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邪神同事的神经病日常》 第1章 第 1 章 “沈先生,你是说你最近不仅能看到幻觉,脑子里还有一个人和你对话吗?” 眼前带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是克劳德,A市人民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也是沈澈的主治医生。 这位从业经验长达二十年颇有盛誉的儒雅医生困惑的提问,在他职业生涯中从未见过病症如此复杂的患者,他的病症一会如鱼潜深海又如同鹰击长空,根本无从预测。 一个月前这位长期随访的精神患者突然出现幻视的症状,一个月后的今天又出现幻听的情况。按照正常精神病的发展历程,克劳德应该在经过三年的心理咨询加上药物治疗之后,适当的减少药物的使用而多倾向于心理疗愈。 可眼前这位患者——他根本没法用正常来形容! 沈澈也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这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他刚经历了公司裁员。傻逼老板甚至没有和他谈话就直接让HR下达了辞退通知单。他气愤不已。一股血气从胸膛迸发出来冲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在公司和秃头老总直接刚起来了。 再睁眼就到了这里,这间熟悉的诊室。 记忆的最后是浓重的黑暗,耳边好像有细碎的低语声和混乱的脚步声。秃头老板的嘶吼声似乎穿透了时空的界限,书页翻开的声音夹杂着不知名同事的手机铃声在耳边又格外清晰透彻。 他捂着脑袋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睁大眼睛。 浓雾弥漫的房间里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样貌被黑色的雾气遮挡,越是靠近这魁梧的男人,雾气越是深厚。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柑橘味的香薰和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渐渐地,雾气慢慢散去不少,浓郁的黑暗也仿佛被一并带走了一些,而男人的样貌得以显现端倪。 那是——! 它的肌肉撑满了整个白大褂,一个巨大的羊头无缝衔接在结实的肌肉上面,漆黑坚硬的羊角自然向后弯曲。黑色的鬃毛完全遮掩住了他的神情,黢黑的双眼也隐藏在毛流之下。 沈澈慌张的惊呼起来,那些在羊头人的身后挥舞着的黑色的阴影突然闪现在他的眼前,扭曲的文字倒映在他的眼底。那是荒唐而又不可预测的语言,像是变种的阿拉伯文字,那些黑色的阴影带着眼底黑色的线条扭曲变形,随后消失在他的脑海里。 他放声尖叫起来,这些从未见过的奇怪景象强烈冲击着他的精神。 “快快快,镇定剂。” 这个魁梧的羊头人逐渐的靠近,沈澈捂着自己的耳朵蜷缩在座椅上,眼前是虚幻还是真实? --------- “沈先生,沈先生?” 沈澈猛地回神,羊头人近在眼前,他似乎都能闻到这位医生身上的羊膻味。 但是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幻觉罢了。 沈澈,也就是原身其实是一名精神疾病患者,已经在这家医院进行为期三年的精神类治疗。这三年的时间里,他经过克劳德医生的治疗,已经逐渐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甚至前不久还找了一家业内知名广告营销公司上班。 而这一切结束于上个月的随诊中,他的病更严重了,出现了奇怪的幻觉,他甚至将自己的主治医师幻想成可怕的羊头人!!还是变异版的巴音布鲁克黑山羊,这类小羊头黑身白,喜好极寒之地,肉质鲜嫩,富含营养。。。 “沈先生,您是说您最近还出现了幻听是吗?”克劳德非常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多年的从业经验让他知道,对付这类患者可千万不能不耐烦,你得有十足的耐心。因为他们的病症使得他们经常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你,作为一个专业素养过硬的医生,可不能因此就轻易产生不耐烦的情绪。 ”呃呃,是的是的,医生,我最近出现了严重的幻听。“他一把抓住医生的衣角,用略带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想必他已经被这该死的幻听折磨已久,克劳德医生用他那深情的双眼可怜的看了看他,他并未在意那只抓住他衣角的颤抖的手。这位病人已经忍者如此的病症折磨,你怎能苛求太多呢,他只是把医生当成了他救命的稻草罢了。 他拍了拍沈澈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放轻松,来,我们深呼吸。” 