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穿越古代也要收稿啊》 第1章 第 1 章 从接下采诗的差事到今三月有余,季书礼从京城出发,走过大小村镇十余个。 穿越前季书礼在报社担任编辑,对于文章采集编撰这样的活倒也算的上得心应手。 只是一路上事情不断,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从几地采集的诗歌意思来看,这里生活的人对新帝登基没什么感想。 一些深扎山林中的村落,许多人都不知道换了个皇帝。 甚至还歌着前朝的旧事过往,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都希望新朝能保证自己吃饱穿暖。 初春的清晨,微风伴着丝丝湿意刮在脸上,冷意顺着缝隙钻进身体。 季书礼下意识裹紧了衣裳,找了处背风坡,卸下书箱就此开始一日的记录。 日头渐渐升起,微风中淡淡的草木香陡然变了样子。 起初季书礼以为是地里有农人在烧秸秆,可到最后传来的气味越来越刺鼻。 季书礼蹙眉细辨,确认来自身后,心下顿时一惊。 季书礼过多犹豫,将书卷装入箱中,起身往身后更宽阔的地带跑去。 一抬头便见西边天空中升起阵阵浓烟,随之而来的是凄厉的呼救声。 烈焰如同巨兽,舔卷着西山。 热浪随风扑来,接触皮肤时的微微刺痛令人毛骨悚然。 冲天烈焰裹挟着刺目黑烟,灼烧声与急切呼救声灌入耳,可怖十分。 “糟了。”季书礼喃喃自语。 西山离季书礼最近,季书礼四处张望寻到路后,向西边跑去。 山路崎岖,一路荆棘怪木丛生刮破了衣袍也顾不得。 季书礼边跑边边大喊着:“走水了!山上走水了!救火啊!” 火借着风势不断蔓延,不过眨眼间就迁移了十丈有余。 火星四溅,迅速引燃周围的一切。眼见离着火处越来越近,季书礼能清晰感觉到更明显的灼烧感不断涌上身体。 山脚下此时聚集了许多人,年轻的汉子们来回打水。 空中飘散着辣眼而呛人的灰烬,透过灰烬能模糊看到火光中有片未被大火吞噬的空地。 季书礼望向那处,只见两个年幼的孩子倒在当中不知死活。 周围没有可燃物火短时间内烧不进去,可单是这些浓烟就能将人活活呛死。 四下望去,没人有胆子冲进去救人,只站在原地干着急。 季书礼知道不能再等,一咬牙,从身旁汉子手中夺过水桶,从头浇下。 又从衣裙上撕下一块布料,将头蒙住便要冲进火海。 忽然一只手将人扯住,沙哑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使不得,火势太猛,进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人命关天,来不及了!”季书礼甩开男人的手,“我见过这样的火,知道怎么出来。” 季书礼态度坚决,又往身上泼了几桶水。 原本拉着她的手此刻也松开了,李鹤箫抿唇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心猛的一跳。 他认得季书礼,认得这个远道而来的采诗。 李鹤箫没想到,季书礼有这样的气魄。 阻拦显然是徒劳,干脆成全,将身上大氅迅速脱下,沾湿后迅速裹在了季书礼身上:“不行就出来再想办法,搭进去一条命......” 不等人说完,季书礼喊了声:“多谢公子。”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火中。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火光中,时隐时现的铃铎声让众人更加紧张。 冲入火场的瞬间,热浪不断扑来,大火舔舐着季书礼全身。 “有人吗?”季书礼呼声淹没在大火中。 张嘴的功夫,浓烟顺了进来,呛的季书礼直咳嗽,无奈蹲下身向前走。 走过一片燃烧的树丛后,季书礼看到了石头上躺着的两个孩子。 季书礼上前将手探到孩子鼻子下,又扒开人眼去看。发现年纪较小的那个孩子已经没气了,接着季书礼又注意到年纪大些的那个孩子,手腕上有被捆绑的痕迹,脸上除了灰黑的尘灰外还有血迹。 原本以为是为躲避大火产生的,可季书礼并没有在那一个没有气息的孩子身上看到异常。 大火灼烧发出的噼啪声越来越近,季书礼来不及细想,将一旁活着的孩子迅速裹入怀中寻找出路。 来时的地方火势太大,退路已然断绝。 季书礼将目光锁定在一处岩壁上,抱着孩子往那处跑。 灼热的岩壁烫的季书礼一激灵,却又不得已迅速贴近。 