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嗔痴》
第1章 玄冥殿
窗外的城市消失了。
不是夜幕降临,是被某种粘稠的黑暗吞噬了,连声音都无法传出。
闻庭的公寓,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茧。
冷。
一种侵入骨髓的寒冷弥漫在空气中,顺着小腿爬满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白色的霜气,吞咽时有种冰碴划过喉咙的刺痛。
电脑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屏幕上的文字弯曲成**的墨迹,偶尔还会蠕动一下,像血管在皮下起伏呼吸。
地板之上,关劫静静地躺在那里。皮肤苍白,一道极深的切口横贯他的脖颈,皮肉微微外翻,创面干净,看得出被人仔仔细细清理过。
闻庭解开衬衫时,手指很稳。衣料滑落,背肌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牵动,显出沟壑分明的上半身。他取出特制的墨锭,色泽暗沉,散发着铁锈和潮湿泥土混合的腥气。笔尖触到胸膛的皮肤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某种存在正在注视着他,来自四面八方,天花板翕动的阴影,家具缝隙间流动的黑暗,和他自己扭曲在地面上的投影。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屏幕反复闪现"刑侦支队陈平"的来电。震动声扭曲变形,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屏幕的光在触及周围黑暗时被迅速吞噬。
“以吾之念,唤汝之名。”
墙壁上的阴影瞬间僵直。
“阴阳倒错,时序暂停。”
不停震动的手机骤然定格,屏幕上字符眩晕成一片惨白的光斑。
“以此身为锚,引渡汝灵。”
他俯身咬破指尖,将染血的手指重重按在关劫的唇缝上,鲜红的血珠在惨白的皮肤中格外刺目。“契约成立,”他的声音干涩低沉,“死生随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电脑屏幕应声熄灭。
真正的黑暗降临了。一种带着腐殖质气息的气流掠过闻庭的皮肤,然后,第一支蜡烛亮了。
没有火柴,没有打火机,它就那么突兀地燃烧起来。火焰是病态的幽绿色,投下的影子扭曲变形,在进行癫狂的舞蹈。
咯咯...咯咯咯...
骨骼错位的脆响从关劫体内传出。闻庭紧紧盯着,看见关劫的手指正在轻微抽搐,指甲与地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更糟的是影子。
那些被烛光投射出的影子全都在动。闻庭自己的影子用双手扼住脖子,而关劫的影子,它正在缓慢地坐起来。
咚。
一声沉重的心跳在房间里炸开,分不清是谁的。闻庭的胸腔产生共鸣的痛感,声源似乎同时来自房间的每个角落。
他感到一阵眩晕。余光里,墙角那个扭曲的阴影正在向他靠近,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的甜腥味浓得呛喉,数条冰凉的触须轻抚他的脚踝,带着吸盘吸附的触感。
就在这时,关劫脖颈处的伤口开始愈合。
不是生长,而是某种更可怕的景象——无数细小的丝线从伤口深处钻出,缝衣针般上下穿梭,将皮肉强行缝合。
当最后一道缝隙被填满,所有蜡烛同时熄灭。
这一次,黑暗带着重量压下来,几乎令人窒息。
寂静中,闻庭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冰冷,僵硬。他缓缓转头,对上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修好了。”
黑暗中,传出布料摩擦的声音和极轻的笑。
一年前,关州市金水区云隐大厦。
“这他妈根本说不通!”
年轻警员的声音在密闭的书房里炸开,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焦躁。他指着地上鉴赏家董明的尸体,手指微微发抖。“门窗反锁,监控没拍到任何人,总不可能是鬼把他吓死的吧?”
鬼。
这个字眼像块石头砸进水里。陈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啧”了一声,赶紧冲着空气连呸三下:“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你小子胡咧咧什么!”他用力拍了下年轻警员的肩膀,语气带着训诫,“少看点乱七八糟的!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信的是科学!”
