,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上下打量好友,“还真看不出,你小子真有这一面!你那天不会被什么高人附体了?” 方知灼欣慰地看着韩章,颇有一种老父亲的慈祥和骄傲,“阿章,真是好样的!” 贺扬边吃瓜边偷笑:“韩章哥,你是去网上搜了多久,才找到这个求婚方法?” 韩章高昂着头,神情冷峻高傲,如一只高贵的黑色波斯猫,轻哼:“婚都没结上的人,不配看别人笑话。不像某些人,要么求个婚都不会,要么老婆带孩子往外跑,要么当哈巴狗。” 说完,手背迎来重击,他闷哼一声,委屈地看向肇事者。 宋浅浅收回手,扭转话题,“不谈这些了,我们继续讨论怎么给伶伶求婚。” 几小时后,纪明谦定好计划,去国外的查茨沃斯庄园求婚。 韩章提前打电话给英国的朋友,先把庄园定好。 其余人提前赶去英国,帮忙布置。 她和韩章暂且留在国内处理其他事务,顺便重温旧日时光。 在这期间,他们重回一趟荟都庄园。 刚到庄园门口,被一名年轻门卫拦下。 “干什么的?”年轻门卫问。 “来这看看。”宋浅浅牵着泡泡,看向并不熟识的门卫。 “看看?”年轻门卫目露怀疑,“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什么事?”对面保安岗里走出另外一名中年门卫。 年轻门卫:“他们说来这看看。” 中年门卫挥手驱赶:“看什么看,你当这是你家呢,想参观就参观?” 韩章稍稍走远,打了个电话。 “这是我们家。”宋浅浅皱眉。 “呵。”中年门卫打量眼前女人,穿着简单,没有什么名贵衣物,一看就不是能住上这种庄园豪宅的人。 倒是远处那个男人,举手投足间,皆是气度和矜贵。 庄园主人已有快四年没回,每年来拜访攀附关系的人,倒不少。 “你是不是想来攀附关系?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中年门卫开始驱逐。 宋浅浅神色不虞,“你让里面的人出来见我。” “里面的人,是你想见就见的?”中年门卫拿着警棍赶她。 “泡泡走远些。”她将孩子推远,抓住门卫警棍,格外严肃,“你去通传,说我要见王妈。” “传什么传,你来之前,倒把这里面的人事关系摸得清清楚楚。”门卫依旧用警棍推搡她,“谁告诉你的,谁给你出的主意?” “妈妈,妈妈!”泡泡害怕她受到伤害,跑到她身前,伸出双手保护她。 前面有门卫推,又有孩子,她怕伤到孩子,只能往侧边挪移。 一个趔趄,往右边滑倒。 “是我。”说时迟,那时快,腰间一只臂膀牢牢稳住她,将她轻放到一旁,当即夺过那根警棍,随手一扔。 门卫被眼前男人阴戾眼神瞬间镇住,嚣张气势稍稍收敛,脖颈微低,“您是?” “打开门。” “没接到通知,我们不能放人进去。”中年门卫坚持,“要不让我们先问——” “把门打开。”适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浅浅回头,“祁安。” 泡泡喊道:“祁叔叔。” 祁安走近,弓腰:“宋小姐,小少爷。” 中年门卫走来,惶恐万分:“祁总,他们是?” 祁安朝向韩章,语气难掩震惊和激动,“先生,您...您回来了。” “祁安,过得还好?” “好,很好。”祁安擦去眼角潮湿,急声对门卫说:“快,把门打开。” 中年门卫跌跌撞撞去开门,出了一身虚汗,能让祁总这么尊敬的人,肯定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先生,宋小姐,我们先进去。”祁安开车,将他们迎进门。 “那个门卫,我会立马换掉。”车上,祁安边开车边往中央后视镜里看。 宋浅浅边和孩子玩,边留意韩章的反应。 “嗯。”韩章语气平静,“你想问的事,待会再说。” 庄园内花团锦簇,瓜果飘香,依旧如几年前她第一次此的夏日。 车停至白色别墅前,他们刚下车,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妈带领一众佣人飞奔而来,在看到他们那刻,泪如雨下。 “先生,你回来了。” “嗯。” “好,真好。”王妈眼圈发红,眼神转向这边,“浅浅。” 宋浅浅四年多来,第一次踏进这里,一切像是从未改变。 只有王妈头上生出的不少华发,脸上弥散的道道褶皱,昭示时光流逝。 “泡泡,叫王奶奶。”宋浅浅鼻头发酸,喉头哽咽。 泡泡叫完人,王妈喜极而泣,招呼着他们往别墅里走。 他们刚在一楼坐下,王妈从厨房端出水果点心,开心得无以复加,“几年前,先生和浅浅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我就一直守在这等。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还会回来。” 韩章起身,接过王妈手中果盘,“您坐。” “这不合适。”王妈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合适,这么多年,您辛苦了。”宋浅浅走过去,将王妈扶着坐下。 王妈斟酌着问:“浅浅,先生,这些年,你们一直没回来看看,过得还好吗?” 王妈殷切担忧的目光,令宋浅浅心头一暖, 当年韩章出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内情。 韩家和纪明谦等人,出于集团考虑,封锁所有消息,只对外宣称韩章出国养病。 就连韩章的身份注销,都还是纪明谦等人陪她亲自去办。 谁都不曾想,事情还会出现转机。 此中心路历程,宋浅浅不会说出,免得惹老人家担心,她笑着回答:“挺好的,我们过得还不错。” 王妈闻言放下心,又向他们询问近况,韩章一一耐心解答。 “好,去国外发展好,国内的那些事,该忘了。”聊到最后,王妈握住她的手拍拍,眼神十分疼惜。 “王妈,那些都过去了,您不用为我担心。”宋浅浅眼含热泪,“韩章他回来的事,还请您和下面的人说好,暂时不要往外传。” 王妈颔首,见韩章和祁安还有话说,主动牵住泡泡,“小少爷,和奶奶一起出去玩吧?” 泡泡十分自来熟,抱着小汽车跟了出去。 厅内,祁安问:“洛康他?” “他没来,有事处理。” “您这些年,去了哪里?” “祁安,这些年,我过得还不错,你只要知道这个。另外,韩氏的事务,还需要你配合纪明谦继续管理。” 祁安惊诧:“您不回来?” “暂时不,还不是时候,我在国内的身份,是个死人。