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 第1章 第 1 章 “嚯!今天这个雪下的急啊” 一男子玉身立于窗前,他抬手把窗子打开了一半,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突然下大的雪。 “哎呦!不是我说,荆公子这冷风嗖嗖的往进刮,您是真的不冷” 男子回过头一把将小厮搂了过来,指着外面白的不像样的雪,对小厮说 “你看啊,天地俱白,一点客栈,呵,里面俩人,多美......呦!等等,你看那里,飘来了一株梅,小二哥啊,可太有意境了,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小厮白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一把挣脱了他的胳膊,“我说荆公子啊,回去照照镜子,您和那雪一样一样的,冷风飕飕的,我这二两骨头可经不起这么吹” “啪——” 小厮把窗子关了个严实,荆艾也不恼,左右不过一刻钟,那株梅就该飘进这客栈了,等等便是。 不过,这小厮说的没错,要想看雪,不必出去吹冷风,往这人身边一坐,好一副雪景! 倒不是说荆艾脾气秉性有多冷,且说相貌,简直就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 单就一身白衣那也是用金线绣上暗纹的,左耳还别致的戴着一串耳坠,看着就是一堆不知名的彩色石头。 这人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客栈有些日子了,天天就坐这儿吹冷风,快到太阳下去的时候,他就跑到后厨催着做饭。 整个客栈就他们两个人,小厮同样也是老板,被他烦的不行,终于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走,可荆艾总是说,还没到火候,还没到火候,就一直留到了今日。 现在好了,下雪了,想走也走不了了,也别加柴了,就这么温着等火候吧。 “砰——” 客栈的门哐当一声被来人推开,小厮被冷的半天没回过神。 “小二哥!愣着干嘛呢?这么大块肥肉赶快趁热吃儿” 荆艾单手撑着脸颊,拄着胳膊,饶有兴味地推了小厮一把, “诶!我说小二哥,你不能逮着我哐哐宰吧,这人虽然伤的不轻,不过我就这么给你说了,他身上这身红绸子那可是江浙一带的抢手货,绣工是是苏绣,进贡的玩意儿......” 小厮没理会荆艾的喋喋不休,什么苏绣,什么江浙,他的眼里只看得到有个人半死不活的躺在那。 “靠!你快来帮忙啊” 小二看着事不关己的荆艾,气不打一处来,许是近日的相处,他不怎么把荆艾当顾客看,习惯了把他当怨种。 “这么大的一个人死我这,那我这客栈不得成精?” 适才,小二猛然惊醒,什么富贵,什么尊贵,那是半点没听进去,也是,这人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也不知道伤的如何,红的刺眼。 道问素上前把半死不活的人抬起来,累的呲牙咧嘴,他转头看了眼靠在他身上的男子,好一副皮囊,他装作恍然大悟。 “荆艾,我确定他是男的,不会变成小倩,就算是书生,你俩也没有今世因果” 荆艾也不甘拜下风“英雄救美,花前月下,在下不才,证婚即可” 荆艾看着小二半托半抱着男子上了楼,下一秒,楼上就传来小二的惊呼。 “荆公子,快,快上来,快啊!” 荆艾不紧不慢地把耳坠取下来,再慢条斯理的把珠子一颗一颗取下来,上面的人还在催,荆艾看着色泽鲜艳的珠子。 “啧啧”两声。 在楼上人的不断催促中又补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转而就挂上了刚才调侃小二的表情,抬步向楼上走去,荆艾听着安静的不像话的二楼,无奈的轻笑 “别急啊,本公子这就来闹洞房” 就在荆艾推门的那一刹那,“砰——” 电光火石间,小二的匕首就被一颗碧绿的珠子打了出去,刹那间小二垂在身侧的胳膊就已经不自觉地抖动。 “这事做的,过河拆桥,还是......” 荆艾故意停顿了一下,带着暧昧不清的笑意,继续道:“想玩点别的,又怕我发现,所以提前预防?” 荆艾扔着手里的另一颗孔雀蓝的石头玩,道问素趁着这段空闲,克服着胳膊的无力,心一横,冲着荆艾扑上来。 一阵劲风翻飞了荆艾的衣袖,道问素赤手空拳,荆艾也不拿武器,就那么和道问素打了起来。 道问素善拳,招招不留情面,反观荆艾却不主动出击,只是不停地闪身躲避道问素的拳,道问素的拳法配合腿法,不遗余力的向着。 道问素打到第九拳的时候,荆艾说话了。“不愧是白马王幼子,这几式拳法有点意思,就是精明劲比不上你爹,要是你爹......” 荆艾看着与白马王身法有七八分相似的故友之子,微微勾唇,嘴边荡漾着笑意。 接着他甩出了手中仅剩的那颗孔雀蓝的珠子,速度快到道问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双眸猛地瞪大,随即就要回身躲避,却是赶不上珠子飞来的速度,说时迟那时快,道问素瞬间就被珠子定住了穴位,而他能做的还有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感受珠子打在身上的最后痛觉。 荆艾慢条斯理的捡起地上的珠子,他捏在手上,轻轻吹了吹珠子表面的灰,仔细看了一圈,喃喃道:“还好没碎,不然得心疼死我。” 道问素立在一旁,眼中仿佛能喷出火,荆艾却是不理他,自顾自地走向床边。 他把手搭在红衣男子的腕上,片刻后从怀里拿出两个瓷瓶,一个里面是粉末,他把粉末洒在了面前人身上的伤口上,又给他喂了一粒药丸。 做完这些才回头看向无法动弹的道问素,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根绳子,把道问素捆了个结结实实,最后才解开了他身上的穴。 刚被解开穴的道问素就冲着荆艾问道“靠!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瞎吗?看不出来我在救人” 道问素闻言更生气了“你放屁!你救人为什么要把我捆起来” 荆艾找了把椅子,坐在道问素面前看着他歇斯底里,他好笑的说道“教你尊师重道” 道问素满脸黑线,“师?你算哪门子的师” 荆艾忽视了他,继续说“你们家真是属你有本事啊,不仅和家里闹翻,还跑的这么远,最后直接干脆,给自己直接改了名字,还道问素,这么清心寡欲的,你想干嘛?” “你到底是谁?我干什么关你屁事,把老子放开。” 荆艾怒极反笑,一片伪装下,此时他的情绪才外泄几分“从你三岁启蒙的时候就是我教你,这么多年了,刚才还和我动手,真是蠢货” 道问素被喷的半天回不过神,他确实有一位师父从小教导他,不过这位师傅很神秘,他常年带着面具,方才自己又实在忧心好友,是真没看出来这就是父亲的故友,他的师父。 道问素不怀疑荆艾的说辞全仰仗自己的狗爹,他爹常年游离在政治上,玩弄权术,工于心计,他身边的人别人是不会知道的,而且,以他在他父亲心中的存在感来说,没人会给他设局。 荆艾看着愣神的道问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天可是真有本事啊,我在书院等着你,结果你人没来,你爹的信倒是来了,我这么多年费心费力,到头来,你给我说你要归隐?我这么多年教你都白教了? 现在朝堂内外什么情况,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这么多年的心不是白费的,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在这给我好好的跪着。” 道问素一声不吭,心上涌现了一股酸涩,他不怀疑面前人的身份,也不担心好友会被害,果断地跪了下来。 荆艾看了也是心烦,索性转身离开。 晚上的时候雪终于停了,红衣服还是没醒,屋子倒是没人烧柴,冷的紧,荆艾不会烧柴,也不会放着现成的小厮不用。 他把跪着的道问素提溜起来,“烧柴去,跪着也是碍眼” 道问素埋着头不说话,不过还是在荆艾解开绳子之后,爬起来烧柴去了。 荆艾看着臊眉耷眼的逆徒,哪哪都不得劲。 荆艾叹了口气,毕竟还是自己从小带大的,还是得找个时间和这小子好好谈谈,不然这小玩意还没怎么滴呢,他先给郁闷死了。 欢迎读者畅所欲言,会采纳意见,作为故事走向哦 不会断更,不会烂尾,放心入坑![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外面的雪似乎下了一宿,红衣男子来的痕迹已经被彻底掩埋。 荆艾默默的看着这片天地,过去的日子里有很多力不从心的时候,他也疯狂的想过,下一场盛大的雪,一场彻彻底底的雪,足够把这世间所有的肮脏全部埋藏,等到一场春暖花开,雪化了,世界重新运转,多干净啊。 荆艾坚信这些“自然”完全能做到,而之所以派自己到这一方天地,就是“自然”看不得亲身孕育的万物生灵就此毁于一夕,这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原始的珍爱。 “吱呀——” 厢房的门被道问素打开了,他垂着头,端着一碗粥,一碟小菜,“师父......” 在床上躺着的荆艾听到道问素进来,哼了一声,却还是从床上起来了。 他整了整衣衫,坐到了桌前,道问素见状,连忙把早饭放到他跟前。 荆艾端起粥碗吃了起来,道问素也不离开,就站在荆艾的身侧,荆艾瞥见不由得想,现在的道问素才像个小厮。 最初他刚来的时候,道问素可还是拿着老板的款儿。 “你爹来信,只说你跑了,请我来逮你回去,别的也没说,行了,你现在说说?”荆艾开口道。 道问素踌躇道“师父,你别管我了,让我走吧” 荆艾也不恼,“理由” “师父,活不下去了,这世道就没想让人活下去” 道问素的语气充斥着绝望与无奈。 “对!我之前早也用功晚也用工,我是想学有所用,我是想救万民于水火的,可是,师父啊,等我走出那小小的一间书房,我发现外面早就变了,奸臣当道,贪官污吏...... 师父,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栽培,可是,我真的是......”道问素低着头,声音哽咽。 荆艾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三,终究是一声叹息,“你看到什么了?” 道问素闻言眼里瞬间布满了泪花“当今天子不过是个孩子,他们竟然说是陛下要修宫殿,我跟在他们后面,我看到大人拱手相互作揖,互相奉承,我透过他们的衣袖间我看到了骨瘦嶙峋的百姓肩上搭着绳子,后面拉着横木。 突然,那人被绊倒了,我朝地下一看,师父,是尸体!地下是尸体!我不知道有多少,我数不清......” 荆艾抬手抚上了道问素的肩,道问素瞬间泣不成声,他说不出别的话,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那天的情景,不停地重复“师父,我数不清,数不清......” 道问素俯身趴在荆艾的身上,荆艾问他“既如此何不彻底翻了它?” 道问素激动的捏着荆艾的肩,道“师父,他是皇帝,就算......他还是皇帝,名不正言不顺,必起祸端,后患无穷,我真是怕了” “阿问,你何曾听过刀剑有避锋芒一说的,你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享受着荣耀富贵,一句怕了,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责任,抱负则抛到九霄云外,你的担当呢?