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骗局之恶女上位记》 第1章 第 1 章 “轰——”雷电乍现,如白昼的亮光映照出那道身影。 私属别墅区人迹杳然,暴雨如注,一道瘦影仓皇奔窜。苏袅踉跄摔倒,又咬牙撑起,肘膝皆是擦痕。 一袭白裙贴在她瘦削的身上,外头胡乱披了件大几号的男式衬衫。所见肌肤血痕横陈,青紫密布,齿痕点点,惊心刺目。 苏袅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但令人惊异的是,她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从山顶一路跑下山腰,又滚落到园区外路边的斜坡上。 苏袅伏倒在泥泞中缓了半晌,终于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向前,一刻不停地向前奔去。 苍白的脸色、惶恐的神情,好似身后有凶残的恶鬼正在穷追不舍。 “咳、咳……”苏袅不慎呛进一口雨水,猛地弯腰剧烈咳嗽起来,喉间火辣辣地疼。 自几天几夜的囚禁折磨中苏醒过来后,她终于逮到一个机会逃脱魔掌。 这几天水米未进、又饥又渴,此刻被呛得肺腑生疼,却哪里顾得上雨水干不干净,立刻捧起手边的雨水大口灌下。 雨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勉强解了干渴。苏袅疲惫不堪的身子瞬间像被抽去了筋骨,沉重的倦意几乎令她站立不稳,两条腿更是疼得如同灌了铅块。 她无力地挨着一棵树干慢慢蹲坐下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微微喘息间,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目光冰冷,拼命将内心深处的恐惧压下去。 静候片刻,狂风骤雨渐渐止歇。四野一片漆黑寂静,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苏袅绷紧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也许没人发现她逃出来了,也许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毕竟李天临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已经出现,而她当初伪造八字、欺骗李家的事情也败露了,李天临绝对不可能再回头来找她。 李天临是出了名的骄傲狠戾,他本该一辈子孤煞命犯,不会有婚配子嗣。 然而机缘巧合之下,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为他指点迷津,说只要娶一位命格旺相的女子为妻,便能中和他命中的煞气,摆脱孤星入命的厄运。 于是,向来孤傲不羁的李天临竟然听从父母与大师的安排,迎娶了一个出身平凡的女孩。 这消息传出时,可谓震碎了上流社会一票人的眼球,在不少权贵眼中,如他这般显赫的人物,择偶当是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他却娶了个只是美丽却籍籍无名的普通女子,着实出人意表。 然而李家和李天临之所以会同意这桩婚事,全是因为那女孩据说拥有与李天临极其契合的生辰八字。 只可惜,“天作之合”是场弥天大谎,苏袅利用篡改后的生辰八字,硬是骗过了大师和李家上下,骗来了李天临的信任与婚姻。 她用假的命格赢得了他的宠爱,成为李家少奶奶。 直到一年前,李天临偶然遇见了一个与他命格完美契合的女人,经过比对方方面面皆证实,谎言这才被拆穿,真相大白。 李天临一向桀骜难驯,哪怕当初因命理的缘故娶了她,心底也始终瞧不上苏袅的平庸无奇。如今知道自己被欺骗了四年之久,他勃然大怒,震怒之下几乎失去理智。 据说那天整个李家上下,包括他身边的保镖,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更别提罪魁祸首。此后一年,苏袅就如同关在炼狱中一般,日日在床上承受着他疯狂的怒火与折磨。 想到这里,苏袅下意识掐紧了自己的胳膊。 她低头一看,苍白瘦削的手指上除了雨水,还能看见一圈圈青紫的牙印。那些痕迹不止布满了她的双臂,几乎遍及全身。 可想而知,烙下这些印记的男人抱着怎样可怕的独占欲。寒意自脊背一路爬升,苏袅心生不祥。 不知不觉间,风雨全停。