所以,我来这里的事......” 祁安立马反应,"您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您的消息,会打点好所有看见您的人,直到您真正回来。" 聊着聊着,韩章电话铃响,先行走开接电话。 宋浅浅问祁安:“工作室怎么样?” “中规中矩,听说您要在L国开分工作室,很多人都想跟过去。” 宋浅浅唇角笑意渐失,“祁安,我不能带他们去。” 自从见识过另一番世界,她不能再让任何无辜的人,和她一起涉险。 “那边形势不好吗?”祁安急匆匆问:“要不要我派些得力的人,去那边陪着您。” “不了,我和阿章会处理的,你也得留些人在身边保护。”她总觉得,回国一趟,宛如做梦。 一切,太平静,太安全。 “裴琮一直想去那边找您。”祁安突然说。 “我知道。”宋浅浅想起,前不过接过裴琮的电话,裴琮在电话里语气严厉。 祁安担忧,“他说,您最近状况不太好。” “没什么,只是失眠,不会再出现几年前的情况。这件事,不要让阿章知道。”宋浅浅心情凝重,“也不要让裴琮来找我。” 须臾,韩章接过电话回来,神情暗沉。 “怎么了?”她收好情绪,露出笑脸。 韩章定睛注视她,分外认真温柔,“没什么大事。” 次日,她浏览L国社会新闻,看到西里区一个街区发生枪击案。 第14章 第十四章 流光忆 新闻里刊登的图片,遇袭的场面极为血腥惊骇。 照片一个不起眼角落,围观人群中,一个模糊的熟悉身影引起她注意。 “阿章。”厨房内,男人正在做糕点,她拿着平板给他看,“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像洛康,他在现场做什么?” 韩章看见她眼中的探究和担忧,反扣住她手中的平板,“没什么。” “阿章。”宋浅浅心如擂鼓,来不及细想自己在不安什么,急切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遇刺这事,你知道吗?” 韩章将一个面团放入蒸笼,面不改色,“文森特,死了一个手下。” “那凶手抓到了?”宋浅浅松口气,他二叔的人遇刺,应该是让洛康去协同调查。 “没有。”韩章把所有糕点蒸好,转身捏捏她脸颊,笑意温柔,“这事与你无关,别操心。” 宋浅浅笑着抱住他精瘦的窄腰,踮脚、昂首,用鼻尖蹭蹭他的,“阿章,我总觉得,现在的生活不真实。” 韩章单手将她抱上大理石岛台,一下下亲啄,“不去想别的,想我,想我们的孩子。你不是说过,只要我们永远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她笑着点点头。 倏然,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严丝合缝罩住她,她唇间滑进某物,呼吸渐渐急促。 “妈妈,好香啊!” 稚嫩的孩童声音由远及近,搅乱暧昧气氛,她的意乱情迷消失得了无踪迹,取而代之,一种羞愤油然而生。 她飞速跳下岛台,不出几秒,泡泡便穿着绿色恐龙睡衣,拖着兔子玩偶的耳朵,从厨房门口跑进来。 她蹲下身,将泡泡抱了个满怀,亲亲孩子白皙柔软的脸蛋,“妈妈的宝贝,睡得好不好?” 泡泡揉揉眼睛,嘟嘴亲亲她,侧头向后探视,“妈妈,什么东西好香啊?” 她抱起孩子,去看蒸笼里的糕点,“爸爸做的,我们待会一起吃。” 泡泡睁圆眼,尔后咕哝:“大哥居然这么厉害。” “大哥?”韩章揉揉孩子的软发,“我如果是你大哥,那你妈妈是你的谁?” 泡泡费劲想想,撅起嘴,“我不知道,你是大人,你自己想。” 儿子小大人的模样,让宋浅浅觉得分外可爱,她也知道孩子现在接受韩章有一个过程,也不逼他开口叫爸爸,只哄着,“好啦,我们去外面玩,让爸爸在里面干活。” “妈妈,你很热嘛?”没走出几步,泡泡奶声奶气问。 宋浅浅双颊直线升温,“嗯,我们一起玩去。” 话音刚落,腰间被轻揉一下,她转过脸,怒瞪某个不安分的人,回头抱着孩子快步出门。 泡泡趴在母亲肩头,向厨房中的男人扮鬼脸。 韩章噗嗤笑出声,不多时,笑意缓缓收起,拨出去一个电话。 “这次被媒体拍到,处理干净。” 他盯着蒸笼里的糕点,想起之前那通电话。电话中,洛康说已追查到当街刺杀她和孩子的漏网之鱼。 那些人隐秘逃入西里区郊外的一栋别墅,别墅主人正是文森特。 他心中怒火翻腾,激起一股嗜血**,用力呼吸才勉强压下。 凡敢伤她者,他决不轻饶。 等他将糕点端进客厅,客厅里热热闹闹,打成一团。 肖智扬追着泡泡玩闹,泡泡开心到尖叫。 两个女孩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 “奥斯汀,你手里端着什么?”肖智扬跑到他面前停下,“原来是糕点,我吃一块。” 说完伸手去拿,结果扑个空。 韩章即刻绕过他,走向大厅中央的沙发,将糕点放在茶几上。 糕点成色极好,宋浅浅端着盘子,递到维多利亚面前,“来,尝尝。” 维多利亚捏一块放嘴里,啧啧赞叹。 肖智扬大咧咧坐到旁边沙发上,弯腰将泡泡抱腿上,“来,大胖侄子,坐舅舅这吃。” 肖智扬拿一块糕点给孩子,自己另拿一块,一口吃下去,久久回味,“真不错,小浅浅,这糕点在哪里买的?” 维多利亚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没个几十年工夫,做不出这人间美味。”肖智扬继续夸赞,顺手捏一把泡泡如同棉花糖般软的脸蛋,“你说对不对,大胖侄子?” 泡泡嘴里糕点塞满腮帮子,随着咀嚼一动一动,像小仓鼠般肥美。 宋浅浅笑着看一眼韩章,又回视肖智扬,“你猜在哪里买的?” 肖智扬这么能看眼色的人,一下子看出其中问题,看着手中糕点面露震惊,“该不会……” 韩章在她身边坐下,“没毒,吃不死你。” 肖智扬颇为玩味,“没想到你这家庭煮夫,水平还不低。” 维多利亚也藏起心中惊骇,想不到历来拿枪持棒的人,还能下得了厨房,简直不敢想象。 “这要是让雷蒙德知道,不气得几枪崩了你!”肖智扬心直口快,说完才觉得不妥,看到维多利亚警告的目光,他轻咳一声:“雷蒙德家族八月底的宴会,也没几天了,到时候我们去,你就先别去算了!他家老爷子最近病来如山倒,怕是暂时见不得你去。” “他们家那理查德,也不是省油的灯。前段时间,二叔还特意去拜会他,这事你应该也知道。”肖智扬将腿上小团子的脸搓圆揉扁,“哎呦,大侄子,这脸跟橡皮泥一样软!” 宋浅浅笑骂:“肖智扬,别玩我儿子。” 