沈澈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安静下来,但是双手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着。脑海里那个自称■■■■的坏家伙还在哔哔哔的说个不停,他一点都听不下去,实际上他也听不太懂。这个世界和穿越之前的世界的语言体系好像有些不一样,人们说出的话带着奇怪的口音,他不得不在自己的脑子里中译中译中。更别说那个在他脑袋里每天叮里哐啷发出嗡嗡声响的小东西。 克劳德先生见沈澈已经缓过来了,他又坐回了对面的椅子上,整个人完全向后靠去还翘了个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双腿上,准备提问, ”沈先生,请问你第一次出现幻听是在什么时候呢?“ “两个礼拜前的某一天下午,我在公司和同事正在聊天,刚出电梯突然一阵耳鸣,出电梯后就发现自己脑子里好像多出来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每天都在说什么呢?”低沉温和的声音持续引导着。 “他说。。他说。。主啊,上帝。。造物者的奇迹。还有什么我将重新夺回属于我的。。。?属于我的什么呢?。哦对,好像还说了他的名字。” 医生的身体微微地前倾,双手也放在了桌子上。 “他叫什么?你还记得吗?”他的声音也变得很轻,像是隔着窗户透过来,却又恰好能让人听到。 “傲天,他叫龙傲天!” ■■■■气的在他脑袋里哔哔作响,它才不是什么龙傲天,这该死的小子强行绑定它就算了,他还从来不听他说话!他叫■■■■,■■■■!多么有逼格的声音,在这破小子的嘴里就成了龙傲天,龙傲天是什么鬼东西。 沈澈猛的惊起,汗水打湿了他额头的碎发,心跳如擂鼓。他好像是在一个奇怪的梦里,那里有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晴空万里,白云像一朵朵棉花糖一样高高的悬挂在空中,而他则是变成了一位牧羊人,静静的行走在空旷无垠的草原中,身后是成群结队的巴音布鲁克山羊。他想这类小羊可以当成烧烤也可以炖羊肉汤,那一定很好吃。 突然之间风云骤变,万里晴空不在,天空中电闪雷鸣。。。一阵熟悉的电流声在他脑海里响起。 “克劳德先生,我怎么了?” 医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连脸上一贯的气定神闲都不见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沈澈不敢继续看他,在他眼里一贯温顺可爱的小羊突然又变回面无表情,眼神犀利,这让他有点害怕,于是索性将眼睛撇开。 “你的病情又恶化了。” 一个月之内恶化两次病情,这对一个精神患者来着非常致命,这说明他近期生活一定隐藏着一个能会让他崩溃的巨大阴影。这个阴影隐藏在暗处,它悄无声息的摧毁着一个人的精神,但却又让患者无法察觉。 “最近生活中有什么变故吗?” 沈澈挠了挠头,最近生活真是吃得好睡得饱,前有反内卷小美女后有摸鱼达人大哥,他决定实话实说:”没有啊,每天能吃三碗饭呢。一觉睡到自然醒。“ 真想不明白这么正常的人怎么这么不正常。 医生直截了当的说:“你病的更重了。” “哦哦我知道。那我该怎么办呢医生。” 医生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动力,对于这种病人他简直无解。这是他从业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挫败!但是他不想承认。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拿出桌上的病历本,刷刷的写了几个字递给了对面的沈澈。 “拿药吧。” 沈澈急了,他连忙站起身来,准备拦住医生的脚步,但是又忌惮于他那可怕的羊头人形象而不敢靠近。 只能远远的挡在门口,焦急地询问:“医生我还有救吗,我怎么又严重了呢,我还要吃多久的药啊,天哪,这该死的龙傲天又在我的脑海里叽里咕噜什么啊,医生你说句话啊。” 克劳德放弃挣扎,叹了口气说道:“我推测你是染上精神分裂了,你的第二人格。。傲天?是叫这个名字吧?他在两周前突然分裂出来,现在你可能要吃更多的药了。药房已经给你了,出去缴费吧。” 说完他便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微笑着看向沈澈,一幅送客的摸样。 -------- 配药区的护士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拿药的青年,轻声的讲解着药物的正确使用方法。在这一堆药里面,有一些是饭前有一些则是饭后,甚至有一些是吃饭中间就得服用,如果吃错的话可能会对胃部有些损伤。 护士小姐看着这个瘦弱的小少年,眼睛里的关照都要溢出来了。 沈澈心里默默记着护士小姐的讲解,说到重要的地方还不忘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他可是对自己的小命格外的在乎呢。 