静得只剩心跳在胸腔里一下一下。静得过分,她猛然警觉,危险正逼近。她强忍疼痛,扶着树身站起,准备继续逃命。 下一瞬,对面树林陡然亮起一束冷白的强光,照得四周如昼。紧接着,园区监控回路恢复,林梢上的半球摄像头一盏接一盏转动,红点亮起;远处传来无人机的低鸣,由远及近,像群金属蜂。 几束探照光在丛林间交错扫射,热成像画面锁定目标,冷白的光斑沿着树影移动,正向她逼来。整齐的脚步声从公路那头涌入林内,围拢得越来越近。 苏袅不敢停,咬牙朝林更深处跑。她记得园区西侧不远有一条河,那里地势陡、杂木密,或可暂避。 先前的暴雨冲淡了气味,河谷水汽重,热源对比会被水面反射与雾气干扰,也许能骗过那几只悬停的机器眼。只要扛到那里躲藏,她也许就能逃过这一遭。 她曾以为他会看在往日情分上放她一马,没想到真的赶尽杀绝。此刻,人声、金属蜂鸣、远处水声混成一片,像密集鼓点敲击她的心口。 快了,就要脱身了! 突然,一架漆黑的四旋翼无人机从齐人高的灌木上方低俯掠下,探照灯猛然开到最亮,网状拦截器“啪”地扬开,冷白光切在她颈侧,红外测距点落在她眉间,只差半步,那张收束的纤维网便会扣住她的肩颈,将她硬生生绊倒在地。 苏袅浑身一震,双腿发软,剧烈颤抖。 她仰视漆黑的天,眼神一寸寸黯下去。 周围瞬时静默,并非无人,而是所有人都收了声,只剩螺旋桨的嗡鸣与摄像头光圈收缩时的细响,像无形的绳索勒住她的喉咙。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蓦地探来,狠狠将她拦腰抱起。 昔日那张冷峻矜贵、从容自若的脸庞,此刻因极度愤怒而微微扭曲,俊美的五官透出森冷戾气。夜色里,他的目光沉黑发亮,像压住火的炭,暗红在底下翻滚。 “袅袅,你跑什么?”男人故作亲密却阴冷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话语仿佛金属刃贴着皮肤缓缓划过。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嫁给我,机关算尽到底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告诉我,我现在什么都不追究你? ” 悬停在旁的无人机自动拉高,探照灯角度微调,镜头对焦,对着他保持静默避让,却又不敢撤去锁定。 苏袅也不敢动,连抬手一寸也做不到。那股冷硬的压迫像山海压顶,从骨缝里渗进来,挤得她几乎窒息。 她的理智被深植的惧意钳住,四肢僵硬。 李天临低低笑了,笑声里带着疯,像从深处涌上来的回音。 他松开她的发,却骤然动作轻柔,轻易就把瘫软的她横抱起来,转身向来路踱去。他脚步不急,语调也不急:“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好好的待在家里为我为李家生个继承人比什么都重要。你想要的自然都能得到。” 他顿了顿,似想起什么,低笑,“哦,我倒忘了,你的本命不过中平,要借别人的势。大师说我们无缘无份,好个无缘无份莫强求。没关系,一生很长,你总能生得出来。” 他笑着,说出令人发寒的话:“到那时候,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会有人听。怎么样,我这个提议不错吧?你看,我对你多好……明明是你欺骗我、愚弄我,我到现在还替你打算。苏袅,你高兴吗?” 良久,苏袅疲惫地阖上眼,声如游丝:“李天临,你疯了。” 李天临闻言,眸色一冷,俊脸上掠过一丝扭曲,随即嗤笑,垂眸冷冷看她:“我恨不得现在就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到底藏的是什么。” 苏袅眉心紧蹙,身子忍不住蜷起。 全身没有一处不痛,尤其心口,像被细刃一点点刮开。 她咬牙不出声,那副虚弱憔悴的模样仍落在周遭人的眼里。 抱着她的男人对此无动于衷,苏袅心底忽地泛起一丝悔意,若一年前察觉异样时能更清醒一些,早点抽身,也许就不会落到如今这样彼此折磨的地步。 第2章 第 2 章 一年前,H市,云岫壹号私属别墅区。 苏袅刚冲完澡,手机就响了。那端吵闹起哄,隔了好一会儿才听清对方慢吞吞地回道:“在夜航标?Night Beacon。”是沈博衍,语气一如既往的懒散:“苏袅,天临喝多了,你过来接人。” 苏袅眉心一紧:“你们在哪层?” “顶层。”他说完就干脆挂断。 “夜航标”是李天临和几位老同学早年合开的会员制酒吧,凭人脉与资本,很快成了H市最难进的会所之一。那群人从不把她当自己人,碍于“名义上的夫妻”,不至于明着为难,却也从未真正接纳。 