肖智扬讪讪松开手,泡泡跑到她怀里玩积木。 “婚约的事,当断则断,这次我会亲自去。”泡泡手中的积木沾得紧扯不开,韩章顺势接过,扯开后自然而然递回去。 泡泡将积木一股脑塞给韩章,跑到他跟前,伏在他腿上,“你给我拼。” “哦哟,大侄子、小棉花糖,真强势,干得好!”肖智扬伸个懒腰,“随便你,不惹事最好,惹出事来,咱也不怕。等你的婚约作废,我给你们几张我的演唱会门票,都来放松放松!” “不用给我,我不感兴趣,给你的安妮小女友。”维多利亚插话。 “切,谢谢帮我省门票。”肖智扬满不在意,“不过你想摆脱我,也暂时摆脱不掉咯,小浅浅,你说对吧?” 宋浅浅接到肖智扬的话茬,想起一件事,颇为歉疚地看着维多利亚,“维多利亚、肖智扬,我有一件事,需要向你们道歉。” 维多利亚问:“什么事?” “我利用了你们,想对你们说声对不起” 维多利亚神情微动,肖智扬毫不吃惊,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宋浅浅将就泡泡教育方式,和詹姆斯谈判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维多利亚听着,眉头舒展,拂动肩头乌黑的波浪卷发,爽朗一笑:“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利用了我,以后我再利用回来。” “扯我们进来,因为我们知根知底;把维托最为宠爱的小儿子入局,因为只有这样,爷爷才能有多重顾虑。”肖智扬从盘中拿一块糕点细嚼慢咽,“小浅浅,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幸好你没有玩什么聊斋,不然,就没意思了!” “小棉花糖,以后跟着舅舅吃香的喝辣的啊!” “不好意思。”肖智扬张扬地望向维多利亚,“你再怎么讨厌我,还是得和我相处一段时间。” 维多利亚冷笑一声,“亚瑟,你别带坏孩子。” “那怎么可能,我从小都是乖孩子,我妈最疼爱的那种!”肖智扬沾沾自喜。 “你说的疼爱,是三天打手板,五天一小打,半月一罚跪,一个月一顿胖揍?” 肖智扬脸色窘迫,昂着头反驳:“维…维多利亚,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多年妹妹的份上,我可要生气了嗷!” “生吧,最好能和我打一架。” “你…我跟你说,你过分了啊!我有气度,不和你生气。” “哼!”维多利亚不屑地瞄他。 肖智扬瞬间炸毛跳老高,两个人又开始新一轮互怼。 维多利亚和肖智扬这次去陪他们回国,主要是来旅游。 次日清晨,维多利亚和肖智扬一大早按规划出门游玩。 “小时候多可爱一娃娃,现在这么凶、这么不讲理!”肖智扬嘴里抱怨,手上动作丝毫不停,又是搬维多利亚的行李,又是给维多利亚带早餐,最后开车离开庄园。 宋浅浅站在别墅大门前,目送汽车远去,感叹:“他们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 韩章右手搂住她的肩,“一个猴子,一个栓法。” “希望如此。”宋浅浅用手肘推推他,“如果以后肖智扬欺负维多利亚,他该受到惩罚的时候,你不许插手。” 韩章右手牵住她的,与她十指相扣,左手点点她秀美鼻尖,“知道了,小管家婆。走,我们去马场看看。” “好,我也很久没见过踏雪了。” 他们来到马场,马场宽敞,绿草清鲜。 驯马师牵来一匹毛色光亮的马,高大俊秀,见了他们,马尾悠闲地摇摆着。 “踏雪,你还认得我吗?”宋浅浅一眼认出,站在不远处亲切叫唤,从喂食的桶中拿过一个苹果递过去。 马儿接过苹果,耳朵立马朝向这边。 韩章走近,摸摸马儿头部的鬃毛,“它还记得你。” 她轻轻靠近,慢慢覆在马儿头顶抚摸,马儿低首,亲昵地贴近。 “踏雪,好久不见了。”几年前,外公去世,她精神彻底崩溃时,韩章陪着她每天骑马,和踏雪一起玩耍,这才慢慢熬过来。 看到以前的朋友,她总会怀念那些过去的时光,痛苦却又美好。 忽然,踏雪似乎感受出她的感伤,仰天轻呼一声。 一匹小马驹轻快跑来,围着踏雪转,十分调皮活泼。踏雪微微侧身,用身体给小马驹挡住太阳。 宋浅浅大喜过望,“踏雪,你有孩子了?” 说着说着,她热泪盈眶,“真好,真好。” 世事变化,好像也永恒不变。 “大喜事,总哭干什么?”韩章轻轻搵去她的泪水,将苹果和西瓜递给她,贴心询问:“要不要上去骑一圈?” 她摇摇头,将西瓜喂给马儿们,“阿章,我们在这儿坐会吧。” 韩章脱下西服,垫在草地上,扶她坐下。 蓝天白云下,大马带着小马驹悠闲地吃着苹果、胡萝卜和西瓜,吃饱喝足后,肆意奔腾玩耍,多么惬意自由。 “阿章,你看,它们多么幸福。” 韩章侧首,凝视她温柔的侧颜,听她慢慢述说。 “阿章,生活中的一点小确幸,足够让我高兴很久。就像现在这样,有我们,还有我们曾经熟识的一切,都能让我无限动容。” 她泪水朦胧,转头与他对视,“这四年多来,每每我生活安稳,总会想起你。那一年,事出突然,我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与你重逢后,更觉得平淡日子来之不易。” “阿章,我希望你明白,没人值得你舍弃自己的生命。为我,也不行。” 韩章没有正面回答她,眼眶微红,“你是我的命,不能改变。” 命运无常的纠葛,令她无比阵痛,“阿章,你想夺得大权,我不拦你。我希望你不要受伤,希望你能幸福,也希望你做事留有一线余地,即使你有自己的秘密。” 韩章默默替她拭泪,将她按靠在自己肩头,神色忧伤,“那你呢,有没有什么秘密?” 第15章 第十五章 流光忆(下) “有。”她毫不犹豫,下巴慵懒地抵在他肩头。近距离下,阳光流窜间,照见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她朝他脸颊吹气,“阿章,我们分开这么久,总会有你不知道的事。等时机成熟,我再告诉你。” “什么时候时机成熟?”韩章侧眸,眼里流露担忧情绪。 “一定要追根问底?”她笑出来,“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只是担心。”韩章掌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到腿上。 她背靠他坚实的胸膛,闭眼感受阳光洒在脸庞上留下的温暖,“别担心,没有比现在,更让我觉得安心的时候了。” “我会把所有威胁,处理掉。”