站在尸体旁边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他明显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默默背过身去。这就是闻庭,一名出色的心理侧写师。因为案件陷入僵局,陈平特意请他过来协助调查。
书房里,雪白的勘察灯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却照不进这桩案子的重重迷雾。灯光太亮了,反而在精致的书柜、昂贵的地毯上投下更深的阴影。
现场干净得令人窒息,直到技术科在死者手机里发现了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死亡前三小时,画面模糊地定格在古玩市场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墙角,青苔斑驳的墙壁上隐约可见半个兽首浮雕。
老陈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查吧,就以这个浮雕为中心,辐射周边所有店铺。"
警力被分散出去,梳理着庞大而嘈杂的古玩市场。闻庭和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年轻警员周熠,负责市场最深、最安静的一段。周熠干劲十足,一家家店铺敲门,出示照片,询问。但市场里的商户大多讳莫如深,生怕惹上麻烦,偶有配合的,提供的也都是些重复无用的信息。
“庭哥,这都快问完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啊。”周熠抬头望天,气馁地举起手里毫无进展的记录本。
闻庭的目光从照片上抬起,从外往里扫视着一排紧闭的店门。最终停在一扇虚掩的木门上,门楣上挂着块未经雕琢的阴沉木招牌,"玄冥殿"三个字古朴得几乎要隐进木纹里。
很奇怪。
明明整条街都在警方的搜查下躁动不安,邻店的老板甚至探出头张望。唯独这家店,安静得过了头。
"走吧,"他侧头对搭档周熠说,"我们进去看看。"
周熠正被这迷宫般的市场弄得有些头大,闻言立刻跟上:"好嘞庭哥,这家看着挺特别的,希望能问出点什么。"
两人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店内的空气凝滞而阴冷,带着陈年木料和香烛的气味。光线很暗,只有最深处的供桌上,点着一盏幽幽的长明灯。灯下立着一尊尺余高的鬼像,青面獠牙,双目紧闭,姿态沉静,盘膝而坐。供桌前,四柱线香正无声地燃烧,青烟笔直地上升,在昏暗的空气中散开。
闻庭的视线落在鬼像上时,眼皮突然变得沉重,一种难以抗拒的困意席卷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上双眼。
周熠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嗓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庭哥,这地方......怎么还供着这个,看着怪瘆人的。"
话音刚落,鬼像旁的阴影微微晃动。在昏黄的光线下缓缓拉长,舒展,随着距离拉近,先显出肩线,然后是高大的身形,当轮廓完全清晰时,两人才看清是店主人站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就站在离供桌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们。
那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穿着素净的亚麻衬衫,高鼻梁,深眉骨,面如凝纸,目如点漆,明明站在鬼像后面,却古慧的像一尊刚刚显化的肉身佛。
“两位需要什么?”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特殊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坠入耳中,连窗外的车声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
周熠上前出示证件:"你好,警察。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件,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他拿出手机,点开死者最后拍摄的那张照片,“你对这个地点有没有印象?最近是否见过照片上的人?"男人的目光在证件上停留片刻,又落在手机屏幕上。他端详着照片里那个模糊的浮雕,摇头:"这个纹样很常见,附近几条巷子都能找到类似的。"他又看向照片边缘截取到的死者侧影,"至于这位先生……抱歉,没有印象。"
"最近店里或者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闻庭上前一步,嗓子压得比平时更低了,"或者有没有注意到什么行为异常的人?"店主的眼睛被闻庭的声音拽住了,轻轻落在他脸上,一触即离,像是被什么烫着。“特别的事倒说不上。不过在这里待久了,总会发现,有些人执着于某件古物时,那种状态本身,就有些不对劲。”他顿了顿,像是斟酌着用词,“有时候器物蒙尘,往往是因为人心先染了污秽,这时候就要查查它们最初的‘来处’了。”
闻庭一字一句地听着,思绪却已经飘远。来处不干净。他突然想起死者董明收藏的那些来历成谜的古玉,也许他们一直找错了方向,人心深处的贪念,才是最难防备的破绽。那些被死者珍藏的器物里,说不定就藏着致命的钥匙。
"谢谢你的配合。"闻庭盯着店主的脸,道谢却道得不是很诚恳。
周熠这时猛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刚从一场混沌的梦境中挣脱出来。他赶紧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走访登记本,上前一步递了过去:“老板,麻烦登记一下基本信息,姓名和联系方式”
男人接过本子,指尖轻触纸页,几乎没发出声音。他垂眸写下自己的名字,闻庭看着他写完最后一个笔画,字迹渐渐清晰,关劫。
