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红楼拉郎]曹丞相与凤辣子》 第1章 水月庵 王熙凤被平儿等人扶着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原本残存不多的天光被一股子暗黄压下来,乌云翻卷,北风呼啸,直往人斗篷里钻。 水月庵的几棵老柏树在风中无望地挣扎着,残枝簌簌地落了一地。 “这是要下雪了吗?”王熙凤喃喃地说。 她们此次为可卿送殡,本来就因为董卓封锁了雒阳城而处处艰难,只能勉强应付过去,将那个青年丧命的可人儿下葬。 要是下起雪来,只怕回城的路都会出问题,又添一桩大麻烦。 王熙凤身负管家之职,不由得她不忧虑。 “奶奶,先进去吧,当心着了凉。”平儿在她耳边温声提醒到。 这寒风刺骨,只站这么一刻,就冻得人瑟瑟发抖。 王熙凤便抬脚往为她们准备的净室去,水月庵的老尼净虚带着两个徒弟智善、智能在前头引路。 走进寮房,这室内的银霜炭将屋子烧得温暖如春。 王熙凤等人乍一进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等王熙凤更衣净手毕,倚在榻上休息,身边只剩了两个心腹丫鬟。 净虚便也把众女尼遣走,又凑上前来。 王熙凤一看便知净虚是有话要讲,她也不理会,只管闭着眼休息。 丰儿在榻边拿两个美人锤给凤姐捶腿。 老尼讪笑着开口:“奶奶一向安好?” 王熙凤没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净虚。 但净虚打定了主意,是万万不可能轻易罢休的。 她又上前两步,弓着身子在凤姐耳边说:“阿弥陀佛!我正有一件事要到府里求太太和奶奶。只是如今通行不便,我们也不敢随便出门。” 净虚的身子又矮了半分,连声音也放低了:“这董相国连皇帝都废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我们这些人,还不是命如蝼蚁。这雒阳城是难待下去了。奶奶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给指条明路,我们情愿阖家孝敬太太和奶奶。” 王熙凤听了这话,猛然坐起身来,凤目圆睁,斥道:“放你娘的屁!董相国扶持明主登基,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净虚被王熙凤骂了,没有一丁点的不悦,只是身子更低了,恨不得跪下去给王熙凤结结实实磕几个响头:“奶奶说的是。我们小门小户的懂什么?还是奶奶教给我们。” 净虚见王熙凤又躺下了,估摸着她不是真的生气,这才又接着说:“只是我那浮屠祠的师兄邀我们去讲经,这千载难逢的盛会,错过了实在可惜。奶奶家一向手眼通天的,能不能给我们行个方便?” 这佛教也讲男女大防的,僧人与尼姑很少来往。 何况净虚一向在京城贵妇圈内行走,两只眼睛只看得到银子,何曾真的把讲经修行放在眼里。 王熙凤一听便知这不过是个借口。 自从灵帝驾崩后,朝局乱成了一锅粥。 今天大将军何进被宦官杀了,后天不知怎么回事,宦官又被人屠光了。 听说连在宫中任职的没长胡须的年轻官员也有被人误杀的。 二老爷贾政回家来的时候,裤子都吓得湿透了,两股战战,是被长随和小厮们扛回来的。 家里人从贾母起都直念佛:幸好他们家没有年轻子弟在宫内任职。 这以往是贾家衰落的象征,如今倒成了好事,真让人哭笑不得。 但前面那些混乱还只是开胃菜,自从董卓进京,先废帝,又毒死何太后,可谓是雷厉风行。 他手下的凉州兵时不时还要在雒阳城劫掠一番,如今谁还敢出门! 贾家都在自己的花园里开出了田地,自己种些蔬菜瓜果,生怕真的断粮。 这老尼姑想跑路,难道贾家人就不想吗? 但是谁走得掉呢? 司隶校尉袁绍倒是逃走了,但太傅袁隗一家子不还在雒阳吗? 他们贾家也是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老的老小的小,要想逃出去谈何容易? 净虚还只当王熙凤不肯卖力帮她,她豁出去把自己这些年积攒的钱财的数目说了一半,暗示王熙凤只要能帮自己,这些钱都是她的。 但王熙凤依然不为所动。 净虚有些着急上火了:“奶奶!咱们也是这么些年的交情了。奶奶只当积德行善了。况且奶奶的叔父不还在外头……” 王熙凤的叔父王子腾之前在雒阳掌管禁军,位高权重。 但黄巾乱起,何皇后的兄长何进就借机抢走了他的兵权,把他打发到外面去巡视。 如今他倒是因祸得福,不用陷在这雒阳城里。 然而如今音信断绝,王熙凤都不知道叔父身处何方,他又怎么帮得上忙? 净虚这些年积攒的钱财是真的诱人,然而在这个年头,多少钱也没了意义,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平儿见王熙凤终于不耐烦了,几句话把净虚打发了出去。 她又给王熙凤掖了掖被子,坐在塌边,秀眉紧蹙:“如今人人是惊弓之鸟,只盼着能飞出这雒阳城。” 王熙凤疲惫至极,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平儿也低下身子在凤姐耳边说:“净虚说的,也未必不成。那守关的将士难道个个两袖清风吗?咱们要是准备好了银子,家里的人总能送几个出去的。” 王熙凤睁开了眼,望着平儿:“你说送谁出去?” 平儿犹犹豫豫不敢开口:“奶奶和二爷只有大姐儿一点骨血……还有老太太,咱们太太……” 家里的男人有官职有爵位的,只怕跑不掉,董卓的手下很快就能发现的。 贾琏虽然也不算成器,然而如今这局面还真的多靠他支撑。 他无论如何不会丢下家里的长辈和孩子们走的。 若要为了贾家的血脉考虑,自然最好把宝玉、兰哥儿这些孩子送出去。 然而平儿和王熙凤毕竟是王家人,她们总是先惦记着自己家的大姐儿,然后是姑妈王夫人,还有老祖宗平常待她们最好。 王熙凤咳嗽了一下,平儿忙将茶水递过来。 凤姐喝了两口,又递给平儿:“这话但凡在府里传出一点半点风声,赵姨娘头一个要闹得沸反盈天的。” 赵姨娘平常无事都要撒泼打滚给人添添堵,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要闹着带自己儿子贾环先跑。 贾府的下人本就人心惶惶,她一闹腾,到时候只怕下人们先跑光了。 平儿越想,也觉得这事越难办:“姐儿哥儿们都小,路上谁保护她们呢?” 贾府这些下人谁忠心可靠,又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要是当年国公爷在的时候,自然找得到这样的人,如今却难了。 王熙凤又在榻上挪了挪,在腰上敲了两下,平儿上前来给她揉着腰,王熙凤又说:“这事儿先别对人提起,咱们再打听打听。” 况且还要考虑逃到什么地方去。难道他们要回金陵老家吗? 这自然最好,但带着孩子,这路途也忒远了。 雒阳城乱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平儿给王熙凤揉了两下,王熙凤抓住了她的手:“你这些日子跟着我也是起早贪黑的,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平儿也不跟凤姐客气,嘱咐了丰儿两句,便要去隔壁房间休息。 谁知屋外却传来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向她们这边来了。 本来阖上眼睛的王熙凤又坐起来了。 平儿也赶忙开了房门去看。 平儿还没回来,屋里的两个人却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更清楚了。 这脚步声也太重了,像是要把水月庵的地板踏碎了。 似乎有一群膘肥体壮的人乱哄哄向这边小跑着过来,纷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铁甲摩擦的声音。 王熙凤的心突突地跳。 丰儿也赶紧走出去看。 王熙凤掀开了被子,匆忙将脚塞进羊皮靴子里,又去找自己的斗篷。 那素面斗篷却被平儿挂在外间,王熙凤伸手去拿时,谁知那斗篷后却藏着一个黑沉沉的人影。 王熙凤不及反应,冰凉的匕首就抵上了自己的喉咙。 王熙凤就要冲口而出的尖叫被她生生压在了嗓子眼里。 那人身量不高,两个胳膊却极为有力,像铁桶一般箍着自己。 男人的嘴巴就贴在自己耳边,声音有些嘶哑:“别出声,不然我杀了你。” “吱呀——” 是房门开合的声音。 平儿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丰儿。 “咔嚓——咔嚓——” 那铁甲碰撞的声音似乎又近了些。 平儿见到屋里的场景,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 凤姐想提醒平儿别出声,然而喉间的匕首抵得太紧,她居然说不出话来。 幸好平儿一直是个聪明孩子,她忙把身后的丰儿拉进来,把房门猛地关上。 丰儿也想尖叫,被平儿捂住了嘴巴。 曹操见到屋里的人又多起来,况且外面军士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握着匕首的右臂也忍不住颤抖。 他只能先挟持着王熙凤退回里间来。 平儿和丰儿忙追进来。 “大爷别伤了我们奶奶,有话好说。” 曹操的两道浓眉下是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说话间,他已将这主仆三人的关系看得清楚,心想这局面还不算最糟。 