第2章 第 2 章 A市位于整个西奥帝国的东南一角,气候常年温和湿润,空气中笼罩着飘散不去的浓雾和水汽。 走到整座城市的西南尽头处,是一望无际的海峡。 温柔的海风带着一股独特的鱼腥味,随着波涛巨浪向岸边奔涌而去。 沈澈走出医院大门,鼻尖充斥着一股浓重的海腥味。 天空变得阴暗起来,厚重的乌云向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倾泻而下。 雾气越来越浓,路边昏黄的灯光摇摇欲坠。马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忽闪忽闪的车灯像是遥远银河的一颗明媚的星星。 突然,这星星逐渐迫近,那光亮也越来越近了,直到那昏黄的暖光灯突然变成一道刺眼的白炽灯打在沈澈眼前。 “喂,去哪?” 这位好运的中年司机打老远就看到人民医院门口发呆的少年,他赶忙在晚高峰冲出重重阻碍,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这位瘦弱少年的面前。 这桩生意他势在必得!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少年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他急了。 “小伙子去哪啊,你看着晚高峰,你打车也不方便,正巧我在这,我捎你一程。”说完他看了眼望着远方发呆的少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用当心啊,我肯定是打表的,不会坑你的,有什么事情,上车再想啊。” 坏了,这小伙子是一点都不搭理他。后面排队的车已经在疯狂滴滴。 滴滴滴—— 沈澈彻底回过神来,他的脑海里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声,惊得他微微一颤。 龙傲天在他脑海里狂叫,他的宿主一脸茫然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是什么吸引着他的视线,再不坐车真的要回不去了! A市人民医院因为建设比较早,院门口的道路设计及其的不合理,再加上人流量巨大,凑巧这时候又是下班高峰期,赶不上这辆车等下一个司机起码得半小时起步!在医院门口都得堵上二十分钟! 车辆的喇叭声和脑海的鸣叫声齐声响起。 沈澈快步走上前,打开车门将自己塞进去,猛地关上门对着司机师傅说:“师傅,幸福家园14栋,” “好嘞,您坐好~” 司机师傅高昂的声线在前排响起,伴随着车辆启动发动机的嗡鸣声一同冲了出去。 人民医院距离幸福家园至少得有个二十公里,车内安静过了头。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坐在副驾驶后的青年眼神呆滞,左手还拿着拓印着医院标识的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看起来像是不同大小的药盒。 诶,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顺手打开了车上的电台。 沈澈一直在想自己刚才看到的那栋高楼大厦——兴业大厦。 原主,也就是他上班的地方。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原主竟然和自己干的工作差不多,都是属于策划运营方面。只不过原主他的公司主要是娱乐杂志甚至间接承接一部分的综艺策划,并且还经营的很不错。 这家公司其实是帝国首都公司的在A市的分公司,近几年才刚刚成立,工作室的成员对比首都总部来说简直是少得可怜。但是在业内却是TOP级别的,在A市也有过不少出圈的策划方案。 可想而知——这家公司究竟有多压榨人。 人家首都总部成百上千号人,我们A市分部对比起来简直是个小作坊。虽然说少不了总部的帮衬,但是说的好听点是叫帮衬,还不如说是从手底下漏出来的可怜边角料。 依靠着总部的边角料和对员工的无限压榨,他们公司也算是在A市小有名气。 公司选址在帝国大厦的13楼,老板非常的迷信,非常的东方迷信。 在整栋大厦只剩下13楼和14楼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13。 傍晚时分,在浓雾和乌云笼罩之下的大厦显得恐怖而狰狞,他像是一个高耸的巨人,摇摇晃晃屹立在城市中心,看不到尽头。 突然,一瞬间大厦被浓雾紧紧包裹,天空张开了巨大的獠牙。沈澈瞪大了双眼,大厦——被吞没了? “现在是新历19时23分,这里是新闻频道,我是主播张超,现在插播一条重要新闻。今天上午7点07分,位于兴业大厦14楼发现一具女性尸体。据有关部门进行调查走访后,初步推测为过劳猝死。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该女子死前表情惊恐——” 兴业大厦? 这不是…… 司机师傅感慨道:“诶,现在年轻人上班,是真不容易啊。看看这姑娘这在公司加班猝死,到早上才被发现。