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疼痛刺激着季书礼的大脑。 季书礼的判断更加清晰,一步步从烈火中破出了一条生路。 火圈外的众人焦急地等待着,靠着铎声他们知道人还活着。 可此刻,叮当声不见了。 李鹤箫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人群中不断的有人抹眼泪。 就在众人心中希望将要破灭时,一个被火裹着的人从大火中窜了出来。 李鹤箫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水!灭火,救人!” 随着几桶水泼下,季书礼身上的火被彻底扑灭。 众人从她怀中将孩子接了出来。 季书礼跌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烧焦的大氅贴在身上。 满面灰黑色的烟灰,状若乞丐,狼狈十分。 看着众人清出来的一条道,将大火隔断在上方。季书礼才放心瘫在一旁的石头上。 季书礼缓了一会儿眼前恢复清明后,站起身四处张望,不断寻找着什么。 可惜,结果不尽人意。 “县令还没来,已经派人去请过几次了,想来是快了。”李鹤箫的声音从后传来,他看出了季书礼的想法,或者说他也在疑惑。 一瓢清水出现在眼前,季书礼看了眼来人,接过一饮而尽。 李鹤箫继而又道:“春寒未退,一切都很蹊跷。” 话说的巧妙,让人迅速抓住了重点。 方才的“请”也很耐人寻味,出了这样大的事还需要多次请人,才能见到县官尊容。 到此,季书礼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此刻更糟糕了。 几村里正得知救火的人是京城来的采诗后,这会儿默契的围在季书礼身边,等待着人的下一步指令。 季书礼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站在这里火能被看灭吗?” “方才我瞧了几眼,救火的人多少身上都有烧伤,村中有大夫的都找来,没有就去县里请。” 几个里正相互看看仍没有动作。 季书礼正欲发作,便听李鹤箫出声解释:“县令多次提及银两不足,想来是拨不出银子。” “没有余钱请大夫。” 季书礼再度皱眉,新朝初立,皇帝自然知道民心之重。 否侧不会新设采诗一职,让她来四野采集诗歌。 季书礼来之前在国子书库任职,对于朝政有些了解。 虽是只言片语,可倒也听说了,皇帝抄了几个官员,下拨了几十万两银子供各地调度。 何况郡县离京城不算远,季书礼抿了抿唇,再次开口:“治,银子我来想办法。” 季书礼下意识从怀里掏记录册,摸到焦灼的布料后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就连陪在自己身边许久的木铎此刻也丢失不见。 望向身后猩红火海,季书礼对渎职的地方官员升起浓重的怨气。 收回目光,一转身就闯进一双盛满兴味的眼睛。 李鹤箫还在。 “公子是这里人士?可否细说此地情况?” 问话时季书礼没有想太多,这会儿再看才发现这人气质斐然,一副皮囊得天独厚。 美中不足的是他病气萦绕眉心,原本温润的面貌平白添了几分阴鸷的气息。 显然,这样的人出现在山村中是不合理的。 可李鹤箫却意料之外地点了头:“我是这里人士,却久在外乡。” 季书礼了然,二人再没什么话题。 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镇中的县太爷才迟迟到场,季书礼同村民们一起都聚了过去。 只听人说道:“山火突然,索幸控制住了,这是大家共同的功劳。” 西山后就是河,火被隔在这儿。加上发现及时,这会儿火势也小了下去。 只是,这会儿天还算得上凉爽。山上怎么会突然起火呢? 这样想着,季书礼也就问了出来。 县令面色又沉下几分:“要找出这个纵火的人不是什么容易事。对了,那个救人的人呢?” 季书礼上前几步再次出声:“我在这。” 见到救人的是个女子,县令有些惊讶。 那样的大火,就算是个汉子也不敢往里扎吧? 想到这,县令对季书礼生了几分敬畏:“原来是个小娘子,不知家住何方,好我令人送些东西……” 季书礼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不用了,我不是这里人士。眼下最当紧的是查山火因何而起。” 有人提醒,县令才知道季书礼就是派下来的采诗官,他冲季书礼拱了拱手:“原来您就是季采诗。” 