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古代做大席[美食]》 1、穿了 清南镇柳村,正直午时。各家各户都飘起烧饭的炊烟,唯独临近村口那栋略显落魄的青砖瓦房依旧十分寂静。 顾岛独自坐在厨房内,守着熬药的小锅,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穿了。 前两天他还是连续两年斩获厨艺大赛金奖的最年轻冠军,今个就成了这清南镇柳村的混子‘顾岛’。 这‘顾岛’吃喝赌样样沾了个遍,把家底败光了,把老爹活生生气死了。 还不知道从哪拐来个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病弱小夫郎。 哦对,那小夫郎来时可不是这样的,据说是被原主下了毒,这才病至如此。 为何要用据说,因为顾岛并没有原主的记忆,他也不知这小夫郎到底是怎么了。 只知道他醒来时小夫郎就病殃殃地倒在床上,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过去了。 到底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看到的第一个人,顾岛咋说也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人没了,于是壮着胆子出去求助。 还好遇见个心善的婶子,帮他请了大夫。 大夫说小夫郎是中毒导致的昏迷,小夫郎晕倒的床头正好有一包已经被打开的,参杂着少量马钱子的劣质春药。 是谁搞的鬼已经不言而喻了,总不能是小夫郎自己吧。 只能是原主,也就是现在的顾岛了。 不过原主也没落着好,脑袋撞到门槛上,当场毙命。 怎么撞的? 顾岛猜测,要么是小夫郎昏迷前推的,要么就是原主见小夫郎昏死一时被吓到,自己慌乱下撞到的,总之让顾岛白捡了个便宜。 尽管如此,顾岛仍有些高兴不起来。因为原主不仅人品差,还穷得叮当响,连请大夫的钱都是好心婶子帮忙垫付的。 唯一好点的就是原主这房子不错,虽然破了点但好歹是青砖大瓦房,遮风挡雨不成问题,但除此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顾岛想着叹了口气,撒气般使劲扇了两下手中破旧的大蒲扇,原本不温不火的炉火猛地蹿高了半截。 苦涩的药水随之迅速冒起密集的小泡,聚拢、沸腾,将盖子顶起。 顾岛赶忙拿了块抹布将盖子取下,又手忙脚乱地找了跟柴火塞进灶中将火拍小了些,让药继续小火熬着。 这时就听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岛伸脖子朝外看去,就见那位心善的婶子挎着个小篮子走了进来。 顾岛赶忙站起身,“柳婶子,你怎么来了。” 柳婶子将篮子往灶台上一放,“我给你拿点吃的,还给你带了瓶膏药。是你叔去山上采的,你给头上抹点,好得快。” 说着往外掏东西,顾岛瞅着,有小半袋脱了壳的精米、一大把刚摘的新鲜菜,一把干香菇和干虾米,分量还都不少。 顾岛有些不太好意思接,“婶子,这有点太多了。” 柳婶子笑着拍拍顾岛的手,“这算啥呀,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你别跟婶子客气。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你爹娘,婶子家哪里熬得过那个灾年。现在婶子家好起来了,咋能看着你挨饿。” 顾岛挠挠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那就谢谢婶子了。” 柳婶子不在意地摆摆手,下巴朝里屋方向一抬,“那小夫郎醒了吗?” 说起小夫郎,顾岛又泛起愁来,这都昏迷了整整一天了。 “没,我等会儿再去喂一副药,说不定晚上就醒了。” 柳婶子叹口气,“希望如此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柳婶子就离开了,此时药已煮好。顾岛将药倒进小碗里,凉了一会儿这才端进屋内。 小夫郎依旧没有醒,小脸更是白得几乎透明。 顾岛找了跟筷子小心将小夫郎的嘴巴撬开,慢慢将药灌了进去。 一碗药下肚,小夫郎的脸色瞧着稍稍好看了些,总算有了那么点生气。 顾岛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小夫郎长得真漂亮。巴掌大的小脸,弯月般的细眉。鼻头挺翘,嘴角下面还有颗小痣,瞧着怪可爱的。 可惜就是脑子不好使,不然怎么被原主那个混蛋骗回来了,差点清白都没。 他摇摇头又打了盆水给小夫郎擦了擦小脸和手,嘴里絮絮叨叨。 “你赶快醒吧,害你那人已经死了,你大可放心。只要你能醒来,不管以后想走还是想留,我都会尽力满足你的。” 收拾完顾岛端着盆出了屋,没注意到身后躺着的人眼皮一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景尧醒来时,看到的依旧是昨晚那熟悉的床榻,以及那个他恨不得立刻大卸八块的男人。 那人趁他中毒浑身无力晕倒路边时将他带回家中,还准备喂他春/药做那事。要不是他对那药香味敏感,及时察觉出不对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气之下将人丢了出去,那人砸到门槛,瞬间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但他也没好过,本就中毒,一下气急攻心,当即眼前一黑昏死了。 本以为再也醒不过来,没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而那人竟也如此幸运,被自己那么一扔、一砸还能活下来,并且好好站在他面前,给他——喂药? 顾岛再次回味了下口中那苦涩的药香味,确定了那人确实给自己喂了药。 景尧不由满头问号,自己差点要了那人的小命,那人还能如此大方救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是准备先治好他,留着以后慢慢折磨。 景尧轻笑一声,这是真把自己当软包子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了。 他闭上眼睛,缓慢调理内息,思考一会儿要怎么“奖励”那人。 最好将那包春药全塞进他嘴里,然后将他绑一晚上,扒光丢出去。 又或者…… 正想着一股清香缓缓飘入房中,那是一种大米长时间熬煮,释放出的浓郁米香,其中还夹杂着几丝蔬菜的清甜气息。勾得人不自觉开始寻找香味的来处,恨不得现在就品尝一二。 景尧也不例外,他本就两日未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又闻到这么香的味道,哪里还忍得住,他坐起身,揉着肚子眼神直往院子里瞅。 这时就听门外由远至近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瘦长的身影端着碗走了进来。 景尧眼尖,一碗便看出那碗里装着不是别的,正是蔬菜粥。 准确来讲是虾米蔬菜粥,是顾岛刚刚才熬好的。 本来顾岛准备用厨房最后剩的那点碎米随便煮点稀粥填填肚子的,但后面柳婶子送来了些食材,顾岛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当即变了主意,熬了一锅虾米蔬菜粥。 虾米蔬菜粥的做法很简单,先用油将虾米和小葱煸炒一下,随后下入大米、蔬菜段以及清水炖煮即可。 可惜顾岛没在厨房里找到油,只能用水煮的法子。 所谓水煮就是将虾米直接丢在沸水中烹煮,利用高温熬出虾的咸香。 相比于油炒法,这个法子称不上多好,但也比拿虾米做后期的点缀强。 等虾米的鲜香被激发出来,就可将淘洗干净的稻米以及切好的香菇片、蔬菜丁倒在里面。再盖上锅盖小火炖煮片刻,这样煮出来的粥会更加粘稠顺滑。 虾米蔬菜粥因食材丰富,无需加入过多的调味。一点盐和胡椒粉,就能起到很好的提味、提鲜作用。 说来也巧,多亏这次煮粥,让顾岛发现原主的厨房里竟然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一橱柜各式各样的调料,除了最基本的盐、醋、酱油,还有胡椒粉、糖以及多种香料。身为一名厨子,顾岛太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了。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实在缺乏最基本调味的情况下,厨子也是难为好味之饭的,要不然为什么都说好厨子一把盐呢! 说回虾米蔬菜粥,调味过后,顾岛先自己尝了一口,只觉得一口下去咸香四溢。 虾米的鲜和香菇的香、蔬菜的清爽完美得融合在一起,并均匀地包裹在每一粒大米上,让人回味无穷。 他找了个小碗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准备端进房中细细品尝,谁知一推开门,就见小夫郎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准确来讲,是盯着他手中这碗虾米蔬菜粥。 2、来活了 见小夫郎竟不知何时醒来,还自己坐了起来,顾岛也顾不上吃饭了,放下碗筷就冲了过去。 “你没事吧,什么时候醒的,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找医……大夫再看看。” 顾岛将小夫郎全身上下扫了个遍,见他除了脸色依旧有些不太好看外,瞧着也没什么异样了,不由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最起码他不用一来就背上一条人命了。 他倒是放心了,但景尧坐不住了。 因为顾岛看他的眼神,跟他预想的有那么点不一样。 没有他以为的算计,反倒是满满的关切,这样为他忧虑的神色他有多少年没见过了,让他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顾岛见景尧不说话,只当他还存着气,不愿搭理自己。 “昨晚的事我先跟你道个歉,我撞倒门槛上失忆了,忘了是怎么把你哄骗过来的。但昨晚的事确实是我不对,你若是还愿意留在这里,我会对你负责的。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送你回去,补偿的话我也尽最大可能满足你。” 顾岛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连呼吸都轻了几分,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小夫郎就像在等待法院宣判的死刑犯一样。 结果沉默,长久的沉默。 然后就是一串突兀的咕噜噜声响起。 景尧:…… 顾岛:“……你饿了吗?” 顾岛问完就后悔了,昏迷这么久,怎么可能不饿,于是默默回去将那碗虾米蔬菜粥端了过来。 “你要不先吃点,这是我刚煮的,还热乎着呢,很好吃的。” 景尧看着递到面前的粥,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粥,以往他喝的最多往里加点豆子或小咸菜。还是头一次见人往里面放这么多蔬菜和香菇,瞧着不像是一碗粥,倒像是一碗汤。 他心里下意识有些抵触这样奇怪的东西,但那粥实在太香了,让他都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双手就先一步伸了过去。 一勺下肚,顿时眼睛一亮。 米粒被熬得软烂,带着谷物特有的醇香。蔬菜鲜嫩,香菇更是吸饱了粥的精华。咬下去先是菌菇特有的鲜香,接着是米粥淡淡的回甘,让人从舌尖温暖到肠胃。 景尧吃得有些停不下来,连顾岛在旁都顾不上,眼前只有这碗散发着暖意的粥,甚至一碗见底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失忆了?” 饥饿已久的肠胃得到慰藉后,景尧才有脑子去思考顾岛刚刚的话,并从其中快速捕捉到一条重要信息。 顾岛原以为他开口的第一句,会先质问自己为何那般对他,没想到竟是失忆? 虽心头不解,但仍乖乖答道:“是。” 景尧盯着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刚喂药他还可以认为这人是打算将自己留着后面慢慢折磨,可现在又是装失忆、又是给他道歉的,这是想干嘛? 难道真失忆了? 可失忆能让一个人性情变化如此之大吗? 景尧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干脆不纠结了。如今自己身体尚未恢复,不如将计就计留在这里养伤。 这人若真心悔恨想为自己医治,等自己走时给他留些银两,两人也算两清。 若是装的,那自己就好好陪他演,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他若再敢对自己动什么非分念想,下一次自己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赶我走吗?”想通后景尧迅速调整状态,还故意学着外面那些小夫郎的语调控诉起来。 “外人都知道我跟了你,我的清白早就没了。我若现在走,旁人该如何看我。” 说到此处更是一脸羞愤难当,一副顾岛要是今个敢将他送走,他便一头撞死在这以示清白的样子。 话已至此,顾岛哪敢再说什么离开的话,生怕小夫郎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不是的,我没想赶你走,你若是愿意留在这里,我……我也会对你好的,真的。” 得了这句承诺,小夫郎总算破涕为笑,娇羞地撇了顾岛一眼。 “我相信你,夫君。” 顾岛被这一眼,还有那声柔柔弱弱的夫君烫得浑身一颤、瞳孔骤缩,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一个单了28年的人,哪里被人这么叫过。而且还是被这么俊秀的小夫郎。有这声夫君在,就算小夫郎此刻让顾岛把命给他,顾岛都是愿意的。 他搓着衣角,涨红着脸只敢看小夫郎放在被沿上纤细的双手,“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景尧想了想,还是报了景尧这个名字。 顾岛心中默念了两声,觉得这名字特别好听。 “我叫顾岛,你喊我小顾、小岛都行。我喊你小尧吧,显得亲近。” 景尧没说话,顾岛就当他默认了。 “那你先休息,我……我去吃点东西。” 刚转身想要逃离,袖口就被人拽住了。 不用想自然是景尧,难道自己还没走这就想他了? 顾岛揪着衣摆,满脸期待地回头,就见景尧轻启薄唇,缓缓道。 “再来一碗。” 顾岛:…… 小夫郎想吃,顾岛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听话地又舀了一碗。 满目柔情地看着小夫郎吃完后,顾岛还主动接过碗筷拿去院中清洗,全程没有一丝怨言,简直称得上一句三好夫君。 景尧见此也是微微睁大了双眼。 等顾岛再次回到厨房,已是半个时辰后。 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顾岛总算吃上了自己今天的第一口饭。 不知是不是饿久了,顾岛觉得这碗虾米蔬菜粥香得不行,吃得他恨不得把勺子吞了。 想自己之前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现在窝在这个小厨房捧着碗粥都吃得双眼含泪,真是老天不公。 吃完顾岛还没忘记给柳婶子送去一碗,到底人家帮了他不少呢。 柳婶子家在顾岛家东面,两家隔着三座小院,顾岛走了两分钟就到了。 到时柳婶子正在院里择菜,看见顾岛来了,忙将他往院里带。 “小岛来啦,快进去。” 顾岛跟着走进去,发现院子角落还藏着个大爷。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你柳叔。” “柳叔。” 顾岛喊了一声,柳叔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应道:“小岛来啦。” 顾岛点点头,将手里端着的碗递过去,“叔、婶子,我煮了些虾米蔬菜粥,拿给你们尝尝。” 柳叔和柳婶子霎时瞪大了眼睛,均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 “小……小岛,这……怎么想着给婶子送粥了。” “当然是感谢婶子帮我请大夫,后面又给我送吃的、送膏药,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婶子了。这碗粥是我自己煮的,我觉得味道挺好的,端一碗给婶子和叔尝尝。” 柳婶听后眼圈一下红了,话都不知该怎么接。 “你这是……这是做什么,你现在受着伤,婶子帮衬点怎么了。” “是呀小岛,你喊我们一声叔和婶子,我们不帮衬你谁帮衬你。” 柳叔也是念着顾家对自家有恩,这才由着自己婆娘时不时拉顾岛一把。他也没求顾岛回报,只求对得起顾家早逝的双亲和自己的良心。 但现在看着顾岛记得他们的恩情,还想着报答一二,柳叔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这粥你拿回去,你现在身上有伤,得吃点好的补补,我和你婶子吃这没用。” “是呀,小岛,听你叔的,快拿回去。” 顾岛心下感动,但这粥他是万万不能端回去的。 “叔、婶子我知道,我就是想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婶子你再不接,这碗都要烫着我的手了。” 柳婶听此也顾不上劝了,赶忙接过顾岛手中的碗。仔细一看这粥舀得都要溢出来了,心里越发触动,但嘴上仍温声责怪着。 “怎么舀了这么多,你这孩子。剩的米还够吃吗,不行婶子一会儿再给你拿点。” “不用,够吃,婶子快尝尝我的手艺,看看咋样。” “行。” 既然接了,柳婶子也不扭捏了,端着粥去了厨房。心里想着这还是顾岛第一次给她送吃的呢,就算不好吃,她高低也得夸上两句,鼓励鼓励孩子。 再出来时碗里的粥已被分成了两份,柳婶子和柳叔两人坐在院中的小凳上,当着顾岛的面品尝起来。 农家熬的粥大都是加红薯、野菜,稀稀的熬上一锅,给家里人就着杂面饼子吃。 柳婶还是第一次吃加蔬菜、香菇和虾米的粥,不过她也没多想,只当顾岛不会煮粥,所以才把她给的东西都一股脑地放了进去。 她一边高兴,一边心里念叨这也太浪费了,等一会儿吃完得好好教教顾岛怎么做饭才行。可等吃了一口后她就不说话了,这粥的味道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也太好吃了。 又咸又香,简直比鸡蛋汤都好喝。 吃得她都顾不上烫,一口接一口,很快一碗就被吃完了。 放下碗时柳婶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好吃,刚才就应该给孩子们留点。 她扭头想看看自家当家的喝完了没,结果当家的比她吃得还快、还干净,碗底跟被洗过一样,看得她老脸一哂。 “顾岛,这粥你咋做的,咋这好吃。” “是呀,我活了几十年了,都没见你婶子做过这么好喝的粥。”柳叔说完就挨了柳婶一记眼刀。 顾岛笑道:“其实很简单,只是婶子从来没想过这么做罢了,婶子想学我教你。” “那可太好了。”柳婶拍腿大笑,“不愧是你爹的孩子,想当初你爹就靠着一手好厨艺把饭馆开到了县城,如今你也算继承你爹的衣钵了。” 原主他爹,好厨艺,莫非原主他爹也是个厨子? 顾岛正想着,柳婶子一拍脑门,“你瞅瞅,我怎么把你失忆的事给忘了。” 说着将顾岛朝自己身边拉了拉,“你爹是咱这有名的大厨,十里八乡都闻名的。当初想找你爹做席面的人,能从村头排到村尾去。” 柳叔在一旁附和地点头,也一副与荣有焉的模样。 “你爹也出息,后来跑到县城开馆子去了。咱们村谁有那本事跑县城开店呀,要不是……” “咳咳!” 柳婶正说得起劲,顾岛也听得入迷,柳叔却突然重重咳了起来,打断了柳婶子接下来的话。 柳婶诶呀一声,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闭了嘴,“你瞅瞅我这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着拉起顾岛的手,“你能继承你爹的厨艺,婶子就放心了。你有这门手艺,以后也不愁了。听婶子的,咱好好干,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 “你婶子说得对,你有这手艺,以后日子肯定不会差的,说不定以后叔婶还得靠你呢。” 柳婶被柳叔的话逗得直乐,“这还真说不准。” 顾岛也跟着笑了两声,但心里却有些坠坠的。 原主他爹竟曾在县城开过饭馆,这是顾岛没想到的。不过这也能解释,为何原主穷得一分钱没有,厨房里的调味和香料倒是不少。 现在可不是后世,香料还是很值钱的,估计都是原主他爹留下来的。 至于原主他爹那个饭馆后来怎么了,顾岛猜测,极有可能是被原主败光了。所以柳婶子才不愿当他面说,生怕他脸面挂不住。 想通后顾岛也不打算再问了,与其纠结过去,不如把现在的日子过好。 原主他爹能靠做席面去县城开饭馆,他有什么不行的。 “那我就借叔和婶子的吉言了,若是之后谁家需要做席面,叔和婶子记得推荐推荐我,我肯定不会让叔、婶子失望的。” 3、接喜宴 第二日顾岛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是在另一个房间睡的。 那房子应该是原主父母之前住的地方,自原主父亲去世后就一直荒废着,房间里落了一层灰,还有一股非常大的霉味。 窗户也年久失修,晚上冷风呼呼地往里钻,吹得顾岛直哆嗦,天刚亮就遭不住了,麻溜从床上爬了起来。 先打了盆水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连被褥都抱出来晒了。 至于那破旧的窗户,顾岛实在不会修,只能在柴火房里找了点废纸,勉强将它糊住了。 收拾完顾岛也有些饿了,但又实在没力气做别的,干脆又煮了锅虾米蔬菜粥,边煮边琢磨着去哪搞点钱。 在村里接席面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顾岛自己也清楚,这活不是那么好找的。 而他又急需用钱,不行先去县城找点事干。不拘什么活计、工钱多少,只要够他这段时间生活,并给小尧买药就行。 正想着大门突然被人拍得砰砰作响,“小岛。” 是柳婶子! 顾岛忙诶了一声,从炉子里抽出几根木柴让粥小火慢慢熬着,这才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发现不止柳婶子一人,旁边还站着个不认识的大娘。柳婶子紧紧挽着对方的胳膊,好像生怕她一会儿长翅膀跑了一样。 “小岛,你看谁来了,你关婶子。” 顾岛并不认得什么关婶子,不过看柳婶这么热情地介绍,他便乖乖跟着喊了一嗓子。 “关婶子。” 关婶子表情一愣,显然没想到顾岛会这么听话的叫人,一下有些受宠若惊的连答应了两声。 趁关婶子怔楞之时,柳婶眼疾手快地将她拽进院子,按在板凳上。 “小岛,你不知道吧,你关二哥要娶亲了。娶的还是隔壁村马村长家的小闺女,这可是一段好姻缘呀。” 姻缘、喜宴、席面,顾岛心思一下转了好几个弯,霎时明白柳婶的意思,这是来给他介绍生意来了。 顾岛脸上的笑容顿时热情了不少,嘴也跟着甜了许多。 “恭喜关婶子,也祝关二哥百年好合,早得贵子。” 顾岛笑眯眯地看着关婶子,眼中的谄媚之意都快溢出来了。却见关婶子眼神古怪,有些不太想接话的样子。 他表情一僵,心里跟着打起了鼓。求助般看向柳婶子,柳婶子不在意地冲他摆摆手。 “大妹子,你看,我说小岛痛改前非了吧。他可不是以前那不着调的人了,你就放心好了。而且他真的继承他爹的好厨艺,那饭做得确实香,不信你问我家当家的。昨天小岛给我们两口子送的那碗粥,香得我家当家的差点把碗都吃了。” 柳婶说得滔滔不绝,关婶子却面露迟疑。 这可关系着她儿子的人生大事,一点马虎都不能有呀。 顾岛可能确实变好了些,最起码现在瞧着会叫人了。但那可是大婚的席面,谁知道他继承了他爹多少厨艺,到底做不做得来,席面上又会不会闹别的幺蛾子。 关婶子越想越害怕,觉得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就真信了柳婶子的话跑到顾岛这里来了。 “嫂子,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家里还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关婶子面色为难,将柳婶子抓着自己衣襟的手往下扒拉。 柳婶子见状一下急了,她好不容易给顾岛找来这么一个席面,怎能让人跑了。 “大妹子,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顾岛他爹的厨艺你是知道的,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第二个。顾岛可是他亲儿子,那厨艺能差吗。” 关婶子心里腹诽,要是顾岛他爹,她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这毕竟不是呀。 “嫂子,这……这……” 关婶子话还没说完,突然闻到一股莫名的香味,让她一下忘了后面拒绝的话,鼻子也不自觉朝香味的来处嗅了两下。 “这……这什么味呀?” 柳婶一听也闻了起来,这味道她熟悉呀,不就是顾岛熬的粥嘛。 她眼神一亮,激动地拍了拍顾岛的胳膊,“快、快把粥舀一碗给婶子尝尝。” 就顾岛这孩子熬的粥,不信关婶子吃完还不信她说的话。 顾岛连忙诶了一声,转身朝厨房跑去。 也是他大意了,光想着自己的厨艺,把原主的名声忘了。 原主就是个只会吃喝赌的混不戾,就算他真有一手好厨艺,人家想起他这德行,怕都得退避三舍。 挽回名声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现在只能先靠自己的好厨艺和低廉的价格看能不能把这单拿下了。 只要这单成功了,以后就好说了。 顾岛专门挑了个有印花的漂亮小碗,舀了小半碗菜粥端了出去。 这粥他一大早就起来熬了,熬到现在米粒软烂可口,入口即化。 相比于昨日的蔬菜粥,今晨的顾岛还专门加了些生姜丝,更提了粥的鲜味。 顾岛将粥递到关婶子手中,关婶子含笑点头,搅和了几下等温度降下来后,这才小口尝起来。 这一口就让关婶子惊喜地发现,这粥吃起来比闻起来还要香。明明看着就是些家常的蔬菜和大米,怎么就能煮出这么不一样的味道。 “顾岛,这粥你是怎么煮的,我怎么还吃出股肉味呢。” 关婶子刚吃完,就迫不及待跟顾岛打听起来。 “不是肉味,是虾米和香菇的鲜味。” 关婶子咂摸咂摸嘴,心里纳闷。 虾米和香菇她也不是没做过,也没见做出过这么香的味道呀。 一下她看顾岛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心中暗暗信了柳婶子的话。这顾岛,怕是真继承了他爹的厨艺。 “顾岛,你都会做什么菜呀。” 顾岛和柳婶一听这话便知有戏,两人不由心中一喜,相视一笑。 “关婶子,我会做的多着呢。” 