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哪吒渡情劫》 第1章 离家出走 提起哪吒三太子会想起什么? 叛逆!叛逆!还他爹的是叛逆。 ……所以,转世的三公子会离家出走,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玉桃坐在车辕上,随着马车的行进摇摇晃晃,忍不住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咻!”车厢里忽然飞出一粒花生,“邦”的一下砸在她的脑袋上,玉桃痛‘嘶’了一声,下意识捂住脑袋。 马车里传来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叹什么气?怎么?看不起少爷我啊?难不成本少爷还能连一个你都养不起?” 玉桃无奈,“少爷哪儿的话?我只是担忧这都快到傍晚了,我们到哪儿落脚。以及……夫人知道我们真的跑了,一定会伤心的吧?” 车厢里的少年沉默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傲然道,“哼!她活该!谁让她总帮爹不帮我?!明明就是那老头子故意找茬,她非得拉偏架!哼,等着吧,本少爷非得混出个名堂来让他们瞧瞧不可!” “唉。”玉桃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说了也没用,哪吒转世,父母缘顺遂无碍才是怪事。 她原本不过一人间凡女,一朝穿越,落地成仙,从此逆众仙思凡潮流,一心与天同寿。未料因道心坚定,反得王母青眼,三坛海会大神入凡渡劫之际,被钦点同渡情劫。 ……她只觉得完辣。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很可爱,但‘只杀不渡’的三太子真的很凶残。 她真的很担心自己哪里没做好,被三太子殿下一怒之下‘只杀不渡’了。 猴哥可以亲近,二郎可以供着,但三太子是真的只能远观啊! 好在,作为女仙之首、思凡之风的坚定反对者,娘娘也很忌讳肉包子打狗。 知她心中忧虑,娘娘颇觉欣慰,亲取六千年蟠桃为基,为她塑造化身,假拟神魂。 只要她自己不暴露身份,在三太子神魂觉醒之前,找个机会死个魂飞魄散,就不怕三太子回天后找她一个小小女仙麻烦了。 ——毕竟,魂分魄散的‘凡女玉桃’干的事,关天上安分守己的小花仙什么事? 有问题你去找‘凡女玉桃’啊! 玉桃用手指点在膝上模仿了个‘祈祷’的姿势,日常默念一句‘娘娘保佑。’就把这暂时放到了一边。 又走了大概一两个小时,日暮西山了,天边出现流心蛋黄似的晚霞,远远的,玉桃看到一缕炊烟。 她惊喜的喊了一声,“少爷!有人家了!” 马车的车厢前半挂着一道粗糙陈旧的青布帘,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打帘出来,他穿着红白相间的水波纹文武袍,腰围青玉带,额带一条红宝抹额,颈悬金项圈,脚踩登云履,头戴凤翅攒珠冠……十足的王孙公子做派。 尤其是头冠上的明珠,当中最大的一颗足有小指肚那般大,圆润饱满,富贵逼人。 他站在车上远远一眺,果见远处炊烟袅袅,顿时喜形于色,“还真有人家! 好姐姐,咱们再快一点!等有了人家,少爷我请你吃大餐!” 他说着,又钻回车里,隔着半扇青帘未拉,以免玉桃一个姑娘家出现意外。 玉桃也没有废话,手中短鞭一甩,轻轻敲在马臀上,“驾!” 荒山野林行了半路,看到炊烟,原以为前方是个村庄,绕过山坡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一户人家。 高门大户,碧瓦飞檐,门口立着两只大石狮子,彰显着户主身份非凡。 看那狮头卷毛,还是个官宦人家。 “吁——”玉桃唤停了马车,迟疑的看向车厢里,“少爷?” 少爷也在皱眉盯着那处高宅大户,神色纠结。 普通农人见识有限,富家公子在他们眼里只有富贵与更富贵,看不出具体区别。 可如果是有见识的官宦人家,瞬间就能从他这身行头猜出身份不凡。若再加上这不相匹配的破旧马车,也许一眼就能觉出端倪。 偏他走时一时激愤,只记得带上一起长大的侍女玉桃,随手牵了一辆便宜隐匿的小车,却忘了带上更换的衣裳和财物…… 这要是被看出端倪,只怕借宿一晚,明天早上行踪就被送到老头子面前了。 可…… 少爷看了看暮色西沉的晚霞,再看看不远处的高门大院,又看了看乖乖等他决定的侍女,咬牙,“这破车容易让人起疑,直接放生了。咱们先去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到时借府上车马一用。” 玉桃点头,绕了小半圈,把那连车带马放生了。 临走时,她轻轻拍了拍马头,那马儿像是有了灵性,哒哒哒小跑着离开了。 暮色沉沉下,两人目送着马儿离去,李莲生莫名惆怅的叹了一口气,道,“走吧。” 他们转身回到那高门大户前,玉桃清清嗓子,拿出大家丫头的嚣张气派,上前拍响黑门铁环,“当当当”的在静谧暮色中传出很远。 “来了来了!”门内有人连连应声。 很快,大门拉开一条缝,一名矮小的中年男子从中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玉桃一眼,试探着问,“敢问姑娘是……?” 玉桃容貌姣好,声音甜脆,答起话来轻快又爽利,“好让主人家知道,我家少爷是京里来的贵人,姓李,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李三郎的。 因一时赏花误了时辰,暂时没法离去,刚巧遇上贵府,想来借宿一晚,还请主人家行个方便!” 那门房往她身后张望,李莲生适时站出来,神情冷酷高傲的打量他,隐带嫌弃不喜,看上去就是个一身毛病的挑剔鬼。 然而那门房却眼前一亮,急忙打开大门,“两位里面请!里面请!” “两位真是来对了地方,方圆十里没有比我家主人更热心好客的人家!两位先请里面坐,我这就去请示主人!” 两人跟着门房进来,到大门边的茶室坐了,没一会儿,门房带着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快步过来,殷勤万分的介绍,“杨管家!这就是小的说的京里来的贵客!” 那中年管家一见李莲生,瞬间眸光骤亮,惊艳万分,两手一拍,夸赞脱口而出,“公子好人才啊!” 玉桃掩唇偷笑。 那可不?你可以说三太子凶,你可以说三太子狠,你可以说三太子桀骜不驯……但你不能说三太子丑。 