诶哟,这年轻人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啊,小伙子诶,我看你瘦的哟,现在上班哦,工作强度都大……” 喋喋不休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沈澈蹙着眉头挥了挥手。 随着晚高峰的褪去,车流量逐渐减少。 一辆绿色出租车缓缓滑到路口,等待着长达一百多秒的左转红灯。 司机师傅百无聊赖的转头看向了后排的沈澈,自认好心的提醒道:“我看你刚从医院出来,瘦瘦弱弱的。诶,现在年轻人,真的缺乏锻炼,一点工作强度就受不了了……”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那套年轻人缺乏锻炼的理论,似乎是已经给这位可怜的女士下了这套该死的结论。 后座的沈澈始终一言不发,司机的声音像一只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个不停,和脑子里的第二人格一起都能合奏一首交响乐,两个人此起彼伏的。 突然,交响乐戛然而止。 伴随着的是车辆猛的一个刹车,沈澈毫无防备的向前蹿去。 沈澈不耐烦的掀了掀眼睑,皱着眉头看向前方。 还没等他开口,司机师傅就先解释起来了:“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好像眼花了,看到有个什么东西蹿过去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往窗外探头看了好几眼,在确认自己真的眼花后又朝着后排不好意思的笑笑。 车辆拐了个弯,走出了小道汇入车流中。 司机师傅也缓过神来,继续自言自语:“诶,你们年轻人可别把身体健康不放在心上。”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忧伤,又像是强撑起来,满不在乎的继续唠叨着。 “诶,我女儿她就是,天天加班加班的,最后也给自己加到医院去了。现在还在那躺着治疗呢。” 沈澈看着司机,茫然的张了张嘴,他摸了摸自己莫名其妙有些愧疚的心脏,想到司机来接他的方向,脑海里不断闪回刚才的广播,轻声问道:“你女儿——也在人民医院?” 得到回应的司机师傅突然拔高了音调:“是啊是啊,高烧40度还在公司加班,这不还在医院吊水呢!诶,要我说啊,她天天不运动……” 司机更是来了劲,连带着车子都提起了速度,向着前方一路疾驰。 沈澈狠狠地闭了闭眼,真想给刚才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就你多嘴,就你多嘴! 我就知道! i人就要秉持着i人的本分,不该搭腔时千万不要搭腔。 此时脑海里的第二人格,傲天。 正在他脑子里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这比以往的每一段话都清晰透彻,在他的脑子里360度杜比音效回放了至少十分钟,为他那错放的同情心。 “到了啊,幸福家园,这小区不让进啊,你得自己走进去了。” 司机看了眼计费表,52.3。 “你就给52块钱吧,我这可都是打表的啊,零头就不用了,就不用了。”他对着沈澈大方的摆了摆手,示意他把零头抹了。 幸福家园距离市中心有20多公里,距离沈澈上班的地方——兴业大厦,至少30公里。 这里算得上是富豪区了,有钱人都爱买郊区房子,毕竟他们有司机。 不过沈澈还真不是什么有钱人,这里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宴行的房子。 沈澈他从小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大学刚毕业父亲也因为意外死亡了,剩下的唯一亲人就是这个同母异父的亲哥哥了。 宴行在三年前得知沈澈的病情后就强行将人接到幸福家园照顾。 直到半年前沈澈找到新的工作,距离幸福家园小区30公里外的兴业大厦A栋13楼的创意工坊工作室。 宴行才勉强同意沈澈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不过逢年过节周末都得回来住。 宴行这个人看起来淡淡的话也不多,但其实是个老妈子。 他将沈澈的衣食住行打理的井井有条,做饭也非常好吃。 甚至将沈澈每个月复诊的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定时发短信提醒。 就连沈澈每天吃药的药剂药量都会写在自己手机的备忘录里,但是却不会每天提醒。 非常完美的把握住了关心的边界。 沈澈迎着月光脚步轻快的走在幸福家园。从西门进去到14栋还得绕过一个拱桥。就算是话痨司机能开进来也只能止步于此。 他很喜欢这段路,皎白的月光淡淡倾洒下来,这湖面、拱桥,周遭万物都仿佛被覆盖住了一层洁白的绸缎。 他穿透这丝绸,迈步走向幸福家园。 第3章 第 3 章 “老大你真的有在听吗?”电话对面的季野纳闷的问。 在他喋喋不休花了将近十分钟时间来汇报兴业大厦的案子进展的时候,电话另一边的他亲爱的队长却一点反应都没。 