顾岛说了几道婚礼上常见的菜色,越说就见关婶子嘴角翘得越高,看他的眼神也越发得满意。 不过后面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又跟着减了几分。 顾岛心中一急,忙道:“关婶子,这是我第一次接席面,也不好要高价。咱都是一个村的,你看着给点就行。” 关婶子一愣,显然没想到顾岛会这么说。有些心动,但又不大好意思真的把价钱压下来,只说,“这怎么行呢,这做席面可是累活,我咋能随便给你呢。” 能讲价就有戏,顾岛心里稳当了些,“婶子说得这是哪里话,我看婶子是个厚道人,还能亏待了我不成。” 关婶子被顾岛夸得面皮一红,眼中笑意更甚。 “你这孩子,那行吧。那你先到婶子家试个菜,要是可以婶子就定你了。钱你不用操心,只要席面做得好,婶子不会亏待你的。” 4、试菜 两人商量好,顾岛就准备跟关婶子家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柳婶子,帮他多操心下屋里的景尧,他这菜估计得做一阵。 柳婶拍着胸脯跟顾岛保证,一定把景尧照顾好,顾岛这才放心离开。 关婶子家住在村中部,两家离得有些距离, 路上关婶子也没闲着,给顾岛说起了自家喜宴的情况, 关婶子原定的也是这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厨子,虽厨艺比不得原身他爹,但也比乡下人自己做着强。有点积蓄的人家,家里有个红白喜事都会找他。 关婶子原本都跟人订好了,可谁知马上临近好日子了,厨子却突然闹起了肚子,上吐下泻的连床都下不来。 关婶子为此四处托人给她介绍新厨子,可这哪是那么好找的。 要么做的菜色关婶子不满意,要么价钱太高、时间对不上,这可把关婶子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幸亏今晨柳婶子跑来说了顾岛的事,不然关婶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亲家交代呢。 想想亲家可是村长,自家孩子本就高娶,若是席面做得不行,怕是亲家会觉得她们不用心。到时好好的喜事,别结了仇怨。 两人说着没一会儿到了关婶子家,婚期将至,院子已经张灯结彩,到处贴满喜庆的红字。 就是院里的人皆一脸愁容,跟欢庆的小院格外不搭。 关婶子刚踏进去,关叔就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厨子呢,你找到厨子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 关叔一听长长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太好了,哪家的,会做的菜色多吗。价钱啥的不是问题,只要能把席面做好了,我把我棺材本给他都行。” 关婶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身后的顾岛推了出来。 关叔:…… “顾岛,柳婶子给我介绍的,你别说手艺真不错,跟他爹有得一拼。那熬的粥,我喝的都……” 关婶子话没说完就被关叔拽到一边儿咬起了耳朵。 顾岛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心头打起鼓来。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一会儿就跟断线的风筝似的飞了 还好没等多久关婶子就拉着关叔回来了,关叔的脸色虽仍有些不太好看,但总算没说让他回去的话。 “你真跟你爹学过厨艺?” 顾岛:“学过的,我可以先试菜,你觉得可以我们再谈席面的事。” 关婶子碰了下自家男人的胳膊,递去个“你看我没骗你吧”的眼神。 关叔轻咳两声,“那……那行吧,咱先说好了,这做不好后面就免谈了。” “没问题。” 商量好关婶子带着顾岛去了厨房,为了儿子这次婚事,关婶子也算豁出去了,买了不少好东西。有鱼、有猪、有鸡,都堆在厨房里。 看着如此丰富的食材,顾岛心中窃喜,这次总算够他发挥了。 “行,婶子我先做几道您尝尝。” 说着接过关婶子递过来的围裙,将袖口高高挽起,用皂角将手和胳膊细细洗净。他不知道,就他清洗这一步,已让关婶子心里默默认定了他。 准备好后,顾岛开始备菜。 在刚刚看过食材后,顾岛已在心里将菜单默默拟好了。他准备做四道菜,分别是清蒸鱼、时令蔬菜、土豆烧鸡和四喜丸子。 这四份菜有鱼有肉有鸡有菜,刚好让关婶子全方面感受下自己的厨艺。 想好后顾岛麻利的开始清洗食材,关婶子和关家大儿媳也进来帮忙。 顾岛索性将这些简单活都交给她俩,自己开始剁肉做四喜丸子。 做四喜丸子首选五花肉,最好是三分肥七分瘦的做出来最香。 碰巧关婶子准备的就是五花,肥瘦度也完全符合顾岛的要求。并且是农家自养猪,肉质别提多好了。 好厨子面对好食材总是不由得兴奋,顾岛看着这肉剁起来都浑身是劲,很快就将肉馅剁好了。 跟其他厨子不同的是,顾岛并没有将肉剁得很碎,反倒保留了一点颗粒感,这样做出来的丸子会更有嚼劲。 葱姜水倒入肉馅中,加入盐巴、白糖、鸡蛋和生粉。 其实还应该加入五香粉和一点味精提鲜,不过这里并没有,顾岛只好抓了点干虾米磨成粉代替。 等肉馅上劲,接着点火、倒油,准备下锅。 关婶子看着顾岛熟稔的动作心里十分满意,她之所以进来帮厨,也是为了当面探探顾岛的厨艺,现在看着心下倒是放心许多。 只是看着一锅的油,关婶子心疼得嘴角直抽抽,差点没一脚把顾岛从厨房里踢出去。 不过等丸子下锅后,关婶子心中的不满一下就没了。 太香了,过年她都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连一旁的关家大儿媳看着都嘴馋了,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油锅里。 终于把肉丸子炸好了,关婶子一口气还没喘完,就见顾岛又架起一口锅,舀了点刚刚炸丸子用的油,开始炒葱姜。还往里加了好些调料,由于动作太块,关婶子也没看清都是个啥。 不过没一会儿就闻到一股夺人的香味从那口锅里飘了出来,把关婶子和大儿媳妇香得都不知道该闻哪边了。 顾岛并不知道两人因为闻哪口锅纠结了起来,他正将炸好的丸子放入砂锅内,接着将炒好的料汁倒入其中。 随着料汁的注入,金黄的丸子霎时被染上了浓郁的酱色,看着诱人可口。 顾岛让关婶子把炉火弄小,叮嘱她一炷香后灭掉,自己转头去忙其他菜。 关婶子忙不迭地点头,用了她那么多的肉、油和调料,她肯定得盯紧了,一定不能让它煮坏了。 下一道顾岛做的是土豆炖鸡,这道菜说简单也简单,但说难也难。 简单是因为做法简易,鸡肉炒熟加水和土豆一炖即可。别说正经厨子了,乡下整日做饭的妇人对这道菜都是烂熟于心,做出来的味道也是不差的。 但难也难在此,正因为大家都会,所以想把味道做出彩,得下一番功夫。 为此顾岛专门研究过,想把土豆炖鸡做好,首先得食材好。鸡要吃有机玉米养大的乡下走地鸡,土豆要产自定西淀粉含量高的,这样煮出来才软糯。 其次调料也要把控好量,哪个放多少要精准到克。 顾岛大概瞅了一眼,关婶子准备的鸡不差,是农村吃蚯蚓养大的,肉质十分紧实。土豆更是农家天然化肥,也不赖,接下来就看如何调味了。 顾岛刀起刀落间将鸡剁成小块下入冷水内,加入一点黄酒先给鸡肉去腥。 用勺子将泡沫撇出,再煮片刻捞出投掷至冷水中紧实肉质。 接着烧锅下料炒糖色,等糖块完全融化后,将鸡肉顺着锅边倒入。只听刺啦一声响,鸡肉与热油激烈碰撞,表皮迅速变色蜷缩。 翻炒几下,每块鸡肉都裹上诱人的油亮光泽。 接着放入土豆块,半瓢水和一些大料任其炖煮即可。 炖鸡的工夫,要清蒸的鲤鱼也腌制得差不多了,顾岛与其放入锅内大火蒸制,随后开始调配料汁。 蒸鱼最后好不好吃,不仅在于鱼的新鲜度、蒸的火候以及时间,蒸鱼的料汁也格外重要。 一小碗底清水,加上一点酱油,一点干虾磨成的粉,一点黄酒、一点豆豉,一点姜蒜末和白糖。 调好顾岛先自己尝了一下,虽比起自己过去做的味道有些许差异,不过也非常美味。 没一会儿鱼就蒸好了,顾岛并未着急将鱼拿出,而是端起蒸笼放置灶台旁又焖了一会儿,目的是为了让蒸汽快速锁住鱼的鲜味。 一切荤菜准备完毕,顾岛开始做最后一道素菜——清炒时蔬。 清炒时蔬讲究的是一个清,看似用油炒的,却像用水煮得一般清爽可口。 但又比真正的水煮菜香味浓郁,有油脂的香气,但不喧宾夺主,主要还是蔬菜的爽口主导。 这就非常考验厨师的功力了,但对顾岛来讲却是小事一桩。 他将锅里的水倒干净,让关家大儿媳把锅烧热,等锅的温度上来后,这才倒油。 油热放入蒜末和一点小辣椒爆香,随后倒入完全空干水分的蔬菜不断翻炒。 蔬菜容易熟,没一会儿就迅速软了下来。这时就可以调味了,少许盐和胡椒粉,最后倒入点生粉水便可出锅。 关家大儿媳眼里有活,见菜好了迅速将炉火灭了,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顾岛这才将蒸鱼取出,倒入料汁和端着四喜丸子的关婶子一起出了厨房。 放好后又回去将土豆炖鸡舀出,这四道菜算是齐了。 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四盘菜,关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不太敢相信是顾岛做出来的。 这菜做得,光看着就比原先定的大厨强。 “四喜丸子、土豆炖鸡、清炒时蔬、清蒸鲤鱼。” 顾岛每介绍一个,关家人就吞咽一大口口水。后面顾岛还想再细细讲解一番,就看几人跟打仗似的疯抢了起来。 关家大儿媳起初还不敢跟公公婆婆抢菜吃,但见公婆可一点没跟她客气,再不夹就真的一点都没有了,于是也大着胆子抢了起来。 “这味道真不错。” “刚才在外面就馋死我了,可算吃上了。” 整整四盘菜,关婶子和关叔、关家大儿媳三个人愣是吃了一大半。 最后要不是关婶子还仅存点理智,不停说着给儿子留点,怕是三盘菜最后一滴都剩不了。 5、母鸡都偷 “顾岛,你这厨艺我看比你爹都强。” 关叔捂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全然没了刚刚恨不得把顾岛一脚踢出八米远的厌恶,看着顾岛的眼神比看着自己亲儿子都亲切。 “关叔爱吃就行。” 关叔嘿嘿直笑,“爱吃,爱吃得不行。” 随后赞扬地看着关婶子,整张脸仿佛都在说我媳妇真厉害。 关婶子接收到信息后腰板子都挺直了几分,觉得自己真是慧眼识珠,发现了顾岛这个宝贝。 “那可不,我的眼光不会错的。顾岛,这席面婶子就交给你来办了。你这会儿也别走了,就在婶子家吃,咱一块商量商量席面的事。” 顾岛忙答应,“可以呀,不过婶子我现在得回去一趟。我家里还有人,你看我吃过饭再来成不。” 关婶子立即想起顾岛前几天带回来个小夫郎的事情,忍不住调侃道:“这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就想家里的了。” 顾岛低下脑袋,没想到连关婶子都知道这事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关婶子一看就乐了,觉得顾岛变化还真是不小,都知道羞了。以前无论说多少句,脸色都不带变的。 “行行行,这点小事我有啥不答应的。” 说着起身从后院拎了两条鱼和一篮子菜出来,二话不说塞进顾岛手里,“这你拿着,这顿饭不能让你白忙活了。” “谢谢婶子。” 顾岛没跟关婶子客气直接接了,之前他出去做一顿私厨,少说上千,这两条鱼、一篮子菜他还是拿得起的。 回到家顾岛先将东西放进厨房,随后掀开药锅看了眼。发现药锅里只剩了些药渣,一旁的粥锅也空了,就知道柳婶子已经给景尧送过饭了,但顾岛还是不放心地进屋看了一眼。 刚推开门,景尧的目光就第一时间看了过来,看得顾岛的心都漏了一个节拍。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开口。 “我带回来一条鱼,你想怎么吃。” 说起吃景尧一下提了些精神,表情认真地思考起来。可惜选了半天也没选出来,只能扭头问顾岛。 “夫君想怎么吃?” 这声夫君又叫得顾岛脸涨红,整个心口都酥酥麻麻的。 “我怎么吃都行,你看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问完瞧景尧的脸色,好像有点什么都想吃的样子,不由一笑。 “不如我把鱼头剁下来炖汤,鱼身红烧了吃。”这样就能吃到两种口味了。 景尧眼睛一亮,“那就麻烦夫君了。” 顾岛:“不麻烦,不麻烦。” 最后怎么走到厨房的顾岛自己都不清楚,他站在灶台旁,使劲甩了两下脑袋,这才迫使自己平静了下来。 他拿起灶台上的鱼,去院中快速处理好。利落地将鱼头剁下,拿去厨房准备熬汤,这时柳婶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小岛,咋样啊,关婶子答应你了没有啊。” 柳婶几步走到厨房,看着比顾岛这个当事人都关心这事。 “答应了,关婶子让我吃完饭就去跟她商量席面呢。” 柳婶一听高兴得直拍手,“关家都是实在人,你去做席,钱一定不会少你的。而且这次来吃席的人不少,不光有咱村的,还有隔壁村的。万一大家吃着觉得好,以后肯定还会找你做席面的,你也不愁没钱赚了。” “那太好了,我就借婶子吉言了。” “放心好了,婶子说话一向准的。” 柳婶拍了拍顾岛肩膀,呵呵直笑。扭头瞅见顾岛在收拾鱼,又问,“你这是准备做饭呢?” 顾岛点头,“对了柳婶,关婶子给了我两条鱼,我正准备一会儿给你送一条呢,正好你来了。” 说着从院子水缸里捞出另一条鱼,用绳子穿好递给柳婶。 柳婶不愿接,“婶子不要,你跟小幺留着吃,好养伤。” “婶子你拿着吧。”顾岛不搭理柳婶,动作颇为强硬地将鱼塞到她手里,“这单生意可是婶子你介绍给我的,就当是我的谢礼了。而且婶子你这么照顾我,跟我娘一样,吃我条鱼怎么了。” 柳婶见顾岛竟然拿她跟自己娘比,只觉得眼眶发热,有些哽咽道。 “行,既然你给,那婶子就接着。中午也别做饭了,去婶子那吃吧。婶子做得多,你去我那先对付一口,吃完赶紧去关家,别让人家等久了。” 顾岛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婶子说的是,那我把我这条鱼也带上,加个餐。” 顾岛把案板上已经剁好的鱼也塞给柳婶让她先拿过去,自己进屋跟景尧说了声这才离开。 到柳家时柳叔跟柳大哥还在地里没回来,柳二哥在镇上做活,中午都不回来吃。家里就只有柳婶子、柳大嫂、柳二嫂和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都比较惧怕顾岛,见他进来都怯生生地躲在自己娘身后。只是隔一会儿伸出个脑袋好奇地瞅他一眼,但又很快缩回去。 搞得顾岛想给几个孩子打声招呼都不好打,只能跟柳大嫂和柳二嫂简单问了声好。 柳大嫂还好,虽称不上热络,但好歹搭理了顾岛一下。 但柳二嫂对顾岛的态度就颇为冷淡了,眼里还夹杂着明晃晃的厌烦和嫌弃。 这是跟自己有过节? 顾岛正想开口问两句,就被柳婶拽进了厨房。 “小岛,你准备怎么做跟我说,我给你打下手。” 顾岛看着锅灶,只能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了下去,“婶子,家里有豆腐吗,我想做个鱼头炖豆腐。如果没有……” 顾岛刚想说没有就算了,就看柳婶解下围裙,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顾岛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开始处理食材。 他抬手利落地将另一条鱼的鱼头剁下,两条鱼身被他倒了点黄酒腌制起来,准备红烧。 正忙活着,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咒骂。 “怎么好意思空着手来人家家里吃饭的,真是没皮没脸。还要吃豆腐,还点上菜了。” 虽未点名道姓,但顾岛怎么听,都觉得好像是在骂他,不由得停下动作朝外望去。 就见柳二嫂抓着个扫把,一边扫地,一边对着厨房的方向骂骂咧咧的,见他看过来更是骂得更凶了。 “要我都不好意思来,要不说人跟人不一样呢,你说是不嫂子。” 柳大嫂瞅了眼已经听到的顾岛,哪里敢搭话。 她赶忙过去扯了扯柳二嫂的袖子,想说什么,却被柳二嫂一把甩开。 柳二嫂一看嫂子这窝囊样就来气,这顾岛没事就来家里蹭吃蹭喝。家里粮食本就不多,孩子们都不敢吃饱,凭啥给他吃。 何况顾岛还…… 想到这柳二嫂心里就委屈,她忍着泪水,还想再骂上两句出出气,就见顾岛拿着两条鱼走了出来。 “二嫂,我没空手来,这两条鱼就是我带来的。” 柳二嫂:…… 她看向柳大嫂,柳大嫂着急道。 “是,娘说了,带了两条鱼。我刚想说,你就给我甩一边了。”眼神还带点埋怨。 柳二嫂一噎,她咋没听到呢。眼泪憋在眼眶里,现在是掉也不是、回也不是。尴尬地想说点什么,又听顾岛道。 “二嫂,要是我以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先给你道个歉。我前段时间撞着脑袋失忆了,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以前的错误。我立志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顾岛眼神诚恳,一下给柳二嫂整得不好意思起来。她左顾右盼,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柳大嫂见此上前一步,在两人中间缓和道。 “原来这是被砸了呀,顾岛你没去看看。” 顾岛抬手摸了摸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看了,没什么大事,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那这失忆的事……” 顾岛摇摇头,“这个说不准,说不定慢慢就想起来了。” 顾岛虽这样说,但他感觉,自己怕是没办法获得原身的记忆了。 柳大嫂叹口气,还安慰顾岛。 “想不起来就算了,咱就当重新开始,没啥不好的。” 顾岛笑着点头,“听嫂子的。” 柳大嫂腼腆一笑,心想这失忆还挺好,人都变得礼貌懂事了不少。 那头柳二嫂却不这么想,只觉得顾岛就是在诓她。 “你说失忆就失忆了,失忆了就能不赔我那只大母鸡,你想得美。”骂完气冲冲地回了房,撒气般把门摔得发出“梆”一声响。 柳大嫂一会儿瞅瞅紧闭的木门,一会儿瞅瞅面色不详的顾岛,冷汗差点没下来。生怕顾岛又犯了浑,在家里闹起来。 “顾小弟,你…你二嫂就那个性子,你别跟她计较。” 顾岛问柳大嫂,“二嫂刚才说的大母鸡是怎么回事。” 柳大嫂擦擦额上的冷汗,忐忑道:“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淑芬刚嫁过来,为回门专门花了几十文买了只老母鸡。结果就在家放了一晚上,就让……让你给偷了吃了。” 当时气得柳二嫂在顾家门口大骂,可鸡都吃了,顾岛又没钱赔。最后还是柳婶子出钱,让柳二嫂买了些红糖、糕点带了回去。 可红糖、糕点再好,到底比不上能下蛋的老母鸡。为此柳二嫂受了娘家姐妹不少奚落,气得将近一年都没回娘家,不过这话柳大嫂就不准备跟顾岛说了。 她不说顾岛也猜得出来,少不得脸上没光,因此就怨上了原身。 不过这原身也真是,八辈子没吃过鸡似的。偷什么不好偷人家回门的东西,顾岛都替他臊得慌。 “大嫂,估计二嫂现在也不想看见我,你帮我跟她告个罪。那只鸡我肯定赔她,让她给我点时间。” 柳大嫂也不知信没信,反正嘴上答应了下来,还去了柳二嫂的房间。 柳大嫂走后,顾岛就回了厨房。想着等做席面赚到钱了,先给小尧把吃的药一买,剩的多的话就给柳二嫂买只大母鸡。 正想着柳婶拿着豆腐走了进来,柳婶性子粗,并未察觉到小院气氛的不对劲,还兴冲冲问顾岛饭做的怎么样了。 顾岛回道马上好,手下立即加快了动作。 鱼头豆腐汤做法简单,先将剁下的鱼头放入锅内煎至微黄。微微煎过的鱼头散发着淡淡的焦香,还未做好已经让人口水不自觉开始分泌。 找一砂锅,将煎好的鱼头连同姜片、清水一起倒入,小火任其炖煮即可。 炉火和时间会赋予它最本真的鲜美! 要做红烧鱼,将腌制好的鱼身放入锅中煎至两面金黄,相比于刚刚的煎鱼头,这次的鱼身煎得时间更久、火力更大,鱼皮表面被煎得金黄酥脆。 接着倒入提前调配好的料汁,微凉的料汁与火热的煎鱼碰撞在一起,很快将鱼身染成诱人的酱色。 不一会儿,刚刚还酥脆的鱼皮,就在酱料的炖煮下变得软嫩可口。 顾岛顺势将煎鱼翻了个面,并用铲子将一旁的料汁不断浇在鱼皮上,以此让鱼肉更入味。 眼看着每一寸鱼肉都被浓郁粘稠的酱汁裹满,这道红烧鱼便是做好了。 顾岛小心将鱼弄出,又在鱼身上撒下一些葱花点缀,给原本酱色的红烧鱼又添了一分色彩。 一份鱼头豆腐汤、一份红烧鱼,外加柳婶子早已做好的野菜饼子,一盘炒白菜和小咸菜,这就开饭了。 菜刚端上桌,柳家孩子就迅速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直瞅中间的红烧鱼,差点没把口水流桌子上。 柳二嫂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这次倒是没再用愤愤的眼神瞪着顾岛,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 尽管如此,顾岛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两份饭回了自己家。 到家时就见景尧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好像等了许久的样子,让顾岛心里暖呼呼的。 6、开席 两人吃过饭顾岛将碗筷收拾好就去了关婶子家,新郎关洪此时也在家中,瞧见顾岛来了还激动地起身迎接。 他一回来她娘就兴奋地把顾岛来家里试菜的事说了,还给他尝了顾岛做的饭菜。虽然有些凉了,但味道是极好的,比他在县城吃得都香。 一想到这么美味的饭菜要出现在自己的喜宴上,关洪心中就一片火热,看顾岛的眼神自然也亲近了不少。 “顾小弟,你来了。” 一听称呼,顾岛便知眼前这人肯定是这次婚宴的主人公——关二哥了,当即热情回应。 “关二哥,你回来了。” “是是,这次麻烦顾小弟了,快进来坐。” 关洪引着顾岛进了屋内,此时关叔和关婶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见顾岛进来,都迅速起身,倒是让顾岛有些受宠若惊。 “关叔、关婶,咱坐。” “诶诶,都坐,都坐。” “关叔,咱这个席面都准备哪些菜色,定好了吗。” 一落座,顾岛马不停蹄问起了正事儿。 “定好了,早就定好了。”关叔朝小儿子关洪递了个眼色,关洪立即从衣襟里掏出早已拟好的菜单递了过去。 顾岛细细瞧了一遍,发现都是些简易的家常菜,没有他不拿手的,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关二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这场席面做得好好的。对了,咱准备办多少桌。” 关洪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他连忙看向自己娘。 关婶子往前坐了坐,“我大概算了算两边亲戚,加上相熟的村里人得有个7桌的样子,一桌坐8个人。” “那一桌上十个菜行不,十是个双数,吉利。” 关婶子喜不自胜,“我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喜宴的帮工和其他杂事,顾岛便告辞了。 转眼几天过去,到了关洪大喜的日子。 作为主厨,天刚微微亮,顾岛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先给自己和景尧煮了一大锅红薯稀饭,外加热了几个杂面馒头,吃后这才往关家去。 到时院子已一片热闹,妇人的调笑声,男人吆喝着搬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把顾岛刚起床的倦意都驱散了许多。 他走进院子,还没出声,关婶子就眼尖看到了他,一把将他拉进厨房。 “来,锅里有热饼子,快去拿几个,吃饱了再说。” 顾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表示自己吃过了,问关婶子,“人都到了吗?” 问的自然是帮厨了。 “到了到了,都是咱村的勤快人,你就放心好了。” 说着放下锅盖带着顾岛去了后院,此时后院早已搭好了灶炉,一应厨具俱全。 几个来帮忙的婶子已经忙活了起来,择菜的择菜、杀鱼的杀鱼,干得热火朝天,顾岛还瞧见了柳婶子的身影。 “来小岛,柳婶子我就不介绍了,你俩关系比我熟。我就给你介绍下剩下这些人,这是你王婶、刘婶。还有刘婶她大儿媳,你叫声刘嫂子就行。” 顾岛一一叫了人,几位婶子倒是笑着应了,就是表情有些怪异。 顾岛并未在意,见旁边还有几只鸡还没处理,冲关婶子点点头,拎着就去了前面水井。 他人走后,后院立即炸开了锅。几位婶子团团将关婶子围住,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老关家的,你说的大厨就是顾家那小子呀,你说你怎么想的。” “就是的,那顾家小子是谁呀。你请他来给你坐席,你莫不是想不开了。” 关婶子还没开口,柳婶子先听不下去了。 “小岛怎么了,他的厨艺你们又没见识过,咋就知道不行呢。要是真不行,关家能把他请来。” 关婶子也跟着解释:“几位嫂嫂不了解顾岛的厨艺还不了解我吗,这可是我儿子的大喜日子,我能糊弄。我可是亲口尝过顾岛厨艺的,确实不错,我觉得比他爹都强。” 几位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十个不信。 顾岛他爹是谁,那是他们村出了名的厉害人物,靠着一手厨艺,能把饭馆开到县城去,是他们村头一个。 顾岛整天就知道吃喝赌的,还能有一手比他爹还强的厨艺。 若真的有,当初他家那饭馆,也不能这么没喽。 不过到底是老关家的婚宴,她们只是来帮厨的,心里头再不信,也得听主人家的,既然老关家的说行那就行吧。 几人敷衍地笑了两声,就一哄而散各自去忙活了。 但等关婶子和柳婶子去一旁收拾菜后,王婶子当即拉着盆,凑到刘婶子旁边小声嘀咕起来。 “你说这老关家的,怕不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刘婶子:“我看像,这顾家小子要真有她说的那么厉害,能窝在村里接大席,肯定不知使了什么伎俩骗人钱呢。” “就是,我看他一会儿能做出个啥来。” 两人说着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这时就见顾岛拎着处理好的鸡走了进来。 两人相视一笑,极为默契地端着自己洗菜的盆往做饭的案板前挪了挪。刘婶子还不忘把自家大儿媳妇拉上,准备一块瞧热闹。 几人刚站定,就见顾岛拎出一只鸡,手起刀落间几下就剁好了。剁鸡的动作十分利落、好看,一看就是老手了。 不过两位婶子依旧不屑一顾,她们可都是做了几十年饭的人了,剁只鸡在她们这里还算不上什么。 只有刘家大儿媳心中暗暗钦佩,因只有她注意到顾岛把每块鸡肉都剁得大小极为均匀,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接着她就看顾岛烧水、下鸡、倒黄酒,刘家大儿媳知道,这是为给鸡肉去腥提鲜。 