闻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玄关一窍,开劫渡人,倒是与这满室鬼神之物的古董店相得益彰。
两人和关劫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店门在身后合拢。门内是凝滞的香火,门外是流动的人烟,被一扇木门隔成了两个世界。闻庭的脚步不着痕迹地放慢了。他走在嘈杂的市集里,耳里还是关劫敲金戛木的声音。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近乎直白的兴趣,关劫全身上下都让闻庭有一种莫名的熟稔感。就像偶然翻到一本残破的古籍,认得笔画,却看不懂文字。这种矛盾感推着他想把这个人从里到外看个明白。
"庭哥,这人说话还挺有意思的。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查查董明收藏的内些古物。"周熠的声音从旁传来。
闻庭的目光掠过街边喧闹的摊位,最后又落回那扇紧闭的木门。"先回局里。"他答道,声音平稳如常。
不是刑侦,不是刑侦,不是刑侦!回忆篇应该不会很长,大概两三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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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玄冥殿
第2章 颜如玉
金水区公安分局。
陈平办公室的百叶窗拉下一半,午后的阳光被切割成条纹,落在闻庭棱角分明的脸上,阴阳交错。
他刚刚将自己的思路言简意赅地阐述完毕,正等着反馈。
陈平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木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方向很好,逻辑上也有的说。”他还是满意,开口时声音是常年熬夜磨砺出的沙哑。
“但是,”陈平的话锋一转,露出无奈的神色来,他搓了把脸,指缝间透出了种如释重负,“这个案子,到此为止了。上面直接下达的命令,市里的专案组会接手后续调查。”
闻庭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应了一声:“明白了。”
太过平静,反而让陈平更加不安。“闻庭,这不是你的能力问题,只是…”他欲言又止,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荒谬感,自己此刻活像个黑心老板,把下属呕心沥血交出来的完美答卷扔进碎纸机,还语重心长地说“这都是为你好”。
这感觉让他喉头有些发堵。最终只是摆摆手,带着真实的无力:“算了,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这个案子,就让它过去吧。”
闻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陈平看着他干净利落的侧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光洁的地砖上,闻庭伸手推开刑侦支队厚重的玻璃大门,一阵穿堂风吹过,把两个年轻警员零星的对话带进了他的耳朵里。
“欸,你说董明那案子,怎么转手得这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惑。
“嘘!小声点!”另一个声音立刻压低,神秘兮兮,“我听到点风声……说那案子里,有些东西……不太干净,邪门得很。”
“不是吧?陈队前两天还拍着我肩膀,说咱们办案讲的是证据,信的是科学!”
“呵,你傻啊?陈队身经百战,什么没见过?他那是按规矩办事,有些事儿能明说吗?肯定是遇到过,才这么急着撇清,含糊其辞应付我们罢了……”
声音随着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闻庭的手在门把上停顿了,用力握了一下,指甲陷入手心里,传出轻微的刺痛感。门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活脱脱一幅鲜活而真实的都市图景。闻庭却感到了某种割裂,他觉得这一刻自己在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看世界,所有轮廓都带着毛边。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陌生的眩晕。几乎是本能地,他想起了关劫。
离开警局,回到市中心,闻庭给咨询室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给助理发了短信,打算给自己放个不长不短的假。
处理完这些,把手机设为勿扰模式,世界瞬间清静下来。
一项新的、隐秘的系统性工程占据了他的生活——观察关劫。
他开始频繁的出现在玄冥殿对面一家隐蔽的咖啡馆,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背靠墙壁,有时候透过窗户,有时候透过镜头,贪婪地捕捉着关劫的一切。
很快,闻庭发现,关劫的生活干净得像一张被反复擦拭的古董台面,没有任何亲密关系的痕迹。
一种隐晦的、独占的念头,缓慢而坚定地膨胀着。混杂着说不出的满意,很奇特,不激烈,却顽固,像在灯火通明的商场货架上,越过被无数只手触摸过的、摆在最外面的第一排商品,精准地拿到了第二排的那一件。
闻庭觉得是时候出现了,他选择了一个最平常的午后,再次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关劫并不在店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踮着脚,正费力地擦拭着高架上的瓷瓶。少年穿着一身靛蓝布衣,听到风铃声转过头来,短圆脸,尖耳朵,一双眼睛大得出奇,瞳仁是近乎全黑的墨色。
“老板不在!”他声音清亮,语速偏快,“您随便看,有相中的叫我!”