他一扬下巴,示意站在前头的平儿:“你去将外面的人打发走,不然你们奶奶就死在这里。” 他还踢了王熙凤一下,示意她说话。 王熙凤差点被他勒死,拼命地拍着他的胳膊,他这才意识到什么,稍稍放松了他的禁锢。 王熙凤呼吸着珍贵的空气,又咳嗽了两声,赶紧对平儿和丰儿说:“都听他的。把咱们带的银子都拿出来,不够就管静虚借。” 她还不知道这个劫持她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外头来的又是哪方的神仙。 她只知道她不想死在这里。 平儿慌乱地点点头,把丰儿往前一推:“你在这里看着奶奶。” 然后她就去取她们的包袱。她们是到城外送殡的,根本也没带多少银两。 这还是考虑到如今雒阳城内不太平,才带上了这些。 平儿哆哆嗦嗦把银子揣在身上,再出去时,那队搜查的兵士已经到了她们的寮房外头。 为首的那人长得高大威猛,估摸着至少有八尺高,平儿只能仰头看他。 静虚带着几个小尼姑也在那里点头哈腰。 为首的将士却不理她,长臂一挥,说一声“搜查逃犯”,便要带人冲进去。 [紫心]汉代一尺=23.1厘米,八尺=184.8厘米 [橙心]开新文啦,啦啦啦,求收藏求评论!!!你们的每一条评论都是我疯狂码字的兴奋剂! 本文为既不是三国也不是红楼的拉郎平行时空,各位看官请将脑子里的知识清空,跟着作者走[捂脸偷看] (但也不能清的太空,作者还是默认三国红楼中的著名人物大家都知道[笑哭]) 比如此时红楼剧情是秦可卿出殡,但没有林如海病重召林妹妹回家,而是林妹妹才来荣国府。三国剧情走到董卓乱政,废刘辩立刘协,杀死何太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水月庵 第2章 贾将军 说话间,这群人便要去搜查凤姐的房间。 平儿连忙将银子掏出来,双手呈上去:“军爷辛苦了,拿这些钱给将士们买茶吃吧。这屋里实在没有什么逃犯,只有我们奶奶。我们家死了人,今天送殡来的,在这里歇歇脚。” 那人示意手下将银子夺走了,然而却不肯松口:“董相国下令搜查逃犯,谁敢阻拦,一并抓走。” 其实“这尼姑庵里只有女人,没有逃犯”的话,静虚也早就跟他说过几遍了。 然而这一队虎狼一般的军士,哪里听得进人话? 平儿听到董相国两字,急中生智:“我们家老爷是一等将军,平常跟董相国关系最好的。” 贾赦见到董卓控制了朝政,也确实试着巴结过董卓。 然而他一个身上只有虚爵的狗屁将军,董卓哪里看在眼里。 为首的那人稍微犹豫了一下,他的手下也都站住脚。 那人问了句:“一等将军?是谁?” 平儿哆哆嗦嗦地说:“是荣国府的贾将军。” 她都没敢把贾赦的名字说出口,生怕被人看穿了。 男人拧紧了眉头。 荣国府的贾将军? 他似乎听说过荣国府的名字,却不记得有什么贾将军了。 他是跟着董卓从凉州来的,对这京城里的人也不太熟悉。 平儿见似乎有戏,又赶紧走到静虚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悄悄对她说:“你之前提的事,我们奶奶准了,一定帮你办成。你把你藏的银子再拿出来些,把这些人打发走。” 静虚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赶紧让一个徒弟跑去拿银子。 那人还在犹豫。 董卓最近已经废了皇帝,杀了何太后,大权在握,又装起君子模样来,试图拉拢朝内朝外的士人,将这江山坐稳。 在这雒阳城里四处劫掠的手下也收到了通知,让他们管束好自己的部队,最起码不能在雒阳城里撒野了。 那人在自己污渍斑斑的铠甲上拍了两下,刚想要说什么,静虚的小徒弟跑回来了。 平儿不管不顾地将银子从小尼姑手里夺过来,又赶紧送上去:“我们奶奶是女流之辈,要是让外男看了,还怎么活?军爷们可怜可怜我们吧。” 那人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还上下抛了两次,平儿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男人再开口时,嘴角却带着一丝调笑:“女流之辈?你们奶奶——长得好不好看?” 男人向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娇俏的身影,身上还带着一股臭烘烘的气味。 平儿抖如筛糠,亏她还说得出话来:“我们奶奶……跟二爷是门当户对……好不好看的……也不重要……” 男人舔了舔嘴角。 他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将平儿抓过来,像拎个小鸡崽子似的夹在腋下。 在平儿锐利的尖叫声中,男人哈哈大笑:“你们奶奶好不好看的我不知道,我看你长得是真好看,就跟我享福去吧。” 男人拖着平儿就要走,他的手下也跟上去。 净虚带着小尼姑们跪在那里发抖,哪里敢阻拦! 屋里的凤姐自然也听到了平儿的尖叫声,她心急如焚,然而身后的男人却又抱紧了她:“别动!你想死吗?” 在曹操毫不留情的禁锢之下,凤姐绝望地无声哭泣,眼泪流到了脖子里,打湿了他的手臂。 净虚歪着身子被几个小徒弟扶起来,半晌才缓过劲来,拍着自己的大腿:“这可怎么办啊!造孽啊!”说着老泪纵横。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平儿也是日常打交道的,她人又极好,就这么被人掳走了,不用想也知道什么下场。 这雒阳城一瞬间又变得更可怕了,净虚只想快点逃走! 想到“逃走”两字,净虚身上才觉得有了些力气。 她敲了敲自己的腿,试着站直了身体。 平儿答应了要帮她的,她如今却被掳走了。 但那不能怪她呀! 况且她确实把这群恶狼打发走了。 净虚还惦记着自己拿出来的一大包银子,她得找王熙凤算账。 这位二奶奶可不能不认啊! 净虚想着私底下说话才方便,便对小尼姑们说:“你们去各处看看,看他们都弄坏了什么东西,一会儿我问你们。” 小尼姑们走了。 净虚拍了拍身上的土,整了整衣服,这便往凤姐的房里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熙凤还以为是平儿回来了。 她们都听到了军士远去的脚步声,还以为事情又有了转机,平儿能活着回来就好。 眼下只要专注于把这个手握匕首的男人解决掉,这一关总算是能熬过去了。 谁知道进来的却是净虚。 曹操见了个陌生的女尼打扮的人,顿时暗呼倒霉。 他忙又搂紧了凤姐,低声命令:“把门关上,都不许出声。” 丰儿的脑子都快无法思考了。 她机械地执行了曹操的命令,学平儿姐姐的样子,将净虚拉进来,把门关死。 净虚刚会走路的大腿又开始两股战战了,她双手合十,也不知道是在对佛祖祈祷,还是在求曹操:“阿弥陀佛!佛祖菩萨……壮士……我什么也没看到,放过我吧……” 说着她就扭身想往外跑。 丰儿死命把她拉住了。 曹操在王熙凤耳边问:“这是什么人?想活命就把她稳住。” 平儿、丰儿都是服侍王熙凤的丫头,自然在乎她们主子的性命,不会乱来。 这个老尼,曹操却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了。 他只有一双胳膊,一只匕首,也管不过来这么多人。 王熙凤能感受到身后那人灼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脖颈,她的耳垂酥痒难耐。 王熙凤知道他比刚才慌乱多了,人一慌就容易出错,王熙凤的命可还在他手里呢。 王熙凤清了清嗓子,知道她要说话,曹操的胳膊放松了一些。 “净虚,你别急,这是……好人……是个大英雄……他一会儿就走的……” 净虚哪里管什么英雄狗熊,她只想逃命。 倒是曹操听到凤姐这么说,瞳孔收缩了一下。 一瞬间,曹操已经想好了对策,他指示对面的二人:“把你们的汗巾子解下来。” 两个人都愣住了。 曹操低吼一声,又将匕首往凤姐喉间送了送:“快点!” 那匕首削铁如泥,凤姐精心保养的皮肉只需轻轻的一触,原本雪白的脖颈已经出现了血珠。 丰儿赶紧照办,她先拉住净虚,硬把她腰间的汗巾子扯了下来,又解下了自己的。 丰儿哆哆嗦嗦将汗巾子送上来,曹操不让她接近,后退了两步,命令她:“把这个老尼绑起来。” 王熙凤反应最快,先说:“这尼姑庵的徒弟们见不到她,肯定会来找的。” 曹操却不管这些,催促丰儿快点照做。 这次净虚却不像之前那么容易拉住了。 她自觉自己小命不保,是一定要跑出去的。 丰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没让她的手碰到房门。 两个人拉扯间,椅子都被碰倒在地上。 曹操的心狠狠的揪起来,幸好他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来。 他的身形极快,劫持着凤姐往前走了几步,反身狠狠将那老尼踹倒在地上。 静虚哎呦一声,躺在地上不住地叫唤,却说什么都爬不起来了。 曹操是习武之人,这一脚却正踹到了静虚的脊椎骨。 丰儿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将地上的汗巾子拾起来一条,就将静虚绑在桌腿上。 这间招待贵客的房间,那桌子都是紫檀木做的,极大极重。 曹操踢了两脚,没有踢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固定在地上了。 他暂时放心下来,又命令丰儿将那老尼的嘴堵上。 丰儿慌慌张张将自己的手帕子塞到静虚嘴里,但静虚马上吐了出来,开始大叫。 丰儿本能地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静虚愣住了。 “用汗巾子。”曹操提醒她。 丰儿赶紧将另一条汗巾子拾起来,在曹操的指导下,将静虚的嘴绑牢了,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 丰儿像卸了力似的,瘫坐在地上,擦着脸上的汗水。 曹操的额头上也全是汗珠,但他此时稍稍冷静下来,望了窗外一眼。 风裹着雪片子扫过光秃秃的树梢,无声的落在黑色的大地上。 屋里一瞬间静下来了,他们才听清了那冷风呜咽的声音,像是有冤死的鬼魂在哭似的。 下雪了! 天寒路滑,逃跑必然更加艰难。 况且雪上如果留下了脚印,有经验的兵士要追捕是很容易的。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人走远了没有? 曹操心念急转,他那结实的臂膀又勒紧了王熙凤,在她耳边说:“在你这里借宿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 但他自己都不确定明天会怎样,先哄一哄这个被他劫持的可怜人罢了。 王熙凤只想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 他还要跟自己在一个房间睡一晚,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王熙凤强打起精神,试着说服他赶紧离开:“这尼姑庵里这么多人。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客人。大爷您留的时间越久,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不如叫丰儿去看看搜查的人走远了没有。若是走了,您接着上路不好吗?” 然而曹操为了躲避搜查,将自己的马藏在了别处。 如今天黑路滑,他若是走出去,很可能不是摔死在哪里,就是冻死在哪里。 曹操提醒凤姐:“如今城郊也有宵禁,你让我走到哪里去?” 凤姐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华灯初上,城门关锁,他们都离不开这尼姑庵了。 凤姐只觉得头一阵阵的晕眩:“那静虚怎么办?她要是不回房休息,这里的徒弟们怎么会不来找?” 曹操却不管这些:“让你的丫头把事情搞定。” 他已经看清了这主仆几人都很会应酬机变,而且他怀里这个贵妇人是静虚要奉承的对象。 那找个理由搪塞那些小尼姑,应该不算难吧。 丰儿呆呆的坐在地上,好像压根没听到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她今天受了太多惊吓,已经是魂游天外了。 听到凤姐连声呼唤自己,丰儿才略略缓过神来,却见王熙凤身上的葱白汗巾子也被解了下来,曹操将他们两个绑在了一起。 “沓沓沓——” 门外是急促的脚步声,房里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这次来的又是谁? [橙心]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评论支持,作者非常想双更、三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贾将军 第3章 蔡先生 雪夜寂寂。 在那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有人来到了王熙凤门外,门上传来了极轻的敲门声。 屋里的人都僵立在原地,屏息凝神,神色警惕,只有静虚还在呜咽。 外头的人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愣了一会儿,才又敲了敲门。 “二嫂子?” 小女孩儿柔柔的声音传进来,王熙凤一听便知,这是林黛玉。 贾琏的这位表妹刚被老祖宗接到荣国府来。 她这次也跟着来送殡,老祖宗嘱咐了一定要照顾好她,王熙凤便将她一起带到了水月庵下榻。 刚才兵士来搜查的时候,她的丫鬟嬷嬷们都守在屋里护着这位小主子,不敢出来。 过了这许久,她们见人确实走了,才来问王熙凤,看她好不好。 主要是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王熙凤赶紧过去关心表妹才对,怎么兵士都走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她出来? 林黛玉和紫鹃等人自然担心王熙凤这里遇到什么麻烦。 曹操的匕首又抵住了王熙凤的喉咙,她淡青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肉下若隐若现,脖颈处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我睡下了。”王熙凤一紧张,就喊了这么一句。 然而这更奇怪了。 刚遇到这样的麻烦,王熙凤一个管家奶奶,怎么会不负责任的自己睡下了? “二嫂子,你没事吧?” 林黛玉的声音掺杂了更多的焦急。 丰儿从地上爬起来,也对着外面喊道:“二奶奶刚才受了惊吓。姑娘先回房吧,明天一早二奶奶就来看你。” 然而她的声音里还夹着哭腔。 林黛玉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才来荣国府,跟大家都不熟,也不好再说什么。 既然已经听到了凤姐的声音,那想必无事。 紫鹃也对林黛玉说:“外头冷,姑娘回去吧。” 雪越下越大了,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寒风裹着雪珠子,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紫鹃也觉得奇怪,但她想那么一队凶狠的兵士来搜查,说不定王熙凤遇到了什么尴尬的事情,不愿意见人。 如今天寒地冻的,还是让林黛玉先回房去休息最重要。 林黛玉点点头:“那二嫂子就休息吧。” 听到几人的脚步声远去,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曹操将抵在凤姐喉间的匕首放了下来,他已经将王熙凤与自己绑在了一起,不怕她逃走。 他赶紧催促丰儿,去将静虚的事情糊弄过去,别让这里的其他人再进来。 他觉得自己也是幸运,这么久了也没见有静虚的徒弟找过来。 他哪里知道,徒弟们去看了看兵士搜查过的房间,里面都被人打劫过了一遍,许多财物都被拖走了。 就连佛祖的金身都被人敲掉了一块儿。 这静虚平常是最贪财的,徒弟们都怕被她骂,所以不敢来找她。 丰儿无奈的垂着手:“该怎么说?” 也不知道她问的是王熙凤还是曹操。 曹操看着王熙凤,示意她说话。 王熙凤揉着自己的喉咙,声音虚弱:“随便你说点什么吧……就说我有要紧事要跟静虚连夜商量,叫她们不要来打扰。 ” 反正静虚对自己手下的小尼姑们也不好,她们平常是很怕她的,大概也没有人来献殷勤。 静虚估计也想到了这一点,又拼命的呜咽起来。 曹操晃动着锋利的匕首,厉声警告她:“你再发出一点动静,我马上杀了你。” 呜咽声停止了。 丰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长叹了两声,这才打起精神来,准备往外头去。 她刚走了两步,就发现自己的裤子直往下掉。 对了,她的汗巾子解下来了。 丰儿将她宽松的裤子掖了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裙子,这才打开门。 丰儿出去了,王熙凤与曹操四目相对。 曹操将自己的声音放柔,安抚王熙凤:“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王熙凤的身子还在发抖,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但她鼓起勇气,警告曹操:“你要是敢做点什么,这尼姑庵里外都是我的人,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曹操一笑,根本没把她的虚张声势放在眼里。 他在床边大马金刀地坐下了,问王熙凤:“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吗?” 他吃过了早饭就去董卓的府上侍候,怀里揣的是王司徒给的七宝刀。 他本来以为自己行刺成功,也有可能杀身成仁,被董卓的手下剁成肉酱。 没想到刀拔出一半被董卓发现了,只好借口献上了宝刀,自己匆忙逃出来。 他逃出了内城,却没能顺利通过外城门。 如今城里城外都戒严了。 明天他要如何逃走? 他依然是一筹莫展。 但眼下他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凤姐重重的哼了一声:“想要吃的,只好等我的丫头回来了。” 他们这屋里也确实只有茶水。 曹操将自己与凤姐绑在了一起,便拉着她走到紫檀木桌前,打开茶壶盖看了一眼,也不用茶杯,就咕嘟咕嘟喝光了。 曹操满足的长叹一声,将茶壶撂下。 他又轻轻踢了静虚一脚:“老实睡觉,明天自然放了你。” 静虚又呜咽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表示同意。 茶水是不能管饱的。 曹操又赶紧扯着那条葱白汗巾子拉着凤姐到床边坐下。 他打量了这床一眼,宽度还可以。 