韩章拿起一缕秀发,亲亲发尾,温柔痴迷的眼神滑过一丝冷峻。 她总喜欢自己扛事,不论遇到多么难过的坎,依旧会咬咬牙挺过。 这样太累、太辛苦。 他知道,她会害怕,却不耽误依然勇敢。 与她相识多年,那些他不干人事的时光里,一直偏执地想知道什么能将她彻底击倒。 直到后来她彻底崩溃时,他才明白,她伤心难过的所有瞬间,几乎毁灭他。 他将她抱得更紧,眼角滑落一滴泪,喃喃:“是我不够好,总让你那样辛苦。” “阿章。”她看着远处的踏雪和小马驹出神,“我们去鹿城待几天吧。” “好。” 次日清晨,韩章开车带着她和泡泡,前往鹿城。 重回海边别墅,大海依旧那么湛蓝,和四年前相比,别墅依旧一成不变。 唯一改变的,是旁边多出一个小菜园。 “太姥姥!”泡泡大声叫道。 “欸,小乖乖。”菜园里,一个佝偻的身影走出来。 泡泡从她怀里跳下去,吭哧吭哧跑过去。 游小英蹲下来,伸开双臂,抱起泡泡,“小乖乖越来越棒了,太姥姥都要抱不起咯!” “太姥姥,泡泡想你。”泡泡抱住游小英脖颈。 游小英掩不住眼角眉梢的慈爱笑意,“太姥姥也想你。” 宋浅浅走近,“泡泡快下来,别累着太姥姥。” 言罢,身旁的韩章主动接过孩子,颔首:“外婆。” 游小英的目光在她和韩章身上逡巡,最后看向她眼眶通红,像是在确认什么。 “外婆,我给您发的短信,是真的。”宋浅浅笑容酸涩,“他回来了。” 游小英许久没说出话来,低头抹了抹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走近别墅,陈设依旧,只是墙上多了些奖状、大红花和绘画。 泡泡忙着和游小英聊天。 宋浅浅给韩章介绍,“这是泡泡在幼儿园的奖状。” “班级窗户守护者?”韩章重复一遍奖状内容。 回忆起往事,她噗嗤一笑:“泡泡上幼儿园时,管班上窗户的开关。你不知道,那天他胸口别朵大红花,拿着奖状回来的时候,有多神气!” 她又指着旁边那排小红花,“他可厉害了,每周都能拿小红花回来。” “你跟我来。”她牵着他上二楼。 “阿章。”她找到一本相册,牵着他坐到阳台的榻榻米上。 他接过她手中的相册,搂她在怀。 相册封面并不算新,却一层不染,看得出主人异常珍视。 他翻开第一页,霎时怔忪。 卷首写着:“我亲爱的宝贝,谢谢你来到这个世界,拯救了妈妈。” 往后翻,是一张张B超图,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随之出现一张晚期孕照,孕照里的人双颊瘦到脱相,即便微笑,眼里也失了神采。 空洞得如同随时能溃散的泥偶。 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经年的痛苦似乎瞬间击中心窝,整个人如坠冰窟。 不敢想象,当年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二楼的格局,依然和他离开那天一样,就连阳台上那瓶鸢尾花也摆在原来的位置。 似乎这么多年来,她都生活在回忆里。 他忽然害怕重新走进这个地方,害怕感受那些日子中她的绝望。 他以为,过去四年多,不与她联系,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可现在,他只觉得罪孽深重。 相册边缘,被他的手用力捏出褶皱。 宋浅浅察觉到这张照片的敏感,按按他的手指,将其松开,飞速翻到下一页。 这页,是个刚出生的白胖小宝宝,趴着酣睡。 她看着,心都要化了,“阿章,泡泡从小就这么肥美!万幸他出生时比其他宝宝都要胖,我还特别害怕他会营养不良!” “这是泡泡第一次睁开眼睛。”她接着往下翻,“这是泡泡第一次学会翻身,这是第一次学会爬,这是第一次走路......” 翻到又一张,是泡泡的抓周宴,照片里的大胖宝宝抓着她不放,"阿章,你看,他居然抓着我!" “你说他是不是......”她兴致冲冲往下说。 突然,脖颈传来的滚烫,令她噤声。 稍稍侧头,他埋在她颈窝,默不作声。 “我看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轻笑,想转过身去仔细看他,却被有力的双臂牵制腰间,无法动弹。 颈窝越来越濡湿,她能感受到身后男人身躯的震颤。 她越想挣脱回身,腰间便被环更紧。 须臾,她放弃挣扎,小声埋怨,“阿章,我有些疼。” 片刻,腰间的桎梏消失。 她转过身去,男人飞速将脸埋进她腹部,像个害怕被人抓包的孩子。 “泡泡看到你这样,要说你羞羞脸了。”她轻抚男人乌黑利落的短发,打趣道:“孩子又犟又好面子,你说像谁,嗯?” 没有回答,她知道,他在默默消化情绪。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软弱的时候,他撑了太久。 想到这,她眼中瞬时涌上热泪,“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片刻,他声音闷闷的,“你呢?” “我还好,有泡泡、外婆,还有伶伶、纪明谦、贺扬、知灼哥,以及工作室那群朋友。”过去那些沉重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压来,随着年岁流逝,留给她的,唯有心中一团郁气,重重呼出后方能喘息,“再艰难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可痛苦还在。”他声音里带上哭腔,“对不起。” 她忍住泪水,笑道:“你最近怎么婆婆妈妈了?我知道了,你怕一个人哭丢脸,想让我和你一起,你这个坏人!” “你就欺负我。”韩章轻轻捏住她手心,“我知道你看了很多年的心理医生。” 他以为能处理好一切,可真当直面现实时,那种油然而生的无力令人懊恼、绝望。 “这世上,谁还没点心理问题。我熬过去,所以好了!”她的语气云淡风轻。 听到她对痛苦不屑一顾,知道这是劝慰他,韩章更想哭了。 每次在她面前,都变得不像自己。 他伏在她腹部,默默流泪,哽咽着,“男人不能哭,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彰显软弱。” 宋浅浅稍怔,慢慢低头,用侧脸贴上他柔软的黑发,眼泪聚在深深的眼窝,沿鼻梁悄然滑落,“奥斯汀不能哭,可宋浅浅的阿章能。” 