闻庭的目光落在男孩胸前,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铜质名牌别在那里,刻着秀气的篆字:颜如玉。
那男孩发现闻庭在看他,挺了挺胸脯,摇头晃脑地念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嘛。”颜如玉站在一片光亮之中,身形清晰,笑容鲜活。
闻庭正欲开口,目光不经意扫过颜如玉脚下的地面。
空空如也。
他整个人定住了。
连呼吸在那一刹都变得缓慢。面前男孩那张漂亮的脸似乎开始变形,五官的边界变得模糊,身形轮廓都透明了。
这时,身后的门轴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打破了这瞬间凝滞的诡异。
关劫从外面回来了,看见闻庭,他眼中并无意外,“闻先生。”他走到柜台后,“案件有进展了?”
这声音猛地将闻庭拽了出来,他几乎是本能地眨了下眼,再定睛看去——一切如常,面前还是颜如玉笑意盈盈的脸,刚才那一瞬间的扭曲,只是光线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他回过神,摇了摇头,没说话。
关劫嘴角又牵起熟悉的笑,眼神低着,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不大的阴影。
“对了,这是店里的助手,颜如玉。”话题转得流畅自然,“前阵子家里有些事,最近店里也清闲,就给他放了个长假,今天刚回来。”
闻庭的心跳渐渐回暖,才发现关劫穿了一件深青色的中式外套,后面的头发有些长了,快要垂到肩上,前面还很短,露出优越的眉骨,衬得身上的悲悯更重了。
在这之后,闻庭出现在玄冥殿成了理所当然的日常。在关劫的纵容下,进行着他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生涩的**,连颜如玉都看出了闻庭的心思,总在他语出惊人地时候冒出来,竖着耳朵偷听。
他在店里停留的时间越久,目光落在关劫身上的时间就越长,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灼也愈发明晰,像摇晃过后的可乐汽水,只等一个开盖的契机。
“叮——”,门上的铜铃响了。
店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一股寒意顺着地板蜿蜒弥漫。
闻庭和颜如玉正在店内的木质屏风后面,整理一批新收来的旧书。听到动静,颜如玉变得警觉。
闻庭蹙眉,从屏风雕花的缝隙间望出去,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一个高大身影走了进来,黑风衣,短礼帽,经过供桌旁的鬼像时,脚步顿了一下。侧过身,随意地拱了拱手,又是恭敬,又是敷衍。随即,他径直走到柜台前,身影与关劫的轮廓在昏暗中几乎要重叠。
一个男声响起,声线带着奇特的磁性,语调微微上扬,一副多情嗓。
“……时候快到了吧?”
闻庭没听见关劫的回应。
那男人低笑一声,带着嘲弄,“你在这红尘浊世里,修的究竟是苦集灭道,还是贪慢嗔痴?”
他感到一阵昏沉,耳膜传来不适感,后面的话都变得遥远。
“…苏醒…法幢重立……菩提罗刹,谁能说清?”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不如且住……”男人声音清晰了一瞬,“待百年期满,饮下孟婆汤,过奈何桥,无挂无碍,再入轮回,岂不自在?”
闻庭强压下心头奇异的感觉,压低声音问颜如玉:“外面是谁?”
颜如玉脸上闪过一丝空白,嘴唇翕动:“他叫容与,是…”话到嘴边卡住了,摇了摇头,纠结又茫然。
落在闻庭眼里成了暧昧的信号,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跟不慎撞在身后的书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外面,容与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闻庭没动,颜如玉飞快蹲了下去。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故意的,又向关劫靠近了一步,伸手极其自然地拂了拂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情很好地扬长而去。
店内恢复了安静,三个人都不出声。
闻庭站直身体,没有任何犹豫,径直从屏风后走了出去。他看也没看关劫,平视前方,推门离开,门在身后重重摔上。
颜如玉从屏风后探出头,小声嘀咕:“完了完了,酷哥吃醋了...”