她从专用通道上到顶层,酒吧的灯光昏暗迷离,低沉的蓝调乐在空气中流淌。深秋夜晚的凉意顺着半掩的门缝渗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吧台前喧嚣的人声不由一顿。 苏袅走了进来。柔白的壁灯从她身后投下剪影,映出她纤细挺秀的身形。她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的长风衣,简单利落,却因她清冷的气质显出别样的雅致。 漆黑如墨的长发挽在脑后,露出线条柔和却清丽的侧脸,微光落在她淡色的唇角和略显苍白的肌肤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冷玉般的光泽。 酒吧内嘈杂的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不少人朝门口望来。 几年前常来这儿的人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苏袅,很久不见的苏袅。 尽管多年未见,她身上那种清潋的美感丝毫没有被时光冲淡,反而更沉淀出一份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惊艳。 吧台调酒师怔了怔,随即露出恍然的笑意,朝她点点头:“苏小姐,好久不见。”他语气里透着几分尊敬和亲切。 苏袅朝他轻轻颔首算是招呼,目光已在昏暗的卡座间巡视。她很快在角落里找到目标,李天临就坐在老位置,半身笼在阴影里。 李天临独自倚在沙发角落,面前的玻璃酒杯映出琥珀色的液体,杯沿映着他英俊的脸庞。 他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敞开着,领口凌乱,袖口也随意卷起,两指捏着酒杯轻轻晃动。散落的几只空酒瓶在桌上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昏黄灯光下,他低垂着眼,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神色,周遭有几个认识的朋友正小声和他说些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只是仰头又饮尽一杯烈酒。 苏袅眉心轻蹙,握了握手中提包的带子,踩着细跟高跟鞋朝他走去。她步履从容,风衣下摆随着步伐微扬,像一抹皎洁月光滑过昏暗地面。 途经的人情不自禁为她让路,目送她径直朝角落走去。 “天临。”走近后,她停在桌边,轻声喊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音乐声传入李天临耳中。 李天临闻声抬眼。迷离醉意中,他的视线努力聚焦,半晌才看清眼前的人真的是她。苏袅逆着灯光而立,神色淡淡的,却难掩那双清亮眼眸里的关切。他愣了片刻,:“你来了。” 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眼,目光锋利而清醒,眉间躁意更重:“你来做什么?” 她换了句不相干的:“几天没见你。不是出差?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他按了按太阳穴:“忘了。”白衬衫袖口松开卷到肘,手指抵在眉心,目光不离她半寸。 苏袅出门匆忙,什么也没带,只柔声劝:“别再喝了,我们回去。” 他沉默几秒,反手抓住她的手起身。沈博衍举杯拦了一句:“明天‘澄川美术馆基金会’官宣新展季,楠楠个展定档,你别错过。” 盛楠楠,近年最热的当代女画家之一,学院出身转观念,学术与市场两头火。她的美艳张扬,和苏袅的清冷耐看并非一路。 “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苏袅疑惑的问。 李天临只道:“认识。她帮过我。” 她点头,不再追问。临出门,余光里,沈博衍似笑非笑,怜悯里夹着嘲意。她没理会。 回到家里,苏袅扶他进浴室放好热水,回卧室取睡衣。 途经自己的书房时停了停,推门进去,从抽屉里取出一只薄瓷匣,里头压着当年合婚命盘的副本与全部资料。 这栋别墅四间房:主卧连衣帽间,一间客房闲置,另外两间各自为两人的书房,互不打扰。关于这份“伪盘”,她藏得很好,至今无人察觉。 她合上匣子,拿着睡衣回到干区:“厨房里炖了汤,等会儿记得喝,暖胃。” “嗯。”他低声应。 雾气氤氲,李天临仰躺在浴缸里,清水漫过腹肌线。