她之前给别的大厨帮忙时,人家也是这么做的。她还偷偷回去试过,这样做出来的鸡肉确实比之前做的好吃。但后来自家男人嫌弃费酒,就没再让她放过。 她看顾岛也是这样的做法,心中隐隐信了关婶子的说法,这顾家小子别看平日里不着调,怕是真跟他爹正儿八经学过,就是不知道厨艺究竟能达到他爹的几成。 她正想着,突闻一股香气窜进到她的鼻腔。那是一股极其霸道的香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她的味蕾,让她不由得朝香气的尽头望去。 隔着雾蒙蒙的白烟,她看到鸡肉在顾岛的锅铲下听话地上下翻滚,那香味随着顾岛轻盈的动作也更为浓郁地扑面而来。 刘家大儿媳不由得又往前凑了凑,不只是想贪婪地闻得更多一些。更想看看顾岛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怎能炒得这么香。 可真的凑过去一瞧,却只见着些寻常的葱姜蒜,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这股香味究竟是从哪来的。 刘家大儿媳疑惑地看向顾岛,却瞧见她娘和王婶子已经满脸惊奇地站到顾岛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诶呀,顾家小子,你这鸡是咋做的,咋那香。” “就是的,我就没闻过这么香的鸡呢。” 两位婶子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对顾岛的质疑,现在满心满眼里只剩下对顾岛高超厨艺的敬仰以及对美食的渴望了。 顾岛笑笑,也没藏私,给两位婶子分享起了自己的炒鸡小技巧。 “炒鸡要注意火候,刚下锅时火要大,把鸡肉的香味逼出来。还有鸡肉的大小也要尽量切得一致,这样才能保证每块鸡肉火力均匀,不会有的都炒柴了,有些还带着生气。” 说话间关婶子也带着柳婶子凑了上来,关婶子是吃过顾岛的土豆炖鸡的,味道那是相当的好。 要不是她看着顾岛做的,她都不敢相信这是顾岛能做出来的味道。 这会儿看着顾岛传授炒鸡小技巧,关婶子赶紧拉着柳婶子围了上来。 不为别的,哪怕学上一点,她以后做饭也能好吃不少呀。 可听完后她觉得自己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出顾岛那个味了,就光说把鸡肉剁得大小一致这一点她就办不到。 她这人性子急,要她慢悠悠在厨房比着大小剁鸡,能给她累死。 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回去接着忙活时,顾岛却把她叫住了。 “婶子,你尝下这个肉味道咋样。” 说话间,锅内的鸡肉已经熟了,每块肉都瞧着鲜嫩诱人。 顾岛夹起一块鸡肉,递到关婶子手上。 一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这块鸡肉,移到了关婶子身上。 只见她轻轻张开嘴,也不嫌烫直接将还在冒着热气的鸡肉塞进嘴中。 那是一块鸡腿肉,入嘴十分有弹性。 虽还没放什么调料,但热锅时的葱姜蒜等已经为鸡肉增添了一抹香气。再配上鸡肉本身的香味,哪怕没有任何调味的额外加成,依旧让人沉醉其中。 “好吃。”一块鸡肉刚咽下,关婶子就迫不及待点评。 她甚至觉得比上次顾岛在她家试菜时做的那道炒鸡还要美味。 顾岛笑笑,解释了自己在炒鸡前,用盐水稍微浸泡了下。 这样做出来的鸡肉更为鲜嫩不说,也能更好的将鸡肉中的水分锁在里面。 “婶子们要不要也尝尝。” 几位婶子正专注地盯着锅里的鸡肉呢,哪里会听顾岛说什么,还是刘家大儿媳最先反应过来。 不过这里除了顾岛外她辈分最小,不好直接说要,只得赶紧拽了自家婆婆两下。 可刘婶子此时还哪里顾得上自家儿媳妇,恨不得把这锅鸡肉,全盯进自己肚子里。 直到儿媳妇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可以尝,她这才反应过来。 她习惯性地手一挥,“诶呀,不尝了不尝了,这多不好意思呀。” 等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后,刘婶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说的这是什么话哟,好不容易能尝一口,她怎么就硬生生给推回去了呢。 刘婶子心中悔恨万分,正准备厚着老脸向顾岛再讨要一口时,一块鸡肉被递到了她面前。 她呆愣愣地接过,像是有人跟她抢一般快速塞进嘴里。 刚一入嘴,她就想夸赞好吃。但又怕嘴里的肉掉出来,只得捂着嘴,拼命冲顾岛点头,以此表达自己的肯定和赞赏。 王婶子和刘家大儿媳也一样,两人的吃相也没比她好到哪去。王婶子更是将肉像糖块一样含在嘴里,都舍不得咽。 唯独柳婶子稍好些,毕竟顾岛的厨艺她是知道的,也是吃过的,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虽然在吃到炒鸡那一刻还是被小小惊艳了一下,但为了显得自己与众不同,还是努力装出了一副早就吃过了的模样,让众婶子看着心头格外艳羡。 品尝完鸡肉,婶子们就回去接着忙活了。 只是这次看顾岛的眼神那是彻彻底底地变了,再也没了刚刚的怀疑和鄙视,全是纯粹的崇拜与敬佩。 顾岛切菜,她们夸刀工; 顾岛蒸鱼,她们夸会火候; 顾岛拌凉菜,她们夸动作利落,会调味。 整得顾岛十分不好意思,只能每道菜做完,都让婶子们挨个尝个味。 转眼几个时辰过去,天彻底大亮,顾岛的宴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一份份凉菜被整齐地摆在盘中,上面还撒了香葱段点缀。 鸡肉也已和土豆炖上,此时正在大锅里咕咚咚冒着咸香的小泡。 蒸鱼在锅中温着,随时说声开席就能立即端出倒上早已调配好的料汁。 这时,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洪亮的“新娘子来喽”。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一同随风飘进后院,炸得顾岛不由得捂起耳朵。 接着是嘹亮的一拜高堂,二拜天地…… “开席喽!” 这声开席很快将顾岛和几位婶子从刚刚的欢闹中拉回,几人也顾不上继续听热闹了,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上菜。 第一道菜名叫福喜临门,其实就是一道凉拌杂蔬。 为了映衬这个喜庆的名字,顾岛特意给里面加了许多红萝卜丝,瞧着格外有食欲。 第二道菜名叫金玉满堂,又名炸花生米。 每粒花生米都被顾岛炸得色泽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咬上一口,“咔滋”一声,咸香适中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回味无穷。 第三道是清炒时蔬,顾岛给它起名翠柳啼红,预示着两位新人美好的未来。 接下来的蒸鱼、炖鸡等,顾岛无一例外都取了个吉庆的名字。 他起得高兴,就是可怜了上菜的婶子,生怕报错了菜名,惹得哄堂大笑。 7、炖鸡 前院关叔关婶正满脸笑容地招呼马村长一家吃菜,关婶子知道自家条件不如马村长家,要不是自家求爷爷搞奶奶给儿子在镇上找了个学徒的活干,马村长说什么都不会叫闺女嫁到他们关家的。 也是为了替儿子争口气,关婶子这才将酒席办得如此丰盛。有鱼有鸡的,关婶子敢说这十里八乡都没人敢这么办。 “亲家,来动筷,快尝尝。这可是我专门请来的厨子,以前在镇上开饭馆的,手艺那叫个好。” 顾岛以前跟他爹确实在镇上开饭馆,虽然顾岛不做饭,但他爹做不也一样,关婶子觉得自己这么说没毛病。 马村长一听从镇上专门请的,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也没用关婶子多劝,自己拿起筷子就尝了起来。 他先尝的是翠柳啼红,也就是清炒菠菜。 马村长年轻时因家贫没读过什么书,由此格外尊崇读书人,所以一听这菜的名字就不由得喜欢,自然先品尝它了。 菠菜是这个时节最常见的蔬菜,家家户户每逢饭时都会炒上一盘,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面前的这份炒菠菜,却跟家中常炒的有很大不同。 菠菜的颜色呈现出鲜绿的色泽,叶片舒展,被整齐地码在盘中。中间还点缀着些许蒜片和辣椒丝,为其增添了几分色彩。 马村长夹起一筷放进嘴里,只觉口中的菠菜口感鲜嫩,带着淡淡的清香。咀嚼间还能感受到属于菠菜最原始的自然甘甜,让人沉醉期间。 “好吃。”一筷菠菜下肚,马村长不由得发出赞叹声。 见其满意,关婶也高兴,心里对顾岛更是感激。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来,再尝尝别的。不是我吹,我这回请的厨子,就没有做得不好吃的。” 马村点点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期待。 其他小辈见他动了筷子,也跟着迫不及待地夹起菜来。 刚刚还在拜堂时,他们就闻见后院的香味了。若不是怕爷爷责骂,早就冲过去讨要了。 现在爷爷都动了筷子,他们自然等不了一点,纷纷开始大快朵颐。 鸡肉一块,土豆一块,菠菜一嘴,鱼肉一筷,吃得满嘴流油。眼前除了这几盘菜,再无别的了。 其他桌更是如此,无数双筷子在盘中交错打架。大家谁也不让谁,一筷子接一筷子,生怕晚了一秒菜就没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菜往往刚一上桌,就会被人快速夹光。就连盘中剩的那点菜汤,都要被孩子拿着饼子沾着吃了。 吃过的盘子简直比洗过的还干净,让上菜的大娘差点以为自己上错了盘子。 酒足饭饱后,各个吃得红光满面的宾客不由得开始讨论起了这场喜宴。 好吃,大家心中就只有这一个词。 村里人没什么文化,只知道比他们以往吃过的任何饭菜都好吃。 明明都是些村里常见的食材,但最后做出来的味道就是比他们强百倍。 而且菜的名字也很好听,一听就喜庆。不愧是镇上请来的厨子,就是不一般。 有人好奇问上菜的刘婶子,是镇上哪家酒楼的厨子,做一桌席面大概要多钱。 要是不太贵,等以后攒攒钱,看能不能给自家孩子整上几桌,也热闹热闹。 刘婶子支支吾吾,左顾右盼就是说不上来。 这让她怎么说,关家都说是镇上的了,她要说是村里的顾岛,这不是砸主人家台子嘛。 以后谁家有个什么事,哪会叫她来帮厨呢。 想到这刘婶子当即把嘴巴闭得紧紧的,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进了后院。 刘婶子的举动惹得众人更是议论纷纷,好奇这是哪家酒楼的厨子,竟如此神秘。 而大家口中那位神秘的主厨,此时已经回到家中,跟小夫郎吃起了午餐。 就在刚刚,关叔欢喜地跑到后院,提前将做席的钱给顾岛结清了。沉甸甸的280文,还额外给顾岛装了好些剩下的饭菜。顾岛也没客气,全都兜了回来。 回去后就一一摆在小桌上,和景尧两人好好吃了一顿。 把两人吃得直打饱嗝,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 有了钱,顾岛就计划着进城了。 一是得给家里添点米粮,二来小夫郎的药也要吃完了,得赶紧续上。 为此专门去跟柳婶子打听了下县城的情况,当然欠柳婶子那点药钱也是直接给了。 从柳婶子口中顾岛得知,原来他生活的这个地方叫清南镇柳村。之所以得此名,都是因为村里姓柳的人家多。 他们柳村算是附近几个村子里较为富裕的了,因离镇子最近,步行过去只要一刻钟,村里人平日里去镇上买卖个东西、打打零工都十分方便。 村里还有不怕苦的年轻人,做着去镇上进货,挑着担子到附近几个村子售卖的生意,也十分赚钱。 不过若是不愿走着去,村里也有人每日赶牛车在镇上和各个村子间来往,一人只需一个铜板。 打听好情况后,顾岛第二日就坐着牛车去了县城。 牛车摇摇晃晃了一盏茶工夫就到了传说中的清南镇,一进城门,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就从顾岛脚下延展开来。 路两边卖吃食的和卖杂货绢花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许多小儿在其间嬉笑打闹,十分热闹。 但顾岛并未过多停留,一下车就径直朝医馆而去。 那医馆名叫云和堂,只有云大夫一人坐镇,外加两个小药童。 顾岛到时医馆的人并不多,正好合了他的意。他走到云大夫面前,将上次云大夫开的方子递了过去。 “大夫,我来买点药。” 云大夫抬头看去,见是顾岛,一下黑了脸。 虽不至于将顾岛赶出去,但将顾岛递过去的药方却是上上下下看得格外仔细,好像生怕顾岛乱改方子,趁机从他这买什么不好的东西回去祸害人。 顾岛那叫个尴尬,在云大夫面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总算等云大夫看完把方子交给药童了,他便想跟着药童一起去拿药。却见药童扭身进了后院,他只能又坐了回来。 “夫郎近日可有好转?” 云川还记得那是个很俊俏的后生,可惜命不好,跟了这样一个人。 “好转了些。” 顾岛将景尧的情况细细跟云大夫说了一遍,连景尧平日饭量多少,爱吃什么口味的饭菜都不忘提一嘴,生怕漏了哪点让大夫看不出景尧的情况。 他说得这番详细,倒是让云川有些微微讶异。 “你倒是观察得仔细,看着像是个疼夫郎的,怎么会给人喂那种药。”说话时的眼神,都是说不出的鄙夷。 顾岛那叫个委屈,喂药的可不是他,是原主。 “大夫,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那种糊涂事了,再犯我就天打雷劈。” 云川见顾岛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脸色倒是好看了些。 “两人能结为夫妻不容易,你夫郎身体本就不好,你更得多加注意。对了,这段时间千万不能行床上之事,对你夫郎有益无害。” 见云大夫将自己形容的好像那饥不择食的色鬼一样,顾岛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来。 “知道了大夫,我肯定不会乱来的。” 云川这才满意点头,还想再叮咛顾岛几句,药童拿着几服药走了出来。顾岛连忙接过,火速掏了钱,逃似的离开。 离开医馆后,顾岛又去了趟粮行。买了两斗精米和两斗白面,共花费120文。 粮行隔壁就是镇上独一家的糟坊,相当于后世的杂货店,售卖些日常用的油盐酱醋等基调料。 顾岛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态度,也进去转了一圈,最后被店内的大酱吸引。 那大酱是用黄豆腌制的,色泽棕黄,质地浓稠,不用凑太近些都能闻见那独特的发酵风味,一看就是好东西。 顾岛哪里忍得住,当即买了一小罐,还让小二打了一斤菜籽油。 这一通采购完,顾岛可怜巴巴地就剩了60文。这六十文顾岛说什么也不敢再动了,只想把钱留着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只临走时匆匆在鸡肆买了只大母鸡。 回去依旧坐的是牛车,日头高高悬在头顶,催促地头劳作的农人快快归家。 大家顶着红日,拍拍衣衫上的土,扛着农具边闲聊边往家走。到家时妇人们早已准备好饭菜,就等着家里的男人和孩子们回家便可开饭。可惜本该是大快朵颐的时候,大家围坐在饭桌旁却都没什么食欲。 饭桌上摆着的都是平日里吃惯了的菜色,甚至因为今年收成好,炒菜还多放了半勺油,可柳村的村民们却有些食不知味。 只因满脑子都是自己前个在关家吃的那顿喜宴,那菜色、那口味,真真是好。 不光是那肉菜做得好,就连他们平日里早已吃腻了的炒菠菜,都格外得香。 村里人没什么见识,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好吃得难忘,让人晚上躺在床上,嘴里都在咂摸那个味。 村中头村长柳平家一样如此,尤其是大孙子柳睿才,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撒泼打滚闹着要吃上次喜宴里的土豆炖鸡呢,不给就不吃饭。 柳婆子千哄万哄,嘴皮子都快说烂了,都没把孙子的眼泪止住。看孙子哭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急得满头大汗。 “乖宝,这炖鸡奶奶不是给你做了吗,一样好吃。” 不说还好,一说柳睿才哭得更凶了。 “那才不是炖鸡,我要吃炖鸡,炖…嗝……鸡。” 说着还打了个哭嗝,给柳婆子心疼得不得了。 看着桌上自己才做的炖鸡,这次还多放了两勺猪油,家里人都没得份,专给她乖孙做的,怎么就不好吃了。 她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家老头子,想问问他自己这鸡到底差哪了,没成想自家老头子也失望地摇摇头。 “确实不是那个味。” 柳婆子懵了,这炖鸡有这么好吃吗? 说来也是不巧,关家喜宴那天她娘家兄弟有点事,她就回去了一一趟,正好错过了吃席。 不过她柳婆子活了一辈子了,什么席面没吃过,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见她乖孙自回来后,一直念叨那场喜宴上的炖鸡,就连她家老头子都说好吃。 柳婆子不由得起了点胜负欲,不就是个炖鸡嘛,她又不是不会做。 想她柳婆子年轻时可是在镇上员外家当过丫鬟的,也是学了那么几手。当即进了厨房,踢里哐啦给乖孙炒了一盘。 自信满满地端出来后,乖孙不干了,哭着闹着说不是那个炖鸡,让柳婆子前所未有的挫败。 她有些无力拍着自家乖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听自家老头子发了话。 “行了,别哭了。起来把饭一吃,等会儿我带你去吃炖鸡。” 哭声戛然而止,柳睿才抬起小脑袋,泪眼蒙蒙地看着爷爷。 柳平本来被哭得有些烦了,但看着自家孙子抽红的鼻头和期盼的双眼,气一下消了,语气也跟着软和了不少。 “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快起来把饭吃了。” 柳睿才一听麻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小手,端起饭碗哐哐吃了起来,好似刚刚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是别人一般。 这举动把柳平逗得一乐,正高兴着,就听儿媳在一旁忧心忡忡道。 “爹,我听村里人说,关家请的那是镇上的厨子,这也……” 这也太贵了吧。 剩下的话张如妹不敢再说,柳家虽是村长,但家中都靠在镇上做掌柜的丈夫柳福,日子这才过得比村里其他人好些。 可即便如此,也是不敢随意去镇上的酒楼吃饭的。更何况,张如妹还准备年后把柳睿才送去镇上读书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哪敢乱花。 柳平哪里不知道贵,但谁让他家乖孙爱吃呢。 他家三代单传,就要了这一个大孙子,可不得当珍宝般捧着。连名字,都是专门去镇上找秀才老爷起的。 哪能让一个炖鸡,把大孙子饿着。 柳平不耐地摆摆手,制止住了儿媳接下来的话。 心想着就算再贵,他老头子今也豁出了。 8、扬州炒饭 顾岛到家时,景尧已经饿得嗷嗷待哺了。 早上他只吃了顾岛给他留的粥和一盘拍黄瓜。虽柳婶子特意送来一盘炒白菜和两个杂面野菜饼子,但景尧就是有些吃不下去。 倒也不是他嫌弃,实在是如今的胃口已经被顾岛养刁了,除了他做的饭,别的他都毫无兴趣。那杂面饼子他就吃了一口就放到了一旁,导致现在饿得嗷嗷叫,就盼着顾岛回来呢。 总算在晌午看到顾岛的身影,尤其是在看到顾岛带回来一只大肥鸡后,更是兴奋得攥紧了被角。 “夫君,今天咱们吃鸡吗。” 顾岛将鸡绑在柴火旁,“这是我赔给柳二嫂的母鸡,小尧想吃我下次给你买。” 一听是别人的,景尧肉眼可见的嘴角耷拉了下来。顾岛特别特别喜欢他露出这种小表情,很像他之前喂养的一条小流浪狗,可可爱爱的。 “不过今天有鱼吃。” 一说鱼,景尧刚刚的不悦一扫而光,双眼霎时亮了起来。 顾岛只觉得更像了。 “怎么吃?” 上次是鱼汤、红烧,这次不如糖醋或者清蒸,景尧正纠结着,就听顾岛说了句鱼丸。 “鱼丸?这是什么?” “就是将鱼肉打成肉糜捏成丸子,炖汤特别好喝,很鲜嫩。” 景尧咽了口口水,“好呀,都听夫君的。” 顾岛笑着走到墙角的水缸里,将自己昨个在村后头河里抓到的两条草鱼拿出来。 刀背狠狠一拍,两条鱼霎时没了气息。 去鳞、挖内脏、去腥线,两条鱼在顾岛手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料理了个干净。 拿着收拾好的鱼去了厨房,将刀磨利索后,取出鱼骨和鱼皮。再将鱼背部呈红色的鱼肉切掉,这样做出来的鱼丸才不腥。 剩下的鱼肉被顾岛切成整齐的小块,浸泡几分钟洗去血水,再剁成肉泥。 随后往里加入少量葱姜水、一点盐和淀粉,手下快速朝一个方向搅拌。直到感觉手中的肉泥渐渐上了劲,抬手手背上的鱼肉也不会迅速滑落这才停手。 肉泥只要做好,接下来就好办了。 顾岛像炸丸子一般,将肉泥在虎口捏成一个又一个小白玉丸子,下入早已煮得温热的水中。 这煮丸子的水温也极有讲究,必须保持水热,但又在不沸腾的状态下。 这就需要顾岛一边捏丸子,一边时不时往沸腾的锅中倒入一点凉水,好让水温一直保持在适宜的温度。 等鱼丸全都漂浮在水面上,如同一颗颗雪白的珍珠般便可捞出。投掷冷水中继续浸泡,使丸子更加弹牙并富有嚼劲。 趁着泡鱼丸的工夫,顾岛拿出昨日剩的米饭,准备炒份扬州炒饭。 隔夜的米饭最适合用来烹饪蛋炒饭,因为这样的米水分少,容易炒出粒粒分明的效果。 热锅倒油,先将鸡蛋炒散。 顾岛更喜欢嫩鸡蛋,所以在鸡蛋炒得刚刚成型后就捞出备用。 接着往锅中倒入配菜,厨房菜不多,顾岛便只放了些极有营养的萝卜丁、清爽解腻的黄瓜丁和上次没用完的虾米。 去掉生气后,往里倒入剩米饭,手下快速翻炒起来。 不一会儿米饭就与配菜互相融合,但又互不粘连。再加入鸡蛋后,更是为米饭添了一抹诱人的光泽,瞧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顾岛用小勺舀起一块尝了尝,只觉米饭入口松散绵软,不仅有鸡蛋的软嫩,更有蔬菜丁的清爽。 他满意地点点头,将炒米饭尽数舀出,放在还温热的灶边。 后又将浸泡好、已极具弹性的鱼丸捞出,在砂锅内加入青菜煮了锅鲜美的青菜鱼丸汤。 顾岛将米饭和汤端入房内,就见景尧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饭,见他进来后,更是迫不及待地下了床,一副饿坏了的模样。 顾岛笑着放下碗筷,给景尧舀了一大碗炒米饭,鱼丸汤也是舀了满满一碗。 景尧接过碗筷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一口炒饭塞进嘴里,瞬间整个人都活了。 在来一口鲜嫩的鱼丸汤,更是吃得浑身上下服帖得不行,只觉人生只要这两样东西即可。 吃到最后,一大盆炒米饭硬是被景尧一个人吃下去三分之二。鱼丸汤也是喝了不少,顾岛都怕把景尧肚子撑坏了,不由得一脸担忧地瞧着他。 “小尧,你吃这么多,真的没事吗?” 景尧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几个空盘,也意识到出问题了。 自己现在可是个病弱小夫郎,谁家小夫郎一顿饭两大碗呀。当即轻咳一声,掩饰道。 “这是夫君专门为我做的,一时没忍住就……” 顾岛:…… 原来小夫郎竟爱他至此。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喜欢,让顾岛这个小处/男有些难掩激动。 他往景尧身边凑了凑,温声道:“不用这样,吃太多胃会不舒服。你以后想吃就给我说,我都会做给你。” 景尧一脸感动,“夫君对我真好。” 两人正温存着,顾岛还想趁着这暧昧的小氛围,牵牵小夫郎的小手,就被一阵拍门声无情地打断了。 “小岛,小岛在家不。” 顾岛被这声吓得差点跳起来,他伸脖子朝门外望去,见是关婶子带着关二哥、关嫂子来了。几人均一脸喜庆,看着顾岛嘴角更是快咧到耳朵根儿去。 “顾岛呀,看看婶子给你带了什么。” 小院的门没关,关婶子敲了两下就带着儿子儿媳径直走了进来。景尧都没来得及避开,直接与几人打了个照面。 关婶子看着景尧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热情地走到景尧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 顾岛看着自己都没来得及牵下的小手,就这样被关婶子自然地握住时,心中那叫个怅然。 “这就是你夫郎,长得真好看呀。家是哪里的,父母可还健在,家中可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顾岛见关婶子跟查户口似的将景尧里里外外盘问了一遍,顿觉尴尬得不行,忙替景尧解围。 “婶子,小尧今天有点不舒服,我先扶他进去吧。” 一听小夫郎今个不舒服,关婶子忙收了一脸的喜色,担忧道。 “怎么不舒服了,找没找大夫看看呀。” 顾岛:“没事,已经看过了。云大夫开了药,继续吃着就行。” 一听云大夫看过了关婶子放了心,松开景尧的手,忧心地看着顾岛将人扶进里屋。 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关婶子心里没由来的满足,只觉得这俩孩子真心般配。 就是顾岛找的这个夫郎的个头,未免也太高了些。比顾岛还高出半个头,衬得顾岛才像那个小夫郎才是。 关婶子心里正疑惑着,顾岛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立即将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抓着顾岛亲亲热热地说起了话。 “顾岛,看婶子给你带了些啥。”关婶子将自己挎来的竹筐往顾岛怀里一塞。 顾岛掀开上面的麻布一瞧,里面竟放着一条猪肉,瞧着得有一斤多重。想着早上自己在肉铺问的价钱,顾岛说什么都不愿收。 关婶子不愿与他推剧,直接把猪肉拎出来递给自家儿子让他拿去厨房,然后抓着顾岛说道。 “不用跟婶子客气,婶子可不是白给你的,婶子也是有事求你呢。” 顾岛微抬眉梢,示意关婶子接着往下说。 关婶子扭头将放完猪肉的儿子拽到顾岛跟前,“我和你关叔不是托关系在镇上给你关二哥找了个学徒的活干嘛,明日就正式上门拜师了,我想让你帮忙做个吃食,让你关大哥拿过去。你放心,婶子不会让你白做的。那猪肉你做一半留一半,就当婶子给你的感谢费了。” 关婶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岛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何况那一半的肉也不便宜呢,说到底还是他赚了。 “行,他那师傅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可有什么忌口。” 关婶子见顾岛答应了顿时乐了,开始给顾岛细说起关二哥的师傅。 