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压玩具》 第1章 假惺惺 《解压玩具》 沐戚美/著,2025年晋江独发 --------- 裙下囚 --------- 「墙角的那道视线。」 * 四月,加利福尼亚州印第奥市。 尹知未走出公馆,气态端庄娴静,黑色手包执手中,衬得纤指肤白胜雪。 “女士,晚上好。”经理迎上前,礼貌欠身,“请问,您现在需要泊车员将您的车开过来吗?” “不了,谢谢。”尹知未笑意温若春阳,“我有事出去一下,还会回来。” 纯正美英,不带矫揉造作的腔调。 门两侧,安保人员如鹤松挺拔矗立。 尹知未眼神轻描淡写扫过,确认了邀请函确在手包中,不怕回来再出示一次。 经理讲分寸地退回门口:“女士,祝您顺利。” 今日晚宴,亚洲面孔屈指可数,女性企业家凤毛麟角,如此年轻的亚洲女企业家更独她一人。 她艳如桃李,尽态极妍,透出不论地域的浓酽风情,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经理早时便已认下了她。 有些人,人即名片,带不带邀请函都无妨。 “谢谢。”尹知未颔首。 转身,她噙着淡笑的脸骤然冷却。 温雅顷刻间消匿,如画的眉目铺开一层冷意,眉压眼,手包被她捏出凹槽,指甲嵌入皮面。 烦躁。 心口好似有烧着了的蚂蚁密密麻麻地爬。 脚步生风,高跟鞋作响,尹知未特意走远了些,拐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道口。 墙体挡住半数的路灯,暖黄的灯光斜斜照进来,尹知未隐在阴影里,伸手进手包摸烟和火机。 火机扔在了机场,忘了买新的。 看着那盒光杆司令一样毫无发挥空间的女士香烟,尹知未浮躁叹气。 两指夹着烟盒,有些怒怨地,她将其丢向了墙角处的那一堆瓶瓶罐罐。 刚开封不久的“珠宝烟”沦为垃圾。 碳酸饮料从翻倒的易拉罐口淌出,将烟盒浸得脏兮兮,吞噬皮套上的香水幽香。 中东烟草巨头公司为尹家量身打造的“珠宝烟”,翻盖盒由YSL的植鞣皮革订制而成,盒底刻着她的名字,香烟的价值不比金条低。 可又怎样? 一切不能为她提供即时价值的。 都会被她视为无用的垃圾。 尹知未没有烟瘾,也不喜抽烟,她此刻亟需能排解内心躁意的东西,手边当下最管用的便是香烟。 既然抽不到,那丢了就丢了。 丢了痛快,她也不想穿着华贵的晚礼服去街边小店买火机,或者找不知善恶的人借火。 站在道口通风较好的位置,尹知未屈起指节,恹倦地点压笑僵了的面部肌肉。 晚宴云集商业名流,涵盖各行各业,来自全球数国。 尹知未在六年前成立了“声浪娱乐”,公司虽然年轻,但发展如日中天,风头正盛,在国内稳占市场,乃至在整个亚洲都有不小的知名度。 可放眼全球全行业就不够看了。 整场晚宴,她是卑躬陪笑,夹缝露面,积极推销自己公司的小卡拉米。 尹知未从小到大都是高傲的。 * 孟夏,加州昼夜温差大,夜风拂过枝头的簌响,有几分蓝调郁沉的韵味。 尹知未掖了掖肩上披肩,再透风五分钟就返回公馆,她掏出手机掐时间。 刚才只顾着交际,她没留意到,眼下这个时间,启修应该已经演出结束了。 科切拉音乐节,享有‘全球音乐节天花板’的地位,今日是启修的科切拉首演。 【尹总,你看启修哥的舞台了吗?炸了炸了!】 【尹总,你快去看现场舞台!啊啊啊!】 【尹姐,呜呜呜我今天活得好值……】 …… 尹知未点开被消息轰炸的微信,清一色夸赞启修炸了场。 还有她最熟悉的头像发来的:【在哪?】 二十分钟前,启修发来的。 尹知未懒得打字,直接甩定位过去,不等他回复就退出微信,她打开了微博。 # 古希腊掌管松弛感的神 # # 随手一截就是神图 # # 世界上最伟大的下三白 # # 音色流氓开口跪再来亿遍 # # 喜欢我的歌就够了别喜欢我 # …… 热搜前二十,有十二条关于启修的科切拉音乐节。 看了音乐节现场的粉丝把录的视频发到了启修的超话广场,一弹指顷,热度如火发酵。 启修的九宫格演出照也攻占了各大社交平台,营销号们这一开张吃一个月。 尹知未舌尖顶了一下脸颊,发僵的面肌逐渐软化,那种闷不透气的躁乱也稍见平息。 随手点开一张演出照,他头发染成了浅奶茶色。 内搭的那件T恤极具巧思。 领口偏低,使得锁骨沐浴在镁光灯下,欲值拉满。 衣摆堪堪收在他肚脐附近,呈倒三角状,恰好露出沟壑匀净的腹部线条,一抬手,听取台下叫声一片。 挺骚包。 尹知未眼底敛着兴味,两指一扩,照片放大,启修未精修的脸精致程度不让分毫。 他瞳孔漆黑,稠密的睫毛在眼下拓出阴影。 眼型略遮瞳,放大他浑然的气质,像铺满花瓣的沼泽,充满未知的危险,勾魂惑语诱人踏入。 尹知未漫不经心将启修的眼鼻唇挨个览一遍,她手指拖照片,局部放大了他的左耳。 他戴了助听器。 热评第一即是心疼自家哥哥的:【哥哥这场舞台戴助听器了,真的非常重视科切拉了!今晚哥哥的耳朵肯定要难受了,我只能说音乐不死!!!】 启修左耳裸耳听力趋近于零。 出道初期,舞台经验不够,他上台听声依赖助听设备。 他如今台风成熟,除非律动性极强的曲目,他尽量能不戴助听器就不戴。 