湿发向后,额角光洁,鼻梁挺直,薄唇泛着淡色。 他忽而睁眼,冲她勾指:“过来。” 心口一紧,她仍走过去。她向来拒不了他的要求,更何况此刻的亲近,本就在她的盘算里。 温热的手握住她的腕,她被带进水里。 男人覆身而下,掌心沿她颈侧缓慢摩挲。冷热交叠的触感令她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 “又不舒服?”他低声。 “嗯。”她呼吸乱了一瞬,每次一亲热她就会想起他们的婚姻充满着谎言和欺骗,以及被发现的惶恐。 当年她用伪造的合婚命盘嫁入李家,正合着李家老夫人对“命理可化孤煞”的一线寄托。 老夫人笃信佛门,也笃信命数,这门婚事,她是点了头、求了签、请了先生的。 力道一紧,疼意逼出她轻哼,她猛地清醒几分。 即便身上和心里都隐隐作痛,她仍抬手环住他的颈,顺势靠近。他给什么,她便接什么;疼也收,暖也收,乖顺得叫人心软,也叫人心生寒意。 “天临,你真好看。”她在急促的呼吸间贴近,亲吻落在他的颊与颈侧,“李天临,我喜欢你。你……正合我的眼。” “少说这些花言巧语。” 李天临任她的唇在自己颈侧停留,理所当然地享用这份痴迷,随后抱着苏袅起身,替她拭干水珠。 约一小时后,他把穿好睡衣的她放到餐桌旁,语气不容置疑:“陪我。” 她困意连连点头,斜倚着看他喝完两碗热汤,酒意被驱散。她顺势提起:“后天我去新疆和田,跑一趟原料。” 他抬眸:“做什么?” “给奶奶订一尊和田玉观音。”她笑意温软, “老太太信佛,最钟意观音相。再过一个月她八十大寿,我想亲自挑料盯工。” 他皱眉:“让人去办就行,没必要你亲跑。” “这种礼要讲诚意。”她道,“而且工作室也有项目在推进,品牌方约了我做佛教题材小型定制系列,正好顺路看老坑商号和手工作坊。” 她如今是珠宝设计师兼宝石鉴定师,自有工作室,手下带了两名助理,有时间便在全国各地跑原料与工艺。 他又问:“去几天?” “三天左右。” “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早。” 一问一答间,她困意更重。李天临收了话:“你这行太耗精力,不如在家专心做少奶奶。” 她笑笑不辩。与他那圈“大人物”相比,她确实谈不上“伟业”,可她知道自己手里每一件成品都经得起时间。 他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去睡觉吧。” “嗯。” 她回房倒头便睡。睡前忽忆起沈博衍提到的盛楠楠,又想起“她帮过我”那句。什么样的“帮”,需要李天临为她说话? 床沿一沉,他躺到身侧,手臂搭在她腰上。夜色沉沉,室内只剩两人的呼吸。 新疆的三天转瞬即过。苏袅带着两名工作室助理几乎把一处老市场与周边作坊跑了个遍:看原石、谈价、记账、拍照存档,从天光初露到日落收摊。最后一天,她在老行家手里拍下一块细腻温润的白玉料,适合雕观音坐像。 她当场与老派手工雕刻师敲定工艺:面相柔净、衣纹清朗、莲座微起,背光留皮。余料打算做两枚平安扣,一大一小,做成挂坠。 工期两周,能赶上老夫人的寿宴。 落笔签单时,她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这尊观音,既是寿礼,也是她给这段婚姻与“命理”之间的一个交代。 忙完正事,她带助理在附近转了转。 夜街的灯火把尘土都照得有了暖意。人声鼎沸里,她忽然想起了千里之外的人。 刚在一起那会儿,他们也曾甜得腻人。 后来他越来越忙,常常十天半月不见,有时一走就是半年。 李氏家族根基在军火,资格深的长辈多居政商要职,财权尽握,讲究绝对保密。 李天临每接到消息,立刻动身,说走就走,从不打招呼。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哪怕时代已迈入二十二世纪,口号再响、观念再开,阶层仍如潜流在地底起伏不散;苏袅看得通透,不与李天临那一圈人的规矩较劲,也不妄求融入,她不在乎这些,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想到这她不禁眼中恨意。 转过年,李天临将满三十,苏袅也快二十六。两人暂未把生育提上日程,他正全力在事业与家族中站稳脚跟,早就说过未到稳定阶段不考虑小孩,她也不急。 在苏袅看来,他至少还要几年才能真正坐稳当家人的位置,或许要到四十才会谈孩子。至于她,不仅怕疼,也仍未想清楚。 走着走着,她才发现离人群渐远。半山腰有一处灯火通明的山庄,三两辆豪车拐进去,像是本地富商的私会所。 她正要回身,一辆跑车贴地掠过,几秒后倒退停在她身侧。