貌若好女,姿容秀丽,偏偏双眸亮如寒星,眉浓凌厉,硬是用一身凌厉的桀骜之气,压的过剩姿容看不出半点女气。 李莲生反应倒是极为冷淡,略一拱手作为回礼,道,“多谢。 敢问这位管家,借宿之事,府中可还方便?” “自然自然!两位请跟我来!”杨管家道,在前为两人领路,“我家老爷也在京中做官,姓魏,不常回来,家里万事全由老夫人做主,两位且先跟我来见过老夫人!” 王母娘娘:太好了!总算遇到了一个不是做梦回天再续前缘的了!感动! 大前期可能有点聊斋风,请不要介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离家出走 第2章 高堂觅婿 跟着管家穿过抄手游廊,镂空的花墙外似乎是花园,花枝影影绰绰,隐约传来年轻女子们清脆甜美的娇笑声。 李莲生目不斜视,一路到了堂屋,果然见到一位衣着富贵的老太太,拄着龙首拐,一见李莲生,瞬间眼睛一亮,甚至激动的站了起来,“公子生的好生俊俏!” “……” 一路行来,这都不知道是第多少个看到自己眼睛放光的人了。想到过来时听到的女子天真烂漫的笑声,李莲生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他心中立刻有了决断,向老夫人恭敬一拱手,道,“老人家谬赞,男儿当以英武为美,我差之远矣。” “唉~!公子莫要自谦!”老人家不赞同的道,就要过来拉他手,李莲生毫不犹豫退后一步,本就明亮的眼眸越发明亮锐利。 像一只机警的黑猫,再要伸手就要挠人了。 老人家也不恼,反似越看他越喜欢,仿佛在与自家亲孙子说话,语气慈爱的快能掐出水来,“公子家里干什么的啊?可有婚配啊?刚巧我家中有七位孙女,俱是才貌双全云英未嫁,公子可愿给我做个孙女婿啊?” 李莲生:“……” 玉桃抬袖掩唇,努力憋笑。 李莲生脸色微黑,但对方都一大把年纪了,他还是忍着脾气恭恭敬敬回道,“谢老夫人抬爱。但我虽年幼,家中父母却早已订下妻室,且母亲疼爱,也已备下两位妾室通房在身边,实非良配。 还请老人家为姑娘们另觅良人吧。” 老人家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打量似的冷漠扫了玉桃一眼,倦乏的摆摆手,“……那看来确实并非良配。” “我家中女孩儿众多,且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两位休息了就请勿要出门,免得冲撞了。樱桃——” 她喊了个丫鬟过来,正要她带着客人下去休息,刚刚出去的杨管家却又来报,“老夫人,门口又有一位公子想要借宿。” 老夫人诧异,“诶?今儿这是怎么了?还挺繁忙?” 她转头对李莲生两人道,“既然如此,不如两位再等等,稍后一起过去?” 李莲生点头,“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和玉桃一起入座等待,神态安然,甚至边上的小丫鬟给他上茶,也从容平静的端起细品。 片刻后,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就跟着管家进来了。 青衣方巾,神色拘谨,见人就拜。 先拜年龄最长老夫人,又拜富贵逼人李公子,后拜娇俏可人小玉桃,紧张的磕巴,“小可,小可这厢有礼了!” 玉桃莞尔,抿唇轻轻笑了下,不只是她,好些个丫鬟都笑了出来。 还有一个站在老太太身边,笑着打趣,“书生,你这么紧张,以后可怎么当官儿啊?” “小可……小可……”青年窘迫的涨红了脸,‘小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于是,姑娘们又一次笑了起来,这次可比之前大声放肆多了。 那青年又羞又急,说不出话来,白净的脸庞涨的通红,情急之下,又是深深一揖,求饶的意图显而易见。 “好了。”老夫人的龙头拐杖点了点地,温声斥责众人,“一点规矩都没有!” 满屋子丫鬟的笑声渐渐停了,温顺的低头称“是”。又俱是端庄有礼的模样。 那书生感激的看向老夫人,“多谢夫人。” “无妨,本就是我见她们年轻可爱不舍得管教,才让她们在客人面前失了规矩。”老夫人道,“该老身给公子陪个不是才是。” 惊的那书生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说着又是深深一揖。 李莲生‘啧’了一声,有点不耐烦了。他历来讨厌这些装模作样满口大道理的家伙。 玉桃轻轻踢了他一下,警告的横了他一眼。 好在,三公子的人类学也不是白受的。在不惹到他的时候,还是挺通人性的。 他又不吭声了,百无聊赖的展开折扇,观赏画中山河。 那书生与老夫人又各自谦让了两轮,李莲生心中已经极其不耐烦了,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求宿。 但老夫人看那书生的眼神,却肉眼可见的越发欣赏了。于是…… “——不知公子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可有婚配啊?” 李莲生,“……” 在他笑出来之前,玉桃抢先又踢了他一下。少年立刻忍住笑容,不过他的无聊倒是瞬间消失不见了,反倒兴致勃勃等那书生答案。 老夫人的意思有点脑子的都能听明白,那书生虽然迂腐,却并不蠢钝。他立刻脸色涨的通红,羞羞答答,“小可,小可尚未婚配。” “只是,只是,婚姻大事,总要两情相悦,再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好。且,且小可自幼家贫,恐怕……恐怕……” “这个好办。我家女孩儿花容月貌,知书达礼,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又有万贯家财傍身,若不是老身看你人品贵重,斯文守礼,想来将来必定琴瑟和鸣,不会负她,是万万看不上你的。 我只问你,可愿做老身的孙女婿? ——莫要拘谨,老身只是爱你人品,若你已心有所属,老身也不会强求,拒绝便是。” “小可……小可……”那青年书生结结巴巴,头冒冷汗,又引得小丫鬟们窃窃的偷笑起来。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飞快的瞟了眼旁边端坐的玉桃,又飞快的低下头,面红耳赤,羞涩腼腆:“承蒙小姐与夫人抬爱……小可,小可是愿意的……” 老夫人瞬间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了,“好孩子!” 