音乐舞台,乐声难免伤疾耳。 尤其音乐节这种场合,人声鼎沸而聒噪,佩戴助听器会增加机器的工作负担,产生杂音,导致他听力疲劳,对耳神经造成不可逆损伤,乃至伤害他健康的右耳。 这一场,是“声浪”娱乐打开世界知名度的第一枪,其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好在一切顺利。 有显微镜女孩留言:【修猫猫的手指破了!呜呜呜呜好心疼!宝宝努力演出的同时,也千万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呀!破了的手指不能碰水哦!】 有人回复:【我也看到了!好心疼!但是我要纠正你,不是修猫猫,是修小狐!】 粉丝爱之切,行为幻视过度溺爱孩子的父母,芝麻大小的磕,碰都见不得。 尹知未一目十行,速阅越盖越高的评论区,没返回头去查看启修的手指伤没伤。 网友对这次的科切拉现场好评如潮,启修黑粉不少,但路人缘一直尚可。 他的创作能力在内娱无代餐,一副辨识度极高的好嗓子,不卖人设,不虚假营业,不在网上作妖。 他只在尹知未面前作。 * 五分钟到,尹知未摁灭手机。 郁气好似将沸未沸的水,爆沸无能又凉不下去,她摁揉浮涨的太阳穴。 心态还没调整好,但她还是预备回公馆,继续笑脸相迎混迹于名门望族之间。 尹知未执行力极强,说一不二,说透风五分钟就五分钟。 手包夹在大臂,她略显颓躁地拂开披肩,正欲拉开拉链将手机塞回包里…… 一只粗粝的大手兀然从道口伸进来,不怀好意地覆在她的后脖颈上,往下压。 将她固在原地,以防她逃。 “小姐。” 浑厚的男声响在她头顶:“打劫。” 来不及躲避,一把弹簧刀冷冰冰地抵上她的侧腰。 尹知未保持姿势不动,眼珠不疾不徐地往旁边滑去,瞥见了一位拉丁裔男性。 他眼神黏腻贪婪,看她如餍足不尽的美餐。 “你介意我把手机放进手包……”尹知未淡声,“然后把我全部的贵重物品一起给你吗?都在手包里。” 许是她淡定得过分,拉丁裔男性微愣一下才点头。 五大三粗的身躯堵在道口,几乎遮住光亮,他恶声恐吓:“快点给我!” “好。” 手机滑入包中,尹知未猝不及防地,掏出一把手枪,有一搭没一搭轻弹扳机。 枪口对准拉丁裔男性,乌黑黑的索命洞口。 她气息不乱一毫,似赏味肥羊的狮子好整以暇地打磨爪子。 “……***!!!”拉丁裔男性吓得连爆粗口。 他骂声抖得像坐三轮车上颠出来的颤音,弹簧刀脱手,啪一下掉地上,他鞋底擦着水泥地仓皇后退。 下一秒,他被尹知未危险而清冷的声音定住。 “站住,不然我开枪。” 尹知未抬高枪口,缓步上前,鞋跟踩出令人悚惧的节奏,她踢开弹簧刀,刀一飞数米远。 “跪下。” 她冷声命令。 扑通一声,拉丁裔男性双膝砸地,他双手颤巍巍举起,带着错愕的哭腔求饶:“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饶了我……” 他嘴唇咬出鲜血,逼自己扼住了一些话。 “把你的左右脚的鞋带交叉绑起来。”尹知未举枪,冷硬枪口在拉丁裔男性的额头戳戳点点,故意的戏弄。 他忙不迭跪姿换坐姿,战战兢兢抽松鞋带,左脚绑右脚,惊惧之下,打了个死结。 “我不喜欢你坐在我面前。”尹知未声浅却愠容。 拉丁裔男性眼珠子无措乱晃。 懂了后,他手脚并用换回了跪姿,两只脚捆着分不开,限制了他的动作,没跪稳,向前趔趄。 “你的手……”尹知未用枪口高抬他的下巴,乜斜他额角贲发的青筋,“就是用来抢劫和摸女人的?”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哭的心肠都有了,“我以后再也不打劫了!我再也不摸女人了!” “我怎么相信你?”尹知未居高临下,口气倨漫。 拉丁裔男性把手握成拳头,惩戒似的往墙上砸。 尹知未不愿礼服被溅脏血,她用提问制止了拉丁裔男性:“还敢做坏事吗?” “不敢!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他捂着皮开肉绽的拳头,脸上分不清是吃痛的汗水,抑或惧怕的泪水。 “你还敢瞧不起女性吗?” 这个问题,她的口气格外肃冷,四月春末,他竟体感冰碴子纷至恍如刀割。 拉丁裔男性双手合十,反反复复搓手掌:“不敢了!我再也不小瞧女人了!求你放过我!” 高大雄壮的男人,瑟缩如蝼蚁,裤子都快湿了。 戴着温善淑良的假面一整晚的尹知未,此刻,露出今夜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滚。”她红唇恣意。 鞋带左右互绑,拉丁裔男性绊了一下,摔倒仍不忘连滚带爬地向前,逃得慌不择路。 * 夜风依旧裹着潮湿水气,在叶片间穿梭而过的声响像吹奏惋伤蓝调。 尹知未闭眼感受,侧耳聆听,四肢筋骨皆通畅,积淤的烦躁一扫而空。 百骸通透。 比抽烟更让她解压。 面部肌肉也随之活络,复能维持得体的微笑。 再次迈开的步子很是轻盈,尹知未收回手枪,一身轻松地,往道口外走。 几米远,戴着黑色贝雷帽的年轻男人径直向她跑来,他换下了演出服,着一身休闲素衣。 “尹知未!” 