原来关二哥拜的是镇上一木匠,那木匠手艺极好,在府城都很是出名。但随之的,收学徒的要求也是极为严苛。 若不是关叔曾偶然帮过那木匠一回,关二哥指不定能不能被人看上呢。 由此关婶子特别怕那师傅对关二哥不满意,便想为拜师礼再额外添一道菜。 “我打听到他那师傅好吃肉,尤其是入口即烂的软肉,还尤其嗜甜。我就想起你上次在我家做的那道四喜丸子,他师傅肯定喜欢。” 顾岛听后却摇摇头,说起入口即烂还甜口的肉,四喜丸子倒算不上,那必须是东坡肉呀。 顾岛当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关婶子,关婶子并不知东坡肉为何物。但听顾岛赞叹的语气,想着应当是个好东西,便答应了下来。 9、鱼丸青菜汤 两人商量好明日一早交肉,关婶子便带着一家准备离开了。 顾岛起身送她,几人刚走至门口,就见一老汉牵着一胖乎乎的幼童朝家走来。 关婶子一见老汉便喜盈盈地迎了上去,“村长,你怎么来了。” 柳平见关婶子真在顾岛这,便更信了关林给自己说的,请的厨子并非镇上酒楼大厨,而是顾岛的话。 他不由有些吃惊,这顾岛竟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做出这么一桌与镇上酒楼的大厨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席面。 不过转念一想,顾岛他爹就有一手好厨艺,虎父无犬子,顾岛又怎么会差呢。 想是前些年只顾着吃喝玩乐,叫众人都忘了他还有这个本事。 柳平将牵着的孙子往前推了推,“这不是我这孙子前几日在你家的喜宴上,吃了那炖鸡,回去吵着闹着要吃,吃不到连饭都不吃了。我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求顾家小子帮我做一碗。” 说完还有些忐忑地瞧了顾岛一眼,不知顾岛愿不愿意帮自己这个忙。 毕竟他刚跟关林都打听清楚了,顾岛坐一桌席面要60文钱,这还是不包食材的价钱。自己也不知道该给多少合适,顾岛又愿不愿意接自己这单小生意。 想着柳平走到顾岛面前,声音诚恳道,“顾家小子,你看做一份炖鸡多钱合适。鸡我给你从家拿,只是明日才能送来。” 家中都是要下蛋的母鸡,柳平有些舍不得。准备一会儿去村里各家问下,谁家有不下蛋的鸡,他收一只炖给孙子吃。 顾岛还没说话,柳睿才先不乐意了,小嘴一扁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要明日,我就要现在吃。爷爷我饿,我想现在吃。” 一把甩开柳平的手,捂着肚子坐地上哭嚎起来。 看着孙子这几天不好好吃饭有点饿瘦的脸,柳平心疼得不得了,忙蹲下哄。 “明个就能吃了,咱不哭了。” 柳睿才不听,一下哭得更大声了。给柳平急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乞求的目光看向顾岛院里那个正活蹦乱跳的大母鸡。 顾岛心里一紧,那可是他用来还债的,怎能给这个小胖孩吃。 可这小孩明显一副今天不吃到就决不罢休的模样,顾岛想起刚刚做的鱼丸,无奈道。 “我这还有点好吃的鱼丸,比炖鸡还好吃,你要不要吃。要吃就不准哭了,我的鱼丸不给爱哭的小孩吃。” 柳睿才不吃鱼丸是何物,但听比炖鸡还好吃,霎时把眼泪化为口水,眼巴巴地瞅着顾岛。 见这招有效,顾岛松了口气,冲地上沾了一身灰的小胖孩招招手。 “你来,我给你看好吃的鱼丸,都是晌午刚做的,新鲜着呢。” 柳睿才一听,都不用爷爷扶,一滴溜从地上爬起来,屁颠颠跟在顾岛后面去了厨房。 一进厨房,就见灶台旁放着一个大瓷碗,碗中飘着好些如玉珠般洁白圆润的丸子,看着就爽滑富有弹性。 柳睿才一看就爱上了,不停冲顾岛吸溜口水,想吃的意思全写在脸上了。见柳平进来后,更是疯狂扯着爷爷的衣袖,迫切表达自己想吃的欲望。 大孙子想吃柳平哪有不依的,便说自己都要了,掏兜就给顾岛拿钱。 顾岛哪好意思要,就剩这一点了,再收钱显得他小气。 何况对方可是村长,用这点卖个人情不亏。 见顾岛不要钱,柳平有些不好意思,说什么都要给。两人在厨房好一阵拉扯,最后还是关婶子上前劝说,这才让柳平端走了。 柳平欢欢喜喜端着一碗鱼丸带着孙子回家,一到家忙将自家老婆子喊出来,将鱼丸塞进她怀里。 “快,给这煮了,给咱乖孙吃。” 柳婆子还不明所以,就被塞了一碗珍珠似的丸子。她瞧着碗中的丸子,长得真真好看。可再怎么好看,瞧着也没她的炖鸡香呀。 “老头子,这是啥呀?” 柳平:“顾家那小子给的,叫什么……” “鱼丸!”柳睿才抢答。 柳平笑呵呵摸了摸自家乖孙的脑袋,夸赞道:“我家狗蛋真聪明,一下就记住了。” 听着夸奖,刘睿才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柳婆子满头问号地看着祖孙俩,想不明白不是去关家找镇上的酒楼了吗,怎么跑到那二混子顾家去了,还拿回来这么一碗白丸子。 到底是搀扶了一辈子的人,柳平一下看出了妻子的不解,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柳婆子听后一脸的惊奇,“不能吧,这顾家小子能有这么厉害?” 到底白拿人家一份鱼丸,柳平看不得妻子这么瞧不上顾岛,哼哼道。 “你忘了人家家是干啥的了。” 柳婆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对呀,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顾家这小子虽然混球,但人家爹可厉害着呢。看来顾家那小子,是继承了他爹的一手好厨艺。 “是是,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我这就去煮,这就去煮。” 柳婆子端着碗去了厨房,柳平难得也跟着钻了进去,将顾岛叮嘱他的煮法细细说给自家老婆子听,生怕她把这好好一碗丸子糟蹋了。 柳婆子是常年做饭的,一听就明白。不就跟煮野菜汤一样,就是把野菜换成了青菜和鱼丸而已,再额外加些调料。 话虽如此,但柳婆子也不敢瞎整,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自家老头给自己交代的那样完成,生怕做出来自家乖孙儿不爱吃。最后出锅时,还忍痛往汤里滴了两滴香油这才端出来。 “狗蛋来,鱼丸汤好啦。” 柳婆子一边将鱼丸汤往院里端,一边冲房里喊道。 话音刚落,就见柳睿才如一阵风般从房里刮了出来,边跑边拍手喊:“鱼丸汤,鱼丸汤。” 随后迫不及待地凑到饭桌旁,伸手就要端碗。 柳婆子生怕烫着孙子,赶紧将他拉开。自己拿着小勺,不断地将汤舀起又倒进碗中,直到碗边的热气不再那么滚烫,这才放到柳睿才面前。 “吃吧乖孙,尝尝这鱼丸汤咋样。” 柳婆子的语气虽是询问的,但内心却十分的笃定,这鱼丸汤的味道只会好不会差。 刚刚在厨房煮鱼丸时她就闻到了那股鲜香,只觉得比自己年轻在小姐家当丫鬟时吃的那羹汤还要美味。 柳睿才接过奶奶递来的勺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鱼丸q弹劲道,肉质紧实细腻,柳睿才吃了一口就爱上了。后面进食的速度越来越快,连平日里不爱吃的青菜,今个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如同被舔过的小碗,柳平心里十分欣慰。但高兴之余又有些怅然,怅然这鱼丸怎么就只有这点,他们老两口还没尝这是个什么味呢。 正失落时,就见自家老婆子又从厨房端出了两个小碗。里面虽没有鱼丸,但有许多青菜,是刚刚煮鱼丸剩的。 柳平忙接过,也顾不得烫,跟柳婆子喝了起来。 几口温热下肚,柳平只觉得他活了一辈子,都没喝过如此鲜美的汤。 鲜得柳平都不敢想象,这鱼丸得好吃成什么样。 他放下碗,还准备再回味回味嘴中那股鲜香,谁曾想柳睿才那头又哭闹了起来。 这次不是闹着要吃炖鸡了,而是改口要吃鱼丸。 最后柳平被闹得实在没了办法,只得又拎着钱袋子和洗干净的碗找到了顾岛。 “顾家小子,这鱼丸……你这还有吗?我老头子不白要,我想买点。你不知道我大孙子多爱吃你那鱼丸,吃完一碗还不够,现在正在院子里哭着打滚呢。” 顾岛想起刚刚小胖孩在自家门口撒泼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现在没有了,不过我可以做,村长你要多少。” 一听能做柳平乐了,但又担忧起了价钱。 “这……鱼丸大概多钱呀。” “要是自己带鱼来我这里做,一条两斤重的鱼我就收个20文的加工费。” 说完又怕村长嫌贵觉得自己坑他,顾岛忙又把鱼丸的制作步骤简单叙述了一遍。 柳平听后心中一片讶然,没想到这小小的丸子竟如此麻烦,也不觉得20文钱贵了,高兴地答应下来。 “好好好,那我去捞条鱼拿过来。” 不一会儿柳平就拎着一条大草鱼回来了,顾岛掂量了一下,就知道这鱼得有2斤多,他也没多计较,就按2斤给柳平报的价。 柳平是老庄稼把式了,怎么掂量不出这鱼的重量,知道这是顾岛故意照顾他,感激地当场付了钱。 收了钱顾岛立即就开始忙活,快速将鱼料理了制作成鱼丸。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小顾客柳睿才也没闲着,已经帮他在村里做起了宣传。 “白白的、小小的,特别好吃。” 柳睿才不停给小伙伴比划自己中午吃到的鱼丸,可怎么说小伙伴都不明白,可给柳睿才急得满头大汗。 “真的,鱼肉做的,比炖鸡还好吃。” 听他这么说,有小伙伴想起那日吃的炖鸡的味道,不自觉开始分泌口水。 有人上前拉着柳睿才的衣袖问他,“真的吗,真的比炖鸡还好吃。” 柳睿才见终于有人信他了,激动得小脸都红了,有些语无伦次道:“真……真的,他会在你嘴里乱蹦。” 柳睿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鱼丸弹牙的口感,只知道吃在嘴里稍微没咬住,鱼丸就呲溜一下跳到另一边了,可好玩了。 听完他的描述,其他小朋友聚是满脸的向往,围着柳睿才不停地求他多讲讲,为了多听点甚至恨不得把柳睿才捧到天上去。 柳睿才虽是村长的大孙子,但这样被所有小伙伴围着恭维讨好还是第一次,一下有些忘乎所以,一个没控制住,就给小伙伴许诺道。 “我爷爷去给我买了,等会儿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话刚吐出柳睿才就后悔了,可看着小伙伴激动得围着他转圈,喊着狗蛋哥、狗蛋哥,那反悔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太阳渐渐滑向西边,天边的云彩被日光照成一片桔色时,顾岛的鱼丸已做好了。 顾岛将厨房收拾干净,将鱼丸从凉水中捞出亲自给村长家送了过去,临走时还被柳平塞了一把新鲜菜。 顾岛走后,柳婆子便开始着手煮鱼丸汤。 天晓得她这一下午有多难熬,大孙子不停在她耳边喊着鱼丸汤、鱼丸汤,吵得她太阳穴直跳,再不做脑仁都要被炒炸了。 点火、烧水,下鱼丸青菜,已做过一次的柳婆子这次格外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一大锅鱼丸汤就烹饪好了。 这次都不用柳婆子喊,柳睿才早早就在厨房门口等着。 等鱼丸汤一端上桌,就如猪八戒吃人参果般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见孙子吃得高兴,也不闹腾了,柳婆子总算放心了。扭头进了屋子,准备把上午缺了的午觉好好补回来。 她一回屋,柳睿才快速将剩下的鱼丸全部扒进嘴里,偷偷溜进厨房又舀了一小碗,端着碗悄悄出了院子。 一众小伙伴正在柳家后墙那望眼欲穿,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来了柳睿才的身影,顿时一哄而上,围着他吵着闹着要尝。 柳睿才生怕把奶奶吵醒了,赶忙冲小伙伴嘘了一声。让他们排好队,然后往每人的掌心里舀上一颗鱼丸。 看着碗里的鱼丸一颗颗变少,柳睿才心疼得不得了。 但随即小伙伴们的夸赞声,瞬间将那点心疼驱散出了脑海。 “哇,好好吃呀,真的比炖鸡好吃。” “狗蛋哥你在哪买的,太好吃了。” “狗蛋哥你真厉害,能找到这么好吃的丸子。” 柳睿才洋洋得意地挺起小胸脯,把爷爷带自己去顾岛家的事说了遍,还说了顾岛就是做炖鸡的人。 小伙伴们顿时哇声一片,虽然并不知道这个顾岛是谁,但心中已经不由得对此人升起一片敬意。 10、大厨顾岛 今日的柳村格外热闹,因为有传言,那日让全村人做梦都在想着的关家喜宴,是顾岛做的。 顾岛是谁呀,他们村出了名的混子。 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还沾上了赌博,跟废人没什么两样了。 村里人都觉得这顾家小子以后就这样了,谁知今个竟给了他们这么大个惊喜。 对此村里人议论纷纷,有人觉得还真有可能。毕竟人家他爹就有一手好厨艺,能不给孩子教教。 但也有人觉得这是瞎扯淡,那顾岛要真学了那么一两手,能混成现在这样,早干嘛去了。 村头老葛头就是这么坚定认为的,觉得就是关家不想露富,这才故意在村里散播这种消息。 这日,他跟与他意见相左的人在村头争了个面红耳赤,谁也没说服谁,气得转身回家吃饭了。 一到家就见自己大孙子躺在地上又哭又闹地打滚,嘴里还喊着什么鱼丸,他听都没听过。 本来就带着一肚子气回来的,一到家还没个安宁,老葛头的火气不由得又上来了。 “干什么呢,起来,哭哭啼啼的,哪还有个男娃样!” 葛壮才不怕他,当即喊得声音更大了,“我就要吃鱼丸,吃鱼丸。狗蛋都吃了,我也要吃。” 老葛头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就想找东西揍揍这小孩。还没找到趁手的,就被自家老婆子一把推得连退好几步。 “你想干啥,你还想打我们铁柱不行。你敢碰他一下,我跟你拼命。” 老葛头被自家老婆子气得直翻白眼,捂着胸口,“你看看他那样,让儿媳妇一家看到了,又要说我们不会教孩子了。” “什么不会教,还想怎么教。孩子不就想吃个鱼丸吗,那村长家的狗蛋都吃了,咱家铁柱凭啥不能吃。他爹娘好歹在县城开个铺子,还供不起娃子吃个鱼丸了。” 葛老太没好气地白了自家老头一眼,哄着孙子从地上坐起来,细声细语地问:“铁柱,别怕,给奶说,你想吃啥。爷不给你买,奶给你买。” 葛壮一听有人买,眼泪一下止住了。抽抽搭搭地把狗蛋给自己吃鱼丸的事说了,连价钱什么都打听好了。 葛老太一听也就20文钱,还没猪肉贵呢,当即就要答应下来,却听老头子咋呼道。 “啥,顾家那小子做的?” 葛老太被他吓了一跳,又甩了他一记眼刀,“大惊小怪啥呢,顾家小子做的咋了。” 她可听说了,关家那个喜宴就是他做的呢。 老葛头坐不住了,把别在腰上的旱烟抽出来又塞回去,来回走了好几步。 “铁柱,你没听错吧。” 铁柱红着鼻子,“我咋可能听错呢,我听得可清楚了。” 老葛头一想也是,自家这孙子对啥都不上心,唯独对吃记得特别清。 “咋可能呢,咋会是顾家那小子呢。” 老葛头念念叨叨,就是死活不信。葛老太才不管他呢,进屋就拿钱去了。 出来后给自家乖孙抹了把脸,牵着就往顾家去。 老葛头见两人就要出门了,三两步跑过去把门关上,“不准去。” 葛老太:“干啥,怎么不能去了。” 怎么不能去?难不成说自己刚跟村里人因为顾家小子是不是主厨这事吵了一架,结果转头自家老婆子就带着孙子去顾家买吃食,他这老脸还往哪搁。 “反正……反正就是不准去。” 葛老太听着满肚子气,觉得她这老头子怎么越老越回去呢。上去一把将老头子掀开老远,牵着孙子大步就朝顾家走。 老葛头见拦不住,急得脸都红了。但又拗不过自家老婆子,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他倒要看看,这顾家小子真有这么厉害。 几人到时,顾家已经被人围满了,都是刚才从狗蛋那吃了鱼丸的孩子带着家里人来了,院子里闹哄哄的。 “顾家小子,你看这鱼丸能不能给我们也做点。” “是呀是呀,我们要的不多,我们几家分一条鱼就行。” “就是想给孩子打个牙祭,你别嫌少。” 这鱼丸就算光掏加工费也不是一笔小钱,不是所有家庭都承担得起的。 于是这几人商量了一下,捞几条鱼做成鱼丸几家一起分了,就给孩子打打牙祭,他们喝口汤就行。 生意找上门,顾岛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可以,但这鱼得你们自己去捞。” “行,捞鱼不是啥大事,我们现在就去。” 说完就准备往村后头的河里去,扭身就看见老葛家三人也来了。 “葛老太,你们也是来买鱼丸的。” “是呀,孩子想吃就来买点。” 葛老太刚才都听见了,这几家都是凑几条鱼,她也不好太出挑。再说这鱼丸到底咋样她也不清楚,还是先少买点,就道。 “能不能加个我老太太,我们一起凑,捞几条大鱼。” 几人一听顿时应好,多一个人分担就能少花点钱,便结伴欢欢喜喜地去捞鱼了。 老葛头没跟他们一起去,他板着脸走到顾岛身边,神色诡异地上下细细打量顾岛,恨不得将顾岛看出个洞来。 “关家这宴席……真是你做的?” 顾岛盯着面前的老头看了会儿,想起这是村里的老葛头,上次在关家喜宴上远远见过一面。 当时柳婶子还拉着他说了好一通,说这老葛头是村里有名的抠搜货。明明自己家条件不错,儿子娶了个县里的媳妇在县城还有个杂货铺,但为人就是抠得很。 一根草、一块布头,都得跟人计较得明明白白的,让顾岛以后没事离他远些。 “是,怎么了。”虽不知道这老葛头问这个干嘛,但顾岛听柳婶子的也不愿跟老葛头多接触,回答完就准备回厨房去。 谁知老葛头竟跟着他走了进来,“小伙子,做人要诚实,不能说谎。我再问你一遍,这关家的宴席,真是你做的?” 顾岛有些无奈,他摊开手,“那不然呢,不信你去问关家。” 老葛头:…… 难不成真是自己看走了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会看错了呢。 见老葛头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顾岛有些失笑,忍不住逗逗他。 “你要是不信,请我去给你做顿酒席不就知道了吗,做不出那个味我不收你钱。” 老葛头眼睛一亮,想起自家小孙子马上要满月了,还真要办酒席的,这样也不是不行。 要是做不出那个味,自己还省了一大笔银子。 正高兴呢又想到,万一顾岛做不出来,办砸了这酒席,亲家不得跟他拼命。 想起儿媳妇比自家老婆子还泼辣的模样,老葛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这这……” 见老葛头这反应,顾岛不由得眉头一挑。 他不过随口一说,还真没想到老葛头家真有喜宴要办。若是自己能拿到,又能多一笔进项。 至于后面老葛头会不会赖账,顾岛倒是没放在心上。 想他以前在餐馆打工时,什么样客人他没接待过,老葛头这样的他还不用放在心上。 “等会你尝尝我的鱼丸,我亲自给你做成鱼丸汤,你尝完味道再决定要不要找我做席面。我还是那句话,做不出那个味,我不收你钱。” 老葛头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抵过诱惑答应了下来。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是他老葛头一贯的做人理念。 没一会儿捞鱼的人就回来了,这次真捞了几条大鱼,得有两斤多重,孩子们看着鱼笑得见牙不见眼。 把鱼和铜板交给顾岛,大人们带着孩子就离开了。 但老葛头没有走,他生怕顾岛搞鬼,决定在这里盯着他。 他眼睛都不敢眨,就见顾岛刀起刀落,几下将鱼收拾了个干净。片鱼、剁肉,动作十分熟稔,真像干了多年的厨子一样。 之后煮鱼丸更是让他暗暗惊奇,那鱼肉跟有了灵性一般,在顾岛手里任其搓圆揉扁,没一会儿一大盆鱼肉就变成了一颗颗白玉般的丸子,又一颗颗乖巧地跳进灶台旁放着的凉水里。 不知道浸泡了多久,顾岛这才将鱼丸捞出放进砂锅里炖汤。 老葛头不懂做饭,光看着顾岛任鱼丸在沙锅内翻滚,眼看着鱼丸都要把锅盖顶起来了,这才往锅里下了一把青菜。 然后又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调料,老葛头只认出盐这一种。正好奇其他是啥时,一碗新鲜出炉的鱼丸青菜汤就被递到了他跟前。 老葛头下意识接过,碗一怼到眼前,一股鲜香直往他鼻孔里钻,让他本来不饿的肚子都开始咕噜噜直叫,满脑子只剩一个信号在不断地叫嚣。 快吃、快吃! 老葛头咽了口唾沫,又怕顾岛看到他这幅馋样丢了面,赶紧掩饰般地轻咳两声。 “年纪大了,痰多。” 顾岛笑笑没说话。 老葛头自觉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把碗端起凑到唇边吹了吹,没吹两口就灌下去了。 入口滚烫,烫得他舌尖直跳。但那股鲜香更甚,包裹了整个口腔,让他欲罢不能。 老葛头心想,怪不得他孙子哭着闹着也要吃呢,这味道确实好,他就没吃过这么香的丸子汤。 一小碗很快被老葛头干完了,但老葛头还有些意犹未尽。他咂摸咂摸嘴,眼神直往锅里瞅,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再来一碗。 但顾岛就是装看不懂,死活不给老葛头舀。 给老葛头气够呛,气哄哄地把碗放了下来。 “怎么样,味道是不错吧。” 老葛头看着被自己吃的干干净净的碗,到底说不出违心的话。 “味……味道确实不错,但是跟县城的酒楼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顾岛没说话,只是用你确定的眼神看着他。好像老葛头再不说实话,自己下次绝对不会再让他吃免费的鱼丸了。 老葛头最终还是败在了顾岛眼神的威视下,“行行行,好吃,确实不错,县城都没这味道。” 顾岛笑得灿烂,“这才对嘛,那这酒席……” 老葛头眼珠子一转,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真的做不出那个味道就不用付钱,你可别诓我老头子。” “我哪敢诓您呀,不信你找村里人做个见证。” “这……这倒不必了,只要你不骗我,这酒席就让你接了。” 说完偷笑着离开,活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11、东坡肉 老葛头一到家,就把自己坑了顾岛一顿酒席的事情说了。 葛老太听着也高兴,但心里还是有些打怵。 “这顾家小子可是个混子,万一知道咱们打这个主意,不得把咱家拆了。” 老葛头脖子一伸,“他敢!他自己说做不出那个味不用付钱的。我就觉得他没做出来,他能把我怎样。” 话是这么说,但葛老太还是有些担忧,老葛头却扬扬手,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怕啥,他个年轻后生,能把我个老头子咋样。再说了,咱要是自己请这么好的厨子,咱拿得出那多钱吗?” “那……让亲家拿不就行了。” “你这个老婆子是不是老糊涂了?”老葛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亲家出钱不得在县城办,咱铁柱就是在县城办的满月酒,这次铁蛋再在县城办,咱俩的老脸往哪儿搁。” 葛老太一想也是,当初铁柱满月酒就是亲家公在县城办的,虽然办得风风光光的,但让他老两口子在村里听了不少闲话。 都说他儿子是倒插门,给别人家传宗接代去了。 给老两口气够呛,但偏偏没办法反驳。 毕竟他们条件确实不如亲家一家,想办满月酒恐怕也办不起来,亲家也是以这个理由把满月酒揽过去的。这次若是再在县城办,他们老两口估计以后也别想在村里待了,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俩淹了。 “那行,这次就在咱这办。”葛老太心一横,也不顾虑什么顾岛了,说啥也得把这次满月酒给抢回来。 “那咱明天就进趟县里。” “进。” 老两口下定决心,第二日一大早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县城劝儿子了。 而顾岛也起了个早,开始忙活答应关大哥的东坡肉。 东坡肉跟红烧肉做法相似,首先要选用上好的五花,一定得是三肥两瘦的下五花。 去腥、煮出血水,再将五花肉切成四四方方的大块,并在猪皮划上十字花刀。这样不仅好看,更方便后面入味。 接着在砂锅底铺上切好的葱姜,将肉整整齐齐码在砂锅内,加入八角、桂皮、干辣椒等香料。还有酱油,提前炒好的糖色以及一些黄酒、清水便可开始炖煮。 别看只是几块肉,但为了肉块吸满汤汁,变得软烂可口,可要小火炖煮整整一个小时之久。 顾岛抽出几根柴火,让肉自己炖着,他偷了个懒回房歇了会儿。 不过心里惦记着锅里的肉,顾岛睡得十分浅。等清晨第一道日光刚打在他脸上,他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没什么拖拉地掀开被子去了厨房,一掀开锅盖,就见一块块五花肉像皮冻般各个红润油亮,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顾岛夹出一块尝了尝,只觉得口感醇厚,肥而不腻。 猪皮软糯有弹性,入口即化。肥肉滑嫩细腻,一抿就在口中化开。瘦肉紧实不柴,极富嚼劲,还饱含肉汁。 味道也咸甜适中,八角、桂皮等香料的味道与肉香完美融合,让人回味无穷。 顾岛拿出关大哥专门准备的精致饭盒将东坡肉一块块在里面码好,弄完还专门找了快棉布将饭盒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将其放进篮子内。 又觉得不行,顾岛又往里面塞了些干净的稻草。生怕还没送出去肉就凉了,坏了关二哥的好事,也砸了他的招牌。 刚忙活完关二哥就来了,为了这次拜师,关二哥还专门穿了件新衣,收拾得格外利索。 顾岛将篮子递给他,又叮嘱他路上慢点,别把肉汤撒出来这才放他离开。 关二哥走后,顾岛又给炖肉的锅里加了一些土豆块。然后闷了一锅米饭,这才去叫景尧起床。 景尧刚睁开眼,就被满屋的肉香香得晕头转脑。 “这就是夫君说的东坡肉,真香。” “不光味道香,吃起来更香。快起来,我还往锅里炖了些土豆,等吸满汤汁,比肉还好吃。” 顾岛没说,其实再放点干豆角什么的更是美味,只是自家的食材还是太少了,只得作罢。 关于美食这方面,景尧自然是顾岛说什么他信什么,听完对炖土豆也期待了起来。他快速洗漱,顾岛趁此又去厨房炒了盘青菜,一起端上了桌。 五花肉在这一会儿工夫被炖得更加软烂了,肥肉看着晶莹剔透,筷子都有些夹不住。 顾岛用勺子给景尧舀了一块,又多舀了几勺肉汁和土豆块浇在米饭上。 酱色的肉汁瞬间给白净的米饭换了个颜色,让原本寡淡的米饭也变得秀色可餐。 景尧拿起顾岛递给他的勺子,舀了一大勺米饭加肉块,只觉得满口喷香,本来还未被完全唤醒的味蕾,也一下打开了。 两人在房里吃得陶醉,却苦了左邻右舍。 一大早起来就闻着这诱人的肉香,馋得人肚子咕噜噜直叫。 好不容易吃了点饼子、稀饭压了下去,这会儿又来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心里不免对顾岛多了些哀怨,不过哀怨的同时,又愤恨自己。咋不能多赚点钱,不然也请顾岛来家里体体面面做一桌席面吃吃。 不像现在闻个味都要偷偷摸摸地窝在墙根,深怕让人瞧见,惹了笑话。 顾岛不知自己因为一道东坡肉就遭了左邻右舍的嫌,他正在厨房将剩下的五花肉处理了,又炖了一锅土豆东坡肉。 做好装进大瓷碗里,抓起前个在县城买的大母鸡,去隔壁跟柳二嫂道歉去了。 “叔、婶子。” 