宴行没有回答,他站在阳台,看着楼下蹦蹦跳跳的少年,挂断了电话。 季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机,路过的的唐芷左手端着刚泡好的咖啡,看到此情此景后在季野面前稍稍顿住,露出怜悯的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季野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他什么意思?”他的目光紧紧跟随者唐芷的背影,用手指着自己的手机,希望唐芷能给他评评理。 唐芷头也不回,将咖啡放回杯垫上,打开电脑开始新一轮的加班:“今天队长的弟弟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接你电话就算不错了。”她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肩膀,戏谑道:“再解决不了,明天新闻里的猝死少女没准就是我了。” 季野:“老大——你快回来,我们承受不来~” 【阿嚏】 沈澈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宴行。 宴行轻轻朝沈澈摆了摆手,接过沈澈手上的袋子,看了一眼后随手放到了桌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沈澈抿了抿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和宴行日常接触并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在手机上联系。 宴行是个话少的,工作又很忙,所以两人能见面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但是关系却还不错。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是好还是坏,说坏吧,比起刚穿越来的时候,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好多了,身上也有点力气了,没有那么虚弱了。 他想起来自己刚穿越的时候,身体极度虚弱就连说轻轻两句话都要大喘一口气,简直就是当代林黛玉。手脚也总是酸软无力,像是个任人摆布的破烂娃娃。 现在吧,身体好了些,半夜也不会经常做噩梦被吓醒,那些醒来就忘记的——那些急迫的、令人心脏狂跳的、让人手脚痉挛满头大汗的无从回忆的梦境。 但是好像精神出了大问题,幻听幻视一个没落下。医生看了直摇头,护士听了也只能闷头拿药。 他轻轻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猛地闭上了。 宴行将一切收进眼底,垂了垂眼眸,随后眼底恢复清明,朝着沈澈说:“饭在厨房,先去洗个手,自己去盛。” 他不想让沈澈太为难,这里是他的家,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他的眼神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塑料袋,眼底一片黝黑。 刚洗完手的沈澈端着一碗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米饭走到桌前,热腾腾的米饭烫的他连忙将手指放到耳垂上,轻轻呼气。 一抬头就看到正在发呆的宴行,不自觉的叫了一声。 “哥?” 宴行连忙回神,大步跨到沈澈面前,焦急地抓住沈澈的双手,仔细地检查着:“烫到了?” 沈澈的手很白,修长又纤细,有点像女孩子的手,因为不经常做家务,也没有什么茧子,被烫出来的红印子在他的手指上格外的明显。 宴行一眼就看到那两个偌大的红印子,一下子眼睛都红了,一声不吭,拉着沈澈就要去医院。 沈澈急了,赶紧反手拽回宴行,语无伦次的解释:“不是,哥,哥——哎,我这个。” 宴行还是没回头,他感觉自己的精神高度紧绷,像是一根快要断线的风筝,随便谁给他来一下就能直接飘走。 沈澈见他哥已经陷入自己的情绪里,急忙甩开他的手:“哥,真不用,我就是皮肤比较嫩。”说着他将已经快要恢复的手指举到宴行面前:“喏,你看,这不就没事了。” 宴行听完也没说什么,只是抓着他的手认认真真的看了又看,最后狐疑的看着沈澈的那坚定地不想去医院的眼神后,不情愿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沈澈长舒一口气,他哥就是这点不好,是个十足的弟控,根本不能接受自己在他面前有一点点的受伤。 还好没去医院,不然还没到医院。刚出门口,痕迹就消失了。 不过还是这具身体太脆弱啦,随便划一下就能出现一道恐怖的凸起的痕迹,刚刚穿越的时候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身上青青肿肿的,东一块淤血西一块破口的,他还以为自己被虐待了。 