呼喊急切,满腔慌张。 不等尹知未回答,他如同撒入海面的一张渔网扑来,将她不留缝隙地包裹。 她被他带着往上提,踉跄的身体被他修长有力的手臂兜稳,他手臂收紧,几乎和她相融。 “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他忽深忽浅的鼻息紊乱在她耳边,呵着气蹭她的颈窝,极端后怕似的,仿佛没有明天。 而尹知未……听出了几分假惺惺。 开文啦开文啦! 这本和我之前的超纯爱治愈风格不太一样。 这本纯纯欲欲又颠颠的,女男主的性格有正直的一面,也有阴暗和自私的一面(包括我们的三位雄竞男配角,哈哈哈,可以说全员心机人了,每人八百个心眼子~) 但是内核还是我最爱写的救赎文,甚至是双向救赎~ ----------------- 详细排雷如下: 1. 女非男洁。女主除了男主,还会和其中一个男配发生关系。男主和雄竞男配们全部高洁,全部身心如一。 2. 男主唯一,不换男主。三个雄竞男配:笨蛋绿茶混血甜弟,矜贵腹黑竹马未婚夫,温柔糙汉天降。 3. 男主左耳失聪,结局听力会恢复(介意的请自行避雷),对男主听障的设定存在私设。 4. 双疯批设定。女主微恶女(不会欺负弱小,就是目的性非常明确,会利用人,偶尔双标)。男主是“依存型病娇”,巨黏人,巨爱贴贴抱抱,很能装,不是很强制(也有强制戏码,但我们尹姐会反强制)。女男主都非完美人设,都非伟光正人设。 5. 相爱相杀,肯定有互相嚯嚯的剧情,总体来说女本位 虐男(男主控和极端女主控不建议看)。 6. 资本视角之下的娱乐圈文,可能部分剧情观感有点傲慢(资本就是傲慢的,但这本的内核是反资本的,麻烦给我们尹姐一点改变的时间~)。不能接受男主们是资本(女主)的赚钱工具的慎看!人物无原型,切勿代入现实! ----------------- V前随榜更新,段评已开。 求收求评求灌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假惺惺 第2章 小把戏 「我们葬在一起好不好?」 * “我没事。” 尹知未推开他,披肩被抱皱了,她视线落于衣着褶皱,捋平,不抬眼地唤他:“启修。” 男人身量颀长,阔肩长腿,贝雷帽遮住他饱满额头,眉眼深俊抢眼。 他天生一副好皮囊。 西方人的骨相,东方人的皮相,长相具有攻击性的同时,又不乏阴柔,刚柔并济,相得益彰。 他的脸映在路灯下半明半灭,洗净了舞台妆,透一丝清纯,敛着眸子望她。 似乎纯一不杂。 清纯气儿冒了几秒,启修马上照旧,没骨头地黏上尹知未,习惯性把她当作梦魇惊醒能抚慰他的续命抱枕。 脱手一秒,他就会死一样。 “知了。” 微哑嗓音和季风填满树叶缝隙间的沙沙响声融为一体,磨她的耳朵,他贴更近:“我好想你。” 他饱含深情,视线却阴沉沉的,带着怪罪意味,紧锁那落荒而逃的拉丁裔男子的背影。 ——嘁。 ——没用的东西。 尹知未不躲不推。 披肩不足以抵挡夜风的凉意,她身子骨冷飕飕,启修的怀里暖和些。 她懒懒环顾四周,加州的夜生活不比国内,这个时间点,行人稀少,有也都是本地人。 启修在欧美还没打开知名度,他们搂搂抱抱,也不过一对平常小情侣。 他其实巴不得被认出,曝光“恋情”。 卸下了演出行头,但故意不摘黑色贝雷帽,就是留有线索等谁认出他来,拍下他和某女性相拥的画面发网上。 等着# 启修恋情曝光 #的词条久霸热搜榜一。 假的也罢,他能在舆论中自欺欺人地当一回尹知未的男友。 狗东西。 想得美。 经验使然,尹知未一眼识破启修的小伎俩。 待身体稍作回温,她不再需要他的体温了,她拧着肩膀,挤开他的胸膛。 “你开车过来的?”风撩起尹知未的裙摆摇曳生姿,她张望,没瞥见他的经纪人王信欧。 “信欧哥送我过来的。”启修后退小半步。 卫衫被风吹起了鼓包,他垂眸浸在昏黄的灯光中,显得抱怀冷得空荡。 “王信欧人呢?” “回酒店了。” “我给你谈下了Big Radio的访谈,在奥克兰录制,傍晚七点开始。你早点过去,提前做准备。“尹知未将被风吹到唇缝间的发丝挽于耳后,“王信欧有跟你说吗?” “嗯。”启修拉开套头卫衫,为她遮风。 他想把衣服脱给她穿,可他只单穿一件上衣,大庭广众之下,他敞胸露怀,她会嫌丢脸,晚上不让他亲。 “你回酒店吧。”尹知未错开启修,往旁边迈了一步。 她仿佛有某种神秘磁场,几句话间,启修拥抱她不成,他改为手指挠挠摸摸的撩拨,勾着她不愿放。 “我不回酒店,我回我们的家。” 他将“我们”二字咬得很重。 常年弹奏乐器,他指腹覆一层粗糙的茧,温凉指尖卖乖似的卷她的手指,又往她怕痒的手心进军。 挠人的动作状似取悦,又藏着掌控一切的熟练。 尹知未上扬的眼尾勾着冷感,掸开他的手:“那是我家,不是我们的家。” “我跟你回家。”启修换了种说法,“我猜你今天压力很大,你晚上……” 他欺身,影子裹着热力向尹知未幽深压来,温热的唇近乎含上她的耳垂:“会需要我。”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紧接嘟囔:“知了。” “我的手指破了。” “耳朵也疼。” 