柳家此刻刚坐下准备开饭,见顾岛来了,柳婶子放下手里的碗筷,招呼顾岛往饭桌上坐。 顾岛摇摇头,将东坡肉放在饭桌上,又把手里的母鸡放了下来。 “婶子我吃过了,这次是专门来跟二嫂道歉的。“说着转向柳二嫂,“之前偷了二嫂回门的鸡,是我不对。这碗东坡肉,是我给二嫂的赔礼。” 柳二嫂没吭声,柳家老二柳河开口道。 “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肉就算了,这鸡我们收了就行。你这日子也困难,头上的伤还没好,拿回去补补身子。” 柳婶上前抓住顾岛的手,“你二哥说的是,这肉你拿回去。” 顾岛摆手,“婶子,送过来的东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我有钱,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接了做鱼丸的单子,而且说不定马上又能接席面了,这肉你就放心拿着。” 柳婶还想再劝,柳河见顾岛面色诚恳,像是真的想诚心弥补,便打断自己娘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收了。对了,听说你现在在村里接席面,以后就准备干这个了。” 那当然不是,接席面只是顾岛的缓兵之计,之后攒够钱,他肯定想开个自己的馆子的。 不过现在说这个有点为时尚早,便道,“暂时是这样的。” 柳河心细,看出顾岛眼里的不甘,想了想便问,“想不想去县城摆摊。” 这几日老听自家老娘说顾岛变了,他也没放在心上,今日一见,果然变化挺大。 不说别的,眼神就正气了许多。关键还惦记着之前做过的错事,想着补偿,那就还有救。 想着自家毕竟欠着顾家的恩情,现在顾岛也改过自新了,能拉一把是一把。 顾岛眼神一亮,就差把想去写在脸上。可转念一想,县城上次他去了,那摆摊估计得不少钱,自己可拿不出来,神色顿时又暗了下来。 “先别灰心,我刚好在县城码头做活,跟那摆摊的都认识。那有个摊位最近着急转让,说不定能谈谈。” “这……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等明个我上工就带你去看看。” 顾岛心里高兴,要是有个摊位,自己也能有个稳定收入了。 “行,我明一大早就来找你。” 顾岛走后,柳婶坐回饭桌上,有些感慨地看着自家儿子,“明天那个摊位多帮顾岛讨讨价,这孩子现在真踏实过日子,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柳河夹了块炖肉里的土豆塞进嘴里,霎时眼睛一亮,回道:“放心好了娘,我豁出脸面也给他谈个实在价格。” 柳婶子笑起来,转头又看向自家二儿媳。 “淑芬呀,这鸡顾岛给你赔了,还给了你一碗肉。这肉也不便宜,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我觉得顾岛这孩子在变好,咱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柳二嫂咬着筷子,缓缓点了点头。 她是真没想到顾岛会给她赔鸡,还带着肉专门上门给她道歉。她也不是小气人,刚才只不过太震惊,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柳婶子见此喜笑颜开,“淑芬,这鸡你收着。过几天挑个日子,跟小河回趟娘家看看你爹娘。你都好长时间没回娘家了,正好借这次回门缓和缓和。” 柳二嫂垂下脑袋,扭头跟柳河对视一眼,两人面上都透着些不自然。柳河正想找个话题把这事叉过去,柳二嫂却坚决地开口拒绝了。 “娘,我不回门。这鸡放家里养着,下蛋给娘吃。” 柳婶子:“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哪有闺女不回娘家的。” 柳二嫂放下筷子,“娘,我真不想回。” 上次回去她就看清娘家人的嘴脸了,就因为自己带回去的东西薄点,就那么糟蹋她。 贬低她就算了,对她男人也是话里话外没个好话。爹娘在旁边,不仅不劝着,还跟着一块骂她糊涂、骂她不听话,嫁了这户人家。 要不是她男人拦着,她真想当场骂回去。 她嫁的咋了! 她知道自己嫁的是他们都瞧不上的庄户人,但他们难道不是吗。 他爹明明是个庄稼汉,却自诩读书人,地里的话一点不干,整日就知道窝在书房读书。但读了一辈子也没考个什么功名回来,还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丢给了她娘和她们三个姐妹。 后来有了弟弟更甚,他们三姐妹为了供爹和弟弟读书,一个人被当两个人使,整日里没个闲的时候。 到了要婚配的年纪,他爹又自持身份,非要将他们三姐妹都嫁给像他一样的读书人。 眼看着两个姐姐嫁过去一年比一年操劳,柳二嫂怕了,她第一次起了反抗的心思,大着胆子与柳河私定了终身,又以死相逼嫁了过来。 虽然彻底得罪了爹娘,但好歹日子过得比之前好多了。 吃的好、穿的暖,婆家人也体贴,比娘家强了不知多少。 柳二嫂现在对娘家是彻底灰了心,回去不回去对她来讲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柳婶子并不知其中情况,还想再劝,但看儿媳妇脸色不对到底没再张嘴。 12、浇头 第二日顾岛起了个大早,天还微亮时就去隔壁找柳河。 等柳河收拾妥当,两人披着朝霞,结伴往县城走。 路上,顾岛得知转让的摊位是个面摊,位置十分不错。之所以着急转让是因为摊主突发疾病去世,儿子厨艺不及摊主,生意自此一落千丈、入不敷出,这才动了转让的心思。 “那这转让费大概多钱?”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码头摊位的租价一般在500文左右,这个面摊着急转让,可能会降一降。” 顾岛掂量了掂怀里才攒的100多文,心虚得不得了。只希望这个面摊的价钱能降得多些。或者多给他一些时间,等他再接一桌席面,这钱就不差了! 两人边走边聊,大约在一刻钟后抵达了码头。 此时天光已大亮,干活的工人早已成群结队地聚集在码头等候。一旁卖吃食的小摊,也已热火朝天地生起了炉子开始招揽生意,吆喝声不绝于耳。 柳河带着顾岛来到一家面摊前,此时别家摊位都已开始上座,唯独这家面摊没几个人,瞧着冷清极了。 老板是个中年汉子,看着别家热闹的光景,有些着急地站在灶火后。摊前还立着个大姐,逢人就拽住问吃不吃面,可惜没人答应。都不耐地摇摇头,然后火速离开。 汉子看着拉客拉得嗓子都有些哑了的女人,深深叹了口气,劝道。 “春来,回来歇歇吧。” 张春来不说话,她想不明白自家公公在的时候面摊生意明明挺好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她都给面降价了,怎么还是没人来吃呢。 张成福见她不听,就自己坐了回去。他知道为啥没人来,就是自己味道做得不好,不如他爹呗。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就准备趁着钱还没赔光,赶紧把摊子转让了,回老家种地去。 可转让的消息传出去后,虽不缺人来问,但价钱都压得极低,几个都没谈拢。 就在张成福忧心接下来该咋办时,就见自家媳妇引着两个汉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他认识,是这码头上干活的,还是个小头领,叫柳河。 “诶呦,柳兄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坐快坐,想吃点啥,我去给你做。” 好不容易来了个生意,张成福可谓拿出了百分百的热情迎接。 谁知柳河不点面,反倒拉着他坐了下来。 “张哥你坐,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跟你谈事的,嫂子你也坐。” 张成福心里纳闷,柳河一个搬货的能跟自己有什么事谈,不过还是乖乖跟自己媳妇落了座。 “柳兄弟,啥事呀,你说。” 柳河指了指身旁的顾岛,给张成福介绍,“这是我弟顾岛,有一手好厨艺,想在码头弄个摊位。这不听说你这转让吗,我带他来问问。” 张成福一听心里顿时乐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忙打起精神道:“顾兄弟,你想租码头的摊位。” 顾岛有些尴尬地笑笑,自己兜里就只有200个铜板,租摊位这事他是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有这个意向,先来问问。” 张成福没听出顾岛的为难,只当他端着架子,不想表现得太急切,怕后面不好谈。 “顾兄弟,你听我给你说,我这摊子绝对好。你来的路上应该都看到了,我这可是离码头最近的摊位了,以前吃面的人都要排队的。现在是我这厨艺不好,这才没落了。 不过顾兄弟你就不用担心这个,柳兄弟说你是厨子,手艺肯定比我好。这摊位在你手里,肯定办得红红火火的。” 张春来跟着搭话,“是呀是呀,顾兄弟来开肯定不会差的。” “那……这价钱……”顾岛试探问了一嘴。 张成福伸手比了个数,“你是柳兄弟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不会诓你的。这个价钱相当实惠了,我还赔了呢。” “我们也是着急转让,不然不会这么便宜的。” 夫妻俩一唱一和地劝说顾岛,恨不得顾岛当场把这事定下来。 顾岛倒是想,但450文,仍让他有些捉襟见肘。 柳河瞧出他的困窘,冲张成福笑笑道:“张哥,不如这样,我跟我兄弟先商量商量。” 这租摊位毕竟是大事,确实得好好商量商量,张成福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行,你俩先聊。”带着自己媳妇就离开了。 两人走后,柳河悄声问顾岛,“是不是没那么多钱。” 顾岛不吭声。 “不行我和你嫂子借你点。” 顾岛心下感动,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300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柳二哥只是个码头搬货的,赚的都是辛苦钱,自己哪好意思开这个口。 “二哥,没事,我不借钱,我换个方式跟张大哥合作。” 柳河没明白,“什么意思。” 顾岛指了指一旁吃面的人,“二哥你觉得张大哥这面咋样。” 柳河瞧了眼摇了摇头,要说张老头那个面,做得确实好。色香味俱全,量也大,他们在码头干活的都爱在这吃。 但张哥这面做的,可差太多了。 “这面条其实还可以,瞧着挺劲道的。可能浇头不好,这才味道差了些。” 柳河不懂什么浇头,但仔细回想,张哥的面确实擀得不错。但不知为啥做出来的味道总差那么点意思,说不定还真是这里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给他提供浇头?” 没想到柳河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的意思,顾岛有些惊喜地点点头。 “是呀,不过到底咋样,还得亲自检验一下。” 说完顾岛就喊张大哥给他上碗素面条,张成福虽不明白怎么生意谈得好好的,突然要吃面了,但还是煮了一碗。 一碗素面很快端上了桌,顾岛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觉得这面条爽滑劲道,确实有一番手艺在。只是这浇头,也太差劲了些。 菜都炒焦了不说,一点香味也没有,吃在嘴里寡淡得很,更别提配面了。 但秉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顾岛还是把一碗都吃完。 只是这碗面吃得他属实折磨,自他学厨以来,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难吃的面了。 不过好歹应证了他的猜测,也算没白付出。 顾他擦了擦嘴,将张成福喊了过来。 “张大哥,我不租这个摊子,我想跟你合作。” 张成福听完顾岛的话,心情跟向坐了牛车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不租了,为啥呀。这合作,又是啥意思?” “张大哥,我想你跟你媳妇也很舍不得这个摊位吧。” 张成福:“那可不。” 这个摊子每日进项多不说,还是他爹传给他的。要不是现在生意实在不行,他真舍不得转让,心里还觉得怪对不起他爹的。 “所以我不租这个摊子了,我改成跟你合作。这个摊位还是你的,我负责给你提供面条的浇头你看咋样。” “给我提供面条的浇头?”张成福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还是有些搞不明白。 “是呀,你看你的面为啥卖不出去,不是你的面条做得不好吃,是这个浇头不好。一碗面好不好吃最重要的是啥,是浇头。浇头有味,这面条就有味;浇头好吃,面条就好吃。浇头是一碗面的灵魂。” 张成福被顾岛说得一愣一愣的,也开始反思起来自己炒的浇头了,好像确实比他爹差点。之前也有人提点过,但他怎么也炒不出他爹那个味。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炒出好吃的浇头,提供给我?” “嗯呐。” 张成福有些犹豫,还能这样。 “张大哥,你要是不信,我现在炒一份给你尝尝你就知道了。” 柳河也在一旁尽力帮他撮合,“张哥,你了解我的为人,从不说大话。我弟弟的厨艺确实很好,跟县城的厨子比都不差的。” 柳河这话一点也没瞎说,他倒现在还惦记着昨天那碗东坡肉呢。 “那……行吧。”张成福摇摆了好大一会儿,总算答应下来。 反正就是炒一份浇头,他也不亏啥。万一好吃呢,自己这摊子也算有救了。 13、鸡杂面 一碗素面条的浇头说简单也简单,但说难也难。 简单在于它使用的食材,多是一些家常菜。难在于如何让这家常普通的蔬菜,在你的手下妙笔生花,炒制出不一样的美味。 张成福很快借好了炒菜需要的厨具,他媳妇张春来也去附近菜农那按照顾岛的要求买了些相应的蔬菜,顾岛便就烧锅热油准备烹饪。 因为动静大,还吸引来了很多工人和附近摊主的围观。大家围在灶台旁,眼巴巴就等着看顾岛怎么化腐朽于神奇。 就见顾岛往热锅内放入葱姜蒜爆香,接着将切好的蔬菜丁丢进锅中,随着呲啦一声响,一阵白烟从锅里冒出。 锅铲轻推几下,蔬菜丁很快就软了身躯,接着又见顾岛往锅内加了点调味。 有摊主看到这便觉得没劲,以为多厉害呢,结果这菜炒得跟他们也没什么两样,就连放得调料都相差无几。 顿时没了继续围观的心思,准备回去好好做自己的生意。 谁知脚刚迈出去两步,就闻到一股奇香。 那是一种蔬菜最自然清新的味道,还有着淡淡的清甜。让人闻着只觉浑身舒畅,好像泡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热澡,洗去了浑身的污浊和汗气。 原本准备离去的人,这时也不由得停下了步子,还想迈回去接着看。 可惜被香味迷住的可不止他一人,大家都遵循身体的本能,不自觉地向灶台靠近,硬是将他们挤在了外围。 大家可不管身后那几人的哀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岛手中的铁锅。看着鲜艳的萝卜和翠绿的大白菜在顾岛的动作下像被注入了灵魂般在锅内上下跳动,那香味也随着舞动更加的浓郁。 “淀粉水。” 顾岛一声令下,张成福立马将装着芡水的小碗递到顾岛手中。顾岛顺着锅边泼下,浇头立马变得粘稠起来,瞧着更让人食欲大增。 在众人看得口水都要留下来时,这碗素面浇头总算出锅了。 顾岛舀出浇在张成福刚煮好的两碗面条上,张成福两口子早都馋了,这会儿总算好了,连烫都顾不上,端起碗就开吃。 张成福自小跟他爹学习厨艺,虽然也没学出来个啥,但一定的品鉴能力还是有的。 他就觉得这碗素面香鲜味美,比他爹做得还要好。 面条不多,两口子很快就吃完了。吃的过程中还不断发出刺溜刺溜的吸面声,可把围观的众人看得眼馋不以,也想让顾岛给他们来上一碗。 顾岛还真给他们送去了,虽然只是一点面条和浇头,但众人已经很满足了,总比在这干看着别人吃强。 大家接过碗筷都迅速吃起来,有人吃得急,一筷子塞嘴里,还没细致品出个具体味道碗就见了底。 只觉得香、好吃,但具体啥味说不上来,就是吃完还想吃。 有人吃的慢,面条一根一根往嘴里送。还在嘴里反复咀嚼,只觉得怎么吃都不够。 但吃得再慢、再细致,到底一小碗,还是很快见了底。 大家捧着空碗,唉声叹气。 “张哥,这是你新请的厨子是不。” “张哥,你这新厨子从哪请的,厨艺真不错呀。” “张哥,这可比你……不对……比你爹做得都好吃呀。” “张哥,要是换成他我肯定天天来吃,都吃不腻。” 听着大家赞赏的语气,张成福心里复杂极了。 想他跟他爹学了几十年的厨艺,都没能获得码头众人的认可。这个顾兄弟就炒了个素浇头,竟让大家连连叫好。 不过转念一想,他这个摊位总算有救了不是,就是不知道这个顾兄弟会不会跟他漫天要价。 “那个……顾兄弟,咱们里面谈。” 顾岛点头,跟着张成福去了摊位最里面。 大家看他们要谈事情,都极有眼色地散了。但都非常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看顾岛,好像生怕他做完这顿就再也不来了一样。 “顾兄弟,你这厨艺我是认可的,是这个!”张成福竖起大拇指。 顾岛笑笑,“承蒙夸赞,那咱这个合作……” 张成福面露纠结,顾岛稍微思索了下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了,笑道,“价钱好谈,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张成福听此总算露出一抹笑意,搓搓手道:“顾兄弟我就跟你直说了,我是真看上你这手艺了。只要价钱合适,我真愿意从你这订。” “有张大哥这话我就放心了,我刚才注意到,张大哥这一碗素面要10文钱一碗。张大哥每天起早贪黑跟嫂子守着摊位也挺废力,我也不多要,一份素浇头只收3文钱,肉浇头一份5文钱。不过这个肉就是鸡杂了,但我保证绝对香,张大哥觉得怎么样。” 素浇头花费不了什么食材,一些白菜土豆萝卜的,柳婶子地里都种着。日后可让柳婶子给他供货,花不了多少钱,就是费点时间。 肉浇头顾岛选择用鸡杂,主要还是因为便宜,但收拾起来费点时间,顾岛就要的稍高点。 张成福算了算,这留给他的利润还是可以的,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行,那我就先订一些试试。” 张成福估摸了下平日的销量,各订了15份。 “顾兄弟,明日能做好吗?” “当然能,就是得麻烦你自己去取。”顾岛面露为难,“张大哥你知道,我这利润也不多,再送过来太耽误事了。” 张成福摆手,“那没事,我有驴车,上门取也方便,这你不用担心。” 两人商量好明日取货的时间,顾岛又收了一半的定金,这就准备往回走了。 “柳二哥,今天可真多亏了你,不然我一下可赚不了这么多。” “跟我没关系,都是你自己厨艺好,不然人家可不在你这订。” “话不能这么说,若没有你在中间介绍,我就算厨艺再好,也找不来这个赚钱的机会。不管咋样,柳二哥你这个恩情我记得了,等我明天拿到工钱,给你再做东坡肉吃。” 想起东坡肉柳河肚里的馋虫不免又叫了起来,但他还是果断拒绝了顾岛。 “猪肉可不便宜,别乱花钱。不如给我做份你刚刚说的鸡杂浇头,让我也尝尝。” “这当然没问题了。” 顾岛一口答应,这才跟柳河告别。 不过他也没着急回,而是转身来了县城,准备给明天的浇头买点鸡杂。 顾岛来的还是上次那个鸡肆,本来小二还挺热情的,但一听他要的是鸡杂,当即脸就掉了下来。 都不愿听他多说,直接将他撵了出去。 这可给顾岛气够呛,正想进去找小二理论两句,袖口突然被人拉住。 “这位客官,您别生气,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我刚才听到您想买鸡杂是吗,要不去我那看看。我那也有,还新鲜,给你便宜点。” 顾岛拉回自己的袖子,打量着眼前这个弓着腰的瘦小男人。 “你是谁。” 那人笑得谄媚,“我也是鸡肆的小二,不过不是这家的。但我家的鸡肆,跟他家比起来可一点也不差,不信您去瞧瞧。” 这家鸡肆是柳婶子推荐他的,说在县城开了好些年,质量好有保障。 让顾岛突然换一家,他有些拿不准。 小二看出他的犹豫,劝得更积极,“客官,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您这么壮的汉子我也不能把您拐了,您跟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顾岛一想也是,自己当了这么些年的厨子,难不成连只鸡的好坏都看不出来。便让小二给他带路,他要亲自去瞧瞧。 小二喜不自胜,乐呵呵地带他朝鸡肆走。两人七拐八拐走了大概一炷香,这才到了。 相比于刚刚那家,这家鸡肆明显小了许多,还没上家一半大。 顾客也没几个,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这点倒是很得顾岛心意。 “客官里面请,咱家的鸡杂都在这呢。” 小二将顾岛引到鸡肆拐角处,拐角小桌上放了个木盆,里面正是顾岛要的鸡杂。 虽然没怎么收拾看着有点脏兮兮的,不过瞅着都挺新鲜,顾岛便乐滋滋地挑选了起来。 那小二见顾岛看上了,赶紧从里面扯了张荷叶出来给顾岛装东西。顾岛很快挑了一堆,递给小二。 “麻烦算下多钱。” “好嘞客官。”小二接过称了一下,还给顾岛推销起了店里的整鸡,“都是现挑现杀的,您绝对放心。” 顾岛问了问价钱,发现竟比上家鸡肆便宜八文钱,顿时有些肉疼。 “你们这价钱倒是实惠。” 小二摆弄着鸡杂,“咱这小店,价钱就便宜些。” “12文钱。”小二手下快速将顾岛要的鸡杂包好,还在上面绑了条绳子方便顾岛拎着。 顾岛满意地接过,付了钱。临走时突然想到,自己若跟张成福谈成了生意,那这鸡杂日后定是不能断的,他得给自己找个稳定的供货商。 他又回身看了看这家鸡肆,除了面积小了点,倒也算正规。关键服务也好,跟他们合作到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上自己这单小生意了。 “客官,怎么了,还有事吗。”小二见顾岛迟迟不离开,还一脸若有所思地模样,主动上前询问。 “我想问下你这的鸡杂是每日都有吗?” “这可不一定,得看我们能卖出多少鸡,不过每隔五日攒出这么一小盆是没问题的。” 顾岛微微松了口气,“我们谈笔生意咋样,这鸡杂能否先供应我,我买的多,能都给你包圆了。” “包圆……鸡杂?” 顾岛:“嗯嗯。” 小二挠挠脑袋,因没见过人要包圆鸡杂的,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可以!” 顾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二嗖一下朝门口奔去,嘴上还高喊着掌柜的。 被称作掌柜的男人点点头,走到顾岛面前作揖,“这位客官是想包圆我们的鸡杂。” 顾岛点头。 掌柜的抚了抚小胡子,“冒昧问句兄台用这些做什么。” 鸡杂难处理,腥味重,有钱的嫌上不了台面,没钱的嫌收拾起来费时间、调料。难得一下有人买这么多,掌柜的不免有些好奇。 “当然是用来吃了。”顾岛将自己接了鸡杂浇头的事简单说了下。 老板没想到,此人长得如此白净,看着像是读书人,竟是位厨子。 “原来如此,兄台平日里就靠给摊位提供浇头为生吗?” “那倒没有,还会在村里接些红白喜事。” 掌柜的听后一喜,这红白喜事免不了要些鸡鸭肉食吧。如果以后能从自己这里拿货,那可是一笔大生意,忙邀请顾岛去院内详谈。 14、卤鸡杂 后院,鸡肆掌柜为顾岛倒了杯热茶,这才开口。 “鄙人姓卢,单字一个狮,不知兄台贵姓。” “顾岛。” 卢老板笑道:“顾兄弟是自小跟随父亲学习厨艺?” 顾岛想了想,“算是吧,不知卢老板究竟有何事?” 卢狮见顾岛如此直接地发问,也不再拐弯抹角,“是这样的,我想与顾兄弟谈一笔生意。” 顾岛微挑眉梢,想不通卢狮能与自己谈什么生意,就听对方缓缓道。 “顾兄弟刚刚在我这鸡肆买了些鸡杂,不知顾兄弟觉得我这鸡肆如何?” 顾岛如实道:“很好,价钱实惠、鸡杂品质好,服务也热情。” 见顾岛一连夸了三句,卢狮笑得眯起眼睛,“感谢顾兄弟的认可,我想找顾兄弟谈的是,如若日后顾兄弟的席面需要鸡鸭,能否来我鸡肆订。当然,价钱我不会让顾兄弟吃亏的。” 顾岛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合着是想做他的供应商呀! 顾岛之前开餐馆时,也是有自己的固定供应商的,这事他倒是不陌生。 只是,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才接过一次席面的乡下厨子。就算这家鸡肆是新开的,急需顾客,那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将自己请至后院商谈吧。 顾岛有些担忧,这鸡肆后面怕不是存了别的事。 想到这顾岛的表情一下严肃了许多,眼中也多了些探究和狐疑。 卢狮也不是蠢人,立马就想到顾岛怕是想岔了,有些哭笑不得。 “顾兄弟,我这里的家禽绝对没有一点问题。只是家中突发变故,这才丢了许多县城生意。” 说着叹了口气。 “也不怕顾兄弟笑话,县城鸡肆就是我卢家的产业,原本也是我在管理。但家中出了些事,我就出来单干了。但县城的酒楼、饭馆只认之前的牌子,不愿进我家的货,我这才想着向外发展。你放心,我家出售的鸡鸭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卢某人敢以性命担保。” 顾岛并非县城人,并不知这个卢狮的来头,也不知他这番话是真是假,只能先应承着。 卢狮也不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说动顾岛,便道:“我说的话顾兄弟出了门尽管去打听,看是真是假。如果顾兄弟觉得可以,我是很想与你达成合作的,价钱我们好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岛也不得不表个态。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打听打听,毕竟这不是小事儿。” “行,那我等顾兄弟的回信。” 两人商量完,卢狮亲自将顾岛送到门外。 回到家,顾岛将买来的鸡杂又检查了一遍。做了这么些年厨子,这食材到底是个什么品质、新不新鲜,顾岛一眼就能看出来。 目前从这个鸡杂来看,倒是不错。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自己日后也能有个长期稳定的鸡鸭供货商了。 顾岛想了想,准备一会儿找柳二哥打听打听。柳二哥在码头做事,那来往的商人多,消息应当也是灵通的。 想好后,顾岛开始清洗鸡杂。 鸡肝需要去除里面的汁液和胆囊,鸭心则需要将上面的血块和雪筋切掉。这是个细致活,没点耐心的人可干不了。 不过因为顾岛爱吃,倒是做习惯了,也没觉得不耐烦。 清理干净后,顾岛将鸡杂放至盐水中浸泡约半刻钟。接着捞出反复用清水清洗,直至没有血水,这鸡杂中的腥味才去了大半。 这时就可以腌制了,只需一点黄酒,半柱香时间即可。 腌制后的鸡杂被丢进砂锅内,随后顾岛往里加入两瓢水,还有小茴香、八角、桂皮等数十种香料。 每种香料的配比还极为讲究,多一克少一克都不行。 