后来发现原主就是很容易受伤,磕到床角能肿个十天半月,他房间里的床还格外的好磕,这边还没消肿那边又来一道。 沈澈后怕的坐回了宴行对面,看着他哥的脸色,试探性的开口:“哥,你最近工作咋样?”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 宴行有些诧异,连带着因沈澈受伤而产生的阴霾从他脸上消散了些,:“最近可能有些忙,局里有案子晚上应该都要加班。”他顿了顿,“凶手还没抓到,晚上尽量少出门,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沈澈拿筷子戳了戳碗,撇了撇嘴。 不过——最近的案子?难道是女子加班猝死案?刚在公交车上司机还放了广播,沈澈记忆犹新。 他试探的问宴行:“是兴业大厦那个吗?”他哥不是重案组组长吗?而且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排除了他杀,系熬夜加班猝死。 宴行夹菜的手难以察觉的微微顿了下,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 “嗯。” 沈澈等了好一会,发现他哥真的只回了他一个字,随即张大了他那双干净的像是清澈湖水般的眼眸,疑惑的看着宴行。 宴行装看不见,甚至还好心的给沈澈夹了一筷子菜。 沈澈瞪大双眼,眉头紧皱,艰难看向碗里的小山,不知从何开始下筷。 宴行悄悄瞄了一眼,勾了勾唇角。 沈澈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巨物堵住,食物从四面八方向他的嘴巴涌来,他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饭,恍惚间周边的空气都新鲜明亮了不少。 嗝——嗝—— 他急的双手胡乱的抓着,突然手里被塞了一杯水,他看也不看,闷头就是喝。 吓死,差点被饭给暗算了。 “哥,嗝,你还没给我说呢。”他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宴行后面转,“你不是重案组的吗,为什么会负责这个案子啊。”他接过宴行手上的空盘子自觉的放在了水池里,“而且我都听说了,这个女生是晚上加班猝死的。” 沈澈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凑到宴行脸边,狡黠的双眼紧盯着他,故意拖慢语气:“该不会...是...有内幕吧!” 宴行瞥了他一眼,轻轻推开他的脸,将他带离厨房:“别捣乱。” “哼。”他气哼哼的走了。 “再过十分钟把药吃了。” 他哥有对他吃药这方面多严格他还是很清楚的,他收起了气冲冲的表情,加快步伐赶到桌边,开始按照医嘱挨个的将药物分类。嘴里还嘟囔着,"这个,嗯,早起吃,那个药中午饭前半小时吃——" 虽然手上在收拾,脑子里却想着14楼的那个女生。他虽然在13楼但是从来没有去过楼上,哪怕在同一层,他也从未和自己部门之外的人进行过交流。 那个女生,会不会他见过呢?他们会不会曾经坐过同一辆电梯,在不同的楼层停下。或是在商场的食堂里曾擦肩而过,又或是在—— “你这是在干什么?”低沉冷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不解的转身。 宴行紧紧盯着他手里的药,沉默的接过,然后一盒一盒的和用药说明对照着,按照一周的药量归类好,放在分装药盒里,甚至贴心的写好了每日用量。 沈澈挠了挠头,不知所措的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最近上班怎么样,有问题可以和我说说。”宴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澈说话。 上班氛围其实还蛮好的,除了该死的——曹总。 曹总是上个礼拜刚从某大厂挖过来的,上一任主管据说是高升了,喜上眉梢的就走了,头也不带回的。 这新来的曹总啊,真是干啥啥不行,立规矩第一名。先是搞了个周报,后来又觉得这个周报不足以展现大家的工作内容,又提出每天早上写早报,晚上写晚报。 这早报晚报还不能迟到,到点就得发,谁要是迟发就直接扣绩效。 但是总挨不住,有些人确实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几个商量着,一三五你浑水摸鱼,二四六他浑水摸鱼。谁曾料到,这曹总是个业务能力为0,管理能力负数的,所以他——非常闲! 闲到每天盯着日报看,已经是看出花来了,浑水摸鱼的几个也狠狠地挨了顿骂,下月奖金惨遭减半。 大家那是敢怒不敢言,要不是因为这里工资算是行业水平高的,怕是早就掀桌了。 “还好啊,哈哈哈。”但是这破事不能和他哥讲,他怕他哥听完直接提着枪冲到曹总办公室,指着他脑袋问:就是你让我弟弟每天写早晚报?(不是) 以他哥对他的宝贝程度,虽然不能真的拿枪指着领导,但是极有可能会让他直接辞职,在家养病。 在宴行眼皮底下待着,想想都恐怖。 他马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眨着眼睛说:“我们公司可是跻身过全国五十强的优秀公司的。”