我也不逼你,也不劝你,是跟我走还是继续这样荒废,你自己决定。” 说完荆艾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了一把剑,放在了道问素面前。不再停留,把道问素一个人留在了那间屋子,他需要一股继续走下去的劲。 荆艾走到红衣男子躺着的厢房,那人已经醒了,半靠在床头,看着荆艾走进来,却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荆艾道“许浑?不好好待在你的江南大老远的跑这里吹风啊” 许浑很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 荆艾无奈道“都是故人之子啊,不过是个名字,纠结那么多干什么,你隔壁的那个,名字都改了一遭了。说说吧,你来这干吗?” “找朋友”少年的嗓音如山涧的清泉,带着清晨的雾。 “得,又是倒霉徒弟的惹的事”荆艾重又看着许浑的伤口, “你这伤,我也只是把血止住了,有几处伤口有毒,我给你喂了一颗药,算是把毒性控制住了” 许浑看着荆艾,语气不带有一点感情“你能解?” “能” 许浑想了想如今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咬了咬牙“条件?” “跟我走” 空气仿佛凝固了,过了半晌,许浑轻轻地“嗯”了一声。 荆艾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不多停留,许浑看着荆艾没半点表示,就这么要走。 他赶忙喊住荆艾“敢问如何称呼?” “荆艾,你叫我先生就好” ...... 一阵风掠过床上许浑破烂的衣衫,屋内空无一人,一滴泪悄然从紧闭的双眼滑落,却也只是一滴,再睁眼时又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他努力的撑着身子,下床走到窗边,楼下就是小院,从窗户正好能看到雪地中那人旁若无人的舞着剑,招招凌厉。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好像累了,他倒在雪地里,许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是不想看了。 他“啪——”地一声关上了窗子,太冷了,他想。 又下雪了,不大,一片雪花从道问素的剑锋下矫健的躲过,又是一阵风,那片雪花几次飘起,最后落在了来人的鞋子上。 道问素看着面前的许浑,相顾无言,许浑顺势抽出剑,狠厉地朝道问素劈了过去。 道问素急忙回身躲剑,许浑的剑不停,逼得道问素不停的后退防守,几式下来终究是许浑有伤在身,落了下风。 道问素找准时机,一把用剑背打落了许浑的剑。 许浑栽倒在了雪地,道问素也躺在了他的身侧。 “道问素?你现在的名字?呵......”他几乎没有半点停顿,继续说道“白马王要了我家人的命”许浑几乎哽咽。 道问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好半天,他问许浑“所以,你是来报仇的?” “没地去了,不知不觉就来这了”许浑的声音悠远,轻的就像今天的雪,落下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道问素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他“恨我吗?” 许浑面不改色“恨?他有几十个孩子,你又有什么错呢,就是心里有气” 道问素听着他的话,默默的闭上了眼,又问“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白马王搞垮我家后,其他的小人群起而攻之,他们没从尸体中找到我,就怀疑我带走了重要的财产,一路上全是要我命的,你问我恨吗,这么多人,你让我怎么恨?” 道问素闻言,一把将剑插入地里,从地上起身,他伸出手要拉许浑,许浑就着他递来的手,也站了起来。 由于许浑身体还有毒素,刚又打了一架,现在是完全靠在道问素的肩上,让他扶着自己,两个人搀扶着上楼,荆艾站在最高处的台阶上,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么凑巧,他们刚回来,他就出来了,显然刚才发生的事情,荆艾目睹全过程。 “呦,挺有劲哈,那看来能动身了,那就明天一早,阿问,你趁早给我把这客栈给我安顿好,以后也别拿这烂怂地方当借口下山” 说完,他就又转身回了厢房。 两个病号一个心理有病,一个身上有伤,好半天才上来。 道问素没控制住吐槽“到底是钱塘自古繁华啊,你这一身也太结实了” 许浑懒得理他。 道问素重新把许浑放在床上,许浑问他“荆艾是你什么人?” “我师父”道问素边说边给他盖好被子。 许浑好笑的说“呦,你这不知道排到第十几的便宜儿子,还有师父啊?反正总不是你那便宜爹给安排的吧” “你可说错了,还真是我那个狗爹,那段时间,师父来府上做客,突然提出要收徒弟,狗爹就把十五个儿子带到了师父面前,让师父选,好巧不巧,我正好排第十五,师父说,我和他长得一样好看,就收了我”许浑闻言,满头黑线。 各位看官,欢迎评论区讨论哟[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翌日清晨,道问素一早做好饭,他上楼扶着许浑下来,等把许浑安顿好,他又再次上楼叫荆艾下楼吃饭。 许浑看着他忙忙碌碌,思绪不由拉到那年和道问素初见。 不对,不能说是叫道问素了,那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他没名字。 他爹是个极有野心的人,手段强硬,养的便宜儿子也多,放到明面的,能排上序的就有十几位。 坊间传闻,他爹有几十个孩子,好多是同时出生的,所以排序这个最方便区分孩子的办法,在他们家是实行不了的。 许浑那年和父亲母亲一起到京都,当时父亲收到了一封信,看完信后和管家伯伯说“白马王相邀,很难不去” 当晚就带着许浑去了白马王府邸。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白马王,也是最后一次,多可笑啊,连杀父母他都没出面。 许浑想到这里,嘴角浮着一丝苦笑。 其实当年的小十五他爹看不上的,这也不奇怪,他那个便宜爹甚至不会去想自己到底有几个孩子。 他们怎么相见的,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 后来,他回了江南,偶然一次,小十五给他写了一封信。许浑拿到信很诧异。 信中他说,他有了一个师父,像块美玉,他爹就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道衍,那时他说,他没出过府邸,没有朋友,唯一想到的就是许浑,这封信也就写给了他。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许浑渐渐的开始给他回信。 家里遭受变故的那天,许浑的父亲拉着他的手,说“孩子,不要恨” 他抬起胳膊用手轻轻抚平许浑的眉目,擦着爱子的泪水 “如今这般,非他之过,很多人确实是要靠恨活着的,不过,阿爹不要你恨,你还小,你只需要去生活,继续你的生活,所有的肮脏在你有能力够得到的那天都会浮现的” ...... 许浑的眼底滑过一丝痛色,为什么最后还是来找小十五呢,他真的不知道,或许...... 许浑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的笑,谁知道呢,谁又说得清呢 许浑看着当年小十五的身影在向自己走来,不由自主地眨了下眼睛,小十五与道问素重叠,他的身旁站着荆艾。 许浑撑着桌子站起来,问先生好。 荆艾上下看了看他,问道“除了有毒的伤口,其他还有哪难受?” “腿......腿疼” 荆艾闻言,上前把许浑按到椅子上,抬起他的腿,一番查看后,他说“没啥大事,好好缓几天” 说完,荆艾起身坐到中间,这时道问素已经舀好了粥,他轻轻放在荆艾面前, “师父,请” 荆艾接了过来,“这顿吃完我们就离开” 许浑问他“去哪” 荆艾不由得叹息“真是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不知道我那些老朋友看到自己的儿子现在这么好骗,该作何感想啊,还好我是个大好人” 说着,他夹了一筷子小菜,摇了摇头,就着粥吃了下去, 许浑狠狠的吃了几大口,荆艾这话说的,和拿他当傻子有什么区别,不和他走,难道等死吗? “去岁寒书院”荆艾接着说道。 许浑闻言,细细想了想“所以先生,您是书院的哪位?” “......” 一时沉默。 道问素抢在荆艾开口前说话,他对荆艾是又敬又爱。 “许兄,不是我吹,我师父,你可真别小瞧了,首先,我那么小一点,我师父就一眼就看到了我,足以,便可看出我师父这个人,眼光独特。 欸!许兄,你听我说这第二点哈,我跟着师父这么多年,你就看我那一招一式,都是我师父真传,我一路从京都到这立足,全靠这身功夫。 最后这第三点,就得佐证了,我狗爹,平生只看的上有识之士,他说过,师父是可承大道之人。还要师父当门客,师父这么正的人,怎么会和狗爹厮混呢,立马拒绝,绝无转圜的余地。 综上所述呢,质疑我师父就是你的错!” 道问素说完这些,可谓是得意洋洋。 荆艾忍俊不禁,“以上,我只承认一点,阿问深得我的真传,不杀自己的威风” 荆艾边说边把胳膊搭在许浑的肩上, “慎之啊,你跟我久了,也就深谙其中之道了,别灰心哈。” 许浑看着这俩师徒,不由地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怀疑,当然他不敢质疑荆艾,毕竟道问素的光芒太刺眼了。 ...... 终于,许浑和道问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跟着荆艾来到了岁寒书院。 岁寒书院建于青州,位于几个政权的中心地带。 不过,在书院建立伊始就曾定下协议,大概说来,不过是任何势力都不可染指书院。 开始,无人在意这个书院,它就凭借一个藏书楼吸引天下读书人,转机出现在后来。 这些读书人出去后,俱为肱骨之臣,再后来,就是习武的、习文的、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都来到了书院。 书院慢慢的成长成各大势力需要考虑的存在。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书院一百多年来,竟真的没有被任何势力影响。 以上这些对于目前的许浑来说都不值得回味,因为这一路真真是能称得上一句坎坷! 最过分的是,荆艾这个老不死的,他雇了辆驴车! 他说什么,要观民俗,看民风,结果呢!这一路上,他挑的路连个鬼都没有。 许浑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就是没钱! 他让小十五当马夫,自己在后面睡大觉。 许浑狠狠地盯着荆艾这个穷鬼。 荆艾一把从驴车上跳下来,“老夫的腰都颠散了” 许浑听到这话,在后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荆艾看着前面驴车过不去的路,问道问素“阿问,说说这一路你看到了什么” 道问素回荆艾“师父,太安静了” 许浑道“路上的雪都没化,你来告诉我,不安静的点在哪?” 道问素说“这一路的树越走越稀疏,青州这边虽说是比不上江南,但是有大河从青州穿过,按理说植被是不会有这么大的落差,树被砍了不少。 