得亏顾岛做饭时间长,这一手掂重的能力早已练了出来。都不用秤,他一拿就知道多了还是少了。 将香料全部丢进锅内后,顾岛又加了一点花椒粒和干辣椒。不光是为了提辣,同样也能增香。 为了让鸡杂更好的上色,酱油自然是不能跑的。但也不能倒多,仅两勺即可。不然要喧宾夺主,抢了卤料的香头。 一切做好,顾岛便盖上锅盖,让其尽情地炖煮。 不一会儿一锅鸡杂就变了色,还发出阵阵醇厚的卤香。 顾岛掀开锅盖,将水面上的浮沫撇出,随后抽出些柴火让鸡杂小火继续炖煮。 景尧坐在窗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厨房,心里好奇顾岛究竟往锅里放了什么。怎么能将那原本脏脏臭臭的鸡杂做得这么香,害得他都想来上两口。 见顾岛总算从厨房出来,景尧故意轻咳几声吸引他的注意。 顾岛听到后果然立即走了过来,“怎么了,莫不是受凉了。” 说着拿起搭在椅子上的一件外套披在景尧身上,“去里屋坐着吧,今个有风。” 景尧摇摇头,“不了,我身子弱又帮不上夫君什么忙,就让我坐这看着你吧。” 顾岛心头一片温热,放在景尧肩上的手微微紧了紧,“你说这什么话,怎么帮不上忙。我干活的时候看你一眼浑身都是劲,怎么不是给我帮忙了。” 景尧笑了一下,心想这顾岛也并非大变样,这花言巧语还跟之前那晚一样。 “夫君,你刚才做的什么呀。” “卤鸡杂,你想吃吗。” 景尧:废话。 但说出口的却是,“是给摊位准备的我吃了会不会不太好,还是算了。夫君拿去赚钱吧,要不是我这身子不好,连累了夫君,夫君也不至于过得这般贫苦。” 说完还故作娇弱地轻咳了两声,直听得顾岛心疼不已。 “小尧说得这是什么话,什么拖累,你才不是。不过一些卤鸡杂罢了,虽是为摊位做的,但我怎会不给你留些。你等会儿放心吃,正好给我提提意见。” 景尧听此便放了心,满意地靠在顾岛的胸膛上,“夫君对我真好。” 顾岛心暖暖,“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卤鸡杂一出锅,顾岛自己都没尝,就先给景尧端了过来。 景尧从未吃过卤鸡杂,刚刚只觉闻着香,还怕端上桌后不美观,自己吃不下去。 没想到端上来的卤鸡杂都被顾岛切了片,整齐得摆放在盘中。好像生怕他不喜欢,还在上面俏皮地撒了点葱花和香菜点缀。 景尧夹起一块尝了尝,只觉得味道真是不错。比他之前吃的卤鸡味道还好,他怎么以前不知道还有这等美味呢。 景尧想着进食的动作都快了起来,很快一小碗就让他吃了个大半。 看着碗底仅剩的几片鸡心、鸡肝,景尧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还没给顾岛吃呢,这可太不符合自己一心念着夫君的小夫郎人设了。 于是强忍着口水,忍痛将盘子推到顾岛面前。 “夫君也尝尝,该让夫君先吃的。都怪我,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一看见吃的就……” 顾岛哪舍得怪他,只恨自己没早点穿进来,早点遇见景尧,这样他就能少受些罪了。 “没事,你吃饱了吗?” 景尧看着碗里的鸭心,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吃饱了。” 顾岛这才端起碗尝起来,鸡心紧实有弹性,咬下去口感丰富,越嚼越香。 鸡肝细腻绵密,味道咸淡适中,还带着股淡淡的辣味。让人越吃越上瘾,怪不得景尧吃得停不下来。 “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光吃这也吃不饱,我去把它炒一下,给你做碗鸡杂面。” 鸡杂面景尧从未吃过,但刚才已经尝过这鸡杂的味道,想必做成面条也不会差的。 他恨不得催着顾岛现在就去,但说出口的却是。 “夫君我不饿,你先歇息,我等会儿再吃也行。我不着急的,我多饿一会儿也没什么事。” 顾岛:“……无事,我不累,我现在就去坐。” 说着起身去了厨房,开始准备和面。 上次买的杂面还没吃过几次,这次正好用上了。 顾岛舀出一些,加水和盐开始搅拌揉按,很快面粉就在他一双灵活的巧手下变成一团光洁的面团。 顾岛将其放在一旁醒发,开始准备制作鸡杂浇头。 鸡杂浇头原是要搭配泡椒和鲜辣椒酱炒制的,既能为鸡杂去腥解腻,泡椒中的酸还能软化鸡杂,使鸡杂的口感更加嫩滑。 不过顾岛这段时间忙得还没来得及制作泡椒和鲜辣椒酱,只能先将鸡杂用香料卤一遍以达到去腥的效果,再用大酱和鲜辣椒段代替泡椒炒制。 大酱是上次在糟坊买的,如今在家又放了几日,酱色变得红中透黄,酱香也更为浓郁。 等油热后,顾岛往里舀了一勺。那大酱的香味霸道得厉害,一倒入锅中,立马整个屋子都充盈着那股发酵过的,让人胃口大开的黄豆香。 顾岛接着下入辣椒段和花椒粒,只放了一点,就窜得他鼻头发痒。 他赶紧将一旁的鸡杂倒入锅中,大火翻炒。 在大火灼热的高温下,鸡杂的卤香与大酱、辣椒的香味完美融合,形成了一股独特的,既带有大酱的咸香,又有辣椒的泼辣的肉香。 鸡杂变色后,顾岛又加了勺卤汤在锅内,瞬间一股醇厚的卤香浸透整间厨房。大火煮开后,那股卤香更为绵长、勾人。 又煮了片刻顾岛将火灭掉,开始揉面。 醒好的面团柔软布满似蜂窝般密集的气孔,顾岛将其放在面板上擀成一个椭圆形,叠起,切成半个小拇指宽的面条。 丢入沸水中,三滚过后捞出,再将炒好的鸡杂浇在上面, 鲜红的辣椒段,粉嫩的鸡肠、鸡肝与淡黄的面条交织,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更别提那浓郁的汤汁顺着面条的缝隙缓缓流入,为面条染上了一层诱人的光泽,更是垂涎欲滴。 顾岛将面条端进屋内,景尧早已翘首以盼,没等顾岛开口,就急迫地接过碗筷开吃。 谁知刚吃进去一口,就辣得直叫,吓得顾岛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还贴心地递到嘴边。 唇上贴着的温热粗糙瓷杯让景尧有些微怔,他都不记得上次被人这么照顾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阿娘还在的时候,不过记忆太久远,他都快忘了阿娘的样子了。 他看向顾岛,只觉眼前那双焦急的双目,好像渐渐跟一个妇人重合了。 “小尧,你怎么了,怎么不喝。” 顾岛见景尧目光呆滞,好像被辣懵了,有些担忧地喊道。 景尧被拉回思绪,也不知怎么想的,就着顾岛的手,将那一杯茶水全部灌进了喉中。 15、卖爆了 饭后顾岛又重新炒了一大碗鸡杂,端着去了柳家。 柳河瞧见他进来,立即站起来调侃道:“这是给我送浇头来了。” “是呀,二哥一定得尝尝,给我多提点意见。” “那肯定的,不过我应该也提不出什么意见,你的厨艺我是知道的,肯定好吃。你不知道,你走后我好多兄弟都来给我打听你。问你在哪开店,都想去尝尝。我说你在村里接席面,他们还都挺遗憾的。不过你跟张大哥合作的事情我也给他们说了,他们都答应了明天去捧场。” “那可太感谢柳二哥了。” 柳河摆摆手,“你跟我客气什么。” 柳婶子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的,凑上来问,“什么合作,小岛跟谁合作了。” 顾岛把柳二哥帮自己介绍码头面摊老板的事情说了一下,柳婶子听着也高兴,“哎哟,这可太好了。虽比不上接席面赚得多,但好歹是个长久生意。” 顾岛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接席面固然高薪,但不是每天都有。 做浇头虽累一些,但每日多多少少有些进项,有份稳定的收入还是挺重要的。 “这事多亏了二哥,我专门做了份浇头拿来给二哥尝尝。” 这是自己跟顾岛讨的,柳河也没推拒就收了。 顾岛又转头看向柳婶子,说了自己以后想从她这里拿菜的事。 柳婶子自是不会拒绝,还放话让顾岛尽管拿,不要他钱。 顾岛哪好意思,自己是要靠这赚钱的,怎能不给柳婶子,只能虎着一张脸说:“婶子你要是不收钱,那我可不敢要了。” 柳婶子这才没办法答应下来。 商量好浇头的事,顾岛拉着柳二哥问起了卢狮。 柳河整日在码头干活,对卢家的事情还真知道不少,便细细跟顾岛说了起来。 原来卢狮是县城卢家一个分支,县城的鸡肆原是卢家本家的。后因本家搞起了丝绸生意,便把那鸡肆打发给了分支,也就是卢狮他家。 卢狮是个有本事的,自接手鸡肆后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几年更是做成了县城头一份。 但最近河上出了一伙盗贼,很是猖狂,导致卢家本家的丝绸运不出去,生意一落千丈。 于是本家就盯上了那送出去的鸡肆,厚着脸皮硬是要了回来,因此跟分支都闹掰了。 分支只好自己重新弄了个庄子,前段时间在下面各个村子里收鸡鸭,又开了个铺子。 但因卢家本家在县城根基深重,所以县城没有食肆、酒楼敢去他家买,生意大不如前。 柳二哥好奇问顾岛,“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顾岛把自己去卢狮那买鸡杂的事情说了下,柳二哥沉吟了一会儿道。 “那卢狮是个有本事的,做生意也诚信。原先他经营那个鸡肆时,没听说出现什么问题,你大可放心合作。” 顾岛听此松了口气,对柳二哥又是一番感谢。 第二日便是张成福上门取浇头的日子,天还没亮顾岛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麻利地将昨个从柳婶子那买来的菜清洗干净切丁,然后迅速炒了十五份素浇头出来。 肉浇头炒起来也简单,顾岛将卤了一晚上的鸡杂捞出,相比于昨晚的卤鸡杂,今早的卤香更为浓郁,炒出来的味道也更是霸道,盘旋在厨房里久久不散。 顾岛将炒制好的浇头放进陶瓷罐里,还放在暖和的灶台旁温着。 刚弄完就听门外传来一声驴叫,接着是一阵敲门声,“顾兄弟,我来了。” 张成福昨个在家高兴了一晚上,就等着今天来顾岛这里拿浇头呢。所以起得格外早,一大早就奔着柳村来了。 顾岛打开门,将两人迎进院子。 “来得真巧,我这刚弄完,你们就到了。” 张成福羞赧一笑,没好意思说自己跟媳妇儿昨晚都没咋睡,就等着今天来顾岛这取东西呢。 一想着有了这新浇头,自家的面摊生意就能好起来,两口子都觉得心口热乎得不得了。 “那可太好了,我们这就拿走。对了,这钱你收了。” 张成福让自己媳妇将剩下一半的钱给了顾岛,顾岛当着两人的面数了一下,见数对着,就领着两人去了厨房。 两人接过陶罐,打开盖子一瞧,油汪汪的,光看着就香。更别提这满厨房的香味了,差点没把张成福两口子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 “顾兄弟,你这手艺真没得说,这浇头光看着我都觉得好吃。” 顾岛笑笑,“你等会尝尝,绝对吃着比看着还好吃。” 张成福一听就乐了,他要的就是这效果,顿时乐滋滋地跟媳妇将两瓷罐端到驴车上,还用新棉被裹好,生怕凉了。 “行,顾兄弟,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一挥鞭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等两人赶到县城码头时天已微亮,其他摊位早已准备好,就等着上客了。 张成福两口子见此急忙跳下车,先将两大碗浇头小心翼翼地放至灶火旁,随后开始生炉子揉面。 面团都是在家提前醒好的,但到了摊位还需再揉上几遍,这样擀出来的面条才筋道好吃。 因为今个有了新浇头的缘故,张成福揉起面来浑身是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接着擀面、切面、撒面粉码整齐,这一套动作张成福干得更是迅速。 他这边刚弄好,那头他媳妇已经把炉火烧起来了。 随着炉火的逐渐升温,两份浇头的香味也随之慢慢弥漫在空气中,引得过往的路人不由得向面摊投去注意的目光。 张春来见此忙吆喝起来,“吃面嘞,吃面嘞。素面10文,带荤15文。好吃不贵,量大实惠。” 来来往往的人听着热闹的叫喊声,有人摇摇头转身离开,有人抱着试试的想法走了进来。 “来一碗素面,先尝尝。” 张成福忙应下,“您尝尝就知道了,肯定好吃。” 说着手下快速给客人煮面、放浇头,一碗素面条很快端上了桌。 那人本以为素面会没啥滋味,没想到上桌后瞧着卖相倒是不错,应该没少放油,顿时胃口大开。 他先喝了口热汤,只觉满口鲜香。后又加了一筷子面条,劲道爽滑,咸味适中。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寡淡,反倒比加了肉的面条还香。 关键一碗面分量还不少,连面带汤吃完他都小小打了声饱嗝,觉得这10文钱真没白花。 他满意地抹了抹嘴就准备付钱,一抬头,发现店里竟不知何时坐满了人。他对面也坐了两人,两人点的貌似是加了肉的面条,瞧着比他的还香。 虽然已经饱了,但看着他还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当下便决定中午就来尝尝他家的肉浇头面。 到了晌午,那人刚搬完一批货就马不停蹄地赶来面摊,却见面摊早已被人围满。 他也顾不得多想赶紧站在后面排队,人虽然多但好在队伍移动得挺快,没一会儿就到他了。 看着面前没多少的肉浇头,那人直庆幸自己来得早,不然怕是吃不上了。 于是赶紧点了份荤的,还多加了一份面条。 果然等他刚找到座位坐下,就听见老板娘冲后面来的人吆喝着。 “没浇头了,做不了了。” 张春来也没想到,面摊生意竟如此火爆。 共要了30份浇头其实也不少了,他公爹在世时,一天基本就卖这么多。 到了他俩这,一天能卖30份都是老天烧高香了,她还怕卖不出去呢。 结果是她多想了,这根本就不够卖。 这才到晌午,两大罐的浇头就卖光了。 不光码头上的工人来她这吃,就连别的摊位的老板,都被香得来她这要了几碗。 张春来心里暗想,等会儿还得去趟柳村,把这个好消息给顾岛说说,顺便再加点量。明日不能15份了,最起码各要25份。 16、进账了 张成福跟媳妇将剩下的客人送走后,手脚麻利地将摊位收拾好就赶去了柳村。 此时刚过午时,村中的无事干的婆子、婶子们都聚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唠家常。瞧着两人赶着驴车进来,纷纷投去探究的目光。 毕竟张成福和张春来一瞅就是县城人,穿的也好,还赶着个驴车,一看家里条件就不错。 有人好奇两人的身份,猜测莫不是谁家城里的亲戚来了。 还有人猜测莫不是村里谁家闺女说亲,人家来相看了。 一时间家里有闺女的都纷纷羡慕起了那个“说亲的小闺女”,命真好呀,这就要嫁到县城去了。 众人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瞅着张成福两口子,准备瞧瞧两人究竟去哪家,结果望眼欲穿地看着两人的驴车停在了顾家门口。 顾家!!! 众人眼睛一下瞪大了,这顾家现在就剩顾岛一人了,难不成是顾岛城里的亲戚。 大家心里好奇得紧,但又不敢真的去听墙角。生怕顾岛发现了,又开始犯浑偷她们家鸡。于是几人只能借着聊天做掩饰,缓缓往顾家门口挪。 刚挪到顾家墙根处,就听着里面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 “顾兄弟,你都不知道今个生意有多好。那两大碗浇头刚摆上,就有人来要了。这一开始卖就收不住,刚到晌午就卖完了。” “是呀,今光揉面都给我累坏了。”张成福转着酸痛的手腕,言语虽是抱怨的,但是个人都能听出他语调中的欢快,显然也高兴坏了。 “顾兄弟,咱们做浇头这个事情我看就这么订下来吧。我们还想多要点,你看每种浇头要个25份咋样。”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顾岛还是提醒道:“如今天气虽然不热,但浇头还是当天现炒得好吃,万一卖不完放到第二天可用不了了。” 张春来没想到顾岛担心这个,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顾兄弟你就放心好了,肯定卖得完。就算有剩余的,我和你张大哥也绝不可能放到第二天卖。那种缺德事,咱可不干。” 张成福在一旁重重点头,就差指天发誓给顾岛看了。 顾岛见此放下心来,“行,那我明日就按25份的量做,还是那个时间你们来取。” “好嘞。”说完张春来从怀里掏出一串铜板递过去。 顾岛低头一看吓了一跳,这一串铜板少说得有200文了,这是把明个浇头钱全给他了。 “嫂子,你这是——” 话没说完,就被张春来打断,“顾兄弟,嫂子也看出来,你是个实在人。以后就不付什么定金了,咱就定多少给多少。你也别跟嫂子推剧,嫂子知道你缺钱。” 张春来也是晌午从柳河那听了一耳朵,原来顾岛还有个生病的小夫郎。 家里有病人的滋味她清楚,当初她公爹身子不好时,家里的钱跟流水一样往外淌。要不是这几年靠着摊位攒了些家底,还真扛不住这么花。 再者,她都决定以后就从顾岛这里拿浇头了,也想在顾岛这提前卖个好。 顾岛猜出了几分张春来的心思,但心里依旧有些感动。不管张成福夫妻俩究竟有何目的,人家愿意信任他、帮助他,都让顾岛心里暖暖的。 “行,既然嫂子信任我,那我就收了。不过亲兄弟都得明算账,以后这浇头有个什么问题,嫂子尽管跟我说,不用跟我客气。” 张春来乐呵呵的,“顾兄弟的浇头怎会有问题,我夸都来不及呢。” 两人接着又唠了几句家常,这才不舍地从顾家离开。 人一走,顾岛喜滋滋拿着钱进了里屋。 屋内景尧早已将外面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见顾岛的浇头卖得好,他丝毫没觉得诧异,反倒一脸理所应当,甚至心情都跟着雀跃了几分。 “小尧,你看。” 顾岛走进屋内,将刚赚到手的一串铜板拿出来给景尧看。 他也没想到做浇头能赚这么多,都快赶上他接酒席了。 景尧看着这一串铜板心里也高兴,当即夸了两句,但又没忍住戏瘾发作。 “可惜我身子弱,帮不上夫君什么忙,还给夫君拖后腿。” 顾岛见不得他这么说自己,“小尧瞎说,你才不会拖后腿呢。等我下次去县城给你买身新衣穿,小尧穿上肯定好看。” 顾岛在脑海里想象景尧穿上新衣的模样,不由得脸颊一红。 景尧挑了挑眉,没想到顾岛竟会提出先给自己买衣服。能有件新衣,他自然不会拒绝,但嘴上说的却是。 “我不要,给夫君穿,我整日在家穿什么都行。” 顾岛低头看了看景尧身上的旧衣,那是原身留下来的,早已洗得泛白。 景尧比他高些,肩膀也宽些,穿这件衣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可就是这么不合适的一身衣衫,景尧却从未有半分怨言。如今好不容易赚了点钱,反倒惦记着他。 顾岛心下感动,抓着景尧肩膀的手微微紧了紧。 “我不缺,给小尧买。” 景尧:“夫君对我真好。” 顾岛面颊微红,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很是温存了一阵,顾岛这才拿着钱出了门,准备再去买点鸡杂。这次他要多买些,放锅里慢慢卤着,那样做出来的鸡杂才是真的香。 他背着背篓朝外走,刚走到村口,就见原本早已离去的张成福夫妻俩,正在村口的大树下跟人唠嗑。 两人不知谈到了什么,笑得满脸褶子。 见顾岛出来,张春来急忙闭了嘴,扭身激动地冲他招了招手。 “顾兄弟,你怎么出来了。”随后注意到顾岛身后的背篓,“是不是要进城,我送你。” 有车坐自然没有走着去的道理,顾岛忙点头答应下来,三两下上了张春来的驴车。 车上顾岛问两人,“怎么现在才走。” 张春来笑笑,没好意思说自己听了大妈几句恭维,嘴一秃噜就把自己在县城摆摊卖面,顾岛给自己供浇头的事情说了。 还格外吹嘘了自己生意有多好,顾岛的浇头有多受欢迎。 生怕顾岛嫌她大嘴巴,她讪讪地打起了哈哈,“你们村的婶子们还挺和善的,没忍住就多聊了两句,我也好久没回村了。” 和善? 原谅顾岛实在没办法把这个词,跟村口那几位大娘联系起来。 那几位大娘顾岛虽不知叫什么,但顾岛从未从她们那里得到一点好脸色,每次瞧见他都是横眉冷对的。 甚至还带着点暗暗的防备,好像顾岛下一秒就要从她们身上偷点什么。 顾岛清楚这都是原身留下的债,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不打算跟张春来说这些,便跳过这个话题,转头聊起了别的。 等几人坐着驴车摇摇晃晃出了村口的大路,逐渐看不见身影后,柳村村口一下吵翻了天。 常做在村口的几位老太太都是村里的老人,最嫌弃不上进的后生,所以平日里最厌烦的就是顾岛。 可刚刚听那两口子说,顾岛不仅在村里接席面,还跟县城人做起了生意。给人家提供什么浇头,一天能赚上百文。 上百文是个什么概念,他们村最能干的后生,每天为了卖货天不亮就往县城赶,天彻底黑了才挑着扁担回来,一天也就赚这么多。 这顾岛,咋恁大的能耐呀。 不过几位老太太转念一想,顾岛那厨艺,还真说不定。 而且那小两口还说了,现在摊子生意好得不得了,以后只会越赚越多,那顾岛…… 几位老太太摇摇头,都不敢往下想了。纷纷找借口告辞,准备回去跟自己家里人好好唠唠这事。以后对待顾岛,怕是不能跟以前一样喽。 不一会儿,在村头老太太的助力下,顾岛一天能赚上百文的消息就像长了脚一般在村里不胫而走。 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顾岛马上跟他爹一样,要回县城开饭馆了。 等顾岛回村时,就发现村里人对他的态度……热情得不像话。 之前对他都是爱搭不理,甚至躲着他走。 现在……不管是熟的还是不熟的,只要看见他远远就扬起一张笑脸,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还亲切地喊他小岛。 顾岛满头雾水,但出于礼貌,还是友好地给了回应。 导致顾岛一路回来,脸都有些笑僵了。 到家后顾岛连背篓都没来得及卸,就直奔景尧的房间。 “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顾岛从身前的包裹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水绿色的衣衫,虽然袖口的兰花缝得有些粗糙,但料子却是很好的。 景尧瞧着心里欢喜,当即披在身上给顾岛看,“怎么样?” “好看的,果然很适合小尧。” 这件衣服是顾岛进店第一眼就瞧上的,虽然价钱有些贵,但一想景尧穿上的样子,顾岛还是狠心买了。 现在只觉得自己真没选错,景尧果然喜欢,而且穿上的样子……也甚是好看。 将景尧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像玉一般。 “夫君对我真好,这衣服肯定不便宜吧。” “没有,不贵的,一点也不贵,小尧喜欢就好。” 既然如此,景尧就毫不客气地收了。 离开景尧房间,顾岛将买来的鸡杂清理干净下进卤水中。 接着又去柳婶子家买了一些新鲜菜,为明日炒制素浇头做准备。 一切做好,天也黑了下来,顾岛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回房歇息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顾岛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总共50份浇头炒起来倒是简单,但前面备菜却是个费时间的活。为了能在张成福来之前将浇头全部做好,顾岛不得不更早起床准备。 好在总算是赶上了,将张成福两口子送走,天也才大亮。想着还早些,顾岛干脆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没想到这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就见景尧正坐在他床边,手里捧着半个窝头,一连哀怨地瞧着他。 “夫君,你醒了。”说一句,瞧一眼自己手里那又凉又硬的窝头,好像生怕顾岛看不见似的。 顾岛有些被可爱到了,但紧接着又有些心虚。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你怎么没喊我。” 景尧想说我怎么没喊了,我嗓子都要喊哑了,但顾岛一点反应都没。他都恨不得将顾岛一脚踹下床,让他立刻给自己做饭去。 可看着顾岛那薄得都露棉絮的破被褥、摇摇晃晃的木床和渗风的窗户,到底没下这个狠手。 有钱给他买新衣服,怎么不知道给自己买件新被子呢。 景尧难得起了点愧疚的心思,最后默默去了厨房,拿了个干窝头啃了起来。 17、西红柿烫饭 由于起晚了,顾岛也没时间做别的,看见厨房还剩了些米饭,便准备做一份西红柿鸡蛋烫饭。 先将西红柿去皮切成小块,再将鸡蛋炒熟备用。 锅中倒油,加入葱蒜炒出香味,接着将切好的西红柿丁加进去。很快红通通的西红柿被炒得软烂,浓郁的酸甜味肆意在厨房内散发。 这时,顾岛将刚才炒好的鸡蛋和剩米饭倒进锅中,很快小锅就咕咚咚冒起了小泡。每一粒米饭都被这鲜香的汁水浸润得饱满油亮,鲜嫩的鸡蛋块也裹满了醇厚的西红柿汁。 最后一点盐巴提味,一点胡椒粉提鲜,这碗西红柿烫饭便可出锅了。 接着顾岛又切了点鸡杂,一齐端了上去。 西红柿烫饭入口先是西红柿的酸甜,接着是鸡蛋的嫩滑与米饭的软糯。口感层次丰富,味道浓郁醇厚,让人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中途再来一口卤香四溢的鸡杂,香、辣、麻、咸、甜诸多口味在口腔中和谐交融,让人觉得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景尧吃得十分满足,连干了两大碗烫饭、大半盘卤鸡杂这才停下来。 两人吃完刚收拾好,老葛头牵着孙子葛壮才走了进来。 说起来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老葛头了,顾岛都有些忘了这号人了。 “老葛头,你找我有事。” 老葛头一脸笑容,瞧着像遇上了什么喜事的样子。 “顾小子,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说要承包我家酒席的事。” 顾岛想起来是有这回事,但那次说完老葛头就消失了,他以为这事吹了呢,没想到还有后续。 “这是确定了?” 老葛头抬了抬下巴,“那可不,不然我找你干啥。不过你可别忘了,咱俩当初说好的。做不出那个味,可不能问我要钱。” 顾岛笑笑,“放心好了,我记着呢,做不出那个味。那席面,就当我请你的。” 老葛头见顾岛上当了,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开始跟顾岛说起酒席的事。 “这是我小孙子的满月酒,你可得给我办好喽。就照着我大孙子在县城那次满月酒弄,要3道荤菜、5道素菜。菜色你看着弄,但四喜丸子必须要有。” 老葛头之所以对四喜丸子有执念,都是因为当时儿媳妇特意在他面前炫耀。说这是县城才有的新菜,纯肉做的,一般人吃不起。 可给他气够呛,觉得儿媳妇这是故意膈应他呢。 所以这次小孙子的满月酒,说什么他都得把这道菜安排上,不能让儿媳妇一家瞧不起了。 “好,那这个价钱还是跟关家喜宴一样。” 说到钱老葛头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顾岛的眼睛,嗯嗯啊啊地敷衍了过去。 “还有我只负责做,这个食材需要你去准备。” 这个规矩老葛头还是懂的,这点食材钱老葛头到没多在意,毕竟他还省了一笔厨子钱不是嘛! “顾家小子,还有个事要麻烦你。你帮我估摸下应该准备多少食材,我这老头子也算不明白。” 这个简单,顾岛很快给老葛头报了个数字。 