他便对凤姐说:“你睡里头,我睡在外面。” 凤姐咬紧了唇瓣。 刚刚的惊吓慢慢缓过来,与一个陌生男人同睡一床的恐惧又袭上心头。 她可太了解男人了,等他吃饱了,真的能保证什么都不做吗。 还有平儿——她是不是永远的失去平儿了? 凤姐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然而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 一时之间她居然也没了主意。 曹操开始套问王熙凤是哪个府上的。 刚才平儿与外面的兵士说的话,他多少也听到了一点。王熙凤也不敢骗他。 当听到荣国府的时候,他皱紧了眉。 荣国府虽然是当年跟随光武帝起兵的老勋贵,然而这些年却江河日下。 曹操本想能不能借着王熙凤府上的权势逃出去。 听到荣国府的名字,他觉得希望又渺茫了。 趁着曹操在那里皱眉思索,王熙凤猛的将汗巾子拽过来,就要往曹操的脖子上套。 然而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哪里有曹操的反应快? 事情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曹操轻轻松松夺过了汗巾子,又要举起匕首。 王熙凤慌乱之下,便往他的胳膊上咬去。 曹操吃痛不已。这疯狗咬人还真疼! 王熙凤的头被人重重的击了一下,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曹操终于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 他大怒:“我看你是真的不怕死。” 王熙凤这下更加疯了一样又踢又咬,曹操轻而易举的将她压在身下。 王熙凤又要尖叫。 曹操狠狠给了她两个巴掌,把她打蒙了。 王熙凤喘着粗气,发丝凌乱,已经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 在这混乱之中,曹操的头脑却还保持着理智,他需要眼前这个女人。 他又放缓了语气,试着安抚王熙凤:“我也是出身豪门大族,如果不是落了难,怎么会出此下策?你不要闹,我说了不会碰你,就不会碰你,明天一早我一定离开。” 他还故作轻松,带着鄙夷的眼神打量了凤姐一下:“我家里有的是娇妻美妾,谁看得上你这泼辣货?” 凤姐依然重重的喘着粗气,却没再挣扎。 屋里暂时安静下来。 突然间—— 门被人重重的撞开了,就连曹操拿来顶门的椅子都飞出去老远。 曹操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凤姐赶紧坐起身,对他说:“是丰儿。”生怕他暴起伤人。 然而进来的却不是丰儿。 平儿鬓发散乱,一边脸上还有淤血。 但确实是平儿回来了。 平儿压根没注意到曹操手里的匕首,或者她不在乎了。 她爬到凤姐跟前,抱着她的腿哭。 “奶奶,我回来了,我没事,我回来了。” 她不停的重复着这几句话。 凤姐也忘情的抓着平儿,又哭又笑:“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主仆两个没有注意,但曹操却已经听到了,不仅是平儿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其他人的脚步声。 曹操想赶紧冲过去将门关上。 然而他与凤姐拴在一起,凤姐又紧紧的抱着平儿,一时之间曹操却没有拉动她。 太晚了! 一身青衫的那个男子走了进来,他的鬓发和胡须都有些发白,神情是很温和的,似乎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长者,但长相却有些奇怪。 他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迈进门来,看到屋里这乱糟糟的样子,愣住了。 凤姐这才抬起头,注意到了这个人。 她心想:完了。 她不认识这个人。 但他们被更多的人发现了。 这个劫持她的人岂不是要杀人灭口? 但曹操却激动不已,直往那个男人所在的方向扑过去,连他与凤姐连接的汗巾子被扯开了都没注意。 曹操扑到那人身前,抱拳行礼:“蔡先生救我。” 蔡邕将曹操拉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曹操还没将事情说明白,蔡邕身后跟着的一个人却也走过来了。 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还未梳起妇人的发式。 她轻轻巧巧地立在那里,一身书卷气,文雅娴静,眉拢轻烟,眸如秋水。 她看到这屋里横七竖八的这些人,还有个老尼姑被绑在桌脚,也愣住了。 蔡文姬以为父亲遇到了危险,就想赶紧叫人。 蔡邕却将她拉住了,为她介绍曹操。 十多年前,还是灵帝在位时,蔡邕在朝中任职。 曹操刚刚成年,举孝廉在朝中担任郎官。 司徒桥玄介绍他们二人认识。 曹操因为出身宦官之家,当时的士人多瞧不起他。 蔡邕虽才学过人、名满天下,却没有这样的成见。 他跟曹操交流了学问之后,发现这个年轻人很有天赋。 曹操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也可以算是他的半个徒弟。 不过当时蔡文姬刚刚出生,哪里记得这个年轻人? 曹操将门关上,赶紧把事情说了:“我刺杀董卓不成,逃出城来,如今困在这里。” 虽然已经多年没见,曹操却只能选择相信蔡邕的人品。 这个尼姑庵里有这么多人,虽然不知道蔡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身边一定带着不少仆人。 曹操可没有自信将这些人都杀了,逃出升天。 再说他也不想伤害蔡先生。 刺杀董卓不成,如果还能勉强算是英雄的话。 如果让人知道他杀了世人敬仰的蔡伯喈,他不如趁早自我了断算了。 蔡文姬也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她已经听懂了一多半。 她赶紧提醒自己父亲:“吕将军还在后头呢。” [橙心]文姬姐姐出现了,么,亲一口。你们猜文姬的CP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蔡先生 第4章 吕奉先 蔡文姬提醒父亲吕布就跟在他们身后。 蔡邕也反应过来了,顿时紧张起来。 这吕布之前是执金吾丁原的手下。 董卓进雒阳后,深感自己手上的兵力不足,正好丁原手下有兵。 董卓便想办法拉拢吕布,让他杀了自己的老上司丁原,带着兵投靠了自己。 吕布虽然被董卓认作了义子,但他毕竟是新来的。 况且董卓手下的旧将都是凉州人,董卓自己也是凉州人。 他却是并州人。 吕布想要在董卓这里站稳脚跟,也并不容易。 董卓为了给自己的统治添砖加瓦,征召了许多德高望重的士人,蔡邕便是其中一个。 蔡邕当然不想为董卓做事,便托病不去。 董卓直接威胁他:“我最擅长灭人全族。” 蔡邕不得不动身来雒阳。 董卓还派了自己的义子吕布前来迎接,一定要确保这位文化界宗师级的人物顺利来到雒阳。 吕布认为董卓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是重视自己,便十分用心。 但吕布自己身强体壮,平常打起仗来也习惯了风餐露宿,做事实在不够细致。 他们没有算好时辰,便遇到了宵禁,被困在了城外。 有手下说前面有个尼姑庵,不如暂且歇脚。 吕布才不管尼姑庵接不接待男人,便带着他们过来了。 谁知路上他们却遇到了劫掠了平儿而去的凉州兵。 蔡邕和女儿心善,哪里看得了这样的事情,便问吕布能不能帮忙。 这些凉州兵虽然是董卓的老下属,但他们的级别太低,吕布自然乐得在他们面前耍耍威风。 吕布挥舞着方天画戟把人吓走了,平儿便侥幸得救。 吕布自觉自己顺利完成了义父交给自己的任务,还来了一次英雄救美,对自己非常满意。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来,活像只斗胜了的公鸡,又对蔡邕说:“这庙里的老尼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也不出来接待我们。” 蔡邕也懒得纠正他这里不是庙,而是尼姑庵。 蔡邕忙说:“天寒露重,这里又有女眷,将军不如早去歇息吧。” 吕布听了,便想刚才自己见到的几个小尼姑十分标志。 其中有两个还频频向自己回顾,一定是仰慕自己这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他便心痒难耐,也不去找这尼姑庵的主人在哪里了,便一抱拳:“蔡先生也早点休息。” 虽然他还没看到蔡邕一行人安排好房间,但他想蔡邕这么大个人,又不用他铺床叠被的。 他便很快告辞离去。 蔡邕见吕布带着人走远了,这才想回到刚才的房间,但他推了推门,没有推开。 蔡邕敲了敲门,对里面说:“是我,人都走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曹操自己就守在门边,他警觉地探出头来,四下张望,见到果然只有蔡邕一个人,才放下心来。 蔡邕与曹操进来,又把门关上。 事情紧急,他们也没有时间废话,蔡邕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曹操说:“如今城内城外都戒严,不管往哪个方向去,要通过关卡都是难如登天。” 蔡邕从家乡陈留郡一路来到雒阳,也见到了如今的形势。 