车窗降下,男人摘掉墨镜,露出熟悉而带嘲的笑:“苏袅?” “沈先生。”她神色平静。 他上下打量,笑得像在等一场戏:“原来你在新疆。来多久了?没联系李天临?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她皱眉。他一整天没回她消息。 “没什么。”他耸肩,换了口风,“想进去看看?我带你。” “不用。” “别见外。好歹你还算我嫂子,只要还没离。”他笑。 她沉默。 那笑渐渐染上轻蔑,仿佛他天然站在李天临那边,俯视她犹豫、克制、像个没野心的小人物。 他正要收回话,她忽然抬头:“好。” 他愣了愣,她已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走吧。”她道。 他有一瞬像被差遣的司机,随即踩下油门,车头冲向那片灯火,那是个灰色交易的会所,珍稀料、私烟,各色见不得光的勾当在里头穿行。 深夜,她回到酒店。 两个助理玩到很晚也刚好回来。她们租了两间双人房,其中一个跟她同住。女孩坐在床沿揉脚踝,抱怨走得脚底起了水泡。 苏袅一边擦头发一边递止痛药膏,叮嘱她早点睡。女孩刷着手机,忽地低叫:“啊啊啊,盛楠楠要开新个展了!” 苏袅笑:“你‘男神’是画家?” “女神!学院派天花板,转观念之后太绝。你看,澄川刚放了展签,艺术媒体/艺评号都转了,还写‘新的灵感缪斯’,对象超神秘,只放了背影路拍。” “挺好。”她随口应,抬眼看时间,快零点了,他仍没回。又临时任务? “啪嗒”,女孩激动手滑,手机落在她脚边。 她弯腰捡起,笑着说“当心别摔坏”,话到一半戛然。 屏幕上,艺评号的配图里,盛楠楠仰头看着并肩的男子,眼尾带笑、眉梢明亮。 男子只拍到一个宽肩挺背的侧后影。可那道背影,苏袅怎么会不认,她的枕边人? 第3章 第 3 章 深夜,苏袅辗转难眠。她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手机屏幕上还停留着刚搜索到的新闻,关于“李天临&命格契合”的最新八卦。 画面中,盛楠楠戴着墨镜和口罩,依然难掩眉眼间的意气风发。 她是近年最炙手可热的当代女画家之一,美艳动人。此刻面对镜头,她笑得肆意张扬: “对……我们两家很有渊源,小时候见过几面。没想到如今再相逢,发现彼此命格简直天作之合。” “他父母我都见过了。” “我现在在追求他哦,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他可没拒绝。” 苏袅看完这段采访,忍不住浑身发冷,情不自禁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盛楠楠随口几句话,却仿佛一记记重锤,敲打在她心上。“命格天作之合”、“他没拒绝”,每一个字眼都扎得她生疼。 苏袅想到之前李家请的大师曾说过两人八字相合,可相互冲喜破煞,若结婚几年平安无恙,再来合算,便算破了孤煞,从此便可无所顾忌。 命格契合的两个人据说天生情缘深厚,一见倾心,再难分离;反之,八字不合的结合注定磕磕绊绊、难以偕老。 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向来流传着“八字相合”这种玄乎又难以求证的说法。 当然如今时代不同了,大多数人并不把这套传说太当真,毕竟命定良缘可遇不可求,没有所谓天命姻缘的夫妻一样可以白头偕老。 至少没有那层命定羁绊,日后真要分开,也不至于痛不欲生罢了。 可李天临的情况有些特殊。这个出身名门的男人,生来命带孤煞,逢婚必克,注定情路艰险。 李家长辈为了他这件事奔走多年,也没寻到传说中能破解他孤煞命格的良配。 苏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自称八字旺相,与李天临天合之缘,才让李家勉强同意了这桩婚事。 婚后长辈们对她礼数周全,却始终疏离淡淡,仿佛默认这段婚姻只是权宜之计,不会开花结果。 几年过去,两人一直没有孩子,李家上下也从未过问,大概心照不宣地等着这段关系自行走到尽头。 想起李家认为她只是这场婚姻的工具人,就觉得糟心,苏袅幽幽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纷乱的思绪。 可是“他没拒绝”这句话却在脑海中盘旋不散,让她心乱如麻。 李天临向来对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不假辞色。 