拉远距离,他表情求怜爱,语气可怜兮兮,好像疾病缠身,快要病入膏肓。 装。 他最能装了。 “请移步医院。”尹知未双臂交叠抱起,双眸澄冽,含着一泓清冷的光,“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去做,我又不是医生。” 话罢,她无视他撒娇眼神,翻找手包,掏出车钥匙朝他一丢:“车里等我。我喝了酒,开不了车。” 他单手向下一扣,钥匙利落握于手中:“你真没事?” “你希望我没事?”尹知未重心放一侧脚上,略显歪斜的站姿慵懒,眼神审视,“还是希望我有事?” 有那么一瞬,他浮于表面的乖顺和讨好全都消隐,瞳面只余阴恻恻,讳莫难辨。 眨眼的功夫,他眉眼松弛,神色纯良,箭步上前,再次如不透气的保鲜膜糊住了尹知未,抱得黏且紧。 他刻意将重量压向她,让她挣扎不得。 “你要是出事了,我陪你一起死。 “死后我们葬在一起,知了,你说好不好?” ——“死后我们葬在一起,好不好?” 启修从读高中时便开始问尹知未,问了千万遍,每一次,都同今日一样盼着发生似的语带期翼。 而尹知未一次都没答复过,含糊的,明确的,都没有过,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三。”尹知未兀自开口,“二……” 倒计时未完,启修像只被调教有素的狗,乖乖松开手臂,垂头丧气地目送尹知未向公馆走去。 他举起车钥匙送到鼻下。 钥匙环挂一个吊坠,独属于尹知未的香味在他鼻腔盈丝环绕,他阖眼深嗅…… 好喜欢。 而后他开始忮忌这车钥匙和小吊坠。 因为它们尝到了她柔软手心的温度。 尹知未消失在视线尽头,他进入那昏暗小道,打开手电筒,捡起盒“珠宝烟”揣进口袋。 * 回到别墅,已近夜里十二点。 尹知未洗漱更衣,舒展四肢躺上大床,偎着靠枕闭目养神,卧室自带的淋浴间水声流淌。 启修正在洗澡。 三层楼,拢共四间洗手间,另三间形同虚设,他这么些年死活赖着这一间洗。 这处旧金山的Verano联排别墅是尹知未的房产,位于硅谷中心区域,她当年在斯坦福念本科和硕士研究生,主修金融,辅修营销学,家到学校开车十分钟。 十八岁,尹知未以为她和启修就自此各奔东西。 他会顺从他父亲启睿才的意志,赴他哥哥启准脚步,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深造,继他父兄之后,成为又一位驰誉全球、留名书册的钢琴大师。 而斯坦福的新生周还没落幕,尹知未参加“三本书”计划,进行着圆桌讨论。 畔侧突然加了一把椅子,不伦不类地挤在她和隔壁座之间的空隙…… 尹知未不悦蹙眉,厉色挂在面上,冷言蓄在嘴边,然而,在扭头的刹那她罕见地瞪大双眼。 启修近在她的咫尺间。 他和她捧着同一本书,《我弥留之际》。 书脊落在他白皙宽厚的掌中,他鸦羽低垂,长指不时翻页。 假模假式翻了几页,书摊开放在了他的腿上,他的手熟稔地在桌面下,勾她的手指缠玩。 他越绕越没章法,似乎把这当作了镇静剂,缓解不能立即扑上去抱住她给她当被子的急躁。 主人和狗的关系。 ——主人到哪,狗都会闻着味道寻过来。 他逐渐逼近禁区,摸她的拉链,她在桌下捏住他的手,翻转手腕让他掌心朝上。 尹知未写:【给我安分点】 最后一点还没落笔,她的手指被圈入启修燥热手掌。 他盈笑转头望来,唇语:“除非你亲我。” 主持人此时注意到启修这张新面孔,热情打招呼:“嗨,欢迎新同学加入。怎么称呼你?” “Kyson。” 许是想给众人留下好印象,不反感他中途加入,他扬起堪称标准的礼仪笑,很难不怀疑他是否对镜练习,用尺丈量,形成了肌肉记忆。 “你好,Kyson。我是本次圆桌讨论会的主持人,Amanda。”主持人好奇问,“我看到,你也喜欢《我弥留之际》,能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的观点吗?” 他那本书崭新。 尹知未不替他紧张,她坐姿矜傲端正,无论他读没读过,她都拭目以待他能吐出些什么来。 “生,要两人同心协力,死,却仅需一人独身上路。”启修剖驳书中金句,“我不认同。” “死亡,也可以是两个人的事。” 他乌黑的瞳仁往尹知未这边寸移。 他坐,主持人站,他收眸上看,遮瞳眼型露出更多下眼白:“无论生死,我都讨厌被丢下。” “活着,就做我爱人掌心里的痣,她若弃我,只能剜掉。我在我的弥留之际不会感到悲凉,因为死亡比活着永恒。” “我想,我也不会像安斯那样长途跋涉安葬我的妻子。”他温笑不减,“我坚持不了那么久……” “我会马上陪葬。” 气氛寂静,主持人吞咽状,不知如何接话。 “没有人提到这一偏激的观点。”启修打破自己浓凝的诡异,谈吐达理,“我做以补充。” 似乎刚才当真是他随口的瞎诌。 有人不敢苟同:“这个观点确实太……偏激了。” “当然。”启修笑笑。 他眼大,瞳也大,笑起来眉眼弯弯,黑眼珠子吞掉了眼白,天狗噬月一般。 “艾迪,整个故事围绕着她展开,属于她的笔墨却寥寥,正如她的人生一样。”