季书礼想细问几句,可眼前的县令又道:“采诗一路劳累,可要随我进城吃些饭食?” 方才拒绝的话,这人好似一点都没听见。 季书礼面色不悦,可没等她再次开口,这县令就自说自话起来。 季书礼几次开口都被直接打断,而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这所谓的县令好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嘱咐了几个里正给季书礼安排住处后,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不明所以的季书礼与一众村民大眼瞪小眼。 季书礼眉头越皱越深,最终叹了口气,将周围几村里正找了出来,吩咐他们派人守着,等火彻底熄灭再走。 而她则是拖着一身狼狈,从山上把书箱找了回来。 赶路是没办法赶路了,她得歇几天再走。 被救下孩子的王家人,对季书礼千恩万谢。见人打算住下,忙收拾了屋子。见天实在晚了,季书礼便顺势住下了。 累了一天,季书礼洗洗刷刷忙到深夜,上好药预备休息。 不想房门被人从外头撞开,一个头发散乱神态癫狂的妇人冲到床前,一把扯住还发懵的季书礼。 “你为什么不救我儿子!你个毒妇怎么忍心看着他被火烧死啊!都是你,都是你!” “你去死!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 第2章 第 2 章 季书礼听懂了,妇人口中的儿子是她没救下来的那个孩子。 只是,这人怎么将罪全套在了自己身上? 季书礼皱起眉头,正想将衣领上那双手挣开。 可还没等到季书礼动手,哭天抢地的妇人便被匆匆赶来的王大娘拽开了。 王大娘揪起妇人的领子,将人从季书礼身边拉开:“嚎给谁听呢?你儿子死和人家有什么关系?难道非得别人死,你家里好好的,你心里才舒坦吗?” 王大娘还想骂什么,看着倚在门边抽泣的人,嘴里的话忍住没说出来。 季书礼正想上前劝慰几句,却见原本哭的肝肠寸断的妇人忽然暴起,抄起矮桌上的剪刀就向季书礼捅了过去。 刹那间变故陡生,刀尖寒芒向季书礼迅速逼近,凌厉的杀气刺得她肌肤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从妇人身后猛探出手,死死攥住了那只持刀的手腕。因用力过猛,那人手背上青筋暴起。 刀尖在季书礼瞳孔中剧烈震颤。她抬眼正撞进李鹤箫深不见底的眼眸,而那人依旧淡然。 季书礼后背惊起一层冷汗,迅速侧身躲开刀尖威胁,转而看向此刻失了力气的妇人。 季书礼冷冷开口:“你怎么确定,又是谁告诉你,我杀了你儿子呢?” 没有人会莫名其妙认准一个人是凶手,如果乱指认那么有两种可能。 被蒙蔽,被贿赂。 无冤无仇,季书礼太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想让她死了。 季书礼不紧不慢道:“我此前不认得你,更不认得你儿子,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杀他?如果我真想杀人,你觉得你今日还有机会在这吗?” 妇人压根听不进去,她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目标。 季书礼恰巧是最合适的。 一家有刚死了儿子的悲伤,而另一家却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这样的对比无异于生剜人的心口肉。 凭什么呢? 妇人咬紧了牙,吼道:“我儿子死了!凭什么王家的孩子还好好的!明明你进去了,明明可以救下他的!” “你就是存心想他死,你凭什么还活着!你该陪他一起死!” 那双无神呆滞的眼睛,多了些什么,似是决绝。 妇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冲季书礼扑了过去。 季书礼显然有了防备,几乎是人起身的一瞬间就将人摁住。 身旁王大娘则是立刻揪着人的领子,连拉带拖将人拖出了家门。 “大人吓着了吧,怪我没看好门。”王大娘小跑过来,将季书礼拉到一旁,“大人我看那人面相不好...何况深更半夜的。” 原本严肃的气氛叫这样一句话全打散了,季书礼笑着拍了拍王大娘的手。 喧闹结束,季书礼才又看向李鹤箫:“这么晚了,李公子有事?” 季书礼不明白这人来做什么,她和他并不熟。 但总归人也算救了自己一命,季书礼刚要出声道谢。 