她转头看向李莲生两人,此时态度虽然冷淡,但大概是招婿成功略微安抚了她的怒气,又或者在新来的孙女婿面前顾及形象,她的态度比之前缓和很多。 “两位,真是对不住,让二位白等一场。我这就让丫鬟带你们下去。” 李莲生,“无妨……” 客套话尚未说完,旁边就响起一声惊呼,“这二位不是您的孙子孙女吗?”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那书生神色惊愕,原本的羞红尽数褪去,反倒隐隐有些发白。 场上都是人精,心里略一琢磨,怎能不明白他误会了什么? 老夫人当即沉了脸,语调平平,“李公子是借宿的客人,那位不过是李公子的婢女而已,怎能会是我的孙女儿?难道公子刚刚误会了? 若是公子中意的是这位姑娘,可得尽快说明才好,之前的话就当没说过,可不能耽误了我家孙女儿前程。” 老祖母:老身可是有七个孙女同时待嫁……唉,愁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高堂觅婿 第3章 凤女月奔 青年书生打了一个激灵,骤然反应过来,急忙摆手,“不!不!没有误会! 小可,小可只是有点奇怪,刚刚看仅这二位坐在堂前,误以为他们是您的家人,并非对这位小姐有非分之想。” 李莲生冷笑一声,展臂揽过玉桃,问老夫人:“夫人家事,作为外人,我们不便掺和,不如先行告退?” “得罪了。”老夫人点头,默许了他们离开,又阴沉审视的看向那书生,“你最好是真心如此。天色已晚,新姑爷也先去休息吧。 ——春杏!还不快带你们未来的新姑爷下去休息!” 出了堂屋,李莲生便放开了玉桃。听到了后方老夫人微冷的话语,又嗤笑一声。 玉桃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魏府丫鬟还在。 李莲生撇撇嘴,待丫鬟樱桃把他们送进客房离开,他才笑嘻嘻的幸灾乐祸,“那傻子,怕是要倒霉了。” 玉桃微惊,还当他发现了异常,心脏微提,捏住左手中指,小声问,“你发现了什么?” 李莲生哼笑,低声道,“那老太虽然愁嫁,却也爱护孙女。前面老太太见他守礼怯懦,就道他人品贵重,哪怕需要娘家贴补,也愿孙女过去当家做主。 可有你那一出,可就全变了。什么人品贵重,分明就是见利忘义。 他今日为那万贯家财矢口否你,他日安知不能为更大利益,否认发妻?” “能做一家主母儿孙满堂,哪有好相予的?只怕那小子不仅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过这老奶并未过问我家世,也没细说家中官职,暂时应当不会派人回京报信了。” 玉桃掩唇偷笑,“谁让你那么直接的拒绝人家?讨老祖母嫌了吧?只怕要不是事先答应过同意留宿,老人家恨不得把你打出去才好。 说起来你那一位发妻两位通房,令尊令堂给你订的哪户人家呀?” 李莲生冷哼一声,白了她一眼,从茶碟里拿出两块点心,起身道,“睡吧。” 大概真是讨人嫌了,两人连顿晚饭也没混上,好在客房里给放了盘点心。 他拿了小一半,三两下塞进嘴里,又去隔壁把满盘都吃了,轻轻一跃,就身轻如燕跃上玉桃屋顶。 躺在光滑的屋顶上,少年枕着双手,遥望天边明月,片刻后,闭目修神。 夜半时分,山外野林响着咕咕鸟鸣,在静谧的鸟叫虫鸣间,突然,“咔嚓”。 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来源方向,却是宅院内部。 少年悄然睁眼,握住袖中短匕,微微抬身,向下张望。 只见连接着客房的一条石子小路上,一位穿着妃色罗裙的少女正挑着灯笼,独自向这边走来。 刚才正是她穿过小径时,不甚折断花枝的声音。 锦带钗环,流云宽袖,修眉俊眼,袅娜娉婷。额间还描了一点花钿,妩媚风流。 只是偷偷摸摸左顾右盼,不像行走在自家,反倒像是要夜会情郎的富家小姐。 然后,……那女子就停在了他的门口,轻轻扣响了房门,柔柔的小声呼唤,“公子~?公子~?公子你睡了吗?” 李莲生,“……” 少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粒花生,默默的塞进嘴里。 见无人应声,那女子又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公子,小女子魏月筝,有要事要寻公子,公子请您开开门呀~” 李莲生坐在屋脊上,怕她把其他人喊来,想了想,淡声问,“何事?” 那妃衣女后退两步,诧异的抬头看他,打量了两眼,迟疑的柔声细语,“……公子怎么没有休息,反倒呆在屋顶上?” ‘不然被你堵房里?’ 李莲生暗嗤,懒淡道,“今夜月色甚美,我心爱之。不知姑娘深夜来访,所为何事?贵府主母可曾知道?” 妃衣女却红了眼眶,西子捧心,楚楚可怜,垂泪道,“小女子为何而来,公子当真不知吗?何苦拿这话来刺伤人家?” “小女子与郎君今日隔墙一望,便以芳心暗许,只愿学凤女月奔,与郎君共叙一段佳话。 还请郎君莫要嫌弃我蒲柳之姿,愿与我修白发之约、结百年之好。” 李莲生,“!” 李莲生心中戾气陡升,不仅没有感动,还想狠狠给她一个大嘴巴,打的她闭嘴滚蛋、再不敢轻言此事! 没什么原因,只因对方口中‘凤女’,正是他的母亲! 她乃先帝掌珠,对一归京小将一见倾心,对方拒婚后,追至边关,最终成功喜结连理。 他没想到这时候会听人提起自己的‘父母爱情’。 然而若有人以为他会为此感动,那才是笑话! ‘凤女月奔’引为佳话,作为相关人员,他却只想冷笑一声,没骂一句“蠢货!”,已是他对生身之母的避让袒护。 若非情迷心窍,堂堂公主岂会自降身份? 若非卑微倒贴,又岂会偏听偏信、处处帮那老头子说话? 因为是放弃尊荣的‘月奔之妻’,即便是堂堂公主,在丈夫面前也难以硬气。 令人生恶! 然而那到底是个年轻姑娘,且一腔真心虽蠢,却未必是坏,对方对他父母之事,也未必知情…… 那愤怒的炽火在点漆墨瞳中跳跃几瞬,被他慢慢压下,冷漠道,“姑娘自重。 姑娘既然深夜独自来此,想必也已知道我已拒绝尊府主母好意,并妻妾皆全。 因此,承蒙姑娘错爱,但我确实并非良配。姑娘请回吧,此事我也不会告知任何人。” 妃衣女却掩面哭泣道,“公子当真如此狠心吗? 我只是心悦公子、愿常伴公子左右而已!公子府中既已有妻有妾,又何惧多我一人?为了公子,我愿与姐姐妹妹们相亲相爱的呀!” 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晶莹的泪珠挂在香腮,如剔透的宝石映着盈盈月色,煞是好看。 然而李莲生却噎住了。 他觉得他仿佛听到了屋里玉桃满床打滚的无声大笑。 他“啧”了一声,不耐道,“冥顽不灵。 ——需要我说的很直白吗?” 但那终究只是一个年轻姑娘。刺了一句之后,他又按耐下性子,继续劝说,“——姑娘错爱,但在下确实承担不起。 实不相瞒,在下已心有所属,发妻为父母所定无能为力,却不愿再添一人惹她伤心。姑娘请回吧,莫要让老夫人为你担忧。” 三太子:吃个花生压压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凤女月奔 第4章 局部有雨 妃衣女流着眼泪,不甘质问,“公子心之所属,是与您同行的那位妹妹吗?若是那位妹妹同意……” 话未说完,李莲生已经沉下眼,正欲发怒,忽听那石子小道上又有人小声呼喊,“小姐?小姐?——小姐?您在这边吗?” 李莲生转头看去,只见花丛里,一位挑着灯笼的婢女正在左顾右盼,边找边喊。 他立刻挥手,“在这边!” 那侍女抬头看到他,脸色微变,假笑着福了福身,道一声,“多谢公子!” 她提着裙子小跑过来,拉着妃衣女的胳膊就往花丛小道走,口中催道,“小姐!咱们快回去吧!那只丢了的猫儿找着了!” 那姑娘已擦干了眼泪,一言不发被侍女拖走。此事本该就此了结,不过是‘才子佳人’夜会失败版而已。 然而李莲生天生五感灵敏,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当两位姑娘走远,大约以为他听不见了,他听那侍女懊恼的小声埋怨,“六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小姐冷哼一声,不忿道,“哼!那家伙居然敢对阿婆不敬,我来戏他一戏又如何?只可惜那家伙居然如此铁石心肠,不然我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对了,那个利欲熏心的蠢物呢?” 侍女立刻嬉笑起来,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四姐已经去找他了! 竟敢妄图诓骗老夫人,自然是让他——‘黄粱一梦,万般皆散’!” 李莲生,“……” 居然被耍了。李莲生十分不爽,但想想对方的爱慕之心是装的,他又微妙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装的。’ 他又捏起一粒花生,丢进嘴里,目光下瞟,想跳下去踢开门问问那臭丫头是不是在看热闹,但想想还是算了。 万一那家伙累了一天,真的睡的死沉不知道呢?他一质问,岂不是反倒暴露了? 从小一起长大就这点不好,就算是个丫鬟,也敢胆大包天嘲笑主子。 不过经此一事,他是不敢睡了,枕着双手躺在屋顶上,养神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魏家的小厮送来早饭,两人在客房吃了,就提出告辞。 杨管家并未挽留,只道,“老夫人还在休息,二位不必面别,山高水远,请一路小心。” 至于借马车的请求,他并未答应。 玉桃有点遗憾,深刻怀疑是他们得罪了老夫人的缘故。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留下一粒银子作为谢礼,又买了些干粮,与李莲生一起离开魏府。 好在,他们也没走太远,就发现一桩喜事——昨晚放生的马车居然找到了! 离开魏府大概小半个时辰,有一条浅浅的小河,其上乱石分布,卵石颗颗圆润。 在小河的河滩上,他们看到了那辆马车。 两人对视一眼,欣喜万分,一起往河滩跑去。 李莲生□□了两把马儿鬃毛,夸了句“好马儿!”,才发现那马车的车轮被几颗河边大卵石卡住,应是马儿到河边喝水,才被困在这里。 两人合力,把马车拽了出来,解下那可怜的马儿,先让它饮饱了水,又吃了一肚子草,再紧好撞松的车轮,才重新套上马车继续赶路。 因为那马儿实在是太可怜了,趁少爷下车放水的功夫,玉桃摘下左手中指的锁灵戒指,悄悄给马儿输送了点灵力。 她这身体乃六千年蟠桃所造,天生灵力充沛。 为了她不被妖魔吃掉,又不被哪吒发现端倪,王母娘娘给了她一枚锁灵戒指。 那东西平时看不见,戴上就是凡人,摘下就是半仙。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她摘下戒指,灵力灌涌入四肢百骸,本该是极为舒爽畅快之事,她却隐约听到一声细小尖叫。 玉桃,“?” 她奇怪的四下望了眼,只见阳光明媚,四下空无一人,一切如常。暗道一声‘奇怪’,正欲收回目光,却见远处乌云压顶,似乎还隐有黑烟蒸腾。 看方向,正应是魏府的方位。 “要下雨了吗?可为什么只有那一块儿有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局部有雨’吗?” 多少有点倒霉了吧。 是的,四野晴朗,只有那一块脏脏的乌云。 玉桃想起以前网上看的那些‘局部阵雨’的视频,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此等奇怪天象,若以古人来看,大约是有点晦气的。 正在这时,她感知到李莲生推开树枝向这边走来,急忙套上戒指,下意识往那‘局部有雨’的地方又看了一眼,登时愣了瞬。 乌云还在那地方,可是那种‘脏脏的’感觉却不见了。 她还想拔下戒指再看一眼,李莲生却已经过来。随手抛给她一个野果子,潇洒的跳上马车,骄傲道,“洗过的,少爷请你!” 玉桃笑起来,故意夸张的向他福了福身,笑道,“多谢少爷!” 心道一声‘错觉吧?’ 阴天本就看什么都昏昏暗暗的。 而后把那莫名想法丢到脑后,拿起马鞭,轻轻一声,“驾!” 马儿再次哒哒哒的跑动起来,在狭窄的乡间小道上越跑越远。 而另一边,青衣书生却被两个家丁架着,强行拖拽出门外。 他狼狈的挣扎着,扭头回望,两眼含泪,面颊青肿,口中大喊哀求,“慧娘!慧娘!那都是误会!那只是大梦一场,如何做得了准?!一夜夫妻百日恩啊慧娘!慧娘!——哎呦!” 呼喊求饶尚未说完,那家丁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登时一股巨力传来,将他狠狠踢飞,顿时踉跄往前几步,磕在门前石板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丫鬟红杏站在门口,闻言狠狠‘呸!’了一声,叉着腰尖声斥骂,“我呸!好一个得陇望蜀王八蛋、休妻再娶状元郎!你也配做读书人?!滚滚滚!赶紧滚!还有,闭上你的狗嘴!