一时间,他也是一筹莫展。 蔡文姬走上前来,对二人说:“吕将军手里有董相国给的凭证,一路经过关卡都是畅通无阻。” 蔡邕手里也有董卓征召他的文书,也可以作为凭证。 但那上面记载的蔡邕的年龄特征与曹操实在相距太远。 蔡邕就是将文书给了曹操,也是很难蒙混过关的。 这样想来,也只有利用吕布手里的凭证。 曹操心思电转:“如果我扮作您的下人……” 这样离开尼姑庵是有希望了。 但蔡邕接下来可要进雒阳城去见董卓。 曹操好容易逃出来,怎么能再回到雒阳去? 蔡邕摸着自己的胡须,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我说要去城外见亲戚……不成,不成,吕布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董卓本来就威胁蔡邕他不来就要杀掉他的全家。 吕布也将自己义父交代的任务记得牢牢的,一定要将蔡邕早点送到义父府上。 蔡邕要是这时候提出来又要出城去,吕布怕不是认为他要逃跑吧。 蔡文姬眼神有些古怪,但她见眼前的两个人也没有提出什么好主意,便试探着建议道:“不如请曹校尉扮成女人。” 曹操眼神一震,但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好主意。 也只有女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藏起头脸,不跟外人见面。 之前打发那些凉州兵,也用的是这个借口。 既然那些残暴的凉州兵也愿意接受这个规矩…… 曹操还没有做出回答,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蔡文姬一紧张,便问了一句:“是谁?” 声音还有些发飘。 门外的丰儿也愣住了。 虽然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但她没听出来是谁呀。 等丰儿被曹操放进来,才发现她们这个屋子更热闹了。 但丰儿也瞅见了与王熙凤坐在一起的平儿,一高兴就把什么都忘了。 她跑过去拉着平儿的手:“姐姐,你怎么回来的?” 平儿将发生的事情给她说了。 丰儿跑过去给蔡邕和蔡文姬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两人还没说话,曹操先说:“姑娘要是真心感激,不如借我一身衣服吧。” 王熙凤轻哼一声,救平儿的又不是他,这个人还真会揽功。 然而如今曹操与这个名满天下的蔡伯喈是一伙的。 他还是什么刺杀董卓的大英雄。 就算不考虑这些,王熙凤跟她的丫头们也斗不过曹操,不如赶紧将他打发走。 王熙凤自己与平儿身量都很苗条。 想了想,这事儿还只有落在丰儿身上:“你把你带的衣服拿出来给这位曹校尉试试。” 曹操自己是个五短身材,不过荣国府这样的富贵人家不缺钱,她们平常做的衣服放量大,兴许能穿上。 丰儿从包袱里翻出来自己换洗的衣服,递给曹操。 曹操接过衣服便往自己身上套,这长短倒是合适,然而尺寸实在是有些紧了。 他明天想要蒙混过关,便要最大可能的做到不引人注目。 不管是荣国府的下人还是蔡邕的下人,平常生活都很宽裕,怎么会有人穿着这么不合身的衣服? 曹操将衣服脱下来,他被勒的有些气喘吁吁的:“姑娘没有更大一些的衣服吗?” 然而丰儿就带了这一身换洗的衣服。 她们原本是预备着送了殡,第二天就回去的,这大冬天的棉衣谁也不会常洗常换的。 凤姐眸光一闪,对他说:“不如穿了我的斗篷,遮的严严实实的,如今又在下雪,戴好帽子,低着头,他们看不见一点。” 这自然是个好主意,不过平儿还是有些担心:“奶奶的斗篷是不是太贵重了?穿在下人身上只怕人起疑。” 她们这些丫头为了方便伺候主子,穿了两层厚厚的棉衣,却没有带厚斗篷。 凤姐想了想:“王嬷嬷也穿了斗篷,不如把她的借来。她的身材……只怕斗篷还要更宽大些。” 王嬷嬷是林黛玉的奶娘,从林家跟着来的。 她有了年纪,身体发福,她的衣服自然要更宽大。 王熙凤干脆说:“不如将她替换的衣服也借来。” 帮人帮到底,这生死关头,自然越小心越好。 曹操也极为赞同。 王熙凤又瞪了曹操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丫头身上:“我们要小心对林姑娘和王嬷嬷说,别让他们起疑。” 他们这屋里已经够热闹了,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平儿自然想自己去说的。 她这个大丫鬟办事要比丰儿可靠的多。 但王熙凤提醒她脸颊上的伤:“林姑娘身边的人见了,肯定都要不停的问你。” 不光是曹操要躲起来,平儿最好也躲一躲。 平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一边还疼的要死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一定很糟糕。 她对王熙凤说:“明天我用粉遮一遮。” 曹操赶紧插嘴:“那粉也借我用一用。” 他平常还没用过女人的化妆品,但他想自己最好化个大浓妆,才能遮住自己男人的特征。 蔡邕见这边安排的似乎有戏,他便对曹操说:“明天我便去求吕将军,说要送下人去亲戚家送信,他应该会帮忙。” 不过吕布是不是愿意将自己手里的凭证拿出来帮忙,曹操是否能顺利的通过关卡,还是个未知数。 曹操已经一撩袍角,正身在蔡邕面前跪下:“先生于操犹如再造之恩,倘若操能够逃出生天,日后一定厚报。” 蔡邕将曹操扶起来,拉着他的手:“你敢做出行刺董卓的事来,实在是大仁大义,天下苍生都要感谢你才对。” 曹操低下头去。 他要是成功了,这话听着还不算脸红,然而如今—— 曹操也握紧了蔡邕的手,似乎从他身上获得了力量:“明天操要是不幸被发现了,先生就都推到我的身上。” 蔡邕自然不肯。 王熙凤见这些人在这里推来推去,感人至深。 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那边的人回过头来,仿佛才意识到这屋里还有人。 曹操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大踏步走到王熙凤面前,没有去管这主仆三人吓得向后躲闪。 他也郑重地跪在王熙凤面前,抱着拳:“今天给夫人添了很多麻烦。操要是能够逃出去,大家还有相见之日,但凡我能帮得上的,请尽管开口。” 王熙凤长叹了一口气。 她恨这个男人恨的要死,恨他给自己带来的所有惊吓和伤害。 然而,不管怎样,此时此刻,她却只能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但愿曹校尉能够一路顺风。” 曹操请蔡邕与女儿蔡文姬回房休息。 蔡邕又扫视了这屋内一眼,尤其是看了一下还绑在桌脚的老尼姑。 她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睡着了。 蔡邕知道曹操是要留在这里,他怕这屋里的人将他的秘密泄露出去。 送蔡邕和蔡文姬回房,虽然是不得已的选择,但已经是曹操能给出的最大的信任了。 蔡邕曾经天真过,但他曾经经历过下狱,经历过流放,经历过被宦官追杀,逃亡在外面12年。 他如今是快60岁的人了,当然不能一直天真了。 蔡邕拍了拍曹操的肩膀:“你们好好的。我明天一早跟吕将军说好了,就来通知你们。” 曹操郑重地点头,将两人送了出去。 [橙心]女装大佬蓄力中[捂脸偷看] [橙心]你们猜多少章阿瞒能逃脱 [橙心]七夕开新文,啦啦啦!祝文中所有cp有情人终成眷属!祝所有读者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吕奉先 第5章 割须弃袍 平儿和丰儿都没有回房去,依偎在凤姐身边,三个人挤在榻上,盯着屋内跳动的烛火,不敢阖眼。 那灯芯她们已经剪了好几次,灯油都用光了。 幸好这屋子里还放着蜡烛,她们又赶紧点上。 天下了大雪,外头又没有月光。 要是这屋里黑下来,她们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恐惧的。 曹操已经吃了些夜宵。 这主仆三人的份例都进了他的肚子,他的身上终于有了力气。 他没有往她们这边凑,他将丰儿等人的厚衣服铺在地上,靠墙坐着。 那把匕首还握在他的手里。 明天又是一场硬仗,他应该睡一会儿的,但他不敢睡。 门外是簌簌的落雪的声音。 曹操在心里祈祷着雪快停。 要是下一夜,明天不知道积的有多厚。 他们要是都困在这尼姑庵里,夜长梦多。 曹操又望了桌角的老尼姑一眼。 要是只有这些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只有心狠一点——兴许还有出路。 然而如今多了蔡家人,又有吕布和他领着的军士。 曹操知道吕布的勇武,即使只有他一个人,曹操也没有把握能够对付得了他,何况如今。 到了后半夜,丰儿撑不住闭上了眼。 平儿死死地掐了自己一把,强撑着不要睡过去。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却是呼啸的北风,实在是太适合睡觉了。 然而她们过年的时候守岁,不也可以一夜不睡吗?平儿提醒自己。 不过她们那时候是一群人说说笑笑的,自然容易熬过去。 凤姐瞪着那双美目,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墙壁。 平儿差点以为她睁着眼睛睡着了。但凤姐没睡。 她在考虑明天所有的关节。 