岂料李鹤箫背过身去,招手让等在院外的大夫进来,对季书礼礼貌一笑:“采诗手伤严重,若处理不当必有大患,让大夫看看吧。” 季书礼低头望着已经清理上好药的手,唇角泛起丝丝笑意。 李鹤箫的话很有意思,不过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看向站在李鹤箫身后的大夫,季书礼多少也猜出了人的意思。 大火起的有问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唯一深入火中的只有那个孩子。 李鹤箫是什么身份季书礼不知道,但起码现在来看他并非与她作对。 “小伤,况且已经处理过了。既然大夫来了,不妨给那孩子看看。” 闻言,李鹤箫转身同大夫说了几句话。 大夫跟着大娘进屋后,院中只剩下季书礼和李鹤箫。 李鹤箫转过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季书礼。 季书礼被看的浑身发毛,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却被人扯住手腕。 随后手上一沉,再看去便见一只精巧的木铎此刻安静的躺在自己手中。 知道人不是很欢迎自己,李鹤箫也不自讨没趣。将答应好的兑现后,干脆利索地消失在浓黑中。 大夫为昏迷的孩子诊了脉,说没多大事,等明早再扎个针大概率就能醒来。 听意思是,一切要到明天才能水落石出。 季书礼送走大夫后,天边已微微泛白。 季书礼没休息多久,就起来了。开门时王家只剩下王大娘还在。 家中孙子还没有醒,王大娘心里发愁。可看到季书礼后,迅速扯出了一抹笑。 “大人醒了?锅里还热着粥,我给你盛。” 话落迅速跑进了灶房。 季书礼有些不好意思,可左看右看院中压根没有能干的活。眼看日头好,季书礼顾忌着采诗的事。 转身回屋,将书箱拖了出来。 出门时正巧撞见从灶房出来的王大娘:“哎哟!大人!” “这手还伤着呢!快,快放下!” 季书礼哭笑不得:“大娘,我没那么金贵,再说伤的不重。” “嗐,读书人总归不一样。书堂先生说我家孙子有天赋,适合读书。眼看着春天了,就把他送去了学堂这才读了两月......” “谁知道出了这事。”说着又觉得扰了人心情,拍了两下嘴巴又道,“瞧我年纪大了反倒话多了,大人快吃饭吧。” 米粥稀薄,却冒着微弱热气。 季书礼端起来,透着粗糙的碗壁感受到了几丝暖意,难以捕捉却直达心底。 与王大娘东一句西一句扯了几句家常后,趁王大娘出门倒水的功夫。 季书礼进屋将纸笔拿了出来,刚将东西写好,准备收拾时就听见门外传来动静。 抬头就与县令大眼瞪小眼。 “陈县令来找我?”季书礼直觉有事。 果然下一瞬就听县令说道:“有人今日在府衙门口鸣冤,本官叫人带上来一问。” “那老妇人说,季采诗害死了她媳妇与孙子。” 话说的奇怪,从县城赶到这儿要花不少时间,只是一句话县令怎么会在不确定其真假后再来找人呢? 季书礼捏了捏衣角,询问道:“陈县令从何而知,证据从哪里来?” 陈穜抬手将身后一个瘦小的跛脚男人招上前:“你说说吧。” 男人冲季书礼拱了拱手:“小人是村中打更人,昨夜丑时夜半。我正巧路过王家,碰见吴氏从王家跑出。” “当时我下职,所以格外留意。若说吴氏死与采诗大人无关,那为何昨夜来采诗住处呢?” 一个由官府雇佣,明确时间的人。说话确实有可信度,可单单依靠这些并不足以定罪。 最多算是可疑。 季书礼抬起头盯着陈县令,企图从他身上看出破绽。 陈县令冲下属点了头,又看向季书礼:“事发突然,还请季采诗随我走一趟。” 话里有隐瞒,事情并不简单。 是要她配合,还是拖她下水,季书礼一时间分不清。 季书礼背过身,走到王大娘身前将写好的纸塞进人手里,嘱咐到:“劳烦大娘帮我收拾桌上纸笔,这张纸是给今早来看诊的大夫。” 既然这群人想让她去,那她就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等着她。 从京到这儿一路上发生了许多事,可这样的季书礼倒是第一次遇见,颇为稀奇。 到底是有官职在身,衙役不敢粗鲁对待,季书礼被请进了后头那辆马车中。 一路晃晃荡荡,到了县衙。 此时门口已经围上来不少百姓,见有人来纷纷看向这处。 穿过人群,移步院中。季书礼才看清告状人的全貌。 头发花白的老妪,被一妇女搀扶着,二人跪坐在院中低低啜泣,好不凄惨。 这会儿听见动静看了过来。 “大人要重判这个毒妇啊!我可怜的媳妇!”