若是在外敢胡沁魏府半个字,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他的行囊也被扔了出来,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把刚刚爬起来的他又砸了一个头晕踉跄。 两个凶悍的家丁强壮如牛,双目圆睁,凶狠的瞪了他一眼,重重冷哼一声,狠狠的关上魏府大门。 吓的他下意识一个瑟缩,瞬间双目含泪,心中又怨又屈。 不过区区梦境而已,如何能够当真?以噩梦轻言断人生死,未免过于野蛮荒谬。 他有心再去争辩两句,可想起魏府诸人蛮不讲理与凶悍样子,又心生怯意。 没有奈何,他只好抱起自己行囊,忍着浑身被家丁殴打的剧痛,一瘸一拐慢慢远离。 可即使不得不走,他心中依旧怨愤难平。 书生: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局部有雨 第5章 路遇恶霸 想想那万贯家财,想想那出身官宦的娇妻美眷!想想那泰山提携的青云之路! ——这本应都是他的!他的!而现在,没了!全都没了!没了! 仅仅只是因为一场梦而已! 如此荒谬轻率——那魏府,当真不是看他身份寒微,故意戏耍他吗! 青年暗暗发誓——若当真有一日能如梦中那般高中榜首、听命御前,定要与这野蛮人家好好算算总账! 不过……好真实的梦啊。 那真的是梦吗? 万贯家财,娇妻美眷,高中状元,宰辅御前……怎么会是梦呢? 青年恍恍惚惚的,失魂落魄。恍惚间觉得如今眼前才是一场噩梦…… …… 马儿得得得的一路小跑,半下午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城镇。 玉桃唤了李莲生一声,小少爷掀帘探头,眯眼细看。 那城镇不大,黄土夯墙,绿树成林,路口歪歪斜斜站了两个守卫,旁边高挂一个木牌,上书【新安镇】。 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应是归属县郡,可惜斑驳掉色,有些看不清了。 考虑到两人首次离家出走那么远,很有头脑的小少爷决定谨慎为上,先‘刺探敌情’,再‘蒙混过关’。 他略一思考,并未直接驱车进城,反倒过城不入,让玉桃顺着城外的小道继续。 这城镇周边必有村庄,如今正是晚霞将收、众人归家之时,想找到一些周边的村民并不困难。 他们面对‘贵人’谨小慎微、纯朴又老实,对当地环境又颇为了解,正是弄清大概情况的不二人选。 两人本想再走远一些,不想才跑了小半刻钟功夫,玉桃就不得不停下。 “吁——” 呼哨声响,马车渐停。李莲生只听外面男人呼喝怒骂、女人哭求尖嚎。 他皱着眉掀开布帘一角,好奇探头,“怎么回事?” 玉桃让开一些位置,让他看的更仔细一些。 只见前方小道上瘫坐着一黑瘦妇人,衣着俭朴、补丁缠身,身边倒着个草筐,两捆绿叶菜翻倒出来,沾满尘土。 那妇人却顾不得,正哭嚎尖叫着与一个壮年男子拉扯,手里紧拽着个小布包,嘴里尖厉哭求,“行行好!行行好!大爷行行好!没钱了!没钱了!真的没钱了!俺家都没粮下锅了!大爷求你行行好啊!” 那男子倒是身材高壮,一股蛮力拽着布包,直把那不撒手的妇人拉在地上拖行,闻言一边抢夺一边唾骂,“我呸!老太婆你他娘的哄谁呢?!没钱你那龟儿子读的起书?!赶紧放手!不然小心大爷对你不客气!” “真没钱了!真没钱了!我儿读书是借的啊大爷!我家啥都没啊大爷!这真是续命糊口的钱啊!求求你、求求你大爷!大爷行行好啊!” “滚你娘的!再不撒手真别怪大爷我不客气!” 那男子十分凶悍,拉拉扯扯,见那妇人当真不放手,顿时目露凶光,眼神一狠,当真抬脚便踹!那一脚踢在妇人胳膊上,顿时踢的她“哎呦”痛叫一声,扑倒在地上,手上一松,布包立刻被夺走。 李莲生瞬间勃然大怒,一把甩开车帘,如一道银龙贯出,转眼间杀到男子面前,不等那人反应,就已接连几脚飞踢将那男子飞踹在地。 瞅准之前那人踢踹妇人的位置,用力一踩,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那人顿时两眼暴突、口中惊呼化作凄厉惨嚎变调,“啊啊啊啊——!!” 他无意识扑上来,崩溃的尖叫着扒拉少年的脚,想把那只钉死自己的脚推开。 然而那凄厉惨嚎并未让这玉面少郎有片刻心软,反因猪嚎刺耳让少年越发暴躁。 他剑眉竖起,精致如女的面容戾气更重。尤其是他扒拉自己的举动,让他深觉冒犯。 正要再补一脚窝心踹把人踢开,就听身后侍女着急大喊,“少爷!别打了!再打他就死了!——你忘了咱们出来说过什么吗! 隐藏身份!莫要伤人!!” 李莲生:“……” 李莲生下意识换了个位置,一脚踹在那男子肩头,将那人踢了个踉跄倒仰。但他好歹是救出了自己的胳膊,那人立刻抱着自己的断臂箍在怀里,哭嚎惨叫着满地打滚。 玉桃从马车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李莲生面前,紧张的拉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少爷,您没事吧?” 李莲生心虚的捻了把颈间项圈,随即挺起胸膛,虚张声势大声道,“本少爷我能有什么事?他都没能碰到我!” “那就好。”玉桃松了一口气,随即叉着腰愤怒数落,“少爷您也太冲动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看着壮,哪儿经得起您那么踹?!” “我那不是忘了嘛……” “再说了,那家伙连老弱妇孺都下狠手,打死他那不也活该吗……” 李莲生心虚的小声嘀咕,却已知道自己确实下手太重。 旁边猪嚎实在恼人,尤其是少年心虚,越发恼羞成怒,当即暴喝一声,“闭嘴!——再叫唤把你另一条胳膊也断了!” 那男子立刻又惊又惧的捂上嘴,却不敢惹他,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扯了截衣袖塞进嘴里,只抱着自己的断臂“呜呜”的闷声痛哭。 玉桃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冷眼瞧了那男人一眼,也没心软,只看向那妇人,问,“两位怎么回事?到底为何起争执?” 旁边的妇人已经看傻了,从李莲生杀出,就飞快的捞过自己的小布包捂在怀里,躲到道边草沟里惊恐的看着他们。 直到玉桃问话,她才颤巍巍回过神,又惊又怕还不敢不答,哆哆嗦嗦的先向这面若桃花却言行凶恶的二人磕了个头,才竹筒倒豆般慌张作答,“我…俺…小妇人李家村人士,夫家姓张,是……是村里的菜农!最近藏青菜下来了,家里,家里吃不完,烂了可惜,我就,我就拿了集上卖,得两个钱吃饭,路上……路上遇上这恶霸……” 她小心翼翼看向那呼哧呼哧喘气的男人,眼神又惊又惧又有几分大仇得报的痛快。 