而且,青州由于城内有一个岁寒书院,所以周围的人家虽然说不上多富贵,但是安稳是有的,过往这么多人,生意也好做,不过你看,一路走来,有多少人烟?” 荆艾很满意道问素的观察。 “嗯,驴夫没白当,那你倒是说说原因是什么” 道问素眸子暗了下来,双手握成拳。 许浑见此,替道问素回答“树少了,是拿去盖宫殿了,我听闻......” 许浑停顿了一会继续道“当今皇帝要盖一座祈年殿,愿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乐呵” 许浑冷笑一声,接着说“人烟稀少,不言而喻就是被拉去充军了,送人头都来不及呢,还做饭呢怕不是做梦吧” 荆艾看着一旁默不作声地道问素 “还隐你那个破居吗?我告诉你,没人站出来这里迟早尸横遍野,到时候天灾**一个都跑不掉,觉得愧疚就做点什么,别一天遇到点事就觉得活不下去了,很多生物都在求一个活得下去的机会。 我这次去找你,就是念着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你整这事,算是把你我之间的情分耗尽了,别再指望我大老远的再跑一次了,听见没?” 道问素在荆艾训诫的时候就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空中升起的一缕青烟,脑海中划过的却是尸山,和无数的行尸走肉,他们麻木的为当权者造势,不知道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在听到荆艾说“走了”时,他压下眼里的潮湿。 欢迎各位看官多多评论哦[猫头] 作者很期待反馈的[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荆艾说去书院只有这一条路。 据许浑所知,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书院新弟子上山的日子,闻名而来的学子,需得自己找到书院的路,岁寒书院的具体位置这在江湖上大小也算是个秘密。 只要在书院截至的最后一天上山,岁寒书院都算通过考核,彼时书院就会给学子自己选择先生的机会。 许浑心下思索,他算了算日子,今日恰好是最后一天。 说来真是好巧,那年在家里,他父亲总是告诉他说,要么继承家业,要么滚到书院学一身本事也算数。 现在看来,真是冥冥之中的偶然啊! 许浑很好奇,为什么每年来书院的人那么多,江湖上却连一份路线图都没有呢。 走着走着,最前面的荆艾突然停了下来,“到了” 许浑看着眼前的山,山上的雪倒是全化了,那山上的树木却全然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和山下村庄屋顶上的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来是书院的本事,毕竟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能人异士。 山上是秋天才有的景色,满山尽是落叶,树上的秋叶足以遮天,山间偶有鹤鸣,太阳从云中射下光影,雾气腾腾,细听下好似还有刀剑互鸣的声音。 许浑听话本里讲,这里的岁寒书院永远只有三种景色,秋景,下雨,下雪。 雨可以淅淅沥沥,但是不能断,雪需得轰轰烈烈,来的凶,去的快,话本也只是讲到了这里,道听途说的倒是多了。 其中有一人说,这是因为岁寒书院最早的一位先生,可上听天命,有神力,他最喜浓墨重彩的天气,就在书院落成三年间用仙术打造了这片天地。 不过这个说法,在许浑这里只当个玩笑。 人定胜天,他是从来不信神力的,自然万物各有其秩序,怎么能容许外来的手段打乱平衡呢。 荆艾看了眼天色,“别站着了,快进去,过会新学生就该来了,别耽误我收学生。” 果然荆艾所言不差,等他们到大殿时,大殿之上,两侧也都站着各位先生,他们面前立着一个牌子,写着所授科目,奇怪的是,所有的先生全是在闭目养神,他们的到来,影响不了他们半分。 道问素和许浑向周围环顾一圈,完全没有找到荆艾的位置,此时荆艾却什么也没说,他带着淡漠的笑,毫不在意也十分不屑。 大殿之上最高位的先生终于睁开了双目,开口便是极具上位者的威严。 “荆公子,老夫还以为你是怕了,哈哈哈” “这倒是有些好笑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年轻人到底是多了些所谓的年少轻狂,原先我们诸位确实高看你的天赋,还有......” 他顿了顿,有些讽刺的继续说道“还有意气风发,事已至此,老夫秉持着惜才,就最后再劝你一句,别试图挑战权威,年少轻狂不知世事是好事,也是坏事,个中平衡稍有不慎,那老夫倒是要灼酒道一句惋惜了” “老头,我且告诉你,本公子不才,走到今日没受过谁的恩惠,也没和谁同流合污,怕的该是你们才对! 看到我身后的两位了吗,你们还有几年好活?该怕的是你们这些不懂变通的老货!” 高位者闻言也不怒,端得一派气定神闲 “好啊,那就拭目以待,且看你们这些毛头小子究竟能撼动大树几分,来人,给荆公子就在那最末端放一把椅子,面前也无需立什么,毕竟我们可不懂年轻人的心思。” 说着,他还哈哈笑了几声,抬手请荆艾落座“快些坐吧,让学生看了笑话可就不好了” 荆艾无心搭理他言语中的奚落“恭敬不如从命” 话毕,就带着后面的两个人坐到了末端。 许浑和道问素在荆艾和那人对峙时,就注意到除了和荆艾剑拔弩张的个人之外,其余的先生可谓是旁若无人,堪称傲慢。 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前路漫漫”的苦楚。 转眼间大殿里就已经站了不少人,真是形形色色,有富贵外泄的,有傲慢无礼的,也有严肃认真的...... 有人前来禀报“先生,通过测试的都在这里了。” 岁寒书院的先生宋元君,也就是刚才与荆艾对峙的那位。 开口道“既如此,也就不费口舌多说,通过考核的自然悟性不差,自己去选先生吧。” 道问素看着这里来自不同世家,不同政派的学子,身上都带着各自与生俱来的气质。 他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整五十位,而先生台阶下两侧各有五位,台阶上一位,这么一看,荆艾就真的是多出来的,不应该啊。 道问素心下疑惑,他一路走来,据他观察,整座书院,大到建筑,小到一草一木都是极为讲究的,道法与自然融合的正好,每一处都透露着主人家的细致。 按理说,台阶下的先生也合该只有十位。 那如果想长久的达到这种效果,粗略考量下有两个渠道。 其一就是这十位先生内部极为稳定,也就意味着,他们十个人是固定不变的。 其二,倒是可以解释荆艾多出来的位置,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荆艾达到了成为书院先生的条件,但也许是某些地方没谈拢,也就没人退下来,所以造成了如今尴尬的局面。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能让台阶上的那位露出那么丰富的情绪...... 许浑则是在想方才那人说的考核到底指的是什么,他们一路过来为什么没有看到关卡,难道说是......荆艾方才问他们二人的见解? 这么讲的话,荆艾就不是真的没钱,而是冲着让他们两个人观民风民俗的? 所以现在气定神闲的荆艾其实也很忐忑? 他是怕没人选自己做先生,所以拉了他们两个野路子,一路保送,走了个后门? 荆艾根本不知道,身后的两位大仙,已经排了好几个桥段的戏了。 他不理会后面的心理活动,也不顾前面的如火如荼,只专心串珠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整的彩色石头,专心程度难以估量。 不多时,那十位先生面前已经各站了几位学生,大殿之中还剩两位迟迟不做选择,显得格格不入。 许浑和道问素盯着那两位不出意外的走到了无人问津的荆艾面前。 看那二位的气质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且看左边这位,书生相,文人骨,可谓一段风流。 再看右边这位,少年气,赤子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四个人就这么看着荆艾,当事人倒是不予理会,接着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荆艾给自己穿了副新耳坠,朱砂红和孔雀蓝,色彩浓烈,偏荆艾生的模样淡了几分,反倒把那珠子衬得更美了。 他戴好耳坠,夸赞新学生,选他当先生是真识货。 他拱手向台上的先生“宋先生!高下之分不在一时,我求的从来都是细水长流,诸位先生也请看好了,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本公子愿作先锋,身死无惧,荆艾先行一步” 荆艾的话在大殿中回荡,半晌宋元君抬眸看着荆艾离去的方向,眼中流转着神采“毛头小子,没把天捅破都算不得英雄,老身拭目以待。 欢迎各位看官讨论哦[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荆艾虽然不被待见,但是基础的东西书院也是不吝啬给他的。 就说,其他先生有的独立院子,他也有,不过是位置不是很好。 再比如其他先生也会下山主动去招收学生,书院会报路费,荆艾也有,总归不过是缺斤少两,不然荆艾也不会找个驴车。 四个初来乍到的跟在荆艾后面,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处院落,他们能清楚的察觉到,从踏进这处院子,就有隐隐约约的箫声,悲戚苍凉。 荆艾的院子和他本人的打扮显然是一个路子,总的来说就是两个字“浓烈”。 他在院子中间种了好大的一棵梧桐树,入目就是满院的梧桐树叶,浸着暖融融的黄,树叶沙沙作响,树上有人! 四人心下警觉。 树上的少年翻身跳下树,“回来了?” 荆艾看着他能自如地上下,想来伤是大好了“嗯” 少年着一身紫裳,贵气逼人,他随意地朝荆艾后面扫了一眼“没想到啊,还真给你招来了四位”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书生气最重,最人畜无害地江枫身上,不过也只是多停留了两秒罢了,除了当事人无人察觉。 “看起来,都不是等闲之辈啊” 荆艾随着他的视线,若有所思道“和你一样,故友之子” 少年装模做样地问他“话说,我该是叫你一声伯伯?” “放屁!你怎么不说是我守身如玉,你说说你家里难道不是兄弟姊妹一堆。” 荆艾瞧见少年神情顿时冷了下来,他逗也逗够了,就招呼着几人互相介绍。 他自己走到树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旁边摆着一杯茶,他毫不见外地拿起来就喝。 少年看到他的自在气不打一处来“喂!是你的吗你就喝,谁准你喝我的茶了!” 荆艾不受一点干扰“小音儿,嘴硬找不到媳妇哦” 他随意地指着道问素“阿问,你先来吧” 道问素应声,随即开口“我叫道问素,是师父的徒弟” 紫衣少年闻言挑眉深深地看了荆艾一眼,后者没觉得有什么,气定神闲。 “许浑,没家了,被拐来的” 荆艾啧啧两声,都是些不念恩情的啊。 “江枫”他说完,主动朝紫衣少年的方向作揖行礼“萧公子,京洛一别,五载春秋,别来无恙” 其他人再傻也该从这几句话猜到少年的身份了。 萧遗音,先帝膝下武功谋略最强的皇子,后来新帝即位,这位的亲兄长倒是蛰伏多年,以摄政王的地位重新站到了权力中央。 再后来就听说他被留在宫里了,自此朝堂内外再就没有一点萧遗音的音讯了。 