关劫对着闻庭离开的方向,微微偻着,好像承受了巨大的痛感。
公寓里一片死寂。
黑色的藤蔓从墙角裂缝里钻出来,细密的触须贴着地板蔓延。它们爬上沙发扶手时,闻庭正盯着窗外,白天的画面在玻璃上反复重演。
藤蔓缠上他的脚踝,带刺的茎秆扎进皮肤,暗红色的汁液顺着小腿流淌。闻庭的呼吸变得困难,冰冷的植物纤维勒进他的脖颈,视野开始发黑。
窒息感快要达到顶峰。
茶几上的手机亮了,狰狞的藤蔓迅速枯萎、退散,化作一地焦黑的灰烬。
闻庭坐在沙发上,剧烈地喘息着。他盯着那串数字,心跳一点点缓慢下来,拿起手机,接通。
“我喜欢你……”
窗外,黑色的海面平稳无波,倒映着零星的灯火。
“……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一个巨大的浪头毫无征兆地猛然掀起,重重拍打在礁石之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虚无的寂静,只能听到电流的杂音,和压抑的呼吸声。
“我答应你。”关劫的回应有点失真。
背景里突然传来金属物件的碰撞声,和一阵被刻意压低的窸窣动静。
“去店里等我吧,我来找你。”听筒传出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是一种诡异的平稳。
店内没有开主灯,供桌上那盏长明灯摇曳着幽微的光晕,将满室古董的影子拉得鬼魅幢幢。
没有人在,但是关劫常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亮着,处于未锁屏的状态。
闻庭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挪了过去。就在他的视线落到屏幕上时,界面不起眼地闪烁了一下,突兀地跳转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网页。
入眼是一片深沉的黑红色调,像是干涸的血液泼洒在夜幕上。页面排版简陋,铺满了一条条加粗的标签:
【死而复生-代价几何】
【四角游戏-唤来的究竟是谁】
【阴宅风水-夺运换命之术】
……
一股阴冷的气息透过屏幕弥漫开来。闻庭的眉头下意识地蹙紧,本能的排斥感让他移开了目光。
嗡——嗡——
他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是关劫。
按下接听键,一个急促的男声切入:“您好,请问是闻庭先生吗?我这里是市交警支队,机主关劫先生遭遇严重车祸,情况危急,正在市第一医院抢救!请您立刻过来一趟!”
闻庭完全僵住了,世界在旋转,一片嘈杂中,事情已然宣告了结局:“
‘……医生出来了!’
‘情况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疲惫到极点的声音响起:
‘玻璃碎片直接插入了颈动脉……我们尽力了。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闻庭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颜如玉很可爱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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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颜如玉
第3章 非人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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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城 第3章 非人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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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共命禽
闻庭的目光从关劫身上移开,落在正在擦拭瓷器的颜如玉身上。“那他呢?”他问道,“颜如玉,又是什么?”
关劫还没说话,颜如玉自己先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我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是书灵哦。藏在字里行间的念,得了机缘,化了形。”
他挪了挪脚,漆黑的瞳仁放大又缩小,朝闻庭眨了眨眼:“闻先生,您第一次见我时脚下空空,那不是您的错觉,是我故意逗您玩的。”鲜活的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您当时那副惊讶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可真有意思。”
闻庭怔了怔,没想到当初那令人心悸的发现竟是个玩笑。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他不由得低笑出声,摇了摇头。
这两日经历的种种在脑海中回闪——死而复生的关劫、诡谲的仪式、还有眼前这自称“书灵”的少年。这一切太过奇异,像推开了一扇从未发现的门,门后是光怪陆离,闻庭本该止步,却忍不住地往里走。
“那我们之间,现在算什么?” 他重新看向关劫,眼中是不容回避的执拗。
关劫住在闻庭的眼睛里,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双紧抿的唇上,降下了雪松和古墨混合的气息,带着认命的纵容,一个吻,印在闻庭的唇角。
闻庭怔在原地,唇上留着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他没有闭眼,看见了关劫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绷紧的下颌,感觉到垂落的发丝拂过的他侧脸,痒意穿透了心底。
灵犀一点何须语,已是红尘共命禽。
咨询室的灯光是纯粹的,分析性的白,将人的每一丝情绪都照得无处遁形。闻庭坐在其中,切换回理性权威的角色。
他对面,衣着考究的王氏夫妇,王鑫和他的妻子李薇,两人保持着体面的坐姿。“……哭声,像个小女孩,”李薇的声音绷得很紧,眼下的乌黑透过厚重的妆面,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包的金属扣,“就在衣柜里,每晚……但一打开,什么都没有。”
闻庭的笔尖在评估表上方停顿。
夫妻二人从进门开始,一直有种微妙的反差。李薇脸上是纯粹的困惑,眉头微微蹙起。而王鑫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褶皱,一下,又一下。
“这个声音,”闻庭的声音平稳,目光直直在王鑫身上,“对你们而言,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李薇的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表情,呈现出一种下意识的空白:“医生,我真的不知道……”王鑫的脊背却瞬间僵直。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次,视线迅速从闻庭脸上移开,落在妻子茫然无措的侧脸上,那眼神里飞快地掠过混杂着焦躁与纠结的复杂情绪,“不熟悉…就是陌生的哭声。小孩子哭起来不都差不多吗?”