他言笑晏晏,“‘活着的理由,就是为了长期的死做好准备’,作者的这一句荒诞,也令人唏嘘,这就是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艾迪的命运……” 他会写标准答案。 十八岁的启修,音色夹生不熟,尚未褪去的少年气清冽如漂浮在绿茶中的一片鲜薄荷。 尹知未不动声色地侧目凝他。 他还真读过。 可言谈再高大上、再富有哲思,她都明白,那不过是他趋附场合的伪装。 他就是如此偏激。 ——屁颠颠地找过来,没她就不能活。 * 圆桌讨论结束后,尹知未有意没等去还椅子的启修,她目不斜视抱着书,脚步加速。 启修身高腿长,脚程快过她。 他一手拿书,另一只手捏着社团发给新生的印着斯坦福校徽的T恤,手臂自她身后径直将她圈住。 “我找到你了。”他下巴支在她的肩头,“不许跑。” 他难掩委屈:“我坐了十个小时飞机,耳朵疼。” 尹知未脊背挺直,脖颈绷得像高傲的天鹅,把书从左手换到右手,抬起左手去摸启修的左耳。 摘掉了他的助听器。 “疼还戴着。”她数落。 “你说什么?” 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开放式廊道,各种杂声盖过了尹知未不算大的音量,启修又缺了一边的听力,长时间的航程也让他脑袋嗡嗡响。 他没听清,探右侧脸颊到她的唇边:“你刚说什么?” “我说——”尹知未毫不客气地拔高音量,“你搞什么?” “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又参加谈论会,又拿文化衫,斯坦福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启修被震得缩脖子,右耳一阵火车鸣笛般的啸鸣,他不恼,笑得由衷开心。 “谁说我不是?” 暑假加上开学,他们不过才分开半月有余。 他灵肉的状态都好似被罗掘一空 ,抱着她,犹如窒息之人大口吸氧。 “尹知未,我们又是校友了。”他有一种乖戾的欢喜,“你休想丢掉我。” “休想。” “你怎么拿到offer的?”尹知未侧过脸问。 “我注销了音乐学院的学籍,我卖了我爸的两架钢琴,给斯坦福捐了栋楼。” “……你学什么专业?” “和知了一样,金融。”他姿态很低,却听起来像示威,“我要和你每分每秒都在一起。” 他要。 她的全部他都要。 自相识到如今的二十六岁。 启修是尹知未撕不掉的狗皮膏药,这并非贬义,他对她而言确有消炎镇痛的作用。 他的气味排他而强烈。 缠绕她如蛇结。 * 浴室的水声戛然,卫生间门,细窄的雾面玻璃映出男人影影绰绰的峻挺身型。 尹知未从回忆中收拢思绪,分了些心思思考今晚发生的事。 她眉梢轻扬一下,踩着拖鞋下床,掏出了那把手枪,靠在卫生间门旁边的墙上。 环臂,枪口朝着门的方向。 当启修擦着湿发出来的那一刻,她将枪对准他的侧腰,枪口不设防地插进他的侧腰窝。 “惊喜吗?”尹知未捅得更深。 已触到了他的骨头,他不闪躲,唇轻勾着弧度,抓着浴巾懒洋洋举手投降。 “怎么了?”启修表情无辜,“我还以为我的演出大获成功,尹总能给我一点奖励……啊。” 他胸腔震出散漫气声:“奖励就这个?好暴力的惊喜。” “你给我的惊喜不也挺暴力?”尹知未不收力,看着枪口在他身上捅出的深窝。 “你发现了?”启修故作惊讶。 尹知未冷脸不答。 装得没意思了,他惋惜:“我本来想让你爽一下,然后英雄救美的,没想到,他胆子那么小。” 他白皙无暇的皮肤蒸腾着水汽,暖乎湿漉,碎发垂在额前,眼睫上挂着融融的潮意,眸如点墨。 模样极具欺骗性的乖。 尹知未二话不说开了枪。 “砰——” 枪响撕碎了夜的静谧。 启修吃痛捂住中枪处乱步后腿,脊背磕墙上,痛到没多痛,墙凉得慌。 没见血,没枪孔,无人受伤。 地板上骨碌碌滚过一粒糖豆。 假枪。 响声巨大,不输真枪,伤害性就忽略不计了,约等同于被拳头正面进攻一拳。 尹知未外出常备在身上,虚张声势用。 国外的治安不比国内,美国喊了几十年的种族平等,但直至今日亚洲女性依然是被鱼肉的对象,抢劫犯,也依然欺软怕硬,她掏出“枪”没一个不跑。 “你来得太快,也来得太巧。”尹知未一语道破,“况且,公馆守卫森严,真想打劫的人,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地挑选我?挑选在那里下手?” “我以为你今天没带‘枪’。”启修引以为憾,“啧,都怪那人太胆小。” “你找的人既怂且蠢。”尹知未侧身靠墙上,“宴会设有安检,我能带真枪进去?不过……” 她懒恹耸肩:“还算有点意思。” 启修追上那粒滴溜溜跑远的糖豆,扔垃圾桶,尹知未起夜别踩到摔着了:“喜欢吗?我为你安排的解压游戏。” 尹知未声淡却胜激怒:“比你有用。” 弓着的腰背遽然一僵,他的应激反应好似触到了逆鳞。 显然不爱听。 枪,以暴制暴,到底是冰冷的。 哪有他灼热渴切地精准狙击她每一处敏感点。 他腰身劲窄,骨骼分明,肌理线条收敛,为了闯美闯欧,他迎合国外审美增肌练大了块头。 他比以往,更是虔诚的疯子。 尹知未不喜欢从都到尾都被压制着,奈何启修的力气增大了,她抵不过,气口乱糟糟:“下,来,换我。” “不。” “三,二……” 他攫取她的嫣红唇瓣:“我现在不想听话。” 