众人都没想到会在距离京洛这么远的地方再看到这位昔日皇子。 紫衣少年随着这一声萧公子,不自觉地也在脑海中构思昔日皇子的风采,唉,不堪回首啊...... “江大人,别来无恙”萧遗音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敬重。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两次入世,身心俱疲” “哦?那您又何故来此” “杀了个人,怎么着也得给自己找条活路,您说是吧”江枫无所谓的语气里有一丝不甘。 “树挪死人挪活,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明智”萧遗音的话暧昧不清。 荆艾看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两人说个没完,毫不犹豫地打断 “行了,在我这你们二位多少恩怨情仇都有时间互诉衷肠,先让最后这位小兄弟讲讲” 荆艾做了个请的手势,乔林完美的接上了。 “各位,我姓乔单名一个林,我看各位没有丝毫隐藏身份的打算,我也就说了,家父乃当今绿林盟主, 在下不才读书入世无望,不过刚才听这位玉面小哥讲,朝野多诡谲,也就不是憾事了, 哈哈,话说回来,我起初来这里,也是奔着出去从军,将来封侯!” 荆艾向他举杯“小兄弟,我欣赏你,好魄力!这事好办,放心跟着先生我,迟早让你封侯” 乔林毫不谦虚的挠着头。 “我看着先生面前一个人都没有,我就知道先生绝非凡夫俗子!” 闻言,荆艾更是像找到了知音,大呼识货。 “你知道先生我是怎么从一众学子中杀出重围,独挑数位鸿儒的吗” 乔林一脸的期待,其他几位也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萧遗音摇了摇头,坐在荆艾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荆艾也不卖关子“起初呢,我上山那天时间没来对,距离招生已经过去两天了,不过考题是长年累月在那个地方的,先生我啊,挥毫泼墨,侃侃而谈,后来我就带着我写的那份答卷。 宋老头见了我,他看了我的卷子,在不违反书院规则的情况下,让我入藏书阁做洒扫工作,钥匙也归我保管,再往后先生我呢天赋异禀,文曲星下凡,而书院每三年会有一次先生和学子之间的笔试,若如学子胜,那么先生就主动退位,我那年...... 遭受的争议很大,最后没法子了双方让步,先生不退位,我也站上了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不过!” 荆艾话锋一转“岁寒书院以后排位供奉必得有我一名” 萧遗音碰了一下荆艾的茶杯,“我会给你上香的,保证状如莲花” 荆艾半口气没上来,萧遗音这小子说话太毒了。 “看好了,先生今天教你们第一课,那就是尊!师!重!道!” 梧桐叶簌簌地从树上飘落,荆艾的身法比那天和道问素打斗快了不止一点,萧遗音不落下风,比起身形,他只落后荆艾一点点。 荆艾错身躲开萧遗音迎面打来的拳,同时指尖夹着落下的树叶,那片弱不禁风地叶子,霎时像被注入了一股力量。 荆艾甩出树叶,竟有破空声,萧遗音不敢硬接,被那股力逼的退了好远。 从腰间拿出一把长萧,那把萧在萧遗音的手中不停地转动,如此才能消解那份冲击,终于萧遗音长萧横打,那片树叶仿佛被卸了力,轻飘飘的从空中悠然的落下去。 荆艾和萧遗音的目光也在空中交汇,萧遗音走了过来,把萧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荆艾递来那杯他还没来得及喝的茶,“家和才能万事兴!遗音,先生教你治家”荆艾朝着萧遗音眨了下眼睛。 萧遗音接过来那杯茶,边喝边吐槽“下手真是重,半点不留情面” 荆艾不接他的话,对看戏的四只猴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现在自己去选房间,位置自己挑,对了,阿问记得做饭,遗音今天被我打的够呛,我怕他疯狂撒盐” 说完就走,萧遗音紧随其后。 萧遗音走进屋内,关上房门,荆艾已经端坐在一个棋盘面前,眉头轻蹙,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萧遗音进来了“小音儿,你说我下一步该下在哪啊” 萧遗音看都不看棋盘上的黑白子,看着荆艾扮猪吃老虎,他也很无奈,“下哪,你不是最有想法了,看看你不动声色安排了多少事” “遗音我一片丹心为了谁你最懂了”荆艾的眼里没半点正经。 “可别!现在我可是真真看不懂你,选中他们,是你一早就想好的?”萧遗音早知道他是什么人。 “无牵无挂的人最适合做出生入死的事,死了就死了,也不怕有人惦记” 荆艾和方才在外面的语气截然不同,现在的他冷淡,不在乎。 没错,这才是荆艾,萧遗音认识的荆艾。 “有时候我在想,你这盘棋下了多少年” 萧遗音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可是,我又怎么能知道呢,我孩提时认识你时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多大年纪” “遗音,人没有那么多秘密,有的只是无法言说和身不由己,我没想害谁,只是总得有人牺牲吧,说我算计也好,还是他们命中应当如此,到这步了我们都不能后退,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以小博大,我们并不吃亏” 荆艾接着说“现下人齐了,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着手去做吧” “揠苗助长,不是好法子”萧遗音并不认同。 荆艾不这么认为“时间紧,这些年变故太多,我也不是算无遗策,现在让他们互相信任,不用点手段怎么行,没人耗得起” 荆艾想起了四个人里身上谜团最多的江枫“对了,这些人里,江枫年纪最大,你知道他的底细?” “他不是坏人,只是有些......官场沉浮,他还能想着来这里,可见还是有一腔抱负的,我觉得他可用” “行,去吧”荆艾说完就不再开口。 萧遗音看着满脸疲惫的荆艾,他早不玩那几颗黑子了,只是出神地望着外面那棵他最喜欢的梧桐,眼里的情绪完全退下只剩下孤独冷漠。 第6章 第 6 章 不!也许不是孤独,是无情,萧遗音想。 如果是刚认识荆艾,是决计不会用无情来形容他的。 可是,萧遗音认识他很多年了,他永远记得最开始认识荆艾的时候。 萧遗音当时怀疑过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因为他身上透着彻骨的冷,像一块石头。 第二次见他,那时候的荆艾已经去过好多地方了,这次与之前大相径庭。 他嬉笑嗔怒,萧遗音觉得很不对劲,留意了荆艾很久。 终于,他发现蹊跷出现在哪了,荆艾总是喜欢观察身旁人的表情,和他们待人接物时的行为。 当时,他还不是很确定,直到有一次,萧遗音递给了荆艾一把长萧,一把他提前动过手脚的长萧。 他请荆艾吹一首小调,调子也是萧遗音特意找的,果然,最后一个调子落下时,长萧发出了一声清脆,萧裂了。 荆艾整个人做不出一点反应,他站在那,表情冷淡。 萧遗音眼中滑过一丝了然。 他开口替荆艾解围“这萧怕是年代太久了” 多么拙劣的理由啊! 荆艾松手,无所谓地让长萧摔在地上,他平静地看着萧遗音,仿佛把萧遗音看透了。 萧遗音想,应该是他对于荆艾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吧。 是了,荆艾是一个完全没有爱恨情仇的人,他的情感来源不是骨子里的,而是他后期模仿的。 萧遗音离开了荆艾的屋子,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人。 他路过院子里的那几个人,他们好像是在互相熟悉,萧遗音的目光落在道问素的身上。 什么师徒情分,无非是他方便死,荆艾从不隐瞒,就像他说的,人哪来的那么多秘密。 他匆匆而过没有要去打招呼寒暄的意思,事情确实该着手了。 今天京洛的鸽子带来了一条消息,雍州被尉迟介占领了。 现下青州有岁寒书院,独立于各大政权之外,兖州的当权者实际是白马王,乱的不行,荆州则是少年帝王陆玄。 雍州被占其实早已有矛头了,可是雍州被占后,兖州和荆州说不定会趁这雍州目前政权不稳出兵,等白马王势力再扩大,那么萧遗音将再无机会。 还有陆玄,那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接手荆州短短两年,就扫清了荆州的颓败之势。 江枫看着萧遗音走过去,没多想,他再怎么落败可还是那个皇子,不和他们往一起凑是很正常不过的情况。 且看这边,道问素拿自己当自家人,在自己师父家,自是不必谦让,他第一个选屋子。 接下来是对荆艾已经产生绝对崇拜的乔林,他的心思很简单,完全是想离荆艾近一点。 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准哪天先生练功,他观摩几次突然就顿悟了。 许浑对荆艾没多少好感,亲人都离开的痛在这么多天的奔波中终于从心底被放大,许浑不自觉地想离熟悉的人近些,就在道问素旁边住了下来。 江枫阅历最多,已经习惯观察别人,讲究的是敌不动我不动,端的是谨慎。 他倒是对住哪,谁旁边,无所谓。 住哪不重要,因为屋子里的人想做点什么他们是没有任何能力反抗的,与其考虑住哪不如担心他要他们做什么。 最后的结果就是,荆艾屋子的左侧紧挨着道问素,右侧是乔林,道问素的另一边则是许浑,江枫找了个不偏不倚的位置。 萧遗音最早来确实离荆艾最远的,离他们也远,倒是江枫阴差阳错是距离萧遗音最近的人。 他们一住进来,整个院子比之前热闹不少。 道问素主动承担起做饭的重任。 许浑自从某天和江枫交手后就发现,这人二两重的骨头,武功却不弱。 这个院子里,道问素打拳,乔林惯用一把长枪,荆艾看不出来了,萧遗音内力深厚,只有许浑和江枫用剑。 江枫和许浑比剑总是不尽兴,因为江枫这人用剑和他这人一样,谨慎,小心,处处留意观察。 许浑不喜欢这样,他做什么都讲究一个尽兴。 于是在和许浑打完后,他绝计要逼出江枫的全部实力。 每天都是许浑追着江枫打的鸡飞狗跳,这个鸡飞狗跳是字面意思。 以前荆艾只是觉得道问素做饭是为了谋生,也许也有喜欢吧,不过想来也是不多。 万万没想到,这人是真能操心。 上山的第五天,他偷偷下了一趟山,就山下那个情况,也不知道他从哪弄回来一条狗和两只鸡。 狗看家,人吃鸡。 江枫和许浑打起来可不管那么多,鸡本来没多少肉,让他俩打的毛都不剩几根。 于是荆艾的院子就变成了,道问素呵呵哒的喂鸡,江枫和许浑跳上跳下的打,乔林的眼睛珠子都在荆艾身上。 和谐又诡异。 不过荆艾不打打杀杀,他打别的,打八段锦和太极。 乔林秉持着强者路子都不一样的原则,根本不纠结,荆艾起势他就起势。 这样下来,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萧遗音面前,荆艾不管帐,管账的责任自然落在了萧遗音身上。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天天还不消停,这就导致道问素一顿就要做好多饭。 有一次,萧遗音还看见半夜跑厨房偷吃的乔林。 萧遗音的脑子抽抽的疼,他们不知道荆艾没多少钱吗? 再这么下去就得他往进倒贴了。 萧遗音觉得那件事必须得开始,什么揠苗助长,先把这群人的精力给磨光才是最要紧的。 …… 荆艾一直没有给许浑解毒,许浑去找他,他却说还差一副药引。 近日许浑的伤口愈加难受,有种痒痒的痛。 