话音刚落,传来一声声压抑的低泣。 她一下又一下拍着男人的背,安安静静地陪伴。 这天,不冷不热,海风袭面,如同过往千千万万个平静的日子,令她满足安适。 他们在海边别墅住了几天,几天里还抽空去鹿城的南善寺上香。 上完香,遇见一群尼姑颂经。 出尘之人,一个个面带虔诚。在其中,她窥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人穿着浅灰色朴素衣服,身材瘦削,双手合十,一心念经,周身笼罩着安定和沉稳,不再受到外物干扰。 游小英抱着泡泡,目不转睛地看着殿内那个清瘦的尼姑。 宋浅浅与韩章交换一个眼神,悄悄走开。 “不和她说说话?”韩章牵住她的手,沿着寺庙外围走。 她摇摇头,“不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之后的事,不必让她知道了。” 她的母亲,做出自己的选择。 不论逃避也好,赎罪也罢,结果也只能,如此而已。 待游小英红着眼带泡泡出来,她默默走去,替游小英擦擦泪水,“走吧,外婆,我们回家。” 过后几天,韩章陪她去工作室看了一圈,顺便帮她敲定几个一同前往L国分工作室的人员。 圆脸甜妹,助理小张成为首选人员。 看着小张对韩章那本能的忌惮和尊敬,她不仅产生一个猜想。 “小张,你是不是认识他?” 小张左右乱瞟,“没有啊。” 宋浅浅狠狠往身旁男人腰间揪一把,“说,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你猜。” “猜你个头。” 没在鹿城待多久,他们又即将飞往英国,纪明谦的求婚仪式迫在眉睫。 她和韩章一致决定,并且说服游小英后,先用飞机将游小英从鹿城接到云城的荟都庄园。 临去英国前,她紧紧抱住游小英,“外婆,您先在这等我,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再回来接您。” 游小英不放心,再三叮嘱,“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不要担心外婆,外婆身体很好。” 老年人总会说些好话,不让小辈有后顾之忧。 即便王妈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外婆,也抵消不了她无法陪伴老人的遗憾。 飞机上,泡泡抱着汽车问她:“妈妈,我们去找干妈?” “嗯。”她弯腰给孩子理顺身上的绅士小西服,“然后泡泡要帮干妈一个忙。” 泡泡挺起小胸脯,“好。” “妈妈。”泡泡说着,凑到她耳边低语,眼神咕噜噜瞄她身边办公的男人:“他一直在看东西,也不说话。” 韩章自上飞机起,一直在电脑上办公,宋浅浅注视着他认真的侧脸,视线再落到他手指上的那枚结婚戒指,不免唏嘘感叹。 那年,她为取贝壳里的戒指,手被贝壳夹住好久,离现在竟也过去这么多年。 这其中许多物是人非,已不可言,好在,他终于回到身边。 “你去找他玩。”她推推儿子的背。 泡泡悄咪咪从座椅下钻过去,想藏到男人桌子下面,把人吓个措手不及。 还没爬到位置,一双大手直接将他拦腰从座位下提起来。 泡泡踢着小腿,无法逃脱,对上男人审视的目光。 “你在干什么?” “放开我!”泡泡避开他,有种被抓的窘迫。 “在干什么?”男人重复问。 “找你玩,不行吗?”泡泡名正言顺,丝毫不落下风。 “椅子下面脏,不能钻。” “我就要。” “你先去睡一觉。” “我就不。”孩子眼底的倔强和无畏,和母亲一模一样。 再怎么想训诫,韩章的气也消了。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大灰狼抓走吃掉。”韩章说着,将孩子稍稍抛高,再稳稳接住。 起初,泡泡因为失重,惊得哇哇大叫。 不多时,就和韩章玩得不亦乐乎,整个机舱传来两父子的欢声笑语。 宋浅浅靠着座椅,静静观察这一幕,拿出手机记录下来。 这么美好的日子,等参加完纪明谦的求婚仪式,再次回到L国,怕是不多见了。 ps:本文会陆续更完[好的],请放心食用,小兔子是绝对不会放弃挖坑填坑哒[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流光忆(下) 第16章 第十六章 风云起(上) 英国,查兹沃斯庄园,绿意葱茏。 花草树木,天然给人心灵带来慰藉和轻松。 远处,泡泡正在辽阔的绿茵草地上奔跑。 她挽住身旁男人,尽享这一刻悠闲时光,除了脚踝火辣辣生疼。 为参加纪明谦的求婚仪式,她特意穿了双新鞋,没想到鞋子磨脚。 她低头看去,不得不稍稍踮脚避免不适,整个人如同踩高跷。 忽地,韩章停住脚步,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发现脚踝处红肿泛血,微微凝眉:“脱下来。” “不用,待会回去换一双就好。”此刻,庄园里还有些许游人,她不太好意思光脚。 韩章轻叹,直接伸手脱她的鞋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脱下来,我背你。” 他脱去她脚上高跟鞋,在她面前蹲下。 等待片刻,身后没有动静,回头仰望,瞥见她眼中一丝狡黠,配合着轻笑,“怎么了?” 她起了玩闹的心思,双手叉腰,下巴快要昂到天上去,高傲着睨他:“我如此宝贵的人,这么容易被人背的吗?” 他无奈地看着她,“那高贵的小姐,怎样才能背到你?” 她笑眼弯弯,露出如皓月般洁白的牙齿,语气丝毫不谦虚,“你要说,公主请上轿。” 他笑意温柔,顺着她的话,“那好,亲爱的公主,请上轿。” “妈妈羞羞脸!”泡泡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身边,吐舌做鬼脸嘲笑她。 她脸色绯红,拍拍面前男人宽厚的背脊,“算了。” 韩章起身,回到她身边,一手揽住腰肢,一手绕过腿侧,将她迅速打横抱起。 泡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张开双手,鼓着小眼睛,小腿使劲往上蹦哒:“妈妈是我的,我也要抱妈妈。” 宋浅浅拍拍韩章肩头,小声念叨:“先放我下来,快点。” “孩子是我们努力的结果,他该适应我们的生活方式。”韩章不仅不听,反而抱着她往前跑去,朝后边的泡泡喊:“小短腿,跟上!” 