不让她数到一。 湿润微凉的唇如狗舔骨头尝尽她唇的滋味,厮磨吮吸,辗转到她的锁骨上方。 “知了。” 他语气像黏着人讨要糖吃的小孩:“说你最需要我。” 不服气有,但享受更多,尹知未抻着脖子喘气。 她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等兴意淡却了些,她嗤笑:“你,知道你,犯大,错了吗?” “我错哪了?”启修凌乱的发停下了刮擦她的下颌。 他起身,怔怔的木然,氤氲着雾气的黑眸虚心请教,灵活的手仍作乱:“你说,我改。” 胡话。 他向来“我错了,下次还敢”。 “他碰了我。”尹知未眼波流转间浮显挑逗。 似乎有惊天暴雷照他的脑袋劈下,他错愕到稳不住身子栽倒在她的身侧:“谁……谁?” 他启唇两次,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 “抢劫犯。” “碰……”他颤唇嗫喏,“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尹知未霸气翻身,笔直匀亭的腿跨坐,妙曼又冶艳,一扫不可逾矩的清冷。 食指覆上他因不愿接受而哆嗦的唇,欣赏他渐转难看的脸色,她堵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他内心挣扎一番,白着脸,用被她压扁的嘴呜呜囔囔问出:“哪里?” “什么哪里?” “碰了哪里?” 一定只是浅表皮的短暂接触,不然尹知未会在他之前就□□消灭掉了碰她的那个异性,启修醒神。 “你听好了。”尹知未的大度让人难琢磨,她像在唇角种了恶劣的罂粟,挽唇媚笑,“阿修,我只说一遍。” 沐浴露的芬芳浸润她的每一寸细滑肌肤,她俯身压来的气息香沉醉人:“后,脖,子。” 极低极轻微的笑语,几不可闻。 ——说给了他没戴助听器的左耳听。 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小把戏 第3章 惩罚 「我亲的位置很刁钻。」 * 拉丁裔男子摁着她的后脖颈不让她乱跑乱动,她为了取暖把披肩拉得很高。 被碰到,也隔一层布料。 但尹知未故意不说全貌,启修今晚有点蹬鼻子上脸了,她得让他抓心挠肝难受一下。 等启修意识到被捉弄,尹知未的答案已然如青烟一缕飘散得渺无踪迹。 他额角的血管依稀跳动,露出的笑有种皮笑肉不笑的乖巧:“再说一遍。” “我说了。”尹知未曲线动人的腰身直起,她抬膝,长腿往后一伸欲下来,“我只说一次。” 掐在她腰肢上的大手又燥热了几分,一左一右,像被丢在路边的两截狗尾巴,随她的起身而无力晃动。 萎靡落在床榻,手背砸皱了床单。 他的用意不言而喻,尹知未很给面子地甩过去一个眼神,满足他此刻需要被关注的心理。 只见他薄润的下唇向上顶起,眼角凄楚下垂,半掩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 似乎未知的答案,将活活折磨他一整夜。 让他在漆夜抠着指甲盯着天花板脑补,红血丝遍布的眼迎接天明。 * 尹知未泛泛扫启修一眼,海波不扬,心底深处还泛涌惩罚到位了的愉悦。 简单清理了一下启修在她腿间弄出来的,她生涩慢吞,以往这是他的工作。 没精力再去冲澡了,她困倦地靠上床头软枕,瞥一眼自闭中的启修,他已背转身去侧躺着,左手捂着左耳,留给她乌云密布的背影。 他很明显在暗自气闷。 尹知未没理睬他,手机在枕边,她拿起浏览,再次点进各个社交平台。 启修这次也靠粉丝和路人就让热度高居不下,预计这波高热能维持三五天。 尹知未许久没给启修买过热搜了。 热搜包六十万,高位热搜挂二十四小时动辄二三十万,启修不仅能给她挣钱,还很省钱。 闯美第一仗,启修打得实在漂亮,尹知未阅览路转粉、黑转粉的高赞评论,肩颈松弛地陷入软枕。 他安排的“解压游戏”效果斐然。 吸引力法则在尹知未回去晚宴时生了效。 焦躁排解一空,她由内而外洋溢的从容自信,吸引了一位白人女企业家。 女企业家端着酒杯穿过酬酢宾场微笑向她走来,叙谈一番,竟是斯坦福校友。 话题顺理成章地摊开了大篇幅,越聊越投机。 白人女企业家给她牵线了一位在美高小有名气的男歌手。 中美混血,十七岁,能唱能写,在韩国当过两年练习生,后来因韩国市场不吃“混血颜”,他不受公司重视,也对严格的前后辈文化水土不服,便选择解约,回美国继续念高中。 小混血在YouTube有自运营的频道,ins粉丝数可观,包装一下直接能推入市场赚钱。 他还没签公司。 尹知未明天去见小混血,合适的话就将其拿下。 启修的音乐再国际化,他到底还是亚洲外形,混欧美难免有些受限,尹知未是商人,利益至上,她不会拒绝能在国际市场吃得开的新人。 眼不离手机屏,尹知未脚趾挑起床尾的被单甩给启修:“盖上。” “我没有看人遛鸟的爱好。” 这别墅有段年月无人常住,只定期派人维护清扫,室内的体感温度不钻骨但丝丝入扣的冷,二十四小时中央空调呼出来的热气力不从心。 其他还好,尹知未唯一有点怕启修发烧。 训狗,主打奖罚分明。 