是夜,许浑看着有些发黑的伤口十分无奈。 突然,许浑听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声音,好像是窗户被打开了,许浑立马躺上床装睡。 他仔细分别,那人又把窗子关住了,接着许浑听到了听到了窗户纸被人捅破的声音。 一股气体瞬间涌进许浑的身体,他还来不及做反应就已经晕过去了。 其他几个屋子的人毫不意外的都被同样的方法迷晕。 这种药很特别,吸入后会让他们全身无力但是听觉没有丧失。 道问素离荆艾最近,他想去找师父,但是转眼间就听到师父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打斗声,还有刀剑相接。 “砰——” 好像是桌子被砸到地上,有人说话,道问素听不清说话的人是谁,只是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谁让你来的?”荆艾问。 “江湖内外想要你命的人太多了,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很清楚的” “答应阁下的我一定会做到,如今这般未免太无理了” “哦?那你把那四个带到这来,你就有诚意了?” “故人已变,稚子何辜?你把他们怎么了?” “我发现你很爱问没有价值的问题,我都到这了,你指望我当菩萨吗?” “我答应……” 道问素怎么也听不清答应了什么,后面只听到一声短促的笑“有情无情你到底是哪般!” 荆艾屋子的门被打开了。 江枫到底是江湖上走了很多年,有点经验,他虽然也被迷晕了,但是恢复的却比他们都快。 他打开屋子,看到的就是一个穿黑衣夜行服的男人肩上扛着荆艾,他好像受伤了,全然没有反抗之力。 江枫看着他带走了荆艾,没有现身也没有阻拦。 大概一刻钟后,江枫感觉自己身上的无力感越来越少,应该是药效退了。 他勉强不用扶着走路,没想到萧遗音比他恢复的还快,他从屋里冲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到荆艾的屋子,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无力地扶着门跪坐在地上。 没一会道问素,许浑,乔林也冲到了门口,还有……姗姗来迟的江枫。 荆艾的屋子里一片狼藉,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道问素撑着身子进去,想要找到师父留下的线索,不过事态显然已然早已脱离了荆艾的掌控,一切都是那么的混乱,那么的猝不及防。 道问素什么也没找到,他猛然回头跑到萧遗音面前“我听到了!他们说……” 萧遗音抓住道问素的胳膊“说什么了?” “那人是奔着取我们性命来的,师父说,稚子何辜,后面好像还答应了他什么,再后来他就把师父带走了” 乔林一头雾水“取我们性命?为什么?” 萧遗音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看着乔林冷漠地说道“父债子偿,哪有休止” 许浑看着萧遗音“所以你知道是谁带走的先生?” “我怎么知道?”萧遗音没好气道。 江枫闻言,蹊跷地看着萧遗音。 许浑问萧遗音“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个搅动一方风云的大人物是不会等着你们去救他的,只能看他是否能提出令人家满意的条件。” 萧遗音烦躁的眼神扫过四个人,转身离开。 道问素看着沉默的众人,率先进去给荆艾收拾屋子。 第7章 第 7 章 乔林和许浑也去搭手帮忙,江枫稍稍落后众人半步。 他回头看着萧遗音紧闭的房门,许浑招呼她进去,他心里有团疑云怎么都解不开,凭江枫在官场上多年来看,这事有巧合,应当是有些事不在他们的掌控中了。 这一夜变故太多了,大家都揣揣不安。 明月高悬,夜长的没有尽头,四周寂静,一丝异样都显得格外突兀。 道问素抬头,看着屋顶的瓦片,他分明听到有人在上面。 果然,其余几人也听到了。 突然,那个动静消失了,来人并不怕他们发现,有恃无恐,来者不善。 许浑向门外使了个眼色,道问素和乔林当下明了,准备往出冲。 江枫登时从后面拽住了他俩。 他让其他四个人站在门后面,然后把荆艾的桌子卸了,“哐当”甩出去一块板子,霎时万箭齐发,板子被射了一堆窟窿。 是不论死活的打法,他们听见外面的人在向屋子逼近,不出去是不行了,江枫一咬牙把荆艾的门也给卸了,乔林见状,话不多说卸了另一半。 江枫和许浑躲在一边,乔林和道问素躲在另一边,一起冲了出去。 外面的人眼看射箭没用,索性放弃抄了把家伙和他们四人打在一起。 这边动静这么大,萧遗音不可能不知道。 他看着道问素几人把战局搅浑,趁乱加入混战,还好习武之人武器不离手,不然今天真的是要被打个猝不及防了。 许浑和江枫的武功都不差,那群黑夜人也不是善茬,刚开始江枫还抱着留个活口的打算。 后来,他就不这么想了,这群人下手太狠了,不计得失的那种。 许浑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二人开始不遗余力,什么留活口那也得有命留啊。 另一边就没这么乐观了,道问素善拳,剑法算不得多好。 刚开始乔林负责把武器打落,道问素近身搏斗。 不过到底是乔林年纪小,没这些黑衣人老练,渐渐的开始力不从心。 乔林从地上挑起一柄剑,冲道问素喊“接着” 道问素也不墨迹,一拳打退扑上来的人,抬手接住了飞来的剑。 萧遗音眼看这边已经快撑不住了,那几个小的身上不免被划出了几道口子,再这么下去非得两败俱伤。 这不是他们一早商量的结果,他心一横看准时机向空中撒了一把粉末,半点不敢停留,一手抓一个人的衣领,先把两个身上有伤的及时带了出来,另两个人看这架势也跟着退了出来。 萧遗音不敢迟疑,从腰间拿出一个酒壶洒在道问素和乔林的伤口上。 “啊!” 几个惊魂未定的人立马回头寻找这声尖叫。 接着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是那些黑衣人发出来的声音。 那些人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腐烂,倒地不起变成了一滩肉泥。 几人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口鼻。 萧遗音见状说“这是忘忧散,药效就三秒。” 江枫看着萧遗音“这是禁药。” 萧遗音收起酒瓶“忘忧散,醉生酒二者配合可使伤口快速愈合,分开用,不论哪个都是剧毒,强腐蚀的存在。” 道问素和乔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看自己的胳膊,那道伤果然在愈合。 这时他们又听到了脚步声,江枫和萧遗音连忙起身,把几人挡在后面,其他几人怎么乐意,站成一排看着脚步声的方向。 一人,看不清衣服,不过步伐还是和夜行人是有些区别的。 刚经历恶战的几人严正以待,那道身影渐渐走进他们的视野,许浑,乔林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萧遗音努力地分辨着那道身影,随着他越来越近,他发现这人的脚步有些飘忽。 萧遗音地眼睛瞬间瞪大,他几乎跑着过去的“荆艾!” 夜太暗了那身烟墨的袍子只有靠近才看得出端倪,萧遗音接住荆艾,手上湿了一片,出生入死这么多次,萧遗音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遗音啊” 荆艾只来得及说这一句,下一秒他就晕了过去。 萧遗音不敢停留,荆艾的屋子早就破的住不了人了,他毫不迟疑地抱起荆艾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怕怀里的人禁不起颠簸,毕竟萧遗音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在哪里,只能尽量在平稳地情况下快步走。 其他人在萧遗音喊出那道声音时,就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萧遗音把荆艾轻轻地放在床上,在灯光下,众人这才看清此时的荆艾,他面色苍白,发髻凌乱,烟墨的衣服让人很难看出伤口。 “去我那拿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乔林闻言,赶忙起身到后面拿萧遗音的衣服,他拿了一身里衣,与此同时,道问素也从厨房端了一盆水回来。 江枫走到荆艾床旁“公子,让我看看吧” “你会医术?” 江枫淡定地说“外租一生从医,自然。” 萧遗音给他让出位置,他自己是不会医术的,平时自己受伤都是荆艾看,这次他就这么虚弱地躺在床上,萧遗音说不出的无助。 江枫把手搭在荆艾的脉上,半晌,他起身对萧遗音说“先生自己服了止血的药,没什么内伤,就是看着可怖,只要在他醒来之前不发热就好了。” 江枫的话给所有人都喂了一颗定心丸,道问素看没啥大事就要上前给荆艾换衣服擦身子。 萧遗音虚虚抬起手阻止他“行了,你们都出去吧,院子里的尸体埋后山挖个坑,把你们先生的屋子给拾掇好,他醒来就要回去的” 没人反驳萧遗音,一晚上的变故太多,这会大家都不想去说什么,道问素也只是愣了一下就把盆放下,让萧遗音来。 江枫和许浑主动提出要去处理尸体,荆艾的屋子门也没有了,桌子也散架了,窗户纸上都是窟窿,道问素和乔林开始给荆艾恢复屋子。 萧遗音给荆艾褪下衣服,荆艾的身上远不如他的脸,没有哪块玉经得起这样的冲击,他的身体很容易留疤,就像外面的树,往它身上划一刀,过了多少年他也还是在,荆艾就是这样。 不过多时盆里的水就被染红了,萧遗音拿起盆要去外面换水,刚打开门就看到了道问素端着一盆温热的水,不知道待了多久。 萧遗音虽然诧异但也懒得去问,他接过水,就要进去。 道问素拉住萧遗音的衣袖“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他没有在问,是在陈述这句话,萧遗音等着他的下文 “他说了,父债子偿,难道我们每个人的父亲都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萧遗音看着这张明显稚气的面孔“人不是从开始就是坏的,也不会好的从一而终,生在这个年代,你的存在,你的身份才是非死不可的理由” 萧遗音想让他们能够快速地认清自己的处境,“或许你没错,可是活着就是原罪,要么成为英雄,要么每天活在噩梦里,他们说的话,听听就行了,一辈子说那么多话,真真假假,何必呢” 道问素松开了荆艾的袖子。 他走到荆艾那件被复原的屋子面前,想起了风雪夜里叩响客栈门的师父。 他其实在荆艾骂他之前他就已经辗转过很多个日夜。 因为见过当权者的残暴,让他生出本能的逃避,他是缺少魄力,他不相信自己能做成什么。 父亲如今的成就也是往上数几代积累的,这种无力感和道问素长久以来接受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思想互相碰撞。 对,他是做不出什么,道问素想。 不过转念,一间小小的书院,便有两次入世的江枫,身份贵重的萧遗音,一腔热血的乔林,侠肝义胆的许浑,天下该有多少这样的人。 道问素差一把火,他们又何尝不是,他不蠢,他不相信这些人聚在这里是巧合,这是荆艾有意为之。 师父如此,做徒弟的怎么不敢搏一搏。 “道问素!” 许浑看着一动不动的道问素,顺手给他扔了一只鸡,道问素回头看他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鸡腿。 “杀鸡!