闻庭合上记录本,不在追问。他以“压力导致的集体幻听”为由草草结束了咨询,只在最后善意地提醒:“试着换种生活方式。别总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衣柜上。”
夜晚逐渐吞噬城市的轮廓,闻庭下了班,锁上了咨询室的大门,准备去往玄冥殿。
他像往常一样穿过必经的弄巷,巷口,一个穿着月白布衣的老妇人,坐在一张半透明的矮凳上,银白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她低着头,双手以一种亘古不变的节奏,反复做着纳鞋底的动作。只是针线穿过虚无,她也没有影子,身形边缘微微模糊,随时会溶入渐深的夜色里。闻庭的脚步没有丝毫迟滞,目光平静地从她身上滑过,只有握着公文包金属提手的手微微泛白。
自那场逆转生死的仪式后,他世界的经纬被无形的手悄然重织。
一开始只是来访者做咨询时,一闪而过的淡灰色的薄雾,被当成灯光晃眼,或是连日劳累产生的错觉。可是错觉变得清晰,闻庭清楚地看见那些带着愤懑的、悲伤的人,他们肩头萦绕着一团暗色雾气,形状不定,散发出令人不适的压抑感。
直到前日,他路过一片待拆的老城区,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顺着脊椎爬升,也就是在那时,他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了——那个坐在巷口、反复纳着鞋底的半透明老妇人。
玄冥殿的木门将尘世喧嚣隔绝在外,闻庭推门而入,线香的气味更沉了。
店内,下午刚见过的王先生正站在柜台前,手中捏着一块桃木样板翻来覆去地看,脸色晦暗不明。
“……确实是旧衣柜不行了,” 声音有点抖,很快又镇定下来,“想订做个新的,桃木的,听说能安神。”
关劫立于柜台后,昏黄的灯光在他眉眼间投下阴影,目光落在刚进门的闻庭身上。
“桃木是能挡些不好的东西,”关劫的嗓音低沉,陈述着事实,“但木头终究是死的。” 他指尖轻轻点在那块样板上,“人心里的柜子要是藏了脏东西,再坚实的木材,也锁不住过往的回声。”
王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几乎是仓促地点头,付了定金,便低头匆匆离开,没有再看闻庭一眼。
门扉合拢,店内重归寂静。
闻庭走到柜台边停下,侧过头,装作自然地和关劫接了一个不太熟练的吻,动作带着些滞涩。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低声问:“你能看出来什么吗?”
关劫的视线掠过方才王鑫站的位置,声音有些低:“我只能看到他罪孽深重。”
“他出轨了吗?” 闻庭下意识问,想起夫妻二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和李薇茫然的脸。
关劫正要开口,旁边书架上一本摊开的古籍无风自动,哗啦轻响。颜如玉的脑袋从中探了出来,脸上满是新奇的光彩,他看看闻庭,又看看关劫,眼里闪着发现新大陆的光:
“哎呀呀,闻先生……原来您也有这么八卦的时候?”
颜如玉这句话撞进闻庭脑中,带来奇异的回声,他确实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近乎刨根问底的好奇。这感觉陌生,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关劫始终看着闻庭,目光有种预料之中沉静。他接上之前的话:“与姻缘无关。”
闻庭点了点头,手指反复蹭着柜台冰凉的木质边缘,将下午咨询室里那对夫妻的异常,他们提及哭声时的僵硬,和回答问题时的反应,都简略地说了。关劫站着听,会在闻庭停下来思考时插上一两句,不紧不慢地聊着。
说话间,闻庭不知觉绕过柜台,已经站到了关劫身侧。从门外望去,两人的身影在博古架的阴影与长明灯的光晕交界处,暧昧地重叠在一起,界限模糊。
店里很静,只有线香燃烧时细微的“荜拨”声。那沉静的檀香气息氤氲开来,丝丝缕缕,缠绕在鼻端,引人沉溺。闻庭被这香气牵引,身体不自觉地朝关劫的方向靠近了些,衣料几乎相触,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不同于常人的微凉体温。
就在他指尖微动,想要更确切地抓住什么时——
“叮铃——”
门楣上的铜铃毫无预兆地炸响,清脆又突兀。
紧接着,一个略显夸张的男声闯入了这片静谧:
“我进的这地方,到底是古董店,还是你们俩的卧室啊?”