这些年来,狂蜂浪蝶不是没有,但每次闹得满城风雨之前,李天临早已冷脸将人回绝,从未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可如今,他居然容许盛楠楠明目张胆地接近示好,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更何况,盛楠楠那样耀眼的存在,近年画坛最炙手可热的女画家之一,学院派出身却大胆转向观念艺术,备受学界和市场两端追捧。 说不定恰好又是李天临过去喜欢的类型…… 想到这里,苏袅心口发紧,脸色有些发白。 正在这时,安静的卧室里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提示音。 她低头一看,手机上弹出一条李天临发来的短信:“今天一直开会,刚看到消息。” 紧跟着又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派车去接你。” 苏袅盯着屏幕怔了很久,指尖微微发颤。半晌,她才打字回复道:“明天我还有事要先去一趟工作室,不用接我。” 点了发送,她将手机扔回床头,闭上眼深呼吸了一次,怎奈脑海中纷乱依旧。那个夜晚,她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未眠。 次日傍晚,苏袅忙完工作回到家时,已近八点。李天临还没有回来。她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在书房翻看设计稿,静候他的归来。 大约九点出头,门锁声响起,李天临终于推门而入。苏袅迎出去,只见他神色疲惫地解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长眉紧蹙,径直走向厨房。 苏袅快步跟上,一边捡起他的外套挂好,一边轻声道:“这么晚才回来,是在忙奶奶的事吗?” 李天临从冰箱取出一瓶水仰头灌下,点了点头:“嗯。奶奶下午突然晕倒了一下,我回老宅去看了看。医生说并无大碍,不过她需要静养。” “奶奶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苏袅关切地问。 “已经没事了,你放心。”李天临放下水瓶,声音略有些暗哑,“奶奶身边有她喜欢的晚辈陪着,不碍事。” 苏袅听到“喜欢的晚辈”几个字,心头猛地一沉。她努力笑了笑:“那就好。本来我还想着明天去老宅探望奶奶……” “不用了。”李天临打断她,“你就别去了,免得打扰她休养。等寿宴那天再过去也不迟。” 苏袅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好吧。” 客厅里一时静默。李天临走到餐桌前,发现电饭煲里还有些剩饭,便盛出一碗吃了起来。苏袅站在一旁,看着他沉默快速地吃完。 放下碗筷,李天临在她脸侧亲了一下:“其实奶奶挺喜欢你。” 苏袅笑笑:“我知道。她对我很好。” 那份喜欢更像长辈的通透与体面,温和而有分寸,仿佛把她当作迟早要启程的过客。老宅就是傅家的祖宅,在首都军区大院里,而傅家家大业大人也多,基本在外头住,老宅只有傅嵊的爷爷奶奶在住。 李天临边收碗边说:“奶奶八十寿宴要大办,宾客特别多,老爷子把事都丢给我了。这几天估计都晚回,你别等我。” 苏袅:“你忙你的。我自己吃就好。”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对了,沈博衍说的那场盛楠楠个展,你最后去了没有? 话刚出口,她便感觉到李天临眉心一拧。他抬眼看向苏袅,语气淡淡:“你也关心这些?” 苏袅勉强笑了笑:“盛楠楠最近这么火,我随口一问……那天你见到她了吗?” 李天临神色有些不耐,简短道:“我拒绝了。”说完,他便收拾起碗筷,转身进了厨房。 苏袅站在原地,看着他冷淡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却终究将涌到喉头的疑问又咽了下去。 她很清楚自己想问什么。想问李天临究竟和盛楠楠是什么关系,想问媒体上那些暧昧不清的传闻是真是假。 然而她不敢。一旦问出口,某些伪装的平静就会当场撕裂。连她自己都害怕去触碰那个可能的真相。 夜已深。苏袅心乱如麻,索性去浴室冲澡平静一下思绪。热水洒落半晌,朦胧水汽中忽然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苏袅惊愕回头,李天临不知何时进了浴室,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冰冷的墙面贴上后背时,她不由轻颤了一下,紧接着男人炽热的吻和身体便一同席卷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缠绵才终于平息。