声音凄厉,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急着申冤。 围观百姓议论开来,季书礼反倒成了罪无可恕的那个坏人。 季书礼叹了口气,静静等着。 等到陈县令穿好官服后,院中终于恢复了正常。 “嘭!” 惊堂木的声音很大,震的跪在一旁的老妪身子一颤。 “刘吴氏,你状告季采诗可有确切证据?” 刘家老太太直起身来,抹了抹眼泪:“自然是有!我们村打更的那瘸子就能证明!” “我家媳妇就是从王家出来的,出来后就上吊了,说和那妮子没关谁信啊!” 老太太身旁那妇人眼睛转了转,随即附和着说道:“我家嫂子为人老实,除了与她接触别的再没有了。” 轻飘飘两句话,就给季书礼定了罪。 没有证据。 而围观的人群也被这样的气氛带动,将仇视的目光与愤懑的情绪全投掷到季书礼身上。 眼见局势渐渐不受控制,县令才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季采诗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言,季书礼看了看周围人群扯出一抹笑来,冲县令拱了拱手:“我有证人。” 只此一句盛过千种辩述,刘家老太太有一瞬间慌乱,旋即骂道:“证人?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王家的串通好了。” 老太太看向陈穜瞬间声泪俱下:“青天大老爷啊!王家的证词可算不得数啊!” “我有说证人是谁吗?”季书礼瞪着刘老太太问道,“这么着急确认,心里有鬼?” “你!” 眼见人又吵了起来,陈穜连拍两下醒木:“肃静!” “季采诗既说有证人,不妨请上来。” 季书礼与陈县令对视着,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在此之前,我想问陈县令一句,若我无罪今日一切该如何。” “自然是依照我朝律法处置,污蔑当朝官员是大罪。”陈穜答。 “好,如此我家公子来做这个证人。”一道浑厚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人群自觉为声音的主人让出了一条路,只见一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从人群中走出,而他身后身着青衣的李鹤箫被其衬托的更加病弱。 到此人群都默契敛声屏气,生怕声音大些这人就得躺地上。 “这位是......”陈穜捋了捋胡子眼睛微微眯起。 路途遥远,大夫到时季书礼刚被带走。 季书礼救人时所发现的不寻常,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昨夜她让大夫为人诊治,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获得些线索。 如果原本这些只是猜测,那么今日种种事情便足以证明季书礼的猜测是正确的。 她给王大娘留了封信,王大娘不识字,李鹤箫派来的大夫识字。 果然大夫看到信不久,就报给了李鹤箫。 “我身后的大夫是寿春堂管事,季采诗的手为救人所伤,昨夜我二人与刘家媳妇先后进入。” “恰巧,看清了发生了什么。” 寿春堂的管事是游医出身,平日乐善好施在郡县一带颇有威望。 他站出来说话后,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人全头全尾的出门,还有力气要杀人。 怎么一到家就上吊了,是季采诗害的? 为得什么啊? 一众人陷入沉默,不是傻子都知道,这事和季书礼无关。 陈穜咳嗽了两声,将人拉回神。 “大胆!竟敢污蔑朝廷官员!”说着从签桶里摸出红头签,就要掷到地上。 “陈县令且慢。”季书礼扬声道。 第3章 第 3 章 “鸡毛蒜皮的事解决了。”季书礼笑着望向陈穜,“可正事没有完啊,陈大人。” 季书礼早在留下的信中暗说意图,李鹤箫对季书礼的想法赞同十分。 于是,几乎是季书礼话刚说完。李鹤箫就从怀里掏出一封摁了手印的信:“这是王家那孩子所述,由我的人誊抄,摁了手印的述词。” “这位是王家的老太太。”李鹤箫指着由身旁壮实汉子护送进来的王大娘。 接着那汉子从李鹤箫手里接过信纸,巡堂展示了一番,随后端正放在了陈穜面前桌上。 “这是什么意思......”陈穜抬头看向几人。 季书礼将话挑明:“意思是山火有蹊跷,罪魁祸首在这坐着,而从犯的亲属在这儿跪着。” 