要是曹操暴露了,她们也算是助过贼的吧,说不定她们也要跟着倒霉。 董卓是多么凶狠的人,她们都听说过。 一定要将曹操这个瘟神顺顺利利地送出去才行。 凤姐将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过了,又考虑她们要是顺利回到荣国府,事情能不能遮掩过去。 平儿脸上的伤怎么解释? 贾琏头一个是会发现的。 她被一个陌生男人劫持这事,她能告诉荣国府的人吗? …… 凤姐猛地惊醒了。 她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了。 平儿温暖的手拉住了她:“奶奶,还早呢。” 曹操警觉地看着这边,见王熙凤稳住了自己,他才没有动,握着匕首的手稍微松了松。 王熙凤长舒了一口气,她看向窗外,果然天还是黑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雪。 她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也听不清窗外的声音了。 她的脸一抽一抽的疼,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也被曹操打了两下,也不知道现在肿的厉不厉害。 她的后脑勺也是一阵钝痛,这需要请太医吗? 怎么跟人说呢? 她之前光惦记着平儿的伤势了,可她身上的伤能够遮掩过去吗? 她可不能躲着不见王夫人和贾母等人。 王熙凤从来不知道夜居然如此难熬。 她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从一数到了一千,数着数着就乱了,又从头开始。 然而这样实在是太催眠了,她的头又开始往下沉。 有人咳嗽了两声,王熙凤又惊醒,发现是曹操的声音。 她看了曹操一眼,曹操却也将那双锐利的眼睛望了过来。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却又很快将视线移开了。 落雪似乎是停了,王熙凤没有再听到声音。 天边渐渐有了一点微光,王熙凤戳戳平儿:“你觉得林姑娘她们醒了吗?” 王熙凤知道林黛玉平常起的是比较早的。 然而昨天她们出城来很辛苦,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再等等吧。”平儿说。 平儿心里自然也很着急,然而她们要是太早过去打扰,还是会显得很可疑。 王熙凤又开始在心里数数了。 终于,温暖的太阳露出了地平线。 平儿拍着丰儿,将她叫起来。 丰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她很不好意思的跳下床来,就要往林黛玉那里去借衣服。 平儿提醒她:“梳梳头发。” 丰儿这才将王熙凤的妆奁打开,理了理她的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出门去。 曹操也早站了起来,便顺势问道:“这怎么用?” 他盯着的自然是王熙凤妆奁里放着的脂粉。 平儿将茉莉粉取出来,但她看了看曹操的脸,又愣住了:“你的胡子——” 这一脸的胡须,无论怎么化妆,都不像女的呀。 曹操没有犹豫,拿起匕首,对着镜子,便将胡须一点点割下来。 曹操摸了摸剩下的胡茬,没有更锋利的剃刀,也只能这样了。 平儿知道曹操不会用这些东西,也只能由她来给曹操上妆。 曹操倒是很乖巧的站在那里让她摆弄。 然而她在曹操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脂粉,还是觉得他不像女人。 曹操要是能够长得纤弱修长一点,脸庞白皙一点,还比较容易蒙混过关。 有些世家里娇养的美少年,就常被人称赞生得美丽,如同女孩儿一样。 就连她们家的宝玉,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也比曹操强多了。 曹操制止了平儿,这粉越涂越多,就越奇怪了。 曹操给自己脸上打了些腮红,又在下巴上做了些功夫,想要遮住他的胡茬。 他的脸但凡露出来,是很难蒙混过关的,也只有这样糊弄一下,最关键的还是将自己遮住。 说话间,丰儿敲门进来了。她手里抱着衣服,还对众人说:“我叫智能儿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智能儿问我为什么,被我糊弄过去了,现在马车就停在外面呢。” 他们也没想到这尼姑庵里的人能如此勤快,一大早就将马车备好。 曹操忙将那斗篷披在身上,也来不及换里头的衣服:“外头有人吗?我现在就出去。” 丰儿说:“我这就将人引开。” 那赶车的老尼也穿着厚衣服,在外面冻得有些瑟瑟发抖,丰儿将她引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平儿又张望了一下,见确实无人,便忙引着曹操躲进马车里。 谁知曹操却趁势将平儿也拉了上去。 凤姐还来不及反对,就听曹操说:“路上要是有人问话,我这嗓音一出声,肯定要露馅儿的。好人做到底,就请平儿姑娘再送我一程。” 王熙凤急得直跺脚:“曹孟德你不要太过分,小心我现在就嚷出来。” 曹操轻蔑的一笑,又将匕首抵上了平儿的喉咙。 他不需要说什么,王熙凤就明白了。 他还是这个老套路,但王熙凤怎么能不顾平儿的性命呢? 况且嚷出来也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王熙凤重重的叹着气,却也无可奈何:“平儿但凡有一点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王熙凤又觉得自己这威胁实在太轻。 她虽然只跟这个人相处了一天,但对他的狠劲儿已经有所了解。 她便认真的对曹操说:“你的计划我都知道。要是天黑前平儿回不来,我就去告发。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董相国的人都会追上你的。你也别跟我说什么我也帮忙的话,我可是被你劫持的。现在脸上脖子上都有伤呢。想必董相国也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恐怕董相国还要赏我呢。” 王熙凤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心里掠过一个念头:她要是向吕布告发曹操怎么样? 她和吕布都会受赏,贾家这次说不定真的能巴结上董相国。 但水月庵有的是观众,首先那位蔡伯喈先生就会把她王熙凤做的好事说出去。 那贾家还能在士族中立足吗? 董卓是很凶悍,但王熙凤也没觉得他能凭着那股凶劲儿把持朝政一辈子。 没等王熙凤想出什么,曹操已经重重的点了点头:“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便将车帘放下了。 丰儿拉着老尼姑说话,平儿又被曹操劫持了。 王熙凤也不敢惊动她其他的丫鬟。 她还生怕她们都起来了,要赶着来伺候自己。 她急着想去催蔡邕,但又发现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正在着急间,王熙凤却看到林黛玉带着紫鹃等人走过来了。 王熙凤烦躁的不行,却只能对这个表妹笑脸相迎。 林黛玉见了王熙凤的脸却大惊失色:“嫂子,你怎么了?” 王熙凤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没洗脸,也没化妆,这脸上的伤是一点儿也没遮住。 王熙凤摸了摸自己的脸:“昨天下雪,我摔了一跤。” 怎么摔的?倒栽葱脸着地吗? 林黛玉虽然年纪小,却怎么看王熙凤脸上的伤也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人用手掌打的。 林黛玉刚想接着问,紫鹃却拉了拉她的袖子。 紫鹃凑过去在黛玉耳边说了什么,黛玉终于不再追问了。 紫娟年纪比黛玉要大好几岁,已经懂事了。 她想着昨天来搜查的那帮恶汉,难道是他们打的? 那他们有没有对二奶奶做更过分的事情? 紫鹃心里也是突突的跳。 这一趟出来实在是倒霉。 但愿无事发生,但愿她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去,接着像以往那样过日子。 但林黛玉和紫鹃都细心的很,她们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疑点,为什么王熙凤身边居然会无人伺候? 而且王熙凤连斗篷也没穿,也不怕冻着自己。 还有她们找王嬷嬷借的斗篷,又是给谁了? 黛玉还没来得及发问,却见蔡文姬走了过来。 王熙凤还没来得及招呼蔡文姬,却见林黛玉一蹦三尺高,跳到蔡文姬身边:“文姬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王熙凤愣住了。 曹丞相割须弃袍于水月庵,正可谓天下无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割须弃袍 第6章 车轮 蔡文姬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故人,她也拉着这个小妹妹的手:“我陪父亲来雒阳任职,却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蔡邕之前逃亡的时候,曾经去过吴郡。 