虽然是总部。 宴行瞥了眼沈澈,将药盒放在他手上,转身回房间了。 “不早了,今晚别熬夜,明早我送你。” 第4章 第 4 章 清晨下过了一阵小雨,天气有些暗沉,乌云还在半空中悠然的飘荡着,还未完全散去。 沈澈踏着潮湿的水汽走出电梯,空气里的湿度已经可以凭空凝结水珠了。 他最讨厌这样的天气了,感觉浑身上下黏糊糊的,连鼻腔都带着缠绵的烟雨气息。A市又临海,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若隐若现的腐烂海鲜味。 他皱着眉头走进公司,像是走进了菜市场,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沈澈突然展颜,眉头也放松了不少。看来今天曹总不在,不然大家也不会这么热闹。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声音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后又恢复正常。 坐在他对面的阮洛将刚藏起来的早点从桌子里掏出来,斜对面的顾星正着急忙慌的打开电脑,倒是坐在他旁边的罗哥一脸淡定,打字的手没停过。 沈澈偷偷瞟了眼罗哥的桌面,他甚至没开机。 他给罗哥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公司元老级别的员工了。 罗政行,是宣传部最老的成员,早在分公司创立的时候就已经在了,在这已经干了四五年了,所以大家也就尊称他一声罗哥。 罗哥干什么都一副淡定的样子,沈澈入司半年从来没见过他发火。 有一次他去曹总办公室,恰巧碰到曹总劈头盖脸的给罗哥一顿骂。 他尴尬的开始同手同脚,讲话都带颤音,罗哥倒是一连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要是不知情的人看来,怕不是以为被骂的是自己。 “吓死我,还以为是曹总来了呢。”顾星终于捣鼓好他那破电脑了。 身为刚进公司宣传部的新人,他还不配享用新电脑。现在的电脑又卡又老,点一下鼠标能飘三下。 有时候卡的他都要急哭了,阮洛姐还一旁说什么这正是摸鱼的好工具。 “曹总哪一天不迟到?”阮洛说完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慢悠悠咬了口鸡蛋灌饼,嘴里也没停着,“小沈今天怎么迟到了?” 这可是稀罕事,哪一次沈澈不是比她先到,要不是沈澈突然迟到,他们也不会以为是曹总突然袭击办公室。她的鸡蛋灌饼都有点散了。 “周末回哥哥家了。” 一旁的罗哥瞥了他一眼。 没一会, 又瞥了他一眼。 沈澈从罗哥那边顺了一包咖啡,“罗哥你看啥呢?” 罗哥四下张望了一圈,两脚轻轻一蹬将椅子划到沈澈旁边,悄声对他说:“我记得你哥哥,好像是警察?” 沈澈猛地往后一仰,将罗哥踹回原位。 阮洛一脸失望的将脖子伸回来,“我还以为罗哥有什么新八卦呢。” 顾星:“指望罗哥传递新八卦,不如指望我。” 阮洛张牙舞爪的瞪了他一眼,顾星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吐槽咽了下去。 罗哥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回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对着众人说道:“你们没有听说吗?昨天楼上——” “咳咳。”顾星连忙装咳,打断罗哥的话,“公司领导今天一早就在群里说了,禁止私下讨论!” 阮洛看不上他那怂样,刚入职的新人就是这样,老板放个屁都唯首是瞻。 她身子前倾,将脑袋塞进两个电脑的缝隙中,一个恰好能看到罗哥和沈澈的位置。 沈澈马上将脑袋凑过去 ,阮洛可是他们办公室的八卦小能手,就连罗哥的小耳朵都已经竖起来了。 顾星虽然顾忌早上群里领导们的发言但是又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嘴里嘟囔着要是被曹总发现可咋办,身体已经诚实的靠了过去。 阮洛将眼睛四处瞟了几眼,就算是现在这种奇怪的姿势也不影响她说八卦前气势十足。 “听说,她——”她又瞄了眼大门的方向,声音更小声了,沈澈他们不得不将脑袋聚成一个小圈才能听清楚她的话。 “干什么呢!” “哎哟,”沈澈在写日报,罗哥的键盘依旧敲得噼里啪啦,顾星手忙脚乱的试图唤醒他的桌面,阮洛——她脖子扭了。 曹总气冲冲的对着他们喊了一嗓子:“日报没写的都给我扣绩效,一早上就看到你们在摸鱼。”说完摇头晃脑的走了。 砰—— “每次关门都这么大声。”空气中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 大家也没心思八卦了,今天的工作还是很繁重的,罗哥已经吭哧吭哧写了好几行稿子了,这已经是被曹总毙掉的第十份宣传稿,他正在写第十一份。 沈澈一口气喝掉杯子里剩下的咖啡,晃了晃脑袋,今天的龙傲天在他脑子里格外的吵闹,空气寂静的时候异常明显。他猛灌咖啡来唤醒自己,试图压制他那话痨的第二人格。 ■■■■嘴里骂骂咧咧,它在沈澈脑海里旋转跳跃蹦跶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我知道啊,看看我啊! “罗政行,给我滚过来。”罗哥听到后慢悠悠的拿着商务笔记本耷拉着脑袋走了过去。 大家目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对视一眼。 顾星率先移开视线,撇了撇嘴,“罗哥这是被皇上盯上了。” 阮洛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键盘,“今上眼里岂能容得下前朝大内总管!”说完她恶狠狠地比了个手刀,“以后罗哥受苦的日子多着呢,斩完大内总管就轮到我们这些小太监咯。” 沈澈狠狠认同。 罗哥一直在曹总办公室待到饭点才回来,一脸漠然的对着沈澈说:“第十一稿又毙了,连带着你的第三稿策划方案一起。” 如同雷击,沈澈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了,眼前一黑,无数白点闪过像是得了雪盲症一般,好一会才缓过来。 颤抖着对罗哥说:“我那..不是...还没给曹总看吗?”这还能隔空毙稿子?? 罗哥已经免疫了,“我那宣传稿对着你的策划方案写的,我才讲个开头,曹总就气的摔杯了,直接就给我毙了。” 曹总根本没听,上来先是一顿谩骂,然后又指着他让讲一下为什么半个月还没完成一个新闻稿,时间是让他这么荒废的吗? 开头都没听完,就直接发活,上来先摔了一个杯子,说他写的都是什么狗玩意,这策划方案都是谁写的,重新写。 “他还说我们两是怎么混进公司上班的,写的和狗屎一样,干不好就把我们都给开了。” “好家伙,买一送一。” “说实话,我真觉得他像个发情的公牛,随时随地就开始暴怒。”阮洛很看不上曹总,觉得他大腹便便又没能力。“他在的这一个多星期,我感觉空气都浑浊了。” 沈澈深有同感,他总能在曹总飘过的地方闻到一股汗臭混杂着脚臭味,又像是三天没洗澡的流浪汉在挤满人的地铁滚了一圈的酸臭味。每次经过的时候沈澈都忍不住要yue出来,毫不夸张的说,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的酸臭分子已经黏着在自己的毛衣上。 比如现在的厕所。 洗手台的香薰都盖不住这诡异的气味,空气中混合着意思淡淡的柑橘、雪松和浓厚的脚臭味,他的一边鼻孔惊叹于秋日柑橘的清甜与酸涩一边鼻孔在这浓厚的恶臭中节节溃败。 “这一定是老曹来过。”在潺潺水流声中,他和老罗吐槽。 温热的水流从他手心里淌过,仿佛冲淡了一些空气中的恶臭味,紧绷着的鼻腔也放松了不少,轻轻呼出温顺的气体。 “诶,你们是说,楼上的根本不是猝死?!” 八卦让他停住脚步,关闭的水龙头又打开。 “对啊,我昨天因为设计图没有完成,加了半小时班。”她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昨天不是13楼厕所堵了吗?我就去14楼上了。” 空气好像寂静了一瞬,水流声变小了。 “你看到啥了?”另一个清透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好奇。 “我听到她在哭,在厕所哭,吓得我都没敢进去。”说着她拖长了声线:“而且我跑的时候,好像还在楼梯口看到几个穿制服的人。” 她思索了片刻,“应该是官方组织吧,我好像还看到了警服。” 沈澈震惊的双眸和罗哥对上了,这和昨天电台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为什么会在厕所哭,而且人还没出事的时候官方的人就已经到了,这明显不合乎逻辑—— 他连忙关闭水龙头,随手扯了一张擦手纸,头也不回的就往工位上冲。 “没事吧?”沈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低沉醇厚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他皱着眉头看去,眼前的男人黑发黑眸,眼神深邃,棱角分明,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正面无表情的扶着他。 他咬了咬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回了句:“没事。” 鼻尖似乎萦绕着淡淡的深海的咸涩感,透彻、深邃。直击人心。 “刚才那是谁啊?”撞的人肩膀生疼,还是个脸生的,他来这半年虽说公司的人也没有很熟悉,但是至少都认了个脸,平常多多少少也有些部门合作的时候。 罗哥:“这我还真知道,他是设计部来的新人,叫江湛。” 连罗哥这么不爱八卦的人都知道?沈澈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落下什么进度了。 “这人可是曹总亲自面试的,上次挨骂的时候刚好看到。”罗哥悄悄靠近沈澈,顶了顶他的左肩,“听说他可是个怪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