玉桃在心中点头,道,“如此说来,倒也没打亏了他。” 她走到那男人面前,轻轻踢了他一脚,叉着腰恶声恶气,“喂!是这回事吗?不是你就说! 不过要是敢撒谎骗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那男人虽然呼哧呼哧喘粗气,但被惊变懵住的头脑已经缓过神儿,只看两人衣着打扮,就知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当即也不申辩,扯掉嘴上堵布,翻身爬起就是砰砰砰磕头求饶,“小人不敢了!小人再不敢了!请两位大侠饶命!小人不敢了!饶命啊大侠!” 恶霸:到底谁才是恶霸啊……【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路遇恶霸 第6章 双重反串【修】 玉桃,“……” 李莲生,“……” 两人对视一眼,李莲生又是一脚踢在那人腰上,骂道,“滚!” 不过这回并未用力,那人只踉跄了下,就连忙叩首道谢,抱着胳膊连滚带爬跑了。 玉桃在他身后跳脚大喊,“喂!记住到此为止!改过自新!——敢事后报复,你那两条腿也别要了!” 那黑瘦妇人悄摸摸扶住篮子,小心翼翼问,“谢两位恩公搭救,若无他事,那……小妇人也不打扰了?” 她想走又不敢走,看他们的眼神,比看那恶霸还要敬畏小心。 李莲生斜眼嗤笑一声,潇洒展开折扇,傲然抬首,“且慢!有事问你呢。答完再走也不迟!” …… 新安镇只是灵萩县下属的一个普通小镇,地域狭小,人口简单,平日里鲜有外乡人出没。 李莲生摘了头上珠冠颈间金圈,又向路边农户买了一套粗布衣衫,套上之后反倒更加可疑。 只见那玉面朱唇,红颜姝丽,去了那珠光宝气,一身潦倒破衫,反倒越发显出肤白胜雪,莹润生辉。 好一个天生丽质难自弃、神清骨艳少年郎。 两人相顾无言,十分苦恼。总不能为了伪装个身份,就把小少爷毁容吧? 玉桃看着看着,坏心渐起。 说起来,以前影视剧里的哪吒……因为太漂亮了,好像很多都是女性反串来着…… 玉桃嘴角扬起,露出一点坏笑,巧言令色献谗言,“少爷,何不试试伪装女扮男装?” 少爷,“??” 少爷想了下,才转过这个弯来。 顿时震惊,眯眼盯她,眼神很不善良。扯着她的辫子用力揪了一下,恶声恶气,“你觉得少爷我很像个女人?!” “哪儿能啊少爷!冤枉呐少爷!”玉桃急忙捂住自己头发,千回百转大声喊冤,“——婢子只是觉得少爷您实在是太美了!” “郎绝独艳、举世无双!天呐~!这世上怎会有您这般完美无缺的人物!” “!!!” 李莲生急忙上前捂她嘴,又羞又恼,低声怒斥,“你小点声!!” 他探头车外,见左右无人,才劫后余生般狠狠松了一口气,再次狠瞪她一眼。 玉桃嘿嘿一笑,握拳成捶,讨好的轻敲他手臂,温柔小意继续谗言: “——既然怎么都会引人注目,少爷何不干脆拋个更大的疑点,让人揣测?” “少爷——您也不想行踪暴露,被老爷抓到吧?” 李莲生,“……” 少年垂眸,当真思考起这提议的可行性。 时人以男子为尊,男儿被夸做女子,并非荣耀之事。 但他生来男女观念便十分淡薄,且不拘一格,又是纯稚少年,幼时也曾因貌若仙童,被母亲充作女儿打扮……再加码生父,也不是不能再退一步。 左右一权衡,最后竟当真顺从玉桃心意,做了个‘女扮男装’的双层反串。 别说,这般秀美绝伦的人物,为男子不可思议,为女子却似乎理所当然。而这般美人故作男子,人们见了,竟也觉得合情合理。 玉桃只在细节处稍稍添加了一点‘女子’的暗示,那原本的破绽便不再是破绽,全都化作最精妙的佐证。 她看了又看,不由在心中惊叹——不愧是哪吒三太子、三界第一红颜美少年。 即便**凡胎,依旧清艳绝伦。 李莲生本老实坐着任她描画,被看的别扭,忍着寒毛竖起想要掀桌的冲动,问,“还没好吗?” 玉桃急忙收起画笔,“好了好了!” 她装模作样掐出一朵兰花指,学着那戏台上红衣小旦掐嗓拿调,怪声咬字,“娘~子~~~!” 李莲生,“……” 那恶童委屈已久,当即额上青筋跳起,眼角流淌出艳丽的毒汁来。他冷笑一声,狠狠揪了下玉桃头上花苞,“喜欢唱是吧?!行! 等少爷我哪天真把你卖进戏楼里,让你唱个够!” “对不起少爷,我错了!”玉桃立刻端正了姿态,十足的安分乖巧。 李莲生再次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却懒得再与她计较。 他心知肚明,这婢子刁滑,见人生恼便立刻乖巧,可转头就会固态萌生。 可两人一起长大,若回回与她计较,早被气死了。 且,无论如何,玉桃也是唯一一个,始终站在他这边的人。 就像这次离家出走。假若被抓,他不过受些教训,可玉桃作为婢女,难免要代主受过。 纵他要求一人担当,也难挡长辈蛮横,一定要迁怒下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令人生恨。 玉桃聪慧敏思,不会不懂。可她没向任何人告密,嘴上嘀嘀咕咕埋埋怨怨,行动上却很干脆的跟着他跑了。 李莲生记着这份好。 …… 有了那层改换,两人安全通过门口检查,果然没有引起任何一人怀疑。 进了小镇,直奔打听好的客栈,玉桃先嘱托小二好好犒劳车前瘦马,又与李莲生点了一桌好菜回房,大快朵颐。 因李莲生出行不便,两人吃饱喝足后,她独自出门上街,先买了两套普通男装,又买了一张面具,一扇幕篱。 到客栈里往桌上一堆,道,“少年换一套,再戴个面具,明天出门咱们就好办了!” 时人大多自己扯布回家做衣,即使高门主母无暇亲理,也有绣娘丫鬟代劳。 市上愿买成衣的,要么急需,要么手有闲钱,一时兴起。 因此,店里即使只是普通下品男装,衣料也并不算太差。只是也不算好而已。 好在,李莲生虽生在锦绣富贵窝,却天性叛逆好动,爬墙上树,下水摸鱼,也并非什么吃不得半点苦的室内娇花。 他只在手里随便摸了摸,就问玉桃,“你的呢?怎么没给自己买一套?” 玉桃嘿嘿一笑,捏着胸前小辫揺揺翘翘,“我看了! 那坊里的衣料太差,颜色款式也不新鲜,我要到县城再买!” 李莲生,“……” 李莲生无语,“……丫鬟精挑细选,主子委曲求全是吧?” 玉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哼哼,“哼哼~!毕竟需要伪装身份的又不是我!而且,那可是我自己的钱买的! ——就连少年您这两身行头,也是我的钱呢!少爷您到时候可别忘了还我呀!我攒钱可是很不容易的!” 李莲生恶毒扎心,“呵呵,小心馊了!小气鬼。” 玉桃大惊,“……才不会!我是香的!只有你才会臭少爷! ——女孩子永远都是香的!