好厨子不亮刀,等啥呢,快给先生煲老母鸡汤” 江枫看着身旁的这些少年,恍若回到了他中榜的那日,一日看尽长安花,搭腔道“对啊,后面日子还长呢,你得给我们好好加餐啊” 道问素招呼乔林“把那只也抓了,要吃就吃一双” 乔林早就看上那两只鸡了,不等道问素多说,磨刀霍霍向老鸡。 江枫拖着死人,停下来喘口气,江枫见状也停下来,靠在树上。 他知道许浑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孩子懂他,剑气如人,很多话不必多说。 许浑又何尝不是,他不由地感慨“岁寒书院都这样了,天下人该怎么活啊” “想好了?这条路不问生死”江枫问道。 没错,许浑是心有抱负,可也不是轻易就把前途搭上的,今夜之前他确实一直在观望,不是在犹豫去不去做,而是在找合适的阵营。 此刻,他不再求明主。 他知道江枫问的也是这个意思,他坦言道“青史留名,一笔就是多少生命,总要有人站出来的,我不求封侯拜相,我要的只是人间炊烟,为此,我甘之若饴” 江枫欣赏的看着许浑“我也是,只做对的事。” 一场突如其来的阴谋,暴露在月光下,内里肮脏无比,偏偏有这样一群人豁出命想为所有的存在厮杀出一片未来。 第8章 第 8 章 道问素做饭是好吃的,他上山挖了很多鲜菇,和那只母鸡炖在一起,三个时辰才做好,母鸡的汤黄橙橙的诱人。 剩下的一只,他看着有些嫩,干脆做了道鲜炒鸡,里面还加了从别的学生那借来的玉米,香味能飘好远。 乔林年纪小,心里也不藏事,一院子的尸体处理完就是处理完了,一点没放心上。 道问素炒鸡,他就趴窗子上,趁他不注意立马从锅里捞一块,道问素作势就要打他。 他怕道问素耽搁炒鸡,再把鸡炒糊了,半点不犹豫,转身就跑,人都没隐了,道问素还能听见乔林在喊“我没偷吃,我就是尝尝咸淡!” 好拙劣的借口啊,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道问素心中的地位,道问素是断然做不出放着锅里的鸡不管,转头和他计较,那不是浪费粮食嘛。 反倒是累了一晚上的江枫被乔林一嗓子嚎醒了,他皱着眉头看着外面那个扰人不自知的罪魁祸首,上蹿下跳,忍不住升起一股“到底是年轻人”的感慨。 许浑躺在院子里之前初见萧遗音时,他躺着的位置,他是没有萧遗音的闲情雅致,昨夜的凶险到底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他看着不得消停的乔林,瞥见原本睡得好好地江枫此时也坐在桌前,好像是在煮茶。 他一把甩出怀里的剑连着剑鞘。 乔林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刚准备停下来歇口气,突然,他猛然一顿,随即,整个人向后面倒过去。 一柄剑就那么横在了他面前。 许浑人随着剑瞬间就到了乔林面前,他抽出利剑,刀光剑影间,乔林看着他那双格外平静地眸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等他反应,许浑的剑气已经迎面而来,“把你的刀拿出来,让我看看绿林的实力。” 乔林从身后抽出大刀,硬生生接下许浑的剑。 乔林的刀法和他人一样,没有多余的想法,每一击都带着“硬破”的刚猛,许浑的剑全凭刺,崩,挑的巧劲。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道问素正要端着鸡汤去找师父,刚出厨房就看到两个人拦在必经之路。 他端着汤回了厨房,再来时手里赫然拿着一把菜刀,他看准时机把那把刀扔了出去。 正处在打斗白热化的两个人怎么会料到这人会横插一脚,那可是道问素算准的时机,两把武器登时就被一把朴素的菜刀打飞。 乔林和许浑都没尽兴,双双望向菜刀飞来的方向,道问素已经又回厨房端着那碗汤再次出来。 他看着两个人,笑得人畜无害“吵到师父休息我就把所有都吃了哦。” 乔林怎么敢惹,那只鸡他还帮忙拔毛了,转头就对许浑说“赤手空拳,来不来?” 许浑怕过谁,他的拳法也不差,当即就要迎战,乔林眼见许浑战意盎然,也认真起来。 这次乔林倒是没有方才那样主动出击,许浑没有多想,率先出击,不过几拳,许浑就意识到不对。 面对许浑的攻击,乔林一直选择的是防守,他借力化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被乔林带着走了。 荆艾恢复的很快,屋子里的萧遗音不知道去哪了,他撑着身子起来,看到院子里的乔林,一出借势玩的极好。 时机到了,许浑已经对乔林起不到任何威胁,他的眼神突然狠厉,带着许浑的胳膊起承转合,院子里的梧桐叶随着两人的步伐,仿佛是有了气。 许浑此时就像是明明白白的沉沦,他完全挣脱不了乔林,突然,乔林松开许浑,转而向他打出一掌,看似绵软无力,实则不然。 顿时,周围早已蓄势待发的梧桐叶纷纷涌向许浑,在他身边快速掠过,然后就像那天荆艾和萧遗音对战一样,转眼就无力的飘落。 再看那江枫,身上的红色衣服被破开了不少口子,细细的伤口数不尽数,众人看着乔林,他们知道这就是他天天和荆艾打功的效果,只是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他竟然能学到这步。 道问素感觉不对,他毕竟认识荆艾很多年了,果然,他看见荆艾缓缓压下一掌,掌下的叶子微不可察地飘起,像是垂死之人吐出的最后一口气。 他皱眉看着院子的狼藉,到底还是打扰到师父了。 恰在此时,萧遗音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院子里这么多人,他只看到了荆艾那道单薄的身影,他移开眼不满地看向一身牛劲没处使的乔林和许浑。 二话不说,就把两人捆了,道问素地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他很清楚,这就是荆艾拿来捆他的。 接着,他不带半点停留就把两个人倒挂在了树上,好巧不巧还是那个被众人青睐的位置,这才是三顾茅庐吧。 做完这些他丝毫不理会两个人的一顿输出,几乎是粗鲁地拉着荆艾的胳膊,冷着声说“跟我进来!” 荆艾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任由萧遗音拉着。 不出所料刚端着鸡汤走到房门口的道问素差点撞到门上,他看着那碗没被师父喝到的鸡汤,像个幽怨的小媳妇。 “砰——”里面的人摔了杯子。 道问素不敢听师父的是非,端着鸡汤就要往回走。 路过院子里树上倒挂着两只待宰的鸡,他忍不住想发泄一通,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他从地上拔出那把菜刀,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两只鸡臊眉耷眼,自知无理,半点不敢吭声。 道问素就那么坐了下来,当着他俩的面打开了盅子,霎时,一阵香味就那么飘了出来,馋的两人眼睛疼。 道问素慢条斯理地吃完,汤都喝尽了,才带着他的菜刀班师回朝。 两只鸡继续被风干。 屋内。 荆艾无所谓萧遗音无礼的举动,倒是还好心情地给怒气冲冲的人倒了一杯茶,萧遗音看都不看,就有了道问素听到的那道杯子碎的声音。 荆艾的脸色有点难看,他随意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顺手放下。 萧遗音的质问接踵而至“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我施法让许浑旧伤复发,再安排他们去找药引子,借此来让他们彼此信任的吗,为什么,你会牵扯进来!你说啊!” 荆艾的态度几乎让萧遗音崩溃,他见过他垂危的样子,那种将要失去他的感觉,他再也不要在经历一次了,偏偏这人还这么不爱惜自己。 萧遗音的脑子里闪过他曾经对自己说的誓言,更觉心碎“你为什么还是不把我当回事!当年那件事后,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荆艾安抚地拍着萧遗音的肩膀,无奈的回答他说“你为剑锋,我......保全自己。” 萧遗音双眼通红,没人知道他那天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发疯,他抬眼看着荆艾,说“那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萧遗音近乎崩溃,荆艾的身体在受到重创后就会呈现死寂,还好昨晚没有这样,天遥路远,他一点不考虑自己该怎么走下去,这是萧遗音最生气的地方。 他声音破碎“我和院子里那些人,在你心里都是一般吗?” 小组作业结束一部分喽,终于回来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荆艾看着眼前的人,周身安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萧遗音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撑得住这具早该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身体,所有的炽热只汇聚在他眼中跳跃的那道希望。 荆艾太知道萧遗音只要他的一句与众不同,上刀山下火海心甘情愿。 四周寂静无声,萧遗音的那丝仅剩的炽热快要在这漫长的等待中熄灭了,他盯着荆艾,像是盼望着猎物掉入陷阱的猎人,荆艾动了动嘴唇“咳咳......” 萧遗音哪还顾得上其他,方才的希冀统统变成了涌现出来的担心,他赶紧从地上起来,牵着荆艾的手,就要拉着往床榻走,原本处在下位的萧遗音,站起身来和荆艾在一处。 看着荆艾这副孱弱的样子,他忍不住嘟囔“什么时候才能安生?我就一会不在,你就跑了出去,回头受了风寒,又得天天喝药,你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点啊?” 荆艾任由他关心,埋怨,嘴角浮现了一丝他也不曾察觉的笑意“现下,可是不气了?” 萧遗音很是无奈地看着荆艾。 他很认真地对着荆艾说“我要你对我说实话,全盘托出!” 荆艾有些失望“遗音,我是怎么教你的,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言,你怎么如此苛刻。” 萧遗音见此说“不全盘托出也行,我要你保证,所说的都是实话。” 荆艾说的很是郑重“阿音,凡事都有代价,你能拿出什么筹码?” 萧遗音状作无奈“那我只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告诉那些宵小之辈,我就在这,毕竟,我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 荆艾危险的看向他“你这是威胁?” 萧遗音也不落下风“先生,学生这是下策。” 萧遗音清楚,自己的示弱和好拿捏,会让荆艾继续存着对自己的利用之心,而不得不哄着自己,创造出他与众不同的假象,在可有的条件下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这是这么多年在朝堂的战斗经验。 同时,荆艾也明白,自己装的够久了,至于萧遗音怎么想压根不重要,只要他吃这套就行。 如今的局面实在是太不如意,纵使他谋划多年也抵不住变化之快,难以预料。 他没时间再去找一个能够名正言顺坐上去的人,他想要的自己给他就好了,萧遗音是聪明人。 两人都心知肚明假意到这得结束了,该上点真东西了。 