声音炸了进来,闻庭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方才那点昏沉与亲近的念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利落地切断。
门口的光线被一道身影分割。来人倚在门框上,穿着一件米白色针织开衫,搭配剪裁利落的浅灰色羊毛西裤,内搭的浅蓝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了一颗纽扣,露出脖颈处一小片细腻的肌肤,他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视线毫不避讳地在闻庭和关劫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小组作业我恨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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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共命禽
第5章 囡囡
闻庭看清来人样貌时,眼睫颤动了一下,是玄冥殿对面那家咖啡馆的店主,朴见素。他当时坐在角落观察关劫时,这人总在吧台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咖啡杯。
他竟和关劫相熟。
闻庭的手在柜台边缘收紧了一下又松开,端起旁边那杯早已冷掉的茶,凑到唇边,才发现杯中早就空了。
关劫的头正微微偏向闻庭的方向,闻声,他眼帘懒懒一掀,一道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掠过朴见素:“你来干什么。”
朴见素浑不在意这冷遇,耸耸肩,笑着走上前,将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柜台上。目光在闻庭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转向关劫。
“来修东西。”
他打开锦盒,黑色丝绒衬里上,躺着一枚断裂成两半的玉戒。断口干净,玉质温润,“家里传下来的双生戒,前些天接父母从乡下搬来,忙乱中碎了一个。你看看,还能不能救?”
关劫拈起一半碎戒,指尖在断口处轻轻抚过,半晌,点了点头。
朴见素也没催促,忽然抬头,又道:“对了,刚才从你这出去那个,是王鑫吧?我瞧着像。”他语气随意,在唠闲嗑,“我们一个村的,李楼村。说起来他们家也挺坎坷,早几年是发过一次小财,可惜天不遂人愿,王鑫不知从哪听来个假风口,把家底全投了进去,结果被人骗了个精光。后来实在没法子在村里待了,这才带着全家去大城市谋出路,再没回来过。”
说着自顾自地掏出手机,低头滑动屏幕。“好像有张合照来着...喏,就这张。”他语气笃定地将屏幕转向闻庭和关劫。
画面冲击力极强,一张精心调整过角度、凸显本人俊朗侧颜的大头自拍,背景是村口枝叶虬结的老槐树。
“……”
“那个……合照是在……?”
颜如玉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脑袋挤在闻庭和关劫中间,看着那张“合照”,眨了眨他那双过分大的眼睛,带着真诚的疑惑问道。
朴见素这才像是从对自身形象的欣赏中挣扎出来,大手豪爽地往屏幕边缘一指:“这不就是嘛!喏,这儿!”
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才在极其边角的位置,看到了那误入背景的、略显模糊的四口人。王鑫、李薇,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男孩虎头虎脑,女孩扎着羊角辫,正紧紧牵着母亲的手。
闻庭的视线落在屏幕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脸上,心里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照片明明没什么问题,一家四口,父母带着一双儿女。但他想得抓耳挠腮。
他正思索这违和感的来源,耳边又传来朴见素吊儿郎当的声音:
“说起来,他们家在那片儿,还算是个‘模范家庭’呢。”朴见素扯了扯嘴角,像是觉得这说法有些滑稽,“我们那儿,早些年重男轻女厉害得很。家家户户,眼睛都长在儿子身上,对丫头片子,非打即骂都算轻的。脏活累活全是她们的,更过分的,一看是女娃,直接就不要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点冷意:“有人看不过去,去举报,有什么用?人家就耍无赖,咬定一生下来就是死胎,谁还能去扒开坟看不成?”话锋一转,指了指手机屏幕,“王鑫家倒是个例外。他家这闺女,一出生就捧在手心里,还特意打了把长命银锁,背面刻着小名‘囡囡’,金贵着呢。”
“模范家庭”。
“囡囡”。
几个字在寂静的店里激起无声的涟漪。三个人一时都没说话。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平等相待竟成了需要颂扬的功德,这‘模范’二字,到了这种地方,也成了世道沉疴的症候。
闻庭听着,目光再次扫过照片上那个笑容怯怯的小女孩,脑子里过了下电,猛地闪过下午咨询室里的画面——王鑫夫妇絮絮叨叨,反复提及的都是儿子的学业、儿子的身体、儿子的未来……