绿茵茵的草地,映衬澄澈的湖水,湖面上有群白天鹅高傲又慵懒地游玩,这里的祥和似乎柔化男人冷硬的侧脸线条,使其只剩下温柔。 “快快快,小短腿,跟上!” 泡泡吭哧吭哧追个不停,嘴里发出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她双手环住他脖颈,侧脸贴近他耳畔,望着后方天真烂漫的孩子,长声慨叹:“阿章,等你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我们也要过上这样惬意的生活。” “好好。”韩章稍稍侧脸,亲吻她鬓角,轻声回应。 韩章担心她磨损的脚踝,于是来到湖边,将身上黑色西服脱下,让她垫着坐。 “我不用。”她拿着西服要给他穿上,这件西服他特意挑选,用来参加纪明谦的求婚仪式,虽说往日里两兄弟打打闹闹,大事上却谁也不含糊。 他坚持把西服垫在她身下,“地上湿气重,听我的。” 她拗不过他,点点他尖翘的鼻尖,“阿章,到时纪明谦问起,你们又要扯皮好一阵。” 眼前女人放松的笑意流动于眼角眉梢,俏皮狡黠里蕴含一丝母性温柔。 而这种成长,她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而那些时候,他都没能陪在身边。 他真不是个东西。 韩章每每察觉此,心底便慢慢塌陷,跪在她面前,紧紧搂住她。 她的笑容慢慢凝固,轻拍他后背,“怎么了?” 韩章越想越崩溃,“没什么。” 宋浅浅脖颈间微有湿润,她慌了神,“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腿部旧伤复发了么?” 韩章闭口不言。 “阿章,不论什么事,你得和我倾诉,我们既是恋人,也是朋友,更是亲人。”她和他生活越久,越明白他实际内心敏感,只不过因年少种种变故,无人可依,习惯压抑各种情绪,倾诉习得性无助。 她心底叹口气,自重逢以来,很高兴看到他越来越感性,“到底怎么了,阿章?” “我离开你太久,让你孤身一人度过那些年,实在不是个东西。”他声音闷闷的愧疚。 她啪一巴掌,重重拍到他背上,掌心酸酸麻麻生疼,“对啊,你真不是个东西,该打!” 打完,她又在他背上细细摩挲,“你离开那一年,我确实太难熬。我自认不是个能为爱情奉献一切的人,可失去身体的一部分,实在太疼了。” “对不起。”韩章只是一味道歉。 “阿章,你让爱你成为我的习惯,你不知道,在你离开那几年里,我多么恨你!” “对不起。” “后来才慢慢想明白,你选择为我死去,我更该带着你的那份好好活。” “现在,是我再次主动选择你。真愧疚的话,对我好点,知道吗?”她语气俏皮,“别哭了,泡泡待会来看你笑话!” 这时,韩章轻声发誓,似向她允诺,又像坚定自己所想,“浅浅,我定让你过上想要的生活。” 一瞬间,心头如触电般发麻,她想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想要的生活,随后千言万语化为一声轻笑:“好啊。” 纪明谦求婚仪式上的花束和彩灯数量庞大,前几日已请了十几个人,花费两天两夜时间精心布置,他们这些宾客今天前来只为见证。 夜幕降临,庄园山坡上,彩灯闪烁五颜六色的光茫,数以千计的直升机升起,垂挂下一张张动人的照片。 纪明谦单膝跪地,向黎芷伶述说情话。 “平时不着调,现在看着,倒像那么回事。”宋浅浅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好友收获幸福,泪水盈满眼眶。 身旁,韩章递来一方手帕,看到她憧憬的侧脸,心中再次不是滋味。 宋浅浅接过拭去眼角泪水。 “妈妈,干妈今天好漂亮!”泡泡拿着荧光棒,坐在韩章肩头,哇哇感叹。 “那泡泡待会记得祝福干妈。” “嗯。”泡泡重重地点头。 “你们不也趁热打铁,把求婚结婚干了?” 耳边传来轻佻的低语,宋浅浅不用看就知道来人,“亚瑟,你不是和维多利亚在云城那块旅行,怎么也来凑热闹?” “我更喜欢你叫我,肖智扬。”亚瑟双手背在脑后,努努嘴:“没办法,谁让老头子怕你们跑呢?” “如果真想跑,谁也拦不住。”韩章冷冷插一句。 “这次是真的。”维多利亚一挥手,把亚瑟挤去一边,边说边看了看男人肩头的活泼可爱的孩子,“老爷子不久前和我通电话,说孩子的训练,需要尽快开始。” 宋浅浅精气神如泄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下来,“嗯,我明白。” 韩章敏锐捕捉到她的情绪,将孩子放下,从身后环住她腰肢,怀中女人抖得厉害,他柔声安慰,“别怕。” 她身躯始终震颤,起初以为冷,后知后觉那股寒意源于心底。 不知道以后的路如何走,又该失去什么。 “妈妈,这个怪叔叔怎么又来了!”不远处,亚瑟追着逗弄泡泡,泡泡被他的热情吓得四处乱窜。 维多利亚尖声喝止,“亚瑟,你给我回来,找死吗?!” 亚瑟灰溜溜跑回,叽里咕噜又说个没完,“要我说,你们俩婚礼也快些办完算了。” “还不是时候。”宋浅浅顿时拒绝,想起即将返程L国,开心情绪荡然无存。 亚瑟还想补充几句,被韩章和维多利亚的双记眼刀,戳得一下不吱声。 “浅浅,你们先玩,我带他去探讨探讨人生。”那边,维多利亚抓住亚瑟胳膊,不顾对方反对,硬生生拖走。 “干嘛呀,热闹还没凑够,我不探讨人生!”亚瑟高声反驳,脚步却诚实跟着离开。 眼前求婚的热闹,转瞬与她和韩章无关,一切喧哗好似远去。 仿若一条严格的界限,横亘在他们和正常人之间。 “为什么不想举办婚礼?”韩章搂紧她,认真问。 她背靠在他怀中,目光渺远又悠长,“阿章,你知道的,这个急不来。况且,赛琳娜那边,也很棘手吧?” 他看不见她的神情,却从她语气里听到一丝不安和疲倦。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都能给。再过不久 ,我将去雷蒙德家协商。” “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如果那边不同意解除婚约?” “挡路的人,一个不留。” 宋浅浅心神一颤,感觉身处沼泽,没有顷刻下沉,可那种缓慢沉沦的表象,更为窒息,更为无力。 她想问他,他们之间如果举行婚礼,到底具有帮派性质,还是正常人婚礼。 这样矛盾的话题,看起来更像对他的隐形诘问。 他们没有错,只是在一起的每一步,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这种未知的代价,往往令人不安。 “如果不夺权,我们的命始终握在他人掌心,我绝不容许。”韩章平静的语气在她耳边响起。 她压下低落情绪,“我知道。” “埃德温,不会好过。”韩章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揪住问题根源。 埃德温引她去L国,到底是福是祸,现在已然说不清,宋浅浅苦笑:“其实,他没有给我带来实质伤害。” “所有让你感到不开心的人和事,我都会出手解决,包括埃德温。”在她身后,韩章眸光骤冷。 “您是,宋导?” 忽地,一个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风云起(下) 宋浅浅还以为是认识的人,结果望过去,是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你是?” 男人五官完美,宛如3D建模,略显羞涩,自我介绍,“宋导,你好,我叫卡修斯。” “卡修斯?”她疑惑着寒暄,“真是个好名字,象征着无与伦比。” 名利场上,这类浮于表面的寒暄,她屡见不鲜。 韩章此时捏捏她手心,面露不虞,侧头低声问,“又从哪招来的?” 他语气酸涩,还有几分咬牙切齿。 她瞪回去,昂起下巴叨咕:“我就是这么招人喜欢,不喜欢你就走吧!” 韩章噤声,只余一脸幽怨。 卡修斯却异常兴奋,周身局促,嗓音也有些磕巴发颤,“宋导,我特别喜欢你的《筑梦深渊》。” “我也很喜欢,还能说出每一句台词。”韩章挨着她说。 接着,卡修斯说了许多关于这部电影的感受,极为真诚、热爱。 “对,我也是,反反复复拉片看了几十遍。”卡修斯越说越激动,眼里的光亮灿若星辰,“我最喜欢的,就是您亲自填词的片尾曲。” “没错,我也会唱。”韩章迅速抢话,当即不管别人意愿开始唱,俨然一只蓄势待发、亟待战斗的公鸡。 “我时常幻想,是否身处梦中,遇见曾经的你,假若时光倒流,我愿与你沉入泡沫,散开~” 他嗓音浑厚,具有磁性,自带混响效果。 唱着唱着,前来参加订婚仪式的宾客,许多朝这边望来。 她重重拉住他西服袖口,暗自警告,“你敢抢我伶宝的风头,小心我捶不死你!” 韩章这才闭嘴,目光更加幽怨。 卡修斯注意到这个场面,好奇问:“宋导,这位是?” “老公。”韩章一脸冰冷,高声抢答,“她是我老婆。” 他太打眼,旁边甚至有人拿手机进行拍摄。 她吓了一跳,踢他小腿,向卡修斯歉疚一笑,“不好意思,我和我先生有些话说,先失陪。” 她将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叉着腰气鼓鼓问:“阿章,你刚才怎么回事,卡修斯只是喜欢我的电影,你怎么这么大的敌意?” 韩章双手抱臂,别扭移开眼,嗓音冷硬,“没有敌意,我也喜欢你的电影。” 只要一想到,过去几年,她会遇到许多这样的寒暄,遇到众多帅气年轻又健康的男人,他心里愤懑、窝火,以至无比失落。 他这个混账又没立场干预,只能继续谴责自己的无能。 觉察出他异样情绪波动,她慢慢靠近,紧紧抱住他,“阿章,我们不会再分离,你可以尝试着,对别人稍微友善点。” 韩章回抱她,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安定,“浅浅,我会听你的话,努力尝试,虽然不会那么容易。” 在莱斯拉特,友善和软弱,从不被允许。 这深渊中沉淀的,只有利益和强大。 他不会告诉她这些,更会努力让她不看到那些残忍。 可如果她想,他会遵循她的意愿,变成她想要的任何人,供她驱使。 宋浅浅窝在他怀中,闭上眼,感受难得的宁静和清闲。 晚间,所有与会的宾客,在酒店草坪上共进晚餐。 韩章一面给她夹菜,一面喂泡泡吃饭。 泡泡一心想玩手里的玩具,一辆酷炫的赛车模型,一个会发光、发出声音的奥特曼。 她提醒着,“泡泡,先吃饭。” 泡泡晃动肉肉的小腿,对伸到嘴边勺子上的饭置之不理,“妈妈,我还不饿。” “老大,你自己吃。”泡泡想跳下高脚椅,被韩章牢牢按住。 泡泡扭头,蹙起眉头。 韩章冷冷说:“要吃饭。” “我现在不想吃,待会再吃。”泡泡复述。 “待会吃,就没有了。”韩章依旧将勺子放在儿子嘴边。 “没有,就没有了。”泡泡醉心于玩具,不抬头,也不吃饭。 韩章待在原地举着勺子,回头看向她,显得束手无策。 宋浅浅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对地上肉乎乎的儿子,严肃道:“现在不吃,待会饿了,没人会特意再给你做饭,你也不许哭。宋熠辰,听明白了吗?” 泡泡忽然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玩具,坐回椅子上,张开嘴吃饭。 韩章一勺一勺地喂,儿子指哪样菜,他就默默夹来。 餐桌上,卡修斯再次找她聊天时,他也没再强势打断。 卡修斯环顾四周,随后思考许久,才说:“其实,这次是经纪人特意安排我来参加,就是为了接近您。” 宋浅浅并不意外,名利场中,这种为了资源交换来巴结人的情况,屡见不鲜。 只是,她没想到卡修斯这么坦诚。 她意外问:“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您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不想骗您。”卡修斯语气轻柔,径直与她对上对视,格外腼腆,看起来就像个初入职场的单纯小白。 宋浅浅对他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看向一旁。 泡泡到底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在家里或许还能乖乖坐在桌前吃完饭,在热闹的陌生环境,如同一匹即将脱缰、向往自由的小马驹。 泡泡从椅子上跳下来,举起手里的奥特曼呜呜跑,“奥特曼,飞!” 韩章端着饭碗在后面追,忙着喂调皮的孩子。 “这个行业,虽然光鲜,其实危机四伏,你气质特殊、长相优越,家里人同意?”她扭头,问卡修斯。 “谢谢宋导对我的肯定。”卡修斯目光瑟缩、羞涩,“我父母早亡,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奶奶靠打零工和捡废品,送我上学。