她主动示好的被子,就当做肯定他科切拉的表现和间接助她物色新的赚钱工具了。 启修默不作声,抓住被子一股脑地盖到了下半张脸,堪堪露出鼻孔,长睫心事重重地抖。 闷了一会儿,他幽怨出声:“他碰了哪里?” “睡了。”尹知未不答。 时差会让她今夜似醒非醒,她就水服下一粒褪黑素,熄灯躺下,吐着均匀地呼吸酝酿沉眠。 “哦,差点忘了。”她开灯,“躺过来,我给你滴耳药水。” 他紧抿的下唇抿住那迫切想知道的问题,默默地将右侧脸枕上她的大腿。 * 都市的灯火通明沉睡于浓夜,窗帘隔绝了朦胧低悬的明月,卧室内伸手不可视物。 黢暗中,尹知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响停止,一具滚烫而结实的胸膛静默地贴了上来。 “尹知未。” 他高挺的鼻骨轻蹭她颈椎的棘突,闷声:“你欺负残疾人。” “我不介意赶你去别的房间。”尹知未不为所动,顶开他的肩膀把更多的被子扯到自己这边,不吃他这一套,她眼睛紧闭,自顾自继续睡。 “如果……我真的英雄救美,你会感动吗?”他声低,摸黑替她把被子盖严实。 “不会,但我会高看你一眼。” “啧,可惜。” 他咋舌的调调夹杂一抹跃跃欲试,旋即又后怕似的,如同儿时害怕时藏进被子里那样,抱着她,把被子盖过头顶:“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他没信心看到其他异性熨帖她的柔软肌肤而他能忍住不动杀人的念头。 “……热死了!你去那边睡!” 尹知未感觉到头上的被子被一下子掀开。 床垫上浮下陷,启修正挪着,她翻身坐起,伸出手臂,在黑暗中精准地揽住他的腰,拉他回来。 “神经。”她的骂染着调笑意味。 每当她嫌启修钻进她的被窝带来的热气,他从不可能乖乖和她分被子睡。 他无一例外下床直奔浴室,让冷水带走他多余的体温,冲凉快了再躺回来与她盖同一床被子抵足而眠。 “我困了……”尹知未呓语,后背传来轻重有弛的拍击,他一下接一下温柔地哄睡。 “知了,晚安。” 一夜安睡,夜万籁都寂。 一夜无眠,数她的呼吸。 * 拂晓时分,太平洋沿岸的晨雾如流动的灰白丝帐,朦胧缠绕嶙峋的海岸线,今日微冷。 水汽压在皮肤上,浓稠的黏腻冷感。 拉丁裔男子腰间挂着叮呤咣啷的一串钥匙,开工作室的门时,刚结痂的指骨扯得生疼。 昨晚那单太mother f**ker了! 只告诉了他目标是女人,他妈的没说是女王!这一遭,因为有色眼镜跌了跟头! 清亮的一声弹舌音兀然自墙角飘来。 拉丁裔男子循声望去,一名面覆口罩,头戴线帽的男人散诞地倚墙而站,一双略微遮瞳的眼睛向他望来。 他一惊…… 根本没察觉到男人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 “手昨晚受伤的?”男人貌似关切。 地道美音,全然听不出他国的口音,黑色线帽拉得很低,遮住了耳朵。 “呃……嗯。”拉丁裔男子不知为何浑身凉飕飕的,他打开门,“定金不退,尾款你不用付了。” 毕竟任务以失败告终。 被区区一个女人吓得险些失禁,他难免羞恼,说罢,便要关上门,不想再和这一对扯上关系。 “我可以付尾款。” 男人双腿修长,紧致有力,鞋尖抵住铁门的劲头竟让健壮的他有些拉不动门。 “但我有条件。”男人带着虚飘的笑,眼睛友好地微弯,却不像个善茬,“告诉我,你碰了她的哪里?” “告诉我,尾款就一秒到账。” 拉丁裔男子记不清,他只记得昨晚是一个糟糕的经历,职业生涯的败笔。 “我没碰。”他担心男人会要走订金,便随口扯谎,“你说过,让我不要碰她的,我当然不能碰……” 话音未落,厚重的铁门被大力猛地顶开! 他向后跌撞,又被孔武的力道翻转一圈后正面抵在了墙上! “……呃!”他的脸颊被墙挤得变形,眼睛睁不开,难受地眨来眨去,“你他妈的做什么?!” 干这一行当的,哪个没几斤腱子肉?可他竟犹如钢板压身,连喘气都费劲。 “说谎。” 低幽的语气喷在他脑后。 他感觉到,一只手衔住了他的手,左手还是右手,男人正在挑挑拣拣。 “你如实告知,我付了钱自然会离开。” “可你说谎。合约的作用是约束我和你的权利与义务。” “你违背合约在先。” 男人遣词造句规规整整的学院派,不沾地痞气,拉丁裔男子却听出了乖僻邪谬。 有种受过高等教育的熏陶,又不受教条束缚之感。 理性的疯子。 内聚涵养的野蛮人。 两组极致矛盾的组合词撞进他的大脑,他鸡皮疙瘩陡生,这种“邪咖”最碰不得! “我想我……碰了!我一定是不小心碰到的!请你相信我!”拉丁裔男子扭着脖子往后看,希望男人看到他讨饶的笑脸,“我怕她挣扎,我怕和她拉拉扯扯,这样我会碰到更多不是吗?所以我……碰了……” 绞尽脑汁回忆,他脑中画面一闪:“她的脖子后面! 他喘着粗气大喊,为自己辩解:“她穿着披肩,我就算碰一下她的脖子,也是安全触碰!” 背后沉默少时,泰山一般压着他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男人似乎陷入了沉思。 “哪只手?”男人突然开口。