老葛头大吃一惊,“啥,要买7斤肉。” 顾岛点头,“是呀,你不是要四喜丸子吗。一份四喜丸子要大约8两肉,8桌不就得7斤猪肉。” 听到这老葛头原本笑盈盈的脸一下垮了下来,“这……这也太贵了吧。”他讨好地拽了拽顾岛的袖子。 “要不咱这四喜丸子,少放点肉。” 顾岛将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拿下来,“那样做出来的四喜丸子可不好吃。”而且还有可能砸了他的招牌,这事他可不干。 老葛头抓了抓自己枯黄的头发,“那……这可咋整呀。” 一想到要整整7斤肉,比从他身上割还难受。 顾岛:“不行咱换道菜?用点肉少的。” 老葛头摇头,“那不行!” 放那么一点肉他都不好意思往出端,不得被亲家笑话死。 顾岛稍微有些明白了,老葛头这是既想要一盘纯肉菜充场面,但又舍不得那钱,于是他灵机一动道。 “我知道一道荤菜,纯肉,好看又好吃。关键县城还没有,叫糖醋里脊。要想成本更低点,里面的里脊还能换成鸡肉,更便宜了。” 老葛头眼前一亮,“这个好。” 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好,但县城没有,那就是好。 “不过你得先让我尝尝。”老葛头还是很谨慎的。 “可以,我明天就做一份给你带去。” 又能白吃一道菜,老葛头喜滋滋地答应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席面,老葛头就准备离开了。 可临走时却发现自己大孙子不见了,刚刚还在自己旁边,白白胖胖一个大孙子不见了。 这可给老葛头急坏了,满院子找,最后在厨房找见了。这孩子正留着口水趴在灶前,一动不动地盯着灶上那口砂锅呢。 锅内是顾岛卤的鸡杂,为了保持卤水不坏,灶火是不灭的,一直小火炖着。 想来葛壮才应该是被香味吸引来的,想吃又不敢吃,只能蹲在灶前直勾勾地看。 如今老葛头也算他的客户了,顾岛自然不会心疼这点鸡杂,当即打开锅盖给老葛头夹了几块。 锅盖一掀开,浓郁的卤味扑面而来。老葛头尚且忍得住,葛壮才就不行了,差点没把口水流锅里。 老葛头见此忙将自家大孙子拽到身后,倒也不是怕大孙子闯祸,就是心疼那锅好卤水,可别让他孙子糟蹋了。 顾岛将鸡杂切好给老葛头递了过去,也没收老葛头的钱,只让老葛头回去尝尝。 老葛头意思地客气了两下,火速端着碗拽着大孙子就跑了,生怕晚走一会儿顾岛就后悔了。 下午老葛头将碗还了回来,还给顾岛带来一个好消息,他要将卤鸡杂加进满月酒菜单里。 老葛头将它加入满月席菜单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县城没这好东西,他有责任让亲家见见世面。 多加一份菜,就多赚一份钱,顾岛自然同意了。 第二日顾岛搭着张成福的驴车去了县城,直奔卢狮的鸡肆,准备买点鸡胸肉给老葛头做糖醋里脊。 到了卢狮店内,发现店里的生意比他前两次来明显好了一些,顾岛也不免替卢狮高兴。 但在店里环视一圈,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可不是后世,这会儿鸡都是整只整只卖的,哪会单卖他一块鸡胸肉呀。 顾岛暗叫不好,这可怎么跟老葛头交代。正在他苦恼之时,就见卢狮款款朝店里走来。 只是跟上次见面相比,今个卢狮瞧着有些灰头土脸的,像受了极大的打击。 “顾兄弟,你今日来是想买些什么?”顾岛正想跟卢狮打声招呼,对方已先看到了他,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我想买点……鸡胸肉?” 原来只是买肉,不是找他谈合作呀。 卢狮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打精神招来了小二,让他带顾岛去挑鸡。 小二诶了一声,就要带顾岛往后面去。顾岛却没动,而是上前一步挡住了卢狮的去路。 “卢老板,你这里……没有鸡胸肉。” 卢狮漏出疑惑的表情,他这里全是鸡,怎么会没有鸡胸肉。 顾岛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一字一句缓缓道:“我是说我只买鸡胸肉。” 说完又怕卢狮误会自己故意闹事,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卢狮呆滞了几分钟,才缓缓有些明白顾岛的意思。 若不是跟顾岛有过几面之缘,大致了解他的为人,卢狮肯定觉得顾岛是看他落难,来没事找事的。 “只买鸡胸肉?顾兄为何专想买这鸡胸……肉?” “我准备用来做菜,这鸡胸肉特别适合用来炒制。” 卢狮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脑中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不由让他有些急躁。 “对了,卢老板最近忙什么呢,我看店铺生意貌似好了许多。” 说起铺子,卢老板被转回些注意力,“确实好了些,但终成不了大势。” 顾岛不太明白,卢狮笑笑给他解释。 “这鸡肆要光靠普通老百姓来买怕是早就要关门大吉了,主要都得靠县城各家酒楼饭馆。但因卢家本家势大,我这个小鸡肆在县城毫无存活之地,只能向外谋生。” 顾岛看了看卢老板的黑眼圈,怕是向外也不顺利吧,于是他大着胆子提了个主意。 “卢老板有没有想过,把鸡拆开卖呢。” 18、麻辣鸡架 县城老百姓之所以不爱买鸡吃,主要还是有小院的人家,都会在后院养上一两只。 想吃,杀上一只便是,何必花钱去外面买。 而连院子都没有的普通人家,哪有多余的钱去外头买鸡吃,能每日混个温饱,就已经很难得了。 故而鸡肆的生意,主要的客户还是县城各大酒楼、饭馆。 但若是将鸡拆开卖就不一样了,馋肉的人不用杀家中自己一点点用粮食喂养大的鸡,只用花少量的钱,去鸡肆称上一点便是。 还能想吃哪个部分,就挑哪个部分。 并且相较于猪肉,鸡肉价钱低廉。再贫困的人家,也能偶尔来上这么一块,鸡肆的生意怎能不好。 顾岛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卢狮听,卢狮双眼发亮,觉得自己好像又抓住了刚刚那转瞬即逝的想法。 他兴奋地指尖发抖,但又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顾岛话语的可行性。忽而他猛地抬起头,一扫刚刚的颓丧。 “顾兄弟,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顾岛摆手,“哪里,我也是之前听闻有人这样卖过。” 卢狮:“原来早已有人这么卖了,当真是奇人,多谢顾兄弟告知。不如这样,干脆你就做我的第一个顾客,我先卖你点鸡胸肉,也麻烦你回去帮我多宣传宣传。” “行。” 两人都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心情十分畅快。卢狮难得开怀地笑出了声,带着顾岛去了后院,招呼伙计杀了两只鸡,将鸡腿、鸡翅、鸡胸等依次分类摆好。 伙计虽不明何意,但看卢狮急切的模样也没敢问,乖乖照做。 卢狮将两片厚厚的鸡胸都给顾岛装起来,还额外送了他两个大鸡腿和一副鸡架。 “顾兄弟,你别跟我客气,你都不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我卢某话就撂这里,你以后有事,只要我能帮得上,你尽管来找我。” 顾岛见卢狮目光真挚,也没推脱,大方地收了下来,还送了卢狮几点宣传小建议。 “卢老板,东西固然重要,但宣传也不能少。您可以买些净纸,在上面写上您这里分部位称斤售卖鸡肉。每个部分鸡肉价钱多少,买多少有优惠等等,让店里的伙计沿街发放。” 说完顾岛就离开了,卢狮却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回了柳村,刚进村口,顾岛就见老葛头正在村口的大树下跟村里的婶子们唠嗑。不知聊到了什么,说得眉飞色舞,很是得意。 顾岛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跟老葛头打个招呼,老葛头恰好扭头瞧见了顾岛,忙颠颠跑了过来。 “顾岛回来了,这是去县城里买肉去了。” 顾岛笑笑,“是,买了点鸡胸肉,给你试菜。” 想着一会儿就能白吃一顿肉,老葛头心里乐开花,“试菜好,试菜好。” 倒是有人听出了不对,问顾岛,“这鸡胸肉是个啥肉。” 顾岛巴不得有人问,忙道:“就是鸡胸口的肉,现在县城有家鸡肆把鸡拆开按斤卖。鸡胸、鸡腿、鸡翅、鸡架你想要那块人家给你称哪块,随便挑不说,价钱还不贵。” 村里人一听顿时起了兴趣,纷纷把顾岛围住,让他给大家多讲讲。 顾岛就把卢狮的鸡肆给大家介绍了一番,还着重夸赞卢家鸡肆质量高、服务好、价钱实惠,他都在那买,把村里人说得心动不已。 他们何尝不想吃肉,可是吃不起呀。 一只大肥鸡,算下来怎么也得几十文,那可都是钱。 可杀自家鸡吃吧,大家又舍不得。鸡还能下蛋呢,他们一般都留着家里有喜事,或者过年招待人的时候才舍得杀。 但听顾岛的意思,要是能这么买鸡,那可便宜多了,还能专挑自己爱吃的部位买。 大家纷纷表示,过几日非得去县里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卖的。 看大家对鸡肆讨论得热火朝天,顾岛自觉完成了任务默默退出了人群。 一到家他就将鸡架泡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做了吃。 说起鸡架的做法,顾岛肚子里的存货,那真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什么麻辣鸡架、卤鸡架、蒜香烤鸡架、鸡架汤面等,顾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小尧,你想怎么吃?” 既然自己选不出来,顾岛索性问起了一旁的景尧。 这几日温度上来了许多,下午日头好的时候,景尧都会出来晒晒太阳,这会儿正在院中的小椅子上坐着,身上盖着件薄衣,晒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听见顾岛问他,景尧懒洋洋地睁开双眼,微微侧身,瞧了眼盆里的鸡架,随后厌厌收回目光。 不就是一些骨头嘛,能有什么好吃的,他又不是狗。 瞧出景尧眼底的嫌弃,顾岛笑着将鸡架的做法说了几个。听得景尧双眼刷一下睁大,身子也跟着坐直了。若是身后有尾巴,怕是早已摇出残影。 “夫郎想怎么吃,小尧都听夫君的。” 要是以往,顾岛就说了,但这次,他却摇了摇头。 “每次都是我定,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小尧到底喜欢吃什么,这次不如小尧你来做主吧。” 他做主,景尧有一瞬征愣。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可没人问过他喜欢吃什么。都是他们吃什么,自己便跟着吃,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 见景尧不吭声,顾岛抬眸,恰巧捕捉到了景尧眼中那还没及时收回的一道悲痛,顿时心也跟着一紧。 “小尧,给我说说你爱吃的吧,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顾岛的语气太认真,让景尧不由也收起了戏弄的心思。他正了正神色,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又忐忑的声音说道。 “爱吃肉,爱吃辣的、甜的,不爱吃萝卜。” 顾岛点头嘴里默默低声重复了一遍,“行,我记住了,那这个鸡架我给你做成香辣鸡架吧。虽然你还在吃药,但我们少放点辣椒,只吃一顿应该没事。” “好。” 决定好顾岛端着鸡架进了厨房,先将鸡架清洗干净剁成小块,随后用生姜腌制起来,以此去除鸡架中的腥味。 在腌制期间,顾岛架锅准备做糖醋里脊, 糖醋里脊的做法顾岛早已烂熟于心,肉条切条、敲打、腌制,做得得心应手。 糖醋里脊所需的肉条腌制时间相对较短,一盏茶功夫即可,过后便可为肉条裹上淀粉下锅油炸。 糖醋里脊好不好吃,不光跟最后的调味有关,炸肉时的油温和时间也十分重要。 不过这对顾岛来讲都是小菜一碟,两下功夫原本软趴趴的肉条就在他手中变得金黄酥脆,格外诱人。 顾岛将炸好的里脊放置一旁,开始调制最关键的糖醋汁。西红柿切成小块熬成浓稠鲜艳的西红柿酱,再往里加入大量白糖,少许清水和淀粉。 其实还需要一些白醋,但由于顾岛手头没有,在挑选西红柿时,就专门挑了一些酸的,也就免去了这一步骤。 炒好后顾岛拿出筷子粘了点酱尝了尝,发现味道很是不错,酸甜适中。于是将里脊倒入锅中翻炒,直到每根里脊都裹满香甜的糖醋汁,这才停手。 做完糖醋里脊,鸡架也腌制得差不多了,顾岛快手快脚将锅清洗干净,再次热锅倒油。 这次没有丢入可口的西红柿,而是山间采摘的让人一闻就直打喷嚏的野花椒和小辣椒。 生怕辣到景尧,顾岛没敢多放,但在炒制时依旧呛得他直咳嗽。 顾岛眯着眼将腌制好的鸡架放进锅内,等鸡架表面变得微微焦黄,这才往丢入生姜、葱段、大蒜等,最后临出锅时开始调味。 盐、糖、孜然和辣椒粉,顾岛一个也没少放。生怕不够味,顾岛还放了些自己之前磨的虾粉,充当味精使了。 等鸡架炒好后,顾岛又拿出早上张成福来取浇头时送来的自家做的葱花杂面饼子放在锅上炕热。 张成福虽然浇头做得一般,但做面食却是有的一手。这一张葱花杂面饼子,他吃着都觉得香。 饼子不厚,很快就热好了,顾岛将饼子一个个从锅上铲下来放在盘中。 香辣鸡架麻辣鲜香、糖醋里脊酸甜可口,两道菜是两种味觉的极端,但放在一起却又那么的和谐。 顾岛夹起一块糖醋里脊送到景尧嘴边,景尧虽纳闷顾岛为何会有如此举动,但却鬼使神差地张嘴吃了进去。 一入口,先品尝到的是外面酸甜可口的糖醋汁,甜而不腻,酸而不涩,就如同一股清泉般,缓缓在口中散开,浓郁且悠长。 接着是外皮的酥脆,轻轻一咬,“咔嚓”一声。 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奏响在舌尖上的美妙乐章,紧接着,鲜嫩多汁的鸡胸肉展露出来,肉质细腻滑嫩,带着微微的嚼劲。 香辣鸡架则与之相反,红亮的辣椒面包裹着金黄的鸡架,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 入口先是辣椒带来的热烈冲击,随后鸡肉的醇厚香味逐渐散开,骨头缝里都藏着勾人的滋味,每一口都是热辣与鲜香的完美交融,让人欲罢不能。 顾岛吃着也很是满意,两盘菜很快被两人分了个干净。 饭后顾岛又重新做了一份糖醋里脊,拿着专门剩下的一小份麻辣鸡架去了葛家。老葛头一吃果然喜欢,最喜欢的还当属葛壮才,一小盘糖醋里脊就连汤汁都被他舔了个干净。 最后老葛头拍板定下了这道菜,甚至还想把鸡架定下。 但顾岛总觉得在这种席面上一桌人凑在一起啃鸡架有些不太雅观,硬是把老葛头拦了下来。 19、凉拌芥菜 转眼就到了葛家办事的日子,顾岛照旧起了个大早赶去了葛家院子。 一进门就见来帮厨的几位婶子早已来齐,依旧是上次关家那几人,只是独独少了刘嫂子的身影。 柳婶子笑着上来解释,“你刘嫂子有喜了,这次换成了葛家侄媳妇,你喊声葛嫂子就行。” 顾岛笑着跟葛嫂子打了声招呼,还不忘跟刘婶子道了声喜。 刘婶子笑得满脸褶子,还跟顾岛商量,要是生个大胖小子,满月酒定要请顾岛来办。 顾岛笑着应下,又恭贺了几句,这才跟着几位婶子去了后院。 这次依旧是后院做席、前院吃席,顾岛也没废话,三两句就把活安排了下去。 “你这孩子现在是真厉害了,这么快就接到第二笔生意。”柳婶子在顾岛一旁切鸡胸肉,边切边高兴跟顾岛说话。 她本来还发愁去哪给顾岛拉席面呢,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给自己拉好了,就是怎么拉上葛家了。 她小心朝四周看了看,低声对顾岛道:“这老葛头出了名得抠,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他赖上你。” “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给他白干的。” 见顾岛神色笃定,柳婶子心里稍微稳了稳。 “那就好,还有个事。他那儿媳妇不是好相处的,要是等会儿跟你说了难听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柳婶生怕顾岛等会儿一被激又开始犯浑,现在就开始给他打起了预防针。 顾岛冲她安慰笑笑,“婶子你放心吧,我可不是过去那样了。” 顾岛现在爱惜自己名声得很,什么难听话,哪有赚钱重要。 话毕,顾岛从自己带来的陶罐里夹出几块卤鸡杂,准备切了凉拌了。 鸡杂是顾岛今晨刚从卤锅里捞出来的,还冒着阵阵热气。 切片时有诱人的卤汁从里面渗出,看得一旁洗菜的葛嫂子直流口水。 她自从听说二叔要请顾岛办酒席,还要叫自己做帮厨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虽然帮厨不拿钱,但按规矩是要给点席面剩下的肉呀、菜呀的,也不亏。 何况这次是顾岛主厨,就顾岛做饭那味,能带点剩菜回去,那可比拿钱还划算呢。 葛嫂子越想越馋,隔一会儿就要朝顾岛那看一眼。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跟顾岛搭话道:“顾小弟,你这手艺真没得说,这鸡杂都能做得这么香。” 顾岛笑笑,拿出一块给葛嫂子尝尝。 葛嫂子立即喜笑颜开,趁人不注意急忙塞进嘴里,还没嚼两下就夸起来。 “这也太好吃了,顾小弟说了不怕你笑话,上次你给关家坐那席面,香得我差点没把舌头吞了。你这手艺,放在村里都浪费了。” “也是村里人不嫌弃,愿意请我。” 葛嫂子摇摇头,不认同顾岛这想法,“你可太谦虚了,嫂子觉得你这手艺,去县里都是亏的。” 两人边聊着,顾岛的凉拌鸡杂也做好了。 他拿出几个干净碟子,将鸡杂慢慢夹到碟中,将它们垒成一座漂亮的小山。将碟边擦干净后,还在上面装饰性地放了两根小葱。 葛嫂子不知道顾岛这是在干啥,装个菜怎么还这么精细,跟干啥似的。 但不得不说,一盘简简单单的凉拌鸡杂,被顾岛这么一拾掇,瞧着好看多了。 之前的鸡杂她看着就想吃,但现在的她咋有些不敢吃了,葛嫂子想不明白。 顾岛并不知道葛嫂子此刻的想法,凉拌鸡杂做好后,他又开始拌野菜。 他选用的是当季的芥菜,芥菜口感爽脆,非常适合凉拌食用。 再搭配香醋、辣椒等调味品后,咸香酸爽、开胃可口。 顾岛做完同样跟鸡杂一样,摆了个漂亮的盘。 葛嫂子在一旁看得不明所以,这鸡杂摆好看点就算了,好歹算个肉菜,这野菜咋还上桌了。 她有心给顾岛提醒,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斟酌再三,脚一跺上前问道:“顾小弟,这个芥菜,是我二叔让上的?” 顾岛:“不是,我安排的。” 葛嫂子:…… “今天是满月酒,还请的县城人,上野菜不合适吧。” 顾岛也没解释自己上这道菜的原因,只是邀请葛嫂子尝尝。 葛嫂子嗐一声,“芥菜我又不是没吃过,苦辣的,不好吃,咱自家吃还行。” 顾岛笑笑,坚持将盆里还剩了点的芥菜送到葛嫂子面前,“嫂子你尝尝就知道了,我这个芥菜不一样。” 葛嫂子想说都是芥菜能不一样到哪去,不过转念一想顾岛的厨艺,哪怕是用一样的菜,放同样的调料,他就是能比她们做得好吃。 于是也不再争辩,乖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这一口葛嫂子瞬间哑火了,这芥菜还真跟她以前吃得不一样。 虽然那股淡淡的苦辣味依旧存在,但并未让人觉得难以下咽。反倒多了几分回味,让人越吃越上瘾。 “顾小弟,你是这个。”葛嫂子心服口服地竖起大拇指。 做完两道凉菜,柳婶子的鸡胸肉也切好了,完全照他说的切成手指头粗细。 热锅倒油,顾岛将鸡胸肉两次下锅炸得外酥里嫩,焦香酥脆。 炸肉的油还被顾岛舀到小碗内,留着一会儿炒菜用。 除外,顾岛还准备了红烧鱼、清炒时蔬、干蘑菇炒肉和虾米炖豆腐等,这会儿也都在有条不絮地准备着了。 一切弄完天已大亮,葛家的小院也跟着热闹起来。吃席的人或揣着礼钱、或揣着鸡蛋上门,对着葛家老两口说着祝福的话语。只是宴席的主角,葛家小孙子却迟迟没到场。 老葛头在前院急得满头是汗,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心里惴惴不安。生怕亲家一家子诓自己,临到日子却不来了。 可一想亲家虽一贯瞧不上他家,但放鸽子这事倒是没干过,顿时心跟着安了一些。但仍是七上八下的,时不时就要往村口的大道瞅上两眼。 就在老葛头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憋出来时,总算看见了驴车的影子。 他仔细一瞧,可不就是他亲家一家嘛。 一下也顾不得村里人,快步朝驴车走去。 “葛良呀,你怎么这会儿才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可给我急坏了。” 葛老头不敢冲自家亲家发脾气,对自己儿子倒没什么不敢的。只是说话时眼神时不时往亲家那里撇去一眼,怪罪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葛良也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地道,擦了擦着急赶路急出的一脑门热汗道:“爹,我也不是故意的。早上这孩子不知道咋回事受了惊,哭个不停,这才来晚了。” 老葛头一听立即心疼地朝儿媳怀里的小孙子看去,见小孙子哭得双颊现在还有点涨红,顿时也顾不上责怪,赶紧招呼一家子往里走。 几人移步至葛家侧房,这屋本就是葛良的房间,虽然两口子平日里不在乡下住,但房子老葛头一直给留着,没事葛老太还进来打扫两下。 知道儿子、儿媳今日来,葛老太昨个还特地清扫了一番。被子、褥子都是提前晒过了,还散发着一股清香。 但葛家儿媳袁娘却不太满意,抱着孩子迟迟不愿落座。直到袁母从包裹里取出自己带的小褥子铺到床上,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孩子放了上去。 “在家办多好呀,看给孩子折腾的。还嫌我们来得晚,要是在家办,哪有这么多事。”等公公离开后,袁娘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不满,没好气地嘟囔起来,说完还瞪了站在一旁的葛良一眼。 葛良呐呐低着头,也不敢还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 袁娘看着又是一肚子气,心里直怨爹娘,怎么当初就看上这么个窝囊废。 她正想张口骂两句出出气,袁母见状赶忙出口阻拦。 “袁娘,你去后院看看,菜色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会儿你二叔公和你姨母都要来,可不能怠慢了。” 说起两人,袁娘也顾不得抱怨,忙提着裙子就往后院去。 可到后院一瞧,顿时傻眼了。 这一盘盘野菜和鸡杂,这也是能往席面上端的。果然是乡下,做的菜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她真是昏了头,才答应让公公在这里办。 想到这袁娘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嚷嚷起来。 “厨子呢,你们厨子是哪个。” 顾岛听声看去,见是个面生的小娘子,还当有什么急事,忙放下刀具,往前一步,“是我,怎么了。” 袁娘一看,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小哥,长相还颇为俊俏。一时还涌上些少女的羞涩,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 可转念一想,长得再俊俏又如何,不过是个乡下做饭的,能有什么出息,两根细眉当即又竖了起来。 “你做的这都是什么,谁让你做这些的。” 袁娘一手胡乱指着桌上的鸡杂,一手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好像那是什么腌臜物一般。 这番举动看得顾岛眉头一拧,“这些菜都是跟老葛头提前商量过的。” “商量过就做这些菜色,你莫不是看我公爹年纪大了,故意糊弄他呢吧。” 顾岛有些被这番话气笑了,就老葛头那个精明算计样,能是轻易被人糊弄的。 就算他有这个本事,他顾岛也是不屑于干的。 他正想开口为自己辩驳两句,就见柳婶子将手里的大葱一扔,高声道。 “你怎么说话呢,这席面准备什么菜,都是提前跟主人家商量过的。就算你是他家儿媳妇,有啥意见也得先去找你公公,别在这嚷嚷。” 柳婶子刚还劝顾岛别冲动,这会儿听见葛家儿媳说这难听话,倒是比顾岛还激动,就连刘婶子、王婶子都在后面嘟囔起来。 “老葛头都没说啥,你倒是鸡毛当令箭,装上了。” “野菜、鸡杂怎么了,搞得县城人不吃似的,那猪大肠在县城不是卖得挺好的。” 听着两人话语中的嘲讽和轻视,袁娘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握紧手中的帕子,就要上前跟两人理论。葛嫂子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劝道。 “弟妹,你消消气。这菜我都尝过了,味道好得很,一点也不比上次铁柱的满月酒差,你等会儿吃了就知道了。” 不说还好,一说袁娘更来气了。 那次铁柱的满月酒,可是她花大价钱专门从县城饭馆请的厨子。就这乡下厨子做的席面,也配跟它比。 她当即就想刺上两句,这时却听前院传来一声“姨母”,她顿时顾不得什么。 只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匆匆离开了。 20、二叔公 宋姨母原名黄湘,因卖进宋宅后,就跟着主家改了姓,从此便叫了宋湘。 宋湘原本是不愿来的,她对自家兄嫂早已寒了心,也瞧不上他俩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做派。 今日之所以出席,还是当初带她进宋家的老婆子劝她。她们卖身为奴的就怕老了没着落,不求以后落难时拉一把,只求能讨个不受喜爱的一儿半女落到自己名下,以后也不愁了。 宋湘一想觉得有几分道理,她不愿再嫁,但不能漆下无子,由此便动了联络的心思。 她也不求男孩,她也不大喜男娃,若是能要个讨人喜爱的小闺女她就知足了。 想着她面带笑意地进了葛家院子,虽不知自家那一向自视清高的姐姐怎么会找个乡下女婿,还将小孙子的满月酒也放在乡下办。 不过宋湘不爱探究,也就没打听。只是将自己带来的小银镯交到侄女婿手里,笑着跟侄女婿落了坐。 等把宋湘送到后,葛良赶紧进屋叫袁母,带着袁母出来时,自家媳妇已经坐在了宋湘旁边热情地寒暄起来。 “姨母,你能来我可太高兴了。就是不巧这次在我公爹家办,这村里的厨子比不得县里的,让你委屈了。” 宋湘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县里的吃腻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姨母说的是,但这乡下的厨子到底不行,我刚去后院都看了,那厨子——” 袁娘话没说完,就被袁母轻轻碰了下胳膊打断了。 