苏袅瘫软在他怀里几乎动弹不得,被折腾得意识恍惚。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李天临将自己抱回床上安顿好。翌日清晨,当她从沉沉睡梦中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背痛,身旁的位置早已经空荡冰凉。 接下来的几天,苏袅一边忙于设计工作,一边也学习更多的珠宝玉石知识。 傍晚,苏袅去了老城里一家低调的珠宝行,柜台后的银线老太姓钱,昔年做过几家大行的鉴定顾问,如今守着这间小铺消磨时光。 苏袅常来,带些小料碎片讨教,几年来诚心不减,老太太便认她做个忘年朋友。 那日茶水将凉,于老太看了看她新画的设计草图,忽而压低了声道:“上好的东西,外头少见。 最顶级的珠宝玉器,十有**握在几家手里,李家、沈家,再加上两三家旧资本,拍场也好、私人会所也好,都是他们转个圈。 “你我这样的外人想沾,难。”说罢又叮嘱,“年轻人走得快,也别走得太近,见识够了就好,别被卷进去。”苏袅笑着应下,收起本子,知道这番话分量不轻。 苏袅却莞尔一笑:“人在京城,哪有不想往上走的?有机会总要试试。”见她心意已决,钱老太也不再劝,只举杯祝她马到功成。 与此同时,李天临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虽然人不在家,却从未忽略过给她打电话发讯息报平安,嘱咐两句。关于盛楠楠那段“命格契合”的绯闻也渐渐平息下来。 盛楠楠最近一次出现在媒体前,坦言自己忙于家事,对“命定恋人”的提问轻描淡写地避而不谈。 这反倒让苏袅稍稍宽心了些。她想,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如果李天临真是盛楠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又怎会依旧对她温言关切,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几日。转眼到了寿宴前一天。 这天下午,苏袅亲自驱车前往市中心一家高端珠宝会所,取回她提前定制好的寿礼,一尊上品坐莲观音玉雕,工稳意静,玉色清润、法相慈和,寓保宁寿。 会所经理早已将精美的首饰盒准备好交给她。苏袅验看无误,谢过经理,提着礼盒走出贵宾室。 正要离开时,不远处传来的谈话声让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什么时候来拿礼物?”是沈博衍那略带玩笑的声音。 “李奶奶八十大寿,我忙活李家的事脱不开身,还是特地抽空赶来了。”另一个声音,正是盛楠楠。 “沈哥,我可是久仰你这儿的手艺和藏品,这尊翡翠观音据说是你请国内最好的工匠雕的,我不亲自来一趟哪成。” 沈博衍大笑:“你这丫头,说话就是让人爱听!难怪李家上下都喜欢你得不得了。现在整个圈子里谁不知道你是李家最得意的晚辈?说实话,如果不是天临上回把你带去老宅,我还真不知道你和李家有这么层渊源。” 盛楠楠轻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渊源归渊源吧,我们家跟李家十几年没联系了。我这次回来要不是天临帮忙牵线,哪能这么容易进李家门。”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旋即隐没在走廊尽头。苏袅始终屏息站在原地,直到再也听不见动静,才缓缓回过神。 她只觉得胸口发闷,手里的礼盒都快要握不住了。刚才无意间听见的那番对话,让很多原本想不通的细节瞬间有了答案。 原来李家把寿宴筹备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李天临,真正用意竟是在这里,长辈们居心良苦,是想借着办寿宴的机会,把李天临和盛楠楠凑作一对。 苏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半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李天临,你为什么只字未提你和盛楠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