林如海作为吴郡林氏的麒麟子,在经学上颇有造诣,蔡邕去拜访过他。 当时蔡文姬跟随在父亲身边,便认识了林黛玉。 林黛玉十分聪慧,蔡文姬还教她读过书。 林黛玉也告诉蔡文姬:“父亲将我送到外祖母家来了。” 那时候灵帝还没死,朝廷还没有乱成一锅粥。 不然林如海打死也不会将女儿送进雒阳的。 王熙凤咳嗽起来。 林黛玉又想起她之前对二嫂子的担心:“嫂子你着凉了吧,快把斗篷穿好。” 马车内的曹操和平儿心急如焚,但却不敢出声。 王熙凤只能回屋去取斗篷。 蔡文姬警觉地看了那辆马车一眼。 王熙凤急急往身上披上了斗篷,就赶紧走出来,生怕黛玉会看到桌脚上被绑着的那个人。 蔡文姬对她说:“吕将军还没起,我怕你们着急,就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林黛玉很想知道是什么事,吕将军又是谁? 不过她很乖巧的没有打断长辈说话。 她们还不知道,吕布昨天确实跟一个小尼姑看对了眼,两个人**,一夜**。 那小尼姑也很高兴自己师傅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也不来指使自己干活。 两个人睡在客房里,虽然没有王熙凤这间净室讲究,但也很舒服。 吕布也不想起床。不过他到底还惦记着义父给自己的任务。 见到外面雪停了,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问手下的人:“今天能出去吗?” 这雪到底还是铺了厚厚的一层,一时半刻的也化不了。 手下抱拳回道:“我让他们出去看看庵堂外面的路好不好走,要是雪不厚,最好在结冰前离开,不然就更麻烦了。” 吕布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还吩咐属下:“你去找些麻布和稻草来。” 最好在车轮上包上这些东西防滑。 吕布可不想义父的贵客出点什么意外。 要是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他还能受到义父的重用吗? 属下领命离开了。 吕布惦记着的那位贵客却远远地向他走过来了。 吕布赶紧加快脚步迎上去:“蔡先生起得这么早?” 蔡邕气定神闲,也对吕布微微还了一礼:“年纪大了,觉就少了。况且我还惦记着昨天忘了一件事,恐怕要麻烦吕将军,不知道将军……” 蔡邕还没说完,就见吕布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请先生尽管吩咐。” 他可太想立功了。 不仅仅是因为蔡邕是董卓的贵客。 而且蔡邕名满天下,又出身兖州大族陈留蔡氏。 他一个边关武将,要不是这样的机会,只怕与蔡邕搭上一句话都难。 蔡邕也没想到吕布答应的这么快,他便将自己昨天晚上编好的一套话告诉吕布。 吕布听了,有些犹豫。 别的都好说,这手里义父给的符节,能随便给出去吗? 蔡邕见到吕布在犹豫,忙说:“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也不会这么麻烦吕将军。” 吕布又在心里思量:顺利的话,他们今天就进城去,那符节也用不到了。义父日理万机,平常也不注意这些小事,也不会找自己要的。 吕布已经下定了决心,却故意拖长了一下思考的时间,想让蔡邕更加体会到他的不易,领他的情。 果然蔡邕说:“吕将军帮老夫的忙,老夫都记在心里,以后要是将军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吕布已经激动万分地答应了蔡邕:“这好说,这好说。” 蔡邕又是一礼:“多谢将军。” 吕布嘴里念叨着:“不谢,不谢。” 但他又问蔡邕:“送信的人在哪里?” 蔡邕一愣,他还要亲自检查吗? 果然当武将的人也很细心的,他真不能小瞧了眼前这个铁憨憨。 蔡邕正在为难间,女儿蔡文姬过来了。 蔡文姬压根没管什么男女大防。 倒是吕布悄悄别过脸去,没敢盯着她看。 他虽然好色,但这些高贵的世家女从来不是他敢肖想的。 蔡文姬叫了一声父亲,又问:“吕将军愿意帮忙吗?” 吕布还是没敢直接跟蔡文姬搭话。 蔡邕将事情说了:“吕将军答应了。” 但他又盯着吕布,给他施加压力:“不知道能不能将将军的符节请来。” 吕布只好回房去取。 他将那符节捧在手上,蔡邕和蔡文姬都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宝物。 吕布却反手又将符节攥在了手心里:“布还是要跟贵府的人叮嘱几句,免得出错。” 这随便借走符节,认真算起来,还是项不小的罪名。 吕布自己也知道军法的。 蔡邕无奈,只好望向女儿文姬。 他在无声地询问:那边安排的如何,咱们怎么应对? 文姬只好主动说:“我这便将人唤来,将军稍候。” 文姬走了。 吕布的下属却回来了:“外头的雪有点厚,我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扫出一条通道来。咱们要是拐上了大路,就容易多了。” 他们离内城已经不远了,雒阳城人来人往,与这郊外自然不同,会有人清道的。 吕布有些烦恼,又听到属下说:“这庵堂的主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小尼姑们都说不知道工具放在哪里。” 但这些小尼姑天天干活的,她们清楚得很。 只是外面大雪满地,寒风呼啸。 她们师父不来使唤她们干活,正好乐得偷懒。 她们见这些军士虽然长得也很吓人,却比之前那群凉州兵客气得多,就大着胆子糊弄他们。 吕布抱紧了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柱子上,那木头柱子上瞬间出现一个大坑。 吕布叫着:“可恶!可恶!” 他又意识到蔡邕在他身边,他似乎有些过于粗野了,赶紧找补回来:“布这就去看看情况,一定早点安排好一切,送先生动身。” 吕布飞快的溜走了。 蔡邕举步向曹操所在的寮房走去。 谁知他到了屋外,没有见到曹操,他上前推门,门推不开。 他又敲了敲门,也没有人回答。 曹操拉着平儿藏到了马车里。 王熙凤却拉着林黛玉等人去了丰儿所在的房间。 她当然不敢让林黛玉见到被绑住的静虚。 幸好王熙凤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隔壁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蔡邕见到王熙凤这张熟悉的脸,才略略放下心来。 他与王熙凤说了两句话,却瞅见了一个雀跃的小小身影。 林黛玉在蔡邕面前还是规矩多了,她行了揖礼,蔡邕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这父女二人问的是一样的问题。 听了黛玉的话,他有些闷闷不乐:“能回去还是尽早回去吧。” 雒阳不是久留之地,如果不是被董卓逼迫,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林黛玉虽然年纪小,也多少知道这城里的乱象。 不过她如今还没有跟父亲联系上。 要走哪有那么容易? 蔡邕看了王熙凤几眼,知道她没有将事情告诉林黛玉,他便对黛玉说:“你回房去休息吧,我跟你二嫂子有些话说。” 林黛玉又开始觉得奇怪了。 蔡先生是什么时候跟她二嫂子认识的? 他们一男一女,一老一小的,有什么可说的? 况且之前王熙凤不是说了一早就要离开水月庵回家吗? 但林黛玉很听蔡先生的话。 见林黛玉走了,王熙凤才急切的向蔡邕询问情况。 王熙凤将丰儿和那个驾车的老尼关在屋里,又走到马车边,轻轻敲了敲车架。 车帘掀开,露出的是平儿的脸,平儿见到都是自己人,告诉了曹操。 他们才见到了曹操那双警觉的眼。 他们才说了两句话,王熙凤却瞅见一个十分高大的武将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她忙将车帘放下,又示意蔡邕有人过来了。 蔡邕喊了一声吕将军,王熙凤才知道这就是董卓的义子吕布。 吕布悍然杀死自己老上司,提着丁原的头颅纳投名状的事迹,京里的人都多少听说过。 王熙凤不敢与这个狠人对视。 吕布却好好打量了这位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的年轻妇人几眼。 蔡邕的女儿他不敢冒犯,眼前这人却不知是谁,也没见她带什么丫鬟服侍自己,难道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那就太好了。 不过看她身上的衣服,却又不像。 因为秦可卿出殡,凤姐一身都是素色的衣裳。 但那斗篷的皮毛都是一等一的,吕布自然识货。 蔡邕见他眼神放肆,有些不喜。 他清了清嗓子,将吕布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吕布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这庵堂外积雪太深,我已经安排他们打扫了,不过还需要时间。先生看我们是今天动身,还是再等等。” 他虽然想早点向董卓交差,但他也不想出什么意外。 况且他骑的马也是世间罕有,号曰赤兔,是刚刚从董卓那里得来的。 吕布心疼自己的马,比心疼自己还多。 万一马儿踩到哪里,脚滑摔倒了怎么办? 蔡邕自然不能说出不走的话来,他们的马车不能走,怎么把曹操送走? 吕布听了蔡邕的回答,嗯了一声,有些闷闷不乐。 但他马上又给自己找了个可以贡献价值的地方。 