不信你闻闻!” 她气冲冲的把胳膊伸到李莲生面前,竟当真让他闻。 第7章 二驾新安 李莲生无语,随手拍开她的胳膊,嗤笑,“真是不知羞,也就我能忍你了。” 他随手将幕篱扣上脑袋,抱起衣服与面具,道,“好好休息,明天见。” 而后头也不回去了隔壁。 当真是郎心似铁,不为所动。 好歹她也算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玉桃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愁。 少爷十五了,正是少而慕艾、春心萌动时……可三太子作为少年神,他真的有开窍的那一天吗? 可转念想起当初三太子下凡时,亲自给自己捆上的那根巨粗的红绳……玉桃又觉得自己应该对他有信心。 毕竟,人家都是‘红线’,三太子给自己绑的,只能用红【绳】来形容了。 这种强按头都开不了,那当真是没救了。 …… 两人在小镇休整一夜,第二日就去了灵荻县城。 这回李莲生换了衣服面具,安全感大增。 交了入城费,验了假身牌,两人先寻客栈修整半天,然后李莲生就兴匆匆的把自己身上珠宝清点一遍,只留了几样小件与项圈在身,其他全都送进了当铺。 他一身好宝贝,就算被那奸商压了价,那珠冠绣鞋文武袍等一身行头,也足足卖了两千多两银子。 李莲生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还了玉桃一百两衣帽钱。 他甩着那叠纸票‘唰唰’响,终于挺直腰杆扬眉吐气,斜眼横她,“哼!少爷我有的是钱!” “不过是临时借你点使使而已,就催催催!真是鼠目寸光,没有见识!” “我穷嘛~当然一点钱就当千金重啦!少爷别和我一般见识嘛~!谢谢少爷~!” 玉桃喜笑颜开,美滋滋把那一百两银票单独收起来。然后,又捏住他手中一半,轻轻一抽,就拽到自己手里,欣慰的拍了拍,塞进包里。 “这一千两压箱底了!” 李莲生,“……” 李莲生既觉她拿钱的气势过于理直气壮,又觉得大丫鬟管钱本应如此,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少爷,时间还早,我们是在城里歇一晚再走,还是现在就走?” 李莲生默默把剩下的一半银票塞进口袋,揣进怀里。 略一思索,道,“我那头冠非比寻常,此地偏远见识浅薄,又贪心作祟,才敢真收。等消息上行,必定惊动京中。发现我们曾在此现身,不过时间问题。 还是尽早离开吧。” 说着,他又把钱袋往里塞了塞。 明明刚刚还很有钱的,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穷了。 轻飘飘的……令人不安。 …… 两人未在城中久留,卖掉瘦马,另换驴车,改头换面再次出城。玉桃问,“少爷,我们去哪儿啊?” 李莲生对此并不熟悉,顿时陷入沉思。 于是玉桃提议,“老爷追查,只会越追越远,定想不到咱们会再次回头。 少爷若是难以抉择,不如我们再回新安瞧瞧如何?” “乡间无赖最是欺软怕硬,咱们昨日打了那泼皮一顿,也不知他会不会趁机报复。 若是他心中不服变本加厉,可就是咱们的罪过了。远走之前,若能彻底解决最好。少爷觉得呢?” 李莲生知她指的是那卖菜妇人。 她这么一说,他顿时也生出几分意动,点头道,“那就去瞧瞧。” 两人再次赶回新安镇,换了家客栈再住一晚,第二天找了个寻亲的借口,问了李家村方向,就哒哒哒的上了路。 李家村距离新安镇并不算远,小毛驴跑了不到两刻钟,就见了村前碑牌。 青翠的田垄上,几间茅草屋立着,蜿蜒的羊肠小道上,零零星星,开花般渐渐蔓延出一片村庄。 小驴车哒哒哒小跑着进村,很快激起一片鸡鸣犬吠。十数条花色不一的田园犬成群结队冲出来,围着驴车兜圈咆哮,前扑后退,试探徘徊,跃跃欲试。 小毛驴不安的停住了脚步,踌躇着不敢上前。 玉桃干脆站起,手往衣摆下一抹,一条黑亮的长鞭就脱手而出,噼啪一声爆鸣,抽打落地,顿时留下一道白痕。 李莲生从车内探头,也抽出防身短剑,“你别逞能,要不我来吧?少爷我从小捉鸟儿打狗,经验足!” 玉桃笑道,“一群乡野小狗而已,犯不着劳驾少爷您!” 话音未落,她稳站车辕,六米长鞭舞的虎虎生风,凡是敢上前的狗子,全被那皮鞭抽的嗷嗷惨嚎。 凄厉之声闻者伤心。 很快,一位老人家听到犬吠,小跑着出了院子。本是怕恶狗生事,没想却是见到这般惨象。 他顿时心疼的丢了拐杖,嘶声大喊,“住手!住手!快住手啊!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啊!它们知道错了!姑娘快别打了啊!” 玉桃才不听他的! 这可是群好狗!土狗虽丑,可看家护院,博虎斗狼,甚至还会团队协同作战,英勇异常! 要是一鼓作气扑上来,但凡咬到她一口,都能撕掉她一块肉! 而且,那些跑了的她可没追着打,但凡现在还在挨揍的,都是那还不死心的犟种! 老人家很快也想通,立刻转换了呵斥目标,“去!家去!家去!全都家去!大黄!阿花!家去!去!全都家去!” 他捡起拐杖,挥舞着拐杖走向狗群,嘴里‘嘿!嘿!’的发出威吓驱逐之声。 于是那群大狗立刻夹紧了尾巴,低头垂首,踮脚缩背,‘呜呜嘤嘤’的可怜低叫着,鬼祟而逃。 玉桃终于放松下来,拿帕擦过鞭身,一圈圈盘起,重挂裳内暗钩之下。 向那慢吞吞走来的老人拱手抱歉道,“老人家,请您莫怪。我们并无恶意,方才出手只为自保,还请见谅。” 老人摇摇头,反安慰道,“姑娘莫怕。它们只是看着凶,都是好家伙,只要不进家门,一般不会咬人的。 我见两位都是生人,不知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啊?” 玉桃正要编个谎话,隐约却听远处有女性嚎啕之声,顿时心思就被引去,“老人家……这是?” 老人家顺势一看,顿时哀叹一声,拐杖点地,痛惜道,“姑娘有所不知……那是村西的张老三家媳妇,唉,也是个可怜人。” 他叹道,“她原也是个厚道人,嫁了老三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惜福薄,男人没几年就瘸了腿,家里家外全靠她张罗。 可惜啊……唉。 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还是个读书的好苗子……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怎么就这么去了呢?唉!命苦啊!” ‘读书?’ 