他们对女儿,只字未提。
那股异样感猝然刺破迷雾,一股酥麻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上来,头皮微微发紧。他倏然抬眼,关劫的视线也从手机屏幕上抬起,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困惑。
照片上被珍视的女孩,与咨询中被彻底抹去的存在,这两者之间巨大的割裂,让一切都显得难以理解。
店内的空气凉了下来,朴见素看着沉默对视的两人,挑了挑眉,不再多言。
关劫先收回目光,从朴见素手中接过盛放碎戒的锦盒:“戒指放这儿。修好通知你。”
朴见素点点头,留下一句“等你好消息”,便消失在门外。
店内重新安静下来,门扉阻隔了街声,窗外的天色更沉了。
朴见素的离开也卷走了大半闻庭心头关于王鑫一家的探究。沉重的疑虑暂时被搁置,被打断的、甜腻的气息,又悄然弥漫开来,无声地包裹住柜台后的两人。
闻庭侧头看向关劫,很想再进行一些温存,但明日还要工作的现实拉扯着他。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伸出手,用小指很轻地勾了一下关劫垂在身侧的手指,得到了一个心满意足的触碰。
“我该走了。”他声音不高。
关劫指尖蜷缩了一下,再一次给了闻庭回应。
闻庭转身,目光掠过书架。颜如玉又缩回了那本古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闻庭朝他微微颔首,转身出门,回了自己的住处。
砰——
一本厚重得能当凶器的书被拍在柜台上,震起细微的尘埃。颜如玉的脸从书后露出来,鼻梁上架了副古朴的圆框眼镜。
“那你可问对人了!”语气里有种怀才不遇的兴奋。
自那日唯物主义世界观彻底崩塌后,闻庭试图重新架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然而网络搜索一无所获,他只能将目光投向店里这个活生生的“非人物种”。此刻,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感觉下一秒就会掏出笔记本来记录。
这过于认真的态度,反倒让准备夸夸其谈的颜如玉有些无所适从。他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扶了扶眼镜,缓慢而清晰地开始讲述:“天地初开,清气上升,浊气下沉,这本是常识。但后来嘛……出了点小意外。”他伸出三根手指,“如今这三界,乃是现世、幽都,以及归墟。”
“幽都嘛,就是凡人常说的地府,管着生死轮回,规矩森严。而归墟,可就独特了。传闻乃是上古时期,不周山倾塌留下的天崩碎片,与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时,未能净尽的混沌戾气汇聚而成。”
颜如玉见闻庭听得认真,说得更起劲了:“如今这三界运转,说白了就是人、鬼、灵三态的循环。人死化鬼,过鬼门关,走黄泉路,渡忘川河,跨奈何桥。若心甘情愿饮下孟婆汤,前尘尽忘,便可重入轮回。若有那不愿再世为人的,也可留在幽都,凭本事谋个差事,也算一种长生。”
“但!”他话锋一转,竖起一根手指,强调关键,“若是在轮回关口被查出,饮了汤却未能忘尽前尘,心中仍有强烈执念未消,那么,这部分带着‘杂质’的灵魂,便不会被允许进入轮回通道,而是会被一股无形之力强行剥离,吸入归墟。”
“一入归墟,鬼魂便会化为灵体。灵也分好坏,归墟自有其运行法则,能甄别灵体本质。无害的灵体,可在其中修炼,寻觅机缘,甚至有望化形而出;而那些充满怨毒、执迷不悟的恶灵,则会被永远禁锢在归墟深处,防止其流窜出来,为祸人间。”
一大段话说完,颜如玉长长舒了口气。
闻庭低垂着眼,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核心问题,一个经常被人们提起的概念:“那么,神呢?”他问,“按你所说,维系这庞大循环的力量来自上古。现在的现世里,还有神吗?”
“神?”颜如玉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张了张嘴,眼神有些茫然地游移起来,手指挠了挠脸颊,“这个……创世神嘛,那个……据说……”
“创世神的神力多承天授,用以订定世界法则,维系三界秩序。”
一个带着寒凉之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接住了闻庭的疑问。
关劫推门而入,“天道运行,有予必有夺。神力亦非无穷。自不周山倾,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天裂……其后,大多古神便因力竭而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的话语落下,闻庭又感受到一股壮烈的悲悯。店内,线香的青烟笔直上升,在灯光下扭曲出变幻的形态,无声地勾勒那些早已逝去的、撑天拄地的庞大身影。
朴见素:我还真是帅
闻庭、关劫、颜如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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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