荆艾的语气恢复平静,对萧遗音说“昨夜的事,不仅超出了你的意料,也不是我算计的结果,昨夜来人,你该知晓的,陆玄身边的幕僚,之前确实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过,据我此次得到的消息,陆玄此次成功夺权,此人功不可没,具体做了什么,你自己手里也有人,自己去查。” 听荆艾这么说,萧遗音脑海中登时出现一个人,那年京洛遥遥一见,少年青衫薄。 如今天下大乱,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四方有识之士自是各自找门路,说不定就被载进史册了,搏一搏,名声大噪啊。 不过,距离上次和他见面已经过去三年了,这三年里荆艾一半时间在帮自己逃离摄政王的耳目,一半时间在帮自己养伤,为何书院一事,陆玄为何会派梅桢来。 荆艾没想着要让萧遗音去猜,继续说道:“梅桢这人是个儒将,此次前来志不在你,他是为了个人恩怨,你去叫江枫进来。” 萧遗音闻言拧眉,和江枫有关? 没一会他就把江枫带来了,江枫跟在萧遗音后面,一前一后走进来,向荆艾行礼道“先生。”很是谦谦儒雅。 荆艾也不和江枫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说我是该叫你江枫呢?还是......梅枫?” 江枫闻言,不见半分惊慌,他继续端着那副文人骨,“一屋子的牛鬼蛇神,何必在乎一个被玷污的姓。” 荆艾看着这个骨子里透着坚韧的年轻人“区区名字,我自是不在意的,不过,我有理由让你重新解释自己的来龙去脉,这可关系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除非,你无所谓。” 荆艾毫不担心,一切尽在掌握。 江枫也是坦荡“好啊,我先问您,他说他叫梅桢,此事是否属实?” “我已查验,属实。” 闻言,江枫眼里闪过狠辣和不甘“果真是祸害遗千年,没想到,我竟然没能杀了他。” 荆艾和萧遗音没有打断他,事到如今,江枫没道理再瞒着他们。 江枫不出所料继续说“我上山时说过,我杀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梅桢,我姓梅,这是先君在世时亲赐的,我是梅府的暗卫,梅桢姓梅,是因为他是先丞相梅大人之子,梅大人膝下只这一个孩子,此子野心勃勃,他暗中勾结,结党私营,竟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简直是丧心病狂,先丞相是多么一个忠君的良臣,我怎么能容忍,此等小人玷污梅氏一族的清白,所以我就杀了他,就在他密谋造反的前夜。” 江枫讲到这,透漏着说不出的畅快。 他笑得癫狂“我看着他的那张脸,全是他做的龌龊事,我第一刀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疼的呲牙咧嘴,第二刀我插在了他的腿上,没了这双腿,我倒是要看看他该怎么去干丧尽天良的狗事,可惜啊……” 江枫说不出的怨恨“可惜我势单力薄,那日我听到有人来了,就把最后一刀插在了那狗贼的左胸,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还活着!” 荆艾问他“那你杀完他后,为什么要来岁寒书院?” 江枫脸上的阴翳一扫而去,他敬重的看向身边的萧遗音“当今摄政王身上有疾,难登大宝,皇帝太小,白马王虎视眈眈,公子是丞相属意之人,我此行志在公子。” 萧遗音满脸狐疑“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在这里?” 江枫转头看向荆艾“丞相与先生是故交,他老人家深知先生心怀天下,许的是鸿鹄之志,他病逝前曾多次在无人的夜里自说自话,“先生与老夫心在一处。”我知道,先生所在即是公子所在,那日初见,您说都是故人之子,您之于我又何尝不是故人。” 荆艾看着江枫,竟生出了对他的欣赏之情,“梅桢确实没死,他是被丞相生前所救的一个奴仆所救,现下,他已投奔陆玄,他来确为你,不过陆玄也说了,只要我见他,便暂时搁置对你动手,我就去见了陆玄,换回你,我用了半个仓库的银钱……许浑身上的毒你见了?” 江枫回“是,那毒是梅桢外家的。” 荆艾也不含糊“既如此,你能解?” “能,不过我有条件。” 荆艾示意他继续。 江枫正要继续,这时,萧遗音屋子里的窗子突然响了几声,很急促,也很突兀。 萧遗音瞬间变得严肃,荆艾面色也很凝重。 江枫不知所云。 萧遗音走到窗前,侧身打开。 一只鸟霎时冲进屋内,跌倒在地上,萧遗音大骇,他怎么不认识,这只鸟是从京洛飞来的,联系人是萧遗音的另一位在京密友。 不等萧遗音细细查看,那只鸟此刻却像是人类的回光返照。 它猛的咳出鲜血,血迹喷到地上宣告着它使命的结束。 在座众人面上都很难看,是谁拦截了这只鸟,又是谁要给萧遗音带信,他……又是否还在世? 萧遗音走上前,从它的腿上取出信件。 萧遗音快速看完那张小小的纸,递给了荆艾。 信很短“接旨,盼归”没有落款。 先前的猜测通通被推翻,这信还是出自那位密友之手,萧遗音很肯定。 那么如今为何会有旨意从京大老远的赶来,京洛的政局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一股未知的恐惧顿时横生,他们隐隐感觉到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奇怪的是他们怎么都抓不住。 荆艾和萧遗音相视一眼,都看出了不解。 荆艾正欲让江枫出去,他们俩人要好好商量,一道“咚咚咚——”打断了他将要说出的话。 不等屋里的人问,来人就说“师父……前头院子的宋先生,派了学生过来,说要见你。” 宋元君?他这时候派人过来做什么?江枫心想。 荆艾回道问素“让他进来。” “是。” 不过一会,道问素就把人带来了,来人跟了宋元君很多年了,荆艾认得他。 他进来后,对荆艾躬身行礼,“先生,宋师派我来告诉您,兖州京洛来人说要宣旨,要您去接旨,宋师告诉来人,岁寒书院不与任何流派牵扯,若要宣旨请到山下三里地外,那人现下已然下山,宋师请您自己解决,接与不接,书院都接受。” 圣旨竟然这么快!江枫心中震惊。 萧遗音和荆艾看着地上没有生气的鸟一股迫切感油然而生。 第10章 第 10 章 接不接旨,不言而喻,倘若是没有这份信,或许他们会犹豫,现下有了这封信,那自然是犹豫都不用犹豫。 荆艾打发道问素把前来禀报的人送出去,其实两人是认识的,先前的玉米就是问这位师兄借的。 岁寒书院的学生并不只是读书问道,他们还会种菜,养鸡鸭,那天,这位师兄大老远看见道问素提了一对儿鸡回来,顿时升出了亲切感,一点不见外,道问素倒也热情,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是时常在一处交流做饭养鸡的真谛。 宋元君派他来寻荆艾,他深感此事不可小觑,一路来都不敢多分心,生怕传话不周到,也不多与道问素聊,现在卸了担子,心头反而涌起了浓浓的担忧。 他对道问素是很真诚的,他坦言道:“宋师还说,一道圣旨接与不接,以后的盘算都要和之前截然不同。” 道问素知道这些话自然不是对荆艾说的,他看着眉头紧锁的师兄说:“我知道,师父他们也知道。不过,万物运动,我们也是要顺时局变化的。” 师兄由衷的敬畏荆艾,“先生有大才。” 道问素谦虚的替荆艾接下敬意,不过几句,师兄和道问素都生出了往后难见的悲伤,行至院门口,师兄对着道问素拱手作揖。 “师弟,万水千山,千万珍重。” 道问素也有种命运被推动的错觉,向师兄回道:“师兄亦然。” 送走师兄,道问素正欲返回,却见萧遗音牵着一匹俊逸的黑马,马背上赫然坐着荆艾。 待二人走近,道问素看到萧遗音面上的凝重,方才在屋里,二人无需商量,就已经决定要去接旨,分歧却是出在荆艾身上。 荆艾要孤身前去,萧遗音说什么也不肯,执意要他带个人,荆艾却说,眼下他们不确定对方知道不知道这些人在岁寒书院,一切都是未知的,保守起见,就是要荆艾自己去。 萧遗音说他伤还没好,此时有点什么万一,可真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且不说陆玄那边怎么样,兖州、雍州哪个不是虎视眈眈。 不过,荆艾十分肯定的说,不会。 不是出于对政局的把握,而是一个人,一个萧遗音完全没料到的一个对象——宋元君。 荆艾说:“不要小看那些读圣贤书的人,总览古今,哪个都不是无情无义之辈。” 诚然,宋元君能派人对自己说这么多,也断然是不会让他出事的,君子习六艺,岁寒书院历朝历代,势力更迭一直有自保能力。 萧遗音无奈只能去给荆艾牵马,他怕荆艾还没见到传旨的人就先饮恨西北了。 荆艾怎么不清楚自己的身体,也不勉强,任由萧遗音去牵马。 于是就有了道问素见到的那一幕。 二人在书院门口看着荆艾策马下山,萧遗音久久移不开眼,直到他看着那道身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立刻对道问素吩咐道:“你去把院子里那两个放下来,送到江枫那儿,让他尽快治好他俩,好好待着,等我们回来。” 说罢他就要回马厩牵另一匹马,却见江枫自己替自己把马牵来了,他没有犹豫,对江枫点了下头,简单示意后就上马疾驰,所行方向正是山下。 道问素按照萧遗音的吩咐把书上的两个人放了下来,梧桐树下堆了老高的枯叶,道问素一点温柔都没有,也不给两个人干缓冲的机会,不等二人反应“咚——”的一声,两个人干就栽进了树叶堆。 许浑肉眼可见所受的伤比乔林重,江枫没来得及接住许浑,只能叹一口气,从树堆里把他扒拉出来。 道问素也不再作弄他俩,一把把乔林扛在肩上,跟在江枫后面。 他俩把两个人放在一个榻上,乔林使完那招,浑身无力,像个死尸,江浑更惨,渗在红衣上的血,由于时间太久,已经呈现褐色,他比起乔林更没力气,就直挺挺的躺在那。 江枫秉持着萧遗音说的“尽快”,那是一点也不含糊。 先是给乔林把脉,发现他就是力竭,吃饱就行了,他把道问素叫过来。 “道妈妈,你去,给他端碗高温烹煮,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艺的灵魂鸡汤。” 道问素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他闭眼默念三遍“不能打看病的!不能打看病的!不能打看病的!” 这才把那股气压了下去,再睁眼,已经是一派和蔼,“老奴这就去。” 说罢,就要走,江枫又拦住他,嫌弃的看着一动不动的乔林,说:“道妈妈,麻烦把他一块打包带走,在下感激不尽!” 对于这声“道妈妈”,道问素听得多了,比起最初谈不上接受,反而是没气了。他又把乔林扛了起来,上下掂了掂,不由吐槽,“咱家小姐……真是哈……年轻力壮呢。” 乔林和道问素都很识时务,他贯彻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口吃的就行的真理,面对道问素的吐槽他愣是没吭一声。 道问素把他带了出去“砰——”的一声,把门狠狠地关上了。 江枫看着榻上的许浑,敛神把脉,他不仅要治许浑的外伤还要解他的毒。 乔林倒也不说了,一个绿林少主,没多少弯弯绕绕。 道问素到底出生京洛其父白马王,师从荆艾,难保他看不出来行医过程中的蹊跷,目前来说江枫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底细全部托盘而出的,支出去他对双方都好。 他细细把许浑的脉,那些伤口不深,没伤到什么,但是胜在数量多啊。 他把许浑的衣服脱下清理伤口,许浑还处在状态外,没有什么反应。江枫忙了好久才处理好许浑那些细小的伤,许浑该庆幸的,也就是江枫有耐心。 