袁娘疑惑地朝母亲看去,不明白来时不是交代了让她多跟姨母说话嘛,这会儿怎么又不让她说了。 袁母被自己的蠢闺女气够呛,让她多说话也不是说这些呀。 她公公还在这呢,她这样贬低这席面,让宋湘和宾客又如何看她。 “你姨母说得对,吃点乡下的小菜也蛮好的。诶,什么时候上菜呢,你快去看看,还要等多久。” 袁娘被袁母推着起了身,姨母在场她也不好多问,只得厌厌去了后面。 到了后院,瞧着顾岛几人是鼻子不是鼻子,“人差不多来齐了,可以开始炒菜了。” 几位婶子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顾岛更是干脆无视她,只忙自己的。 袁娘见没人搭理自己,气得一跺脚,想破口大骂,但顾忌前面的姨母,只能压着声音道。 “我说话你们听不见是不是,可以开始炒菜了。” 后院依旧一片寂静,袁娘气得咬唇,正想怎么教训教训他们时,葛老太小跑着进来。 “人齐了,可以炒菜了。” 顾岛忙诶了一声,一扫刚刚的漠然,架起大锅就开始准备。 几位婶子也跟着忙碌起来,就连葛嫂子都屁颠颠跟在顾岛后面,这一幕给袁娘看得眼睛都红了。 她狠狠甩了甩袖子,“行,我看你们能做出什么东西来。”说完愤愤回了前面。 一落座,袁娘就想在姨母面前好好奚落那厨子一番。可见母亲与姨母聊得火热,愣是让她找不到插话的时候。 过了会儿,袁母转头问她,“菜好了吗?” 袁娘挤出一抹笑,“已经在准备了,马上就好了,姨母稍等片刻。”说着环视一圈主桌,故作惊讶道:“咦,二叔公怎么没来。” 袁母笑着解释,“怕是有事来不了了,你二叔公近日身子不大好。前几日我跟你爹都跟他老人家说好了,要是身子不适就别特意跑这一趟了。等明个咱们抱着铁蛋,亲自去给你二叔公瞧瞧。你二叔公一向疼你,肯定也想见见铁蛋的。” 袁娘笑得得意又张扬,“说起来我都好几个月没见过二叔公了,明个一定要去看看他老人家。” 宋湘在一旁听着,心里好奇袁母口中这个“二叔公”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得他们一家如此看重。还要专门拿到酒席上说,像是专门说给她听得一样。 果然她还未开口问,袁娘就倒豆子似的将自己那位神秘的二叔公全盘透露了。 原来她这二叔公她还认识,是县城知名的木匠袁老头。 当初宋家修宅子,请了那袁老头来打家具,她也由此跟那袁老头接触过。 确实有一手好手艺,人也和善,就是不知道怎么倒霉摊上袁家了。 袁母:“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姐夫竟跟□□匠是一家人,刚认亲时,我都惊讶呢。” 被提到的袁父赧然一笑,“早年我就听我爹说我有个二堂叔去外面打拼了,但中间断了联系,没想到最后让我找见了。” 宋湘:“那真是恭喜姐夫了。” 几人正说着,帮厨的婶子们端着菜鱼贯进了前院。 如关家喜宴一样,这次葛家的满月酒,顾岛照旧为每道菜都起了个喜庆又带有祝福意义的菜名,并让婶子上菜时高声念出。 柳村的村民已经见识过了,倒没有多惊奇,但县里来的倒是小小惊叹了一番。显然没想到这乡下的席面还能这样办,县里酒楼都没这样的热闹呢。 等尝了菜,又是一片惊呼。 别看只是几道常见的家常菜,可瞧着真精致漂亮。还有这味道,吃起来真香。 尤其是那道锦绣蜜意浓和添喜如意拌,当真是美味。前一道酸酸甜甜外酥里嫩,后一道麻麻辣辣劲道可口,关键县城都没这味。 大家夹菜的动作顿时都快了几分,也没人说话了,一时间整个小院只剩下筷子碰撞和咀嚼的声音。 直到桌上的菜见底,喧闹声才再度响起。 “袁家的,你亲家把这满月酒办得真不错,比县里也不差呢。” “我吃着比铁柱那次还好,菜量大,味道也上乘。” 他们来时还以为这次给的喜钱怕是吃不回来了,现在觉得这钱给的可太值了。别看他们是县里来的,但在县里也是普通老百姓。这一桌菜对他们来讲已经很丰盛了,都吃得肚子浑圆呢。 宋湘也有此意,她虽未吃过袁家大孙子的满月酒,不过这次吃的席面,她觉得味道比宋家家厨做得都好。 “确实不错。” 老葛头在一旁听得笑呵呵的,忙又吹嘘了一遍自己是如何慧眼识珠找到顾岛,又是如何费劲请他来做席面的。全然忘了自己当初在村头是怎么跟人打赌,顾岛压根不会厨艺的。 老葛头倒是高兴,袁娘在一旁却笑得僵硬。 只觉得大家的夸赞,都是扇在她脸上的巴掌,让她双颊火辣辣的。 这乡下席面怎么就比她办的县城席面差了,何况那乡下厨子还敢瞧不上她,凭什么呀。 “味道不错,就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县里可没人这样吃。” 本来热闹的席面,因为她这句话顿时安静了下来。 袁母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赶紧给女儿找补。 “袁娘的意思是,这乡下的跟县里的不一样,都别有一番风味。” 袁娘不满意道:“娘,你瞎说什么呢。这鸡杂、野菜什么的,在咱们县里本就上不了台面。” 袁母:…… 她怎么就要了这么个蠢闺女。 宋湘在一旁看着发笑,没想到自己最会装模作样的姐姐姐夫,竟生了这么个“心直口快”的闺女,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了一句,“袁娘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 袁娘自以为得到了姨母的肯定,当即更得意了,冲自己母亲抬了抬下巴。 “姨母你没去后院,你都不知道那乡下厨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院子一角传来啪一声响,接着一道呵斥传来。 “张口闭口乡下人、县城人,你袁家当初怎么来县里你自己心里清楚。” 袁娘一听这话当即脸色一变,她先是慌乱地四下看了看,随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三两步走到说话人身边质问。 “你是谁,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众人见袁娘这反应,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袁家人是十年前才来到县城的,这事相识的县里人都知道。但具体怎么来的,很多人却不清楚了。 不过大家看袁家人在县城有这么厉害的二叔公,想着应该是风风光光来投奔亲戚的,不过今个这么一看,里面另有隐情呀。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开始在袁家人和说话的老头之间来回打转,直看得袁家人脸一阵青一阵白,袁娘更是表情变幻得比那戏台子上的花旦都精彩。 “怎么不敢说话了,我看你就是故意挑事的。” 袁娘见老头一直背对着自己,也不敢回应她,胆子顿时大了许多。正打算将那老头拽出来好好看看是哪家的,怎会知道得那么多,还当众揭她的短。 可手还没碰到那老头,老头就自己扭过身来。袁娘一看霎时愣住了,因那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她二叔公。《 》 21、逃荒来的 “二……二叔公,你怎么在这!” 被唤作二叔公的老头表情冷然,也没答应,只淡淡瞧了袁娘一眼就转过身去。 这一眼,可把袁娘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袁父、袁母已听声走了上来。 “二堂叔,你何时来的,怎么不上座。” “是呀,二堂叔。您可是长辈,坐在这像什么话。” 袁老头不吭声,依旧背对着几人,显然一副气坏了的模样。 他近日身体确有不适,但今日起床觉得轻快了不少,念着袁家人平日里对他孝顺有加,便专程让徒弟带着跑了这一趟。 但因来时酒席已经开始了,袁老头不愿再前去打扰,便在后面随便找了个空位落座,准备吃完再去跟自己堂侄打声招呼,没想到竟听见这样一番话。 想袁家人在他面前,时长提起之前在乡下的日子,说什么县城虽好,但终究比不得乡下。 日后攒够银两,还是要回乡下置两亩地,过简单日子。 他还觉得袁家人老实本分,守得住本心。如今看来,怕都是为讨他欢心才如此说。 而自己,竟一点未曾察觉,被一个后辈耍得团团转。 一想到这袁老头只觉胸口像压了块重石,让他连喘息都变得沉重万分。 袁家人见袁老头不愿搭理自己,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咯噔起来。 袁父小心翼翼开口,“二堂叔,袁娘刚刚那话都是开玩笑的,您别当真。” 袁母:“二堂叔,您是长辈,别跟她多计较。” 袁母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袁老头脸顿时又黑了几分。 只因袁母这话看似在劝解他,实则是在用长辈的身份和名头在压他。 他若是再计较,倒是担不起他们袁家长辈了。 袁老头冷笑几声,觉得自己以前当真糊涂,把这样见利忘义的袁家人还当做宝。 他有些无力地挥挥手,“行了,别站我这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袁家人一听,忙向四周看去,见宾客们都齐齐望着他们,嘴里还议论纷纷的。 虽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罢了。 袁家人也意识到不能在这样耗下去,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前面。 顾岛端着一盘红鸡蛋站在一旁,看着袁家人各个忐忑不安、蔫头耷脑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好笑。 刚刚袁娘说他做的菜上不了台面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本想上去跟袁娘辩驳一二,谁曾想那位二叔公倒先开了口,帮他怼了回去。 不仅怼得袁家人无话可说,还顺便把袁家人的老底都揭了。 顾岛只觉得神清气爽,看这位二叔公也觉得越看越面善。 “最后一道红鸡蛋。” 顾岛端着切好的红鸡蛋去了二叔公那桌,所谓红鸡蛋是将鸡蛋水煮后去壳,用红曲米泡煮制成,是当地满月酒的习俗。 顾岛嫌空口吃着没味,还专门调制了一碗料水浇在上面。 带了点小私心,他将红鸡蛋专门摆得离二叔公近了些。 “顾岛,这席面是你做的。” 一道惊讶声传来,顾岛循声看去,见是关洪,笑道。 “是,关二哥觉得怎么样。” 关二哥:“那肯定是好的,我就说咋吃得这么香。早知道是你做的,我早上就不吃那么多了,害得我这会儿都没吃多少。” “关二哥说笑了,关二哥想吃下次来我家,我单独给你做。” 关二哥嘿嘿一笑,“行,我可当真了,下次去你得再给我做一份东坡肉。” 说着冲身边的袁老头道:“师傅,这就是上次给你做东坡肉的那个厨子。” 袁老头听后极有兴趣地朝顾岛看去,上次那碗东坡肉可是香得他想了好几个晚上。若不是近日身子不适,不能吃太油腻了,他高低得再让徒弟给自己再捎上几碗。 没想到如今东坡肉没吃上,倒是阴差阳错地尝了那厨子别的手艺。 “你不光东坡肉做得好,其他菜做得也甚是美味。” “多谢二叔公夸赞,二叔公下次想吃,让关二哥回来跟我说一声,我给您做。” 二叔公笑呵呵,有些就等顾岛这话的意思,“行,那我老头子就不客气了。你别叫我二叔公,喊我袁爷就行,亲近。” “袁爷。” 袁老头:“诶。” 几人说话声音不小,加上小院此刻又极为安静,声音还是传到了袁家人的耳中。 袁娘听着,差点没把下唇咬烂。 她实在没想到,前段时间让二叔公常常念叨的东坡肉竟是这个乡下厨子做的。 早知如此,她何苦说那些话呀,袁娘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一盘红鸡蛋不多,众人几口就吃完了。 袁老头饭毕抹了抹嘴,还不忘去后院跟顾岛打了声招呼这才往外走。 袁家人见袁老头准备离开,也顾不得宾客,一家子赶忙追了出去。 可二叔公早已坐上驴车,几人追了一里地,连跑带喊的愣是没追上,最后只能无奈返回。 就在袁家人离开后,葛家小院早已讨论得热火朝天。 有人说,这袁家人当初是逃难来的; 还有人说,是一路讨饭讨来的。 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老娘当时还给了他们一碗水呢。 至于是真是假,大家不得而知,反正总不过这么回事。 葛老头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本想用这次满月酒在村里人面前好好出口气,再狠狠压亲家一头,没想到却让大家看了自家好大一个笑话。 一想到这老葛头就不由得怨上了亲家和儿媳,看着袁娘进来后,看她的眼神更是布满了不悦。 要放以前,老葛头断然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儿媳妇的。 一是儿媳妇家条件好,二来嘛儿媳妇一家是县城人,家里二叔公更是个厉害人物,他是不敢冲儿媳妇甩脸子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可听见县城来吃席的人说了,儿媳妇一家怕是逃荒来的,可连他都不如呢。她那二叔公,看样子也闹崩了,那他自然就不怕了。 “袁娘,你看你说的那是什么话,要不是你话多,好好的满月酒能闹成这样。” “我话多,要不是你非要把满月酒办到乡下,哪会有这么多事。” 袁娘现在想起来就来气,姨母没讨好不说,还把二叔公惹怒了。自家老底也被掀了,她都不知道回县里怎么见人了。 老葛头当然不认了,立即否认道:“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公公。” 袁娘气得眼睛都红了,要搁以前老葛头哪敢这么跟她说话,当即尖声道:“我可没你这种乡下的公公。” 老葛头:“你——” “行了。”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袁母连忙上前,低声提醒道:“还有人在呢,今日已经够丢脸了,可别再让人看了笑话。” 袁娘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还有宾客尚未离开,此时都眼睛放光地瞅着他们一家,好像看戏一般,期待得不得了。 就连后院的帮厨都竖着耳朵,时不时往她这里瞅。袁娘自觉丢人,硬是将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但老葛头可不在乎这些,张口还想好好教训儿媳妇两句,却见顾岛直直朝他走来,张口就要钱。 “葛大爷,我这饭做好了,该结账了。” 一说结账老葛头蔫了,支支吾吾道:“结什么账?” 顾岛轻笑,“自然是满月酒的账呀,一共8桌,总共480文钱。” 老葛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不是做不出那个味就不付钱吗。” “是呀,但是明显做出来了。大家都吃得那么高兴,尤其是你吃得做多,大家说是不是。” 已经忙活得差不多的婶子纷纷应是,连葛嫂子都在一旁帮腔。 “二叔,咱又不差那点钱。” 柳婶子:“老葛头,你不会拿不出来吧。” 王婶子:“我看还真是,老葛头毕竟不如县里的亲家,480文还是有点多的。” 说完众人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还未离去的宾客也跟着捧腹。 老葛头老脸一哂,顿时又羞又气。 羞被这么多人看了笑话,气别人说他不如亲家。 “谁说我不如的。” 袁娘轻笑一声,“480文都拿不出来,也好意思瞧不上别人,最起码我不会拖欠厨子工钱。” 老葛头:“谁说我拖欠了,我……我就是对这次味道不是很满意。” 顾岛:“哦?哪里不满意?” 老葛头:“这……我……” 袁娘:“我看就是拿不出来。” “袁娘,”袁母轻声呵斥,随后笑着看老葛头,“亲家若是拿不出来,不如我先付了。” 语气虽是和煦的,但眼神里的嘲讽和鄙夷却是遮也遮不住。 老葛头差点气了个仰倒,“不就480文,老婆子,你去我床底下拿。” 葛老太满脸急切地抓着老葛头的衣袖,不是说好不给嘛。 老葛头眼睛一瞪,怒道:“快去。”可不能让亲家瞧不起他。 葛老太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取了铜板,又万分不舍地交到顾岛手里。 顾岛数了数,确认数对着,就笑着带着婶子们跟老葛头告辞了。 老葛头看着顾岛的背影只觉心在滴血,白白花了480文,却一点面子没赚回来。 顾岛才不管他怎么想的,离开葛家院子后,便跟刚才帮他说话的几个婶子道了谢,还将没用完的鸡杂分给了她们。 几个婶子受宠若惊,都不好意思接。最后还是柳婶子在一旁劝说,她们这才拿了。《 》 22、蒜香无骨鸡爪 回去路上,柳婶有些担忧道:“钱虽然要到了,但跟老葛家算是闹掰了,估计他家以后不会找你做席面了。也不知道这次席面能不能把你的名声打出去,要是能传到县城,那你以后可不愁没席面接了。” 顾岛让柳婶子放宽心,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挺自信的。虽然他没吃过县城酒楼的饭菜,但他觉得自己做的肯定不比他们差。 最后还真让顾岛猜对了,他的名声确实因为这场满月酒传到了县城。 甚至因为袁家的八卦,在县城一举成了有名的厨子。 “你们知道不,那袁家,当初是逃荒来的。” “不能吧,看他们家平日的样子不像呀。” “我骗你做什么,他二叔公都这么说。” 一时间,袁家是逃难来的这一消息,如长了脚一般在县城传了开来,让大家伙津津乐道地议论了好几天都未停歇。 说来也怪袁家平日里不做人,仗着自己二叔公是个能人,加上袁老头小儿子如今在县衙当差,在县里恨不得横着走。 别说乡下的,就连他们这些才在县城安置不久的人家,都被袁家人暗戳戳地瞧不起过。 这下好了,那仗着自己身份得意扬扬的袁家竟不是县城人,而且听说跟自家二叔也闹掰了,县城有不少幸灾乐祸的。 随着袁家八卦的传播,顾岛的名声在县城也不知不觉起来了。 现在不少县城人都知道,柳村有个厨子,是个做席面的好手,做的菜那叫个色香味俱全。并且那厨子还有一道绝活,那就是给每道菜都起个特别喜庆好听的名字。 而且价钱还不贵,请他可比请县里的厨子划算多了。 北河村,丁家 丁家婆娘慌慌张张地从村口跑来,连在大树下玩耍的儿子喊她都没顾上,拎着篮子如风般卷进自家院子。 一推开门,就见自家男人正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晃晃悠悠地睡大觉。一旁的小桌上还放着一壶茶和一碟煮好的豌豆,瞧着那叫个惬意。 可丁婆娘却看得一肚子火,她一把将男人盖在头上遮阳的衣衫拿下随手丢在一旁。然后揪着男人的耳朵,就是一顿训。 “睡睡睡,一天就知道睡。家里的生意都要被抢光了,还睡。” 丁小猪睡得正香,梦里的他捧着一大碗红烧蹄髈,吃得那叫个满嘴流油。眼见最后一口就要进肚了,突觉耳朵一痛。接着,他的红烧蹄髈不见了,换成了一张怒气冲冲的人脸。 待看清是谁后,他也顾不得恼了,连忙起身将摇椅让了出来。 “媳……媳妇,你怎么回来了。我就睡那么一小会,我现在就去做饭。” 说完就往厨房走,却被丁婆娘一把揪住耳朵拽了回来。 “做什么饭,家里出事了知不知道!” “出事?出什么事?” 丁小猪大惊失色,“是你出事了,还是咱儿子出事了?谁欺负你们了,看我不揍死他。” 说着抄着一旁的洗衣棍,气势汹汹地看着自家媳妇。就等她一声令下,立即冲出去将人拿下。 丁婆娘扯过他手里的棍子扔到一边,“不是有人欺负我们了,是生意出事了,你知道最近为啥没人找你做席面了吗?” 丁小猪挠挠脑袋,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没人找我做席面,那就是人家没席面呗。” 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状况,他们这种接乡下席面的厨子就是这样,接一单吃好几个月很正常。 面对丈夫的回应,丁婆娘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她狠狠戳了丈夫的脑门几下。 “你这段时间没出门,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早变了。现在柳村出了个新厨子,名声都传到县里去了。连县里人都说他做饭好吃,价钱实惠,都说找他呢。 上次你肚子不舒服推了的柳村关家席面,最后就是让他接了。他前几天还接了县里葛家小儿子的满月酒,现在名声大噪,十里八乡都出名了。你说说,本来南面前不久就出了个新厨子抢了咱不少生意,现在又冒出个柳村的,咱以后还能接到席面吗。” 丁小猪一听,也不由得发起愁来。 丁小猪是娶了媳妇后,才开始跟岳丈做这行的。虽然做得时间不长,厨艺也比不上他岳丈,但靠着他岳丈这些年积攒的好名声,在这十里八乡还是能接到不少活的。 直到南面来了个新厨子,虽然价钱比他贵点,但因厨艺不错,仍然抢了他不少生意。 幸好附近村子找他做习惯了,他依旧能时不时接到一笔活,够他养活一家老小了。 可如今附近的柳村,竟然又冒出个厨子,这不是抢饭抢到他家门口了吗。 “媳妇,你说这可咋办呀。” 丁婆娘哪里知道,她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 “你让我想想。” 过了好半响,太阳滑到西面,将半边蓝天都染成糜烂的黄橙色时,丁婆娘这才开了口。 “只能这样了……” 她拉过丁小猪,悄悄在他耳边低语起来。 顾岛并不知自己已被人惦记上了,此时他正带着县城云大夫,一脸焦急地坐在驴车上往回赶。 今个晌午刚吃完饭,景尧突然腹部绞痛,疼得整张脸都白了几分。 顾岛生怕毒素没清除干净,急忙跑村口牛叔家叫了辆驴车,将云大夫接了回来。 两人到家时,景尧无力地躺在床上,顾岛看着只觉心疼不已,忙将云大夫拉过去。 云大夫表情严肃,两根手指贴在景尧脉搏上,忽而表情一变,抓出景尧另一只手,再次贴上去,接着又换回来。 他这动作可把顾岛吓出一脑门汗,“云大夫,这……这是怎么了?”说话都不由得颤了几分。 云大夫没说话,顾岛只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生怕是自己这几日没照顾好,让景尧病情加重了。 就在他越想越害怕时,云大夫收回了手。先看看景尧,又看看顾岛,有些无奈道。 “吃多了!” 顾岛:…… 景尧:…… 顾岛小心翼翼,“吃多了是什么意思?” 云大夫斜了他一眼,“就是积食导致的脾胃气机不畅。” 边说边翻找药箱,“我还是头一次见一个成年人把自己吃成这样的,我给拿点健胃消食的药丸,每天两粒。平日里吃完饭也不要总躺着不动,没事多走走。”就差把好吃懒做直接说出口了。 景尧:…… 顾岛倒是松了口气,“云大夫,药钱和诊费多少,我给你。” 云大夫摆摆手,“这点药不值什么钱,不用了。把出诊费给我就行,10文钱。” 顾岛:“那怎么行呢。” 云大夫:“我说行就行。” 末了又道:“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请我吃顿饭。” 县城里都传顾岛厨艺了得,就连他的好友,也跟自己说顾岛做的东坡肉一绝,云大夫不由起了尝尝的心思。 一顿饭,顾岛自然没有不应的,“行,云大夫可有什么忌口。” 云大夫抚了抚胡子,“忌口倒是没有,就是上次听袁老头说你做的东坡肉一绝,不知道老夫有没有这个口福尝尝。放心,老夫不白吃你的,这次肉钱老夫出了。” 说完麻溜地掏出几十文塞进顾岛怀中,生怕顾岛拒绝,还加了句,“你别跟老夫客气,老夫不差这点钱,你给老夫好好做就行。” 顾岛见此自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做,绝不浪费您这肉钱。对了,昨个我还买了些鸡杂、鸡爪,一并做给您老尝尝。” “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岛去了院子,将吊在井里的新鲜鸡杂、鸡腿和鸡爪取出,清洗干净后码在灶台上。 自打他替卢狮出主意将鸡分部位按斤出售后,这鸡肆的生意便如滚油泼水般炸开了锅。县里百姓趋之若鹜,连乡下的人家有时也会驾着牛车专程来称上几块肉。 卢狮念着恩情,总寻由头送些边角料,今日鸡爪、明日鸡架的。平日里顾岛总将他们丢入翻滚的卤汤内,卤后无论是凉拌还是油炸,都别有一番风味。 但今日云大夫留饭,顾岛便改了主意,准备做个蒜香鸡爪。 想着云大夫年纪大了,啃鸡爪不方便,顾岛还准备将鸡爪里的骨头去了。 他取了把小刀,刀刃贴着鸡爪骨缝游走,不一会儿几块零碎的骨头就从手中掉出。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另一道美食,柠檬鸡爪,无论是配饭还是下酒都是一绝。可惜自来到这里就没见过柠檬,怕是没缘再做这道菜了。 顾岛轻叹一声,将剔得莹白的无骨鸡爪投入葱姜沸水中,煮出浮沫捞出。 铁锅呛起青烟,姜蒜末与红椒段在热油里噼啪炸响。顾岛将鸡爪丢入锅中翻炒两下,焯水的鸡爪裹着晶亮油花翻腾。一勺酱油沿锅边淋下,滋啦一声激出醇厚酱香。 最后一点葱花点缀,这道蒜香鸡爪就完成了。 被切得方方正正的上好五花肉和酱汁一起倒入砂锅内,琥珀色汤汁裹着颤巍巍的肉块,很快便将其染成了酱色。 顾岛信手抛入土豆、豆角和三个划了十字的鸡蛋。 趁炖煮入味的功夫,顾岛又从卤锅中捞出鸡杂,切成小片佐以他秘制的麻辣油,做了一道麻麻辣辣的凉拌卤鸡杂。 麻辣油香而不油,卤鸡杂味浓而厚醇,两者相配倒是十分相得益彰。 “饭好了。” 顾岛吆喝一声,将大杂烩版东坡肉盛出,景尧和云大夫也过来帮忙,不一会儿几道菜摆满院中的小桌。 “云大夫,尝尝这个东坡肉如何。” 顾岛笑着将东坡肉推到云大夫面前,云大夫也没跟他客气,信手夹了一块。 红褐油亮的肉皮泛着玛瑙般的光泽,肥肉如羊脂玉般通透,瘦肉纹理间渗着诱人的琥珀色酱汁。 一口咬下去,软烂的肉皮、肥而不腻又瘦而不柴的肉质,裹着香料的辛香在口中升腾。 云大夫自认年轻时游历四方,吃过不少美味。但今日这口东坡肉,还是让他小小惊艳了一番。 都说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这小小柳村还真不容小觑。 “不错不错,不怪那袁老头专程来找我炫耀。” 顾岛见云大夫喜欢,又用勺子舀了一大勺东坡肉放到云大夫碗中,自己则舀了一勺土豆豆角。 要说东坡肉香那是绝对的,但只要吃过大杂烩的都知道,那里面的配菜才是整道菜的精华所在。 土豆被炖得软烂,轻轻用舌尖一抿就散开。豆角更是吸满了浓郁的肉汁,被油脂香包裹,吃起来爽脆弹牙。 但很快这两个美味就被云大夫和景尧发现了,两人为了盘中的豆角,差点上演筷子大战。 最终云大夫因上了年纪,反应速度下降落了下风,让景尧成功抢到最后一根豆角。 云大夫胡子差点气歪了,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转战另外两道菜。 鸡杂酸酸辣辣,越嚼越香。鸡爪香味浓郁,吃起来q弹爽滑,让人舍不得咽。 更神奇的是,这鸡爪竟没有骨头。也不知如何处理的,竟能在保持鸡爪的形态下去除骨头。 云大夫顿时对顾岛的认识又提升了一层,觉得他绝对没有袁老头说的只是个乡间小厨那么简单,怕是有大本事。 一顿饭吃得主宾皆欢,云大夫难得把自己吃撑了,最后在顾家歇了小半个时辰才坐着驴车返回县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