玉桃立刻捕捉关键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二驾新安 第8章 再遇故人 昨日那妇人之子,正是一位‘读书人’。 李莲生显然也想到了。 二人对视一眼,玉桃温声问,“敢问老人家,咱们村里读书人很多吗?” “哪儿能啊!读书多难呐。”老人家叹道,“识字的倒也有那么三五个,可读出名堂来的,也就只石头一个。可惜了……” 老人家痛惋叹息,可转眼又升起警惕,沧桑老目浮现怀疑,打量二人,问,“你们是来寻石郎的?” 玉桃镇定自若,摇头道,“不知您口中‘石郞’是否是我们要寻那人。” 她理直气壮自报家门,“我家主家姓李,住在县上,平日里不到乡来。 前些日子有同窗托我家少爷买些笔墨,说李家村张秀才就是。这不,少爷差我俩过来了。” 她拿起一个布包袱,向老人家亮了亮。 提到‘张秀才’,老人家又是摇头叹息,“那就是他了。” “可惜啊,如今也用不上了。你说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呢……唉。” 老人家惆怅呢喃,让开了路。 “谢谢老人家提醒。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先去看看,回去也好给少爷回话。”玉桃说,向老人家点头告别,轻轻一甩短鞭,那驴儿就绕过老人,又慢腾腾走起来。 随着靠近,那哭声越发响亮,撕心裂肺,凄惨痛悲,不停的呼唤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声声啼血。 直听的人心中戚戚,感伤落泪。 不等进门,已是一片哀哭之声。 驴车停在院外,玉桃皱眉回望一眼,小声询问,“少爷,咱们过去吗?” 李莲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个性张扬叛逆,却见不得老弱悲苦。那老妇悲哭声声入耳,也让他的眉头越皱越深,邪火乱窜,只想让她尽快闭嘴。 只是他也并非全然不通人情,丧子之痛岂能割舍?若要因此发火,未免过于冷酷。 他探头车外,四下一望,道,“人多眼杂,正好浑水摸鱼。我们先混进去,瞧瞧那人是谁再说。” “若当真是那地痞无赖事后报复……” 他黑眸暗沉,余音未尽,玉桃已明了其中真意。 那矮墙院里已来了不少人,有人劝告,有人哭泣,还有人帮忙招待亲戚邻里。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悲痛沉重。窃窃私语,哀哀戚戚,又人声嘈杂。 生死之事,远亲近邻上门,难免多些生人。又悲悲戚戚掩面而泣者众多,还真让两个生人混到了前面。 那悲痛欲绝嚎哭者,果然是那黑瘦妇人,而更让二人惊讶的是,那死者竟然也是个熟人——正是那位曾在魏府,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 他不是马上就要做那东床快婿、从此娇妻美眷富贵盈门了吗?怎么这就死了? 是谁杀了他? 二人心中震撼,对视一眼,李莲生立刻就要上前问个明白,却被玉桃拉住。 “少爷且慢!”娇娇俏俏的小婢女向他使着眼色,“人家正痛彻心扉,哪儿有空理你?不如先问问其他人、了解下情况再说? 张娘子心中悲痛,情智大失,若咱们如实相告,只怕要好一番纠缠,反倒耽误了正事。” 李莲生恍然,道,“是我欠考虑了。” 他立刻去询问周围宾客。 好在,今日往来宾客话题都在死者一家,提起便是一片唏嘘,李莲生只起了个话头,那远亲近邻就你一言我一语或惋惜或悲痛的诉说起来。 没一会儿,两人就听了个大概。 那书生之死,与那被打的无赖并无关系。 据说是村里牛娃昨日出去放牛,在远处青山野林里发现的尸体。 那孩子吓得不轻,匆忙回来报信,当天尸体被弄回村子,死讯就送了出去。 可惜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家里没有半点准备,连口薄棺都没有,就这么草席一铺躺在堂屋,来往之人皆可见,没得半点体面,也当真是可怜。 不过有棺大约也是无用的。 爱子横死暴毙,情难忍受,老父老母坚决报官,待县上衙役过来还得再查验一回。如今躺在这里,也免得到时翻来倒去、惊扰亡人。 两人听到此处,就不再听了,出门看了眼那所谓青山,觉得还需养伤的地痞应当跑不了那么远。 如此说来,此事就与他们无关了。 不过…… “那青山,是否略显眼熟?”玉桃眯眼远眺,若有所思。 李莲生敲她脑袋,无语提醒,“不正是那魏府所在?” “对呀!不愧是少爷,果然聪慧!”玉桃恍然,一敲掌心,夸赞之语脱口而出。忽然眯眸,若有所思,“说起来……婚约初定,情郎横死,那魏府的小姐,知情吗?” 李莲生,“……” 二人对视一眼,尽看到对方眸中古怪怀疑。 虽不讲道理,可这时间地点,着实可疑。 少年轻声一笑,舔了舔尖牙犬指,略显邪气,笑道,“你且等我去问问。” 他确实不喜那书生趋炎附势奴颜软骨,可向往温饱富贵,也罪不至死。怎么才过一天,人就死在魏府附近了呢? 老夫人,您有头绪吗? 他反身折回小院,又与往来亲戚攀谈,“石头哥风华正茂又有前程,也不知道可曾议定过亲事?若是已有佳偶良缘,也不知那姑娘该如何伤心……唉。” “说来这倒是一桩好事。”相聚闲谈中有人知情,随口便道,“石兄年轻上进,确实也有女郎中意。不过他读书好,又有才貌,说不定有大前程。 伯父伯母有意等等,因此一直未曾议定。 如今看来,倒也算幸事。” “原来如此。”李莲生又应和两声,悄然退走。 来到院外,他一拍玉桃肩膀,揽她往驴车走去,似笑非笑,“贤婿身死,妻家却尚不知情。若良缘苦等,错误花期,可不大大的不妥? 老夫人收留你我一宿,也算有恩。如今遭此横祸,于情于理,也该让老人家知道才是。” 玉桃被揽的踉跄,很快跟上,问,“少爷也觉可疑?” 李莲生哼笑一声,双目幽幽,淡道,“那个时间地点,总脱不开与魏府相关。 不过也未必就是魏家主人,说不定是有人见不得穷秀才一步登天,把他害了呢?总之,先去给老夫人报信吧。” 两人上了驴车,又往青山而去,小毛驴哒哒碎跑,绕过熟悉的山坡,终于来到当日魏府所在。 然而眼前树木森森,一派荒山野岭之景,哪儿有什么魏府? 两人当场愣住。 李莲生不信邪的跳下驴车,在树林里东摸西找好一会儿,依旧一无所获。 玉桃呆坐车辕,无意识转动手上戒指,良久,喃喃低声,“麻烦了……。” 忽然,她想到了那朵脏兮兮的云。 “啊……原来是‘鬼气’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再遇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