我现在有了这份工作,收入相比来说,较为可观,以后能让奶奶过上更好的生活。” 宋浅浅看他一眼,有些担忧,又不能说得太明白,“祝你心想事成。不过工作还是得适量,在自己承受范围内接活,不用太自我勉强。” “谢谢宋导。” “哟,卡修斯,这么快就和我们小浅浅熟悉了?”亚瑟欠揍的声音再次传来。 卡修斯一见到亚瑟,立刻起身,弓着腰称呼:“哥。” 亚瑟将他按回座位,随手抽出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客气什么,你连宋大导演都认识,我连她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宋浅浅这才反应过来,问亚瑟:“你们公司的?” “去年新签的。”亚瑟手撑住下巴。 维多利亚在对面,抽出一把椅子坐下,“你这么不靠谱,公司能靠谱到哪去?可千万别耽误人家!”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亚瑟从桌上顺来一杯果汁,喝两口,“工作和个人,不能一概而论。” “就像奥斯汀,你能想象出,他现在这个狼狈样?”亚瑟目光往远处移,“追着一个小孩子喂饭,喂得不知所措。” 维多利亚背靠椅子,双手环抱于胸前,高傲地挑挑眉,“谁知道呢,奥斯汀再怎么看,都比你聪明。” 亚瑟也不在意,只撇撇嘴,看向维多利亚,“你随意,今天我不和你吵。” 卡修斯见状,站起来说:“宋导,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些事。” 宋浅浅笑着颔首,待人走后,对亚瑟说:“对你公司的人,还是多保护吧。” 亚瑟拿起一个高脚杯,望见杯中流光溢彩的红酒,“浅浅,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这么心软,又不是你的人,管那么多?” “关你屁事。”韩章不知何时回来,腋下夹着一个满身脏兮兮的泡泡。 “行,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亚瑟双手举起投降,“不过有些事,你情我愿,哪需要逼,一切纯看个人想法。” “像他这么一身好皮相,如果有想走捷径的心思,分分钟的事。”亚瑟从韩章手中接过泡泡,“来,小宝贝,来和叔叔玩,不理你爸!” 泡泡奋力挣扎,往韩章身上爬,“老大,有怪蜀黍。” 亚瑟捂住心口,大失所望,“哦小宝贝,我之前还陪你玩那么久,真没良心!” 韩章将孩子抱在怀里,不理某个戏瘾大的人,坐到她身边,“和那人说完了?” 宋浅浅嗯一声。 亚瑟接着说:“咱们宋导,真是太善良的圣母。” 话中有赞许,还有几分看透一切的戏谑、嘲弄。 “闭嘴!”维多利亚拿起一小包纸巾扔向亚瑟。 亚瑟摊摊手。 宋浅浅注视远处的卡修斯,心情复杂。 拥有姣好容颜,如果没有坚利的锋芒、固执的坚守,人格很容易被人利用、被人摧毁,沦为权、欲、利的附庸。 这么些年,她从自己身边、从行业内部,见过太多太多这类人。 人性到底复杂,也不易评判对错。 她总想不自量力,帮一把那些可能沉入深渊的人。 可谁又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早已深处深渊? 说起拯救,她没什么话语权,毕竟自己的生活也依旧一团糟。 订婚宴结束,他们即将启程返回L国。 他们一家早早到底机场,只有维多利亚、亚瑟两人迟迟未到。 从韩章下属处得知,听说来机场途中,亚瑟遇到了旧识。 不多时,维多利亚开着车独自赶来,眼里貌似含有些微泪光。 宋浅浅上前,“亚瑟呢?” “他估计暂时回不去了,之后的训练,由我一人教导你和泡泡。”维多利亚说完,潇洒拨动一下火红的波浪卷发发尾,气场全开,踩着高跟鞋大步登机。 起飞后,泡泡终于放电结束,趴在韩章怀中熟睡。 宋浅浅看一眼韩章,继而不安地看向斜后方的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自登机起,一言不发,看起来情绪低迷。 也不知道,亚瑟到底遇到了谁。 重回L国,宋浅浅头顶又像积压一层层乌云。 重回米瓦尔城堡,恍若隔世,这地方就不正常。 车刚刚开进城堡,就收到威登的消息,说詹姆斯找他们。 来到主城堡,詹姆斯正在和维托品茶。 泡泡紧紧挨着她,看起来本能的害怕。 “既然已经回来,明天开始训练。”詹姆斯鹰眸锐利,直直望向她身后的孩子,“莱斯拉特,不养弱者。” 维多利亚步伐张扬,挡在她和泡泡面前,“爷爷,请放心,我会尽心尽力。” “亚瑟呢?” 维多利亚语气平静,不再露出明显情绪,“他遇到些急事,过几天才回。” 詹姆斯点头表示了解,又瞥一眼不远处气质孤傲的男人,“奥斯汀,雷蒙德家族准备替赛琳娜准备生日宴,听说你准备前去。” “嗯。”韩章回答。 宋浅浅察觉到,詹姆斯的目光挪到她这里。 “想好了?做出选择,一切后果,自行承担。是生是死,我不管。”詹姆斯扫一眼,继续品茶。 这话听起来,像是敲打,又像暗含威胁的警告。 不止针对韩章,还有她。 离开主城堡,回到西南侧城堡。 韩章先带孩子去洗漱,她不放心,于是去维多利亚的房间。 维多利亚打开门,惊诧转瞬即逝,转身重新坐回房中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宋浅浅坐到她身边,试探问:“维多利亚,出了什么事,亚瑟要去见谁?” 问题一出,维多利亚放下酒杯,深邃的眼眸忽然水光潋滟,笑着埋在她肩头,小声絮说,更像告诉自己,“她回来了,还是回来了,亚瑟这个狗东西,他算个什么玩意,居然敢让我伤心!” 宋浅浅的忐忑,刹那间化为吃到大瓜的惊异和好奇。 她安慰会维多利亚,陪其喝了好几杯,即便这种陪伴,可能没有任何帮助,但依然希望或许能削减一两分,维多利亚的失落和孤寂。 莱斯拉特这个家族,还真没几个正常人。 有点小凉,撒娇打滚想求宝宝们高抬小手收藏!!![求你了] *** 【随机cosplay小剧场:】 变身女王的小浅浅:小章子,来,扶着本宫! 小章子(男狗状态)[哈哈大笑]:女王陛下,请踩我![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风云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