然后他转身去里屋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包银针,接着就在许浑身上行针。 两个时辰后,江枫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道问素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他看到江枫走出来,就招呼乔林摆饭。 乔林已经恢复了,他把饭摆好,却不见许浑,他问江枫。江枫说“许浑刚行完针,需要过一会才能取针。” 乔林闻言很兴奋的端了一碗饭就跑了进去,道问素见此,在他后面喊“诶!你不是刚吃了那么大一碗?” 乔林回道:“我又饿了!” 只见他推开江枫屋子的门,看见榻上的许浑,果然不出他所料,现在的许浑跟个刺猬一样,他不顾形象就那么大刺啦啦的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就是吃饭的声音很大,他要的就是视觉、听觉、嗅觉的三重攻击! 许浑是动不了不是听不见闻不见,他实在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像上贡偷吃贡品的乞丐!” 乔林毫不在意说:“哦,神明大人宽恕我吧。”许浑这句恰恰证明他在意了!乔林的目的达成的很完美。 许浑狠狠闭上了眼睛,不和傻子计较。 道问素看着他风一阵火一阵,半晌他满头黑线地问江枫:“许浑他……能见风吗?” 江枫说:“不影响,快吃,我还去收针呢。” 道问素也不在说什么,医者的话就是真理。 乔林在许浑的愤愤下,十分美味的吃完了那碗鲜炒鸡,临了还打了个饱嗝,许浑只恨不能起来再和他打一架。 屋外院子里,江枫也吃完了,他进来看着这出滑稽的戏,他同情的看向榻上生无可恋的许浑,终是不忍心,出面把乔林赶了出去。 院中的道问素像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个结果,乔林出来时就看见他半倚在树上,抱着双臂,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看,看的乔林冷汗直冒。 果然!他就是不安好心,等两人一块收完碗,道问素趁乔林不注意,一脚把他踹进厨房洗碗。 乔林正欲反抗,只见道问素不紧不慢地关上了门,跃上门前那棵梧桐树。 乔林透过窗子,满树金黄间,少年悠哉地躺在那根挂过他的树杈,黄叶不留情,竟不给他窥见少年面容的机会,不过风华绝代岂容遮掩,尽管不见,乔林也能想象出那道身影的风姿绰约,他缓缓启唇,慵懒十足,“明天,我会煮咸鸭蛋粥哦。当然啦……”道问素声音拉长,继续说:“洗干净会给你开小灶。” 道问素喜欢做饭,但他十分不喜欢洗碗。 厨房里的人不作回应,细看下原是早已乱了心神,他不敢出声,手下慌乱的动作将心迹摊开,一览无余。 乱人心弦者全然不知,道问素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望向师父离开的方向,没有惆怅,只有坦然,他轻轻折下一片树叶,乱七八糟的吹着不知名的调调。 水流的哗哗,屋内的私语,隐约的小调,消磨着他们为数不多的少年心事。 第11章 第 11 章 荆艾驾快马赶到山下时,老远就看到一匹高头大马上端坐一墨色衣衫,带走近,却见此人眉目尽染风霜,眼中是化不开的混沌,鬓角几缕银丝随风扬起。 昔日一身清流傲骨的太傅在乱朝汹涌中竟活脱脱的变成一个老匹夫的模样。 荆艾压下眼里的痛惜,勒住缰绳下马,恭敬地朝太傅行礼。 太傅看着马下跪着的这副瘦弱的身子,眼里也涌上惆怅。仿佛是看到了,临行前与陛下登上高台远眺所观的江山。 一样的风雨飘摇,一样的大厦将倾……江山让人前赴后继,有贪欲者,亦有忠志之士。荆艾的才能却也一样的让人为他前赴后继,托付身家,在所不惜。 荆艾垂着头,看不见太傅此刻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眼里的决绝和孤注一掷。 太傅的动作身形没有荆艾看到的孱弱,利落地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圣旨。 荆艾即刻跪在地上,且听太傅宣读圣旨内容。 “朕感念国力衰微,江山飘摇,百姓流离失所,有躬亲之意,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故今命先废王幕僚荆艾,即刻动身前往漠北,自漠北起至京洛勤王。” 荆艾细细听完圣旨,却是处处奇怪。 如今怎么会允许陛下管政事?还有这样的一份圣旨是怎么千里迢迢从京洛送来的? 太傅要荆艾接旨,荆艾纵使百思不得其解,仍压下满腔疑问,把圣旨接了过来。 太傅扶起跪在地上的荆艾,语重心长道:“天子口谕,不论江山如何,万望保全百姓。” 荆艾闻言,脑海中闪过那位傀儡皇帝,不过小儿稚子,又见面前的太傅,疲惫之色难以掩饰,显然是一路风餐露宿,他开口问道:“陛下如今怎样?” 太傅沉默良久,艰涩地开口道:“不知?” 荆艾也不顾什么尊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厉声问道:“什么叫不知?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可一直陪伴陛下左右,如今跑到这个地方,究竟为何?只是传诏?” 太傅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恐惧,坦言道:“只是传诏。” 荆艾闻言,霎时却又气定神闲,松开他的衣袖,背过身上下掂量着圣旨,道:“哦?那我可要质疑这道圣旨的真伪了?况且,朝中有摄政王,白马王,你一介太傅如何到此?在下实在有理由怀疑您是否挟持了陛下?”他话锋一转,疾言厉色。 太傅干裂的嘴唇被气得上下乱颤,他盯着荆艾,眼里仿佛能喷出火“呵”太傅一声冷笑,道:“对,确实摄政王、白马王虎视眈眈,可你不要忘了,朝中还有纯臣!我等虽已是老匹夫,但是忠君爱国之心不曾有过一丝动摇。好啊,你问我如何到的青州地界,我且告诉你,是诸位大人拼死相护!你又道,为何诏书单单是写给你的?” 太傅遥遥望向正朝这边赶来的那人,不用多说,他什么不知道啊,太傅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先废王萧遗音在你处!天子有言,皇位不该在他这一辈易姓,百姓也不改在这乱世惴惴不安,如果非要有人要取而代之,那他更希望这个人是三哥而非二哥。” 太傅看着来人愈近,道:“老臣不才,只做纯臣。” 他起身上马,勒紧马绳,在策马离开前,说了最后一句话“故友仙逝,愿先生如陛下所愿,能让我去……”太傅的话已有哽咽,“告慰其在天之灵。” 一阵尘土飞扬,太傅已经匆匆而去,只有荆艾手中的圣旨能姑且稍显其英勇。 又是一阵尘土飞扬,萧遗音已至身前,他下马,看见那道圣旨,没有接过来,直接问荆艾太傅说了什么。 闻言,荆艾眼中的痛惜稍纵即逝,转而狠狠地瞪着太傅离开的方向,气急道“哼,老匹夫!我问他皇帝,他给我表忠心,最后一句有用的没说,除了他的丹心可鉴青天,剩下的全是拿来臊我的!” 萧遗音很少看他吃瘪,荆艾被拿捏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他这人有一个软肋,就是对有气节的人会怀有最高的崇敬,所以他此时的怒骂不过是为在萧遗音面前挽回面子,以此证明不是他不行,是对方太老奸巨猾。 萧遗音怎么不知,他安慰荆艾“没事,咱们京洛也有人,若是这会启程赶回书院,想必正好能赶上消息传回。” 荆艾也不多说,面上还是被太傅算计的苦大仇深,心里早就开始盘算计划了。 山下又是一阵尘土飞扬,果然不出萧遗音所料,带他们方才拴好马,消息随着道问素端来的鸡汤接踵而至。 荆艾实在是能体会到小徒弟的无可奈何,就同萧遗音说,“消息先放放吧,这么一会,京洛也不会炸,不过我们要是再把这盅汤撤下去,阿问就该罢工了。” 萧遗音很是赞同,道问素四下打量,发现无人制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饭食利落的摆好,除了鸡汤还给荆艾做了别的新鲜的菜。 荆艾和萧遗音很给他面子,把那些菜吃的干干净净,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道问素做饭实在好吃。 吃完饭,道问素就自动开启道妈妈模式,噼里啪啦一顿就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过,洗碗的还是乔林,问就是,此人抢着干,道问素认为,他是想在师父面前露脸,毕竟那天打出的功法就是荆艾所传,乔林全然不知这些心理活动,心甘情愿倒是真,除了这点全是假的! 荆艾和萧遗音进屋后方才打开那封传信,这封较之前,显然字多了不少,和往常一样,萧遗音看完,递给荆艾,荆艾看完再销毁。 二人看着火舌吞噬着信纸,明明灭灭知道烧成灰烬还大有不罢休之势。 二人不语,皆是沉默。想到方才信上所说,陛下此诏是出了京洛,那些人安插的太监从他破烂的衣衫上发现端倪的。一问才知,陛下写了血书送出京洛。 那为何血书又变成了圣旨,信上言明,这确实是朝中纯臣为完成陛下所托使得计谋。 不过,此事一出,陛下立刻被摄政王以为民祈福为由调离京洛,监禁起来。临走前,陛下对近臣说,不必想着先去救他,皇家血脉不单只剩他,勤王救驾,是要战乱终止,而不在一人。 至此,信终。 荆艾看着萧遗音,很是意外,说道:“没想到,小皇帝成长这么快。” 萧遗音却是想起一件旧事:“年前,大军进犯扬州,都已成功,怎料荆州掺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军被迫退军,主帅下令弃城放火,死伤百姓数十万。这个奏折是陛下批的。” 荆艾叹了口气,“小陛下成长了,不过太晚了,也太……弱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萧遗音,除非皇帝薨逝,萧遗音上位才是名正言顺。 今天太傅说的很清楚,他们是纯臣,名不正言不顺,那么祸事必起,毕竟是时势造英雄。 萧遗音也清楚,小皇帝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等他们一路打回京洛,小皇帝又会怎么做呢? 天子身居高位,其成长速度原本就不能以平常人家的男子相提并论。 这些种种,不过是在萧遗音脑子里过了一遍,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对荆艾说:“他既然给了我们一个名头,那就打!我既有争权夺位之心,何惧各路魍魉。能者居高位,正好被监禁了,那就让他好好想清楚。” 荆艾闻言,快速部署,小皇帝让他从漠北出发,这显然是那群大臣教的。 漠北之地流放之人居多,多是散兵,能在短时间内集合一支军队,一路除流寇,北上京洛。 荆艾对萧遗音说:“你跟我一道,有你的身份在,能快速激起他们的反叛之心。” 接着他说“你去叫其他人都过来。” 萧遗音不一会就把众人带到荆艾面前,荆艾看着眼前刚认识不久的学生,直言“我知道,你们投奔我来,无一不是忠勇之辈,眼下有一个封王拜相的机会在你们面前,或是为了天下百姓,或是为了青史留名,这一遭,你们是走还是不走?”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众人皆要同行。荆艾很是决绝“生死不论?”众学生也不犹豫“生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