被人这样说,陈穜自然恼怒:“季采诗这是血口喷人!我一身清白!” “唉。”季书礼出声阻拦,“可别这么说,我是不是血口喷人,得讲究证据。” 李鹤箫冷声吩咐:“把人带上来。” 又一壮实汉子从外头进来,一手拎着一个人,待到了院中松开了手。 被拎着的人清醒过来,忙磕头,一人先说:“小人是邻县牙行的人牙子,前些时候,那刘麻子忽然找到我说要给我个年轻的小子。他跟小人保证说是自家孩子,小人这才同意和人签字画押了。” “小人真的冤枉啊!”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人牙子推了推身旁跪着的人。 一脸坑坑洼洼,想来这就是刘麻子。 见人不说话两人也不着急,李鹤箫不紧不慢的将事情展开:“说来有趣,这刘麻子没有谋生,整日混迹在曲院赌坊中。” “他有个女儿曾在大家做事,每月俸禄刚好填补了赌债。可他女儿做事的那户人家被抄了,可赌债还在他怎么办呢?” 季书礼本以为还要浪费点时间才能从人嘴里撬出答案,可那刘麻子像是早就想好了一切。 只是触及季书礼目光后就忙不迭交代了所有:“大人,我认罪!” 如同倒豆子般,刘麻子将事情起因经过全交代了个清楚。 没了收入,刘麻子便没有钱再去赌。 还不上赌债刘麻子动了歪心思,他打算到邻县卖了儿子。 谁料半路遇见了王家的孙子,刘麻子担心卖儿子的事情被人知道。便让儿子将人骗过来打算一起卖了,谁料缠斗过程中丢了赶路用的包袱。 刘麻子将王家孙子打晕后,让儿子在原地看着,自己则是回去找包袱。 谁料,失手点着了包袱里的火折子。 火起的迅速,眨眼间过了几丈远。刘麻子被吓着了,慌忙逃下山去。 得知儿子没了后,刘麻子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推卸责任。他听说了有人进去救了王家的孩子,于是愤懑地告诉妻子:“都是那个什么采诗,见死不救害死了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大火里会有两个孩子,季书礼被诬告的原因。 背后的真相荒诞无比,可事实难道真就是这样吗? 季书礼环视四周,沉沉地叹了口气。 指责声更甚,院中跪着的刘家几人将头埋的更低。 而高位上的陈種像是早就盼着这一幕的出现,季书礼盯着他,就见他再次摸上签筒准备将方才未宣判的结果一同宣判。 而那刘麻子麻木地跪在那,似乎早已预料了一切。 众人翘首以盼,然而变故来得突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边上的刘麻子,眨眼地功夫就见刘麻子猛的起身往边上柱子撞去。 听见响动地人,再看向那处,眼中便只剩下鲜红一片。 随之而来的是刘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喊,与旁观人群的惊慌失措。 见人死了,院子里瞬间乱作一团,百姓慌乱地朝门口涌去。 季书礼被人群挤的站不稳,快要跌倒时被人拽住了手臂。 李鹤箫看着孱弱,力气却不小,扶住季书礼的同时拨开了周围人群,带着季书礼找了个空地站立。 季书礼望着李鹤箫心中疑惑更甚,这人病歪歪的看着就是一步三喘的样子,养的这样好定然出身不凡。 一个衣着不凡气质不俗的贵公子,出现在山村中已是不可思议。 只言片语就能明了季书礼的意思,更是告诉季书礼,这人危险至极。 李鹤箫对季书礼的反应旁若未闻,自顾自说道:“有人装糊涂,有人装明白。陈穜,不会是最后的人。” 季书礼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李鹤箫:“你查得出来。” 李鹤箫笑的高深莫测:“季采诗,明知故问了。” “他是前朝官员,郡县县令对于朝廷来说太小,何况从未有说他不好的声音。” “他便继续安然地做这个县令,如果玟川许氏没有倒台,他怕是依旧安然无恙,上面的人不会丢弃他。” 听到这儿季书礼皱起眉:“许氏?” 李鹤箫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咳嗽几声,岔开了话题:“城中最大的那家赌场背后的主人便是陈穜,将他摆到台面是就是因为,他实在不聪明轻易就露出破绽。” 让赌红了眼的人,通过卖子女还上赌债。 其心可诛。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柱子前的那摊血。 