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蛇攀爬上拉丁裔男子的脊椎,寒意渗骨,他困兽一般又挣了几下,仍被死死压制。 毫无正面硬刚的可能,他认命地额头砸向墙壁:“右手。” 假话,他是左撇子。 他的第一反应是保护惯用的左手,昨晚由于那道口的方位,他实际右手持刀,左手去压尹知未的脖子。 下一秒,他的小心机被扒个精光。 “又说谎。” 沉声染着捉摸不透的阴森,拉丁裔男子急提一口短气,男人正在比较他两只手上的茧子。 他可以说谎,但茧的厚度和骨节粗细骗不了人。 “左手持刀,右手碰她。”男人轻笑着戳穿,“道口在左,你这样的姿势不别扭吗?” 拉丁裔男子前所未有地头皮发麻,不断在心里打腹稿,然而时不待他…… 一声不寒而栗的脆响。 他的左手食指钻心剧痛,痛到心脏发麻,指根飞速肿大涨红,食指软塌塌垂下。 “抱歉。”男人不合时宜的礼貌让他悚然,“尾款我今天之内打给你,我额外再付你一笔钱。骨头长好之前,如果你用不惯右手就请人照顾你吧。” * 启修开车回到别墅,静悄悄将车停车库,轻手轻脚去到他以前住的那间房,关上衣帽间的门。 指节分明的手捏住线帽顶端,一拽,蓬松碎发四处飘逸,他懒洋洋甩头,又对着落地镜用手抓了抓,抓出早上刚睡醒时的那种蓬乱。 他戴着助听器的左耳上,套着一个网状的弹力套。 人体可谓奇妙。 当年他丧失了左耳的听力,随之一并被削弱的,还有左半边身体的平衡能力。 他缺了助听器,会感觉左边的身体绵软虚力,一行动人就往左歪斜,还伴有轻微的晕眩。 医生诊断是单侧聋常伴前庭功能代偿不全。 经过多年的复健,不戴助听器也不会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和舞台演出了,一晌贪欢也不碍事。 但做一些剧烈运动他需要借助助听器维持平衡,比如打架,别人打架摘助听器,他不仅得戴着,还要罩一个保护套在耳朵上防止助听器被甩飞。 揭掉口罩,启修换下一身黑衣黑裤收进衣柜,内衣拿手上踮脚尖回到卧室,把内衣扔在昨晚**之前的那个位置,最后在尹知未的身边躺下。 俨然入睡时光景,仿佛他不曾出过门。 * 褪黑素助眠,尹知未睡得沉定,脸颊埋进棉枕,眉眼温静,冷峻气场暂时歇了眠。 她一觉睡得很饱,悠悠转醒已近十一点。 和小混血的见面约在了下午五点,地点定在邻近硅谷的一家咖啡馆,她开车过去只需五分钟。 时间充裕,她动了动筋骨,预备起床做每日拉伸。 某双唇似苦等已久,柔软地覆上了她的后脖颈。 今早的早安吻…… 弥漫一丝不同寻常。 他吻得又深又急,不似他早上那种懒吞吞的厮磨,把吻她当舒服的回笼觉。 此时,急吻犹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像急迫地、偏执地要冲刷掉礁石上不慎沾染的泥污。 “有事?”尹知未回头,用手掌去堵启修的嘴巴,“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我抱你去洗澡。” 他把身体架在她的肩上,手探入她的膝弯,看样子打算以抱小孩的姿势抱她去淋浴。 “我自己洗。”尹知未没好气地用后脑勺撞启修的脸。 下床,她走向洗手间,昨晚行事之后没有冲洗,的确黏腻,她也急着洗去粘液换一身清爽。 “我们一起洗。”启修跟上来。 尹知未不予理睬他,抱臂挺胸,不想幼稚地跑起来便疾走,拖鞋踩得踢踏响。 她没留意,他把带伤的那根手指喂在了他唇齿之间。 白齿啮噬,重咬,狠劲儿仿佛手指不是他自己的。 摁着那拉丁裔男子让他凝血的伤口由于使力而再度崩开了一道口,经不住他这般蹂躏。 鲜血渗出。 他将伤口当墨,手指作笔,勾勒唇形。 追上尹知未,近乎捕捞地圈住她的腰肢,血红的唇在她后颈和下背部拓印数道铁锈味的吻。 “跟我一起洗澡。”他敛着眸,低头摇晃她的手,“不然你洗不干净,血不好洗。你也不好够到,我亲在了……” “很刁钻的位置。” 他笑得很乖,唇上残留斑驳血迹。 洗,可以。 让他好好给她洗。 尹知未握枪攒弹,扯着疼得呲牙的启修,拍上洗手间的门。 “知了,你这样拉也不会变得更长。” 晨醒最适合做抓握运动活络气血,她不管他,自顾自地玩。 水声淋漓,他轻柔地搓洗她的后颈好多次。 当她投来怀疑的目光,便撞上他淋湿小狗似的清亮眼神,眼闭眼睁皆是纯然。 * 粉丝为启修是“猫塑”or“狐塑”吵得不可开交,他兼备猫的慵懒优雅,又不失狐的魅惑妖治。 回顾和启修相识的十年,尹知未对此只想发表: 狗东西。 如果非要给他套皮某种动物塑,必须是“狗”,他是她见过最像狗的人。 狗忠诚,狗护主,狗机敏,狗黏人。 而在那讨喜的外表下,隐藏令人牙酸腮硬的劣根性。 狗会得寸进尺耍心眼儿,狗会为达目的摇尾乞怜,狗会作奸犯科匿藏私物,狗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和不可防范的破坏欲。 狗,让主人爱恨交加。 狗。 还会咬主人。 V前随榜单更新哈 随机掉落红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