他上前来看了看眼前这俩马车的车轮:“这就是蔡先生家人一会儿要用的马车吗?这轮子看着不太结实,还是要小心为好。” 他又命人取麻布和稻草来,要给这辆马车也做做防滑。 蔡邕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 一边说他要急着出门,一边又拦着不让吕布干活儿,实在是自相矛盾。 谁知吕布武艺高强,听力和感知力都很好。 他正蹲着身子在那里查看,却感觉到什么异样,这马车似乎不是空的。 他忙站起身,将蔡邕一把推开:“先生小心,这里头有人。” 说话间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蔡邕和王熙凤都来不及阻止,吕布已经用长剑挑起了马车后头的帘子。 [橙心]吕奉先一剑刺死曹孟德,改写了历史[坏笑] [橙心]话说林妹妹的CP是谁,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车轮 第7章 净虚 吕布大吼了一声,用自己腰间的配剑将那车帘掀开。 帘子后面露出的是平儿惊惶的脸。 吕布第一反应是这小妞也真漂亮。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昨天救的那个女人吗? 虽然当时天有些黑,看不清楚。但她脸上的伤还在呢。 因为平儿被掳走的时候,反抗的太厉害,她的脸上被那人狠狠来了一下。 吕布虽然没有亲见,但他是经常打人的,自然门儿清。 吕布朝平儿的身后张望了一下,似乎没有人了:“你在这里头干什么?” 平儿垂下了眼帘,似乎很难过:“我在这里哭呢。” 吕布没想到平儿这么说,愣了一下。 但她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似乎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也是合情合理的。 吕布缓缓将自己的配剑收回了剑鞘。 他望向王熙凤的眼神有些变了:这年轻妇人生得十分精明,没想到性格也这么厉害。她的丫鬟刚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却不敢在屋里哭,只能躲在马车里。 王熙凤哪里知道勇冠天下的吕布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标签“凶狠”。 她也使劲往平儿身后张望,曹操真的不见了。 王熙凤心里一边庆幸他没有被吕布发现,一边还是担心不已。 曹操去哪里了? 他还会回来吗? 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吗? 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她可以告发曹操! 不不不! 她的目光要长远一点! 况且曹操已经失踪了,要是她出面告发,却没有找到人,白惹一身骚! 吕布又走了。 他们一时半刻还不能动身,既然这样,该吃吃,该喝喝。 他又去找乐子了。 王熙凤和蔡邕四处寻找了一下,又等了许久,也没见到曹操出现。 王熙凤还去推了推那辆马车的门板。 这辆马车看着是从后头开门的,但前头的门板其实是可以推开的。 这也就不奇怪曹操是怎么逃走的了。 王熙凤的心里满是疑虑,却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外面实在太冷了。 跨进门槛的时候,她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有一瞬间她以为又有一个拿着匕首的凶狠男人会将自己劫持过去。 但没有。 房间里是空的。 凤姐在那里呆坐着。 丰儿将那驾车的老尼打发走,告诉她她们一时半刻还走不了。 要来服侍王熙凤的其他小丫鬟也被她打发走了。 她们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凤姐一向雷厉风行,不容置疑。 平儿脸上的淤血看着更吓人了,凤姐本来想问问曹操的事情的,见了她的脸一时间也忘了:“她们这庵堂里也有伤药吧,咱们先要点来凑活着用,等回了家再好好医治。” 平儿也摸着自己的右脸,一会儿火辣辣的疼,一会儿又觉得半边脸都木了,也实在是折磨人。 但她怕凤姐担心,还说:“不要紧,过几日就好了,都是皮外伤。” 丰儿又被凤姐打发去取药了。 平儿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净虚,幸而这屋里暖和,不然在地上睡一夜不得冻死。 平儿问凤姐:“是不是给净虚喝点水,吃点东西?”这也大半天了。 虽然大半天饿不死人,但她们跟净虚也没仇啊。 算起来净虚还帮她们赶走了凉州兵。 凤姐自然同意:“一会儿找智能儿她们要午饭来,我也饿了。” 平儿答应了,她把茶壶拿起来倒了杯水,是温的。 她便低下身子,要去解开净虚嘴上绑着的汗巾子:“你可别乱叫,我喂你喝水。” 王熙凤也走到这边来,她得好好跟净虚谈谈这一晚的事情,净虚可不能到处乱说啊,会害了她们所有人的。 谁知平儿又推了推净虚,她还没醒。 这是怎么了? 被绑着睡得这么舒服吗? 平儿又推了推她—— 静虚的脖子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无力地向后仰去。 平儿意识到什么,缓缓的后退…… 凤姐也过来了,她问:“怎么了?” 平儿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她好像……死了……” 凤姐这么厉害的人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 主仆二人的心一起狂跳。 她怎么会死了呢? 到底还是王熙凤胆大,她又踮着脚走过来,好像怕惊动睡熟了的人似的。 她试了试净虚的鼻息,又拉过她的手,摸了摸脉搏。 真的死了! 这可怎么办? 平儿把王熙凤拉起来,不想让她碰死人:“奶奶,这可怎么办?不如咱们回家去吧。” 她们有自己的马车,说走就能走的,大不了路上让车夫慢一点。 眼下曹操又不见了,她们自由了,还不赶紧快点回家,万一又被人困住了怎么办? 王熙凤也想这样啊。 但是—— “净虚就在我们住的客房里,咱们怎么脱得了干息?” 平儿知道凤姐说得对:“那咱们把她弄出去?” 平儿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昨天那群凶神来,弄得跟打家劫舍似的,咱们就说他们弄死的,这水月庵的人也没有人敢跟他们算账的。” 王熙凤知道这是个好主意,就说那群凉州兵弄死的。 刚好他们走后,净虚就没再出现过,时间都对得上。 凤姐还想起来曹操踢了她脊椎骨一脚,净虚当时就爬不起来了,难道是那一脚害死了她? 这一踢居然有这么厉害吗? 凤姐平常生气,最多让下人罚跪和掌嘴,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杀伤力。 想到这里,她的头又开始昏沉沉的疼了。 她是从什么样的人手里死里逃生? 她要回家去,再也不要来这个水月庵了! 凤姐浑身充满了干劲:“咱们把她丢到哪里合适?外头大雪地里冻死也很正常,就是会留下脚印。” 昨天曹操也是这么说的,懂行的人很容易根据这些痕迹破案的。 虽然她们觉得没人在乎一个老尼姑的死,尤其是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但万一呢? 况且这寮房距离后面的树林还有一段距离,怎么做到不让人发现? 她们这几个女人怎么把人拖过去? 跟着她的几个粗使婆子更有力气,但凤姐却不想让她们知道。 她和平儿、丰儿能拖得动这个死人吗? 平儿说:“不如丢到空客房里吧。” 这是最好的选择。 客房离得近,被人发现的机率更小。 到时候净虚死不死,怎么死的,也跟她们没关系了。 凤姐已经下定了决心:“咱们就说雪大,再住一晚。” 晚上小尼姑们也不来这边伺候,贵客们自然带着自己家服侍的人。 她们只有晚上动手才最稳妥。 “今天这一天怎么糊弄过去?”平儿问。 净虚昨天一晚上不出现也就罢了,今天一整天也不见人影吗? 怕什么来什么。 不一会儿净虚的徒弟智善就来敲门了。 平儿想要去应门,但被凤姐拉住了。 凤姐指指她的脸上,还是别让人看见吧。 平儿告诉王熙凤:“奶奶放心,我省的。” 要是服侍的人全不在,让主子去应门,这也很可疑啊。 平儿把门开了一条缝,只露出她没受伤的左半边脸:“我们奶奶休息呢,什么事?” 智善小心地放低了声音:“打扰奶奶了。只是外头又来了客人,不知道我们师父去哪里了,她还在奶奶房里吗?” 平儿说:“你们师父早走了。” 智善顿了一下,好像还打算说什么,但她到底没说。 智善转身要离去,平儿心下一动,又叫住智善:“你说的客人是谁?我们家认识吗?” 智善说:“是什么皇甫家的公子,我们以前也没来往过。” 平儿哦了一声,又提醒智善:“别什么人都乱哄哄地往里面放。这水月庵清净之地,什么时候接待过这么多男客。等你们师父回来了一定要骂你的。” 平儿虽然也不认识什么皇甫家,但是这里的人越少越好。 智善答应了一声走了。 平儿关上房门。 凤姐又更加忧心忡忡了:“这雪大路滑,怕不是有不少人困在路上,要来这里借宿。” 水月庵这个位置还是挺好的,方圆十里内有这么多房间的住处不多。 铁槛寺倒是更大,不过贾家送殡的人大都留在了铁槛寺,主仆上下得有百人,住得满满当当的。 况且水月庵离大路更近,他们更加就近来这里了。 平儿安抚着王熙凤:“