季书礼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一早不说。”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和一只替罪羊。你是选择拆穿得到一场空,还是静观查真凶啊?” 季书礼盯着李鹤箫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他脸上的笑只有三分真切。 一场火,一个意外,把她扯进来了。 季书礼觉得荒谬至极,本就微末,被人踩死轻而易举。 李鹤箫为了什么,让她成为第二个陈穜吗? 忽然一本书出现在季书礼眼前,封皮上熟悉的字迹令她恍惚了一瞬。 下意识伸手去抢,却被李鹤箫轻松避开:“还给你之前,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季书礼无语,拿回自己的东西竟然还需要条件:“你问。” “我曾经拿到过一本书的手稿,上面几段文章的字迹与采诗的很像。” “敢问,采诗可曾参与过《百事录》的编撰?” 季书礼神色如常,从李鹤箫手中拿过自己丢失的记录册,道:“从来没有,巧合而已。” 仿皮却仿不透骨,巧合?恐怕说话的人自己都不信,只是季书礼不承认李鹤箫也法说什么。 “这样啊,想来是巧合。” 季书礼没管人信不信,她现在该做的是给知府写信。 可这样大的事,季书礼不确定更上一层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那就是默许,季书礼捅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如果不知道,那么陈種身后的人恐怕手眼通天。 只是李鹤箫是什么位置?能清楚的洞察这里的一切。 她从未在朝廷见过他,他未入仕,又为了什么处心积虑。 层层疑云将人包裹,季书礼难得地凑近李鹤箫几步。 李鹤箫挑了挑眉,默默看着季书礼的一举一动。 “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不怕我说出去坏了你的布局?”季书礼盯着李鹤箫的眼睛询问。 李鹤箫丝毫不惧,平静地与季书礼对视:“季采诗要是这样的人,那么今日你我不会在这里说话,你也不会被诬告。” 李鹤箫上前几步与人更近几分:“何况,季采诗这样聪明。应该也能从沿路诗歌中,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吧?” …… 一路上季书礼都在琢磨李鹤箫那句话什么意思,等季书礼回过神来时手已经翻开了记录册。 离京城近的地方,百姓歌收成好,越远的地方歌的却越像一种期望。 生机是有,但平静下埋藏的是无声阴谋。 季书礼尽可能的回想着所知道的一切,新帝登基不过几月。 事情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 若天下真那么容易被人顶替,那未免太过于儿戏。 回想起前朝旧事,季书礼止不住感慨。 陌路的贵族们,声色犬马。府中金银堆积如山,炫耀般向世人展示财富。 而最后,他们被百姓所推翻。 这样想着季书礼的目光落到记录册上的一行小字上:“金玉锦绣不知贵,琉璃瓦上映苍渺。①” 季书礼眼睫轻颤,将书拿近火烛,仔细地读着这句诗。 李鹤箫看了这本记录册,他在提醒自己。 谈话时扯到的许氏正是前朝四大家之一,如今新朝初立,皇帝急切地想铲尽不平之声。 她受命而来,算是皇帝派下来的一只耳朵。 无论哪一方,都不会希望她活着。 至此季书礼,浑身泛起战栗,一个近乎于可怕的猜测悄然划过。 . 而另一边的李鹤箫房中灯火通明,屋中站着几个老者神色恭敬。 李鹤箫视线扫过身旁几人,淡淡开口:“让这样一个人来这儿,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此言差矣,如今局势诡谲,正需要她这样的人来破。只是她未免太过透彻,殿下还是要有防备。”边上下属提醒道。 李鹤箫笑了笑:“她能看明白。只是眼下该问的不是她,而是得想想怎么不动声色地处理了那几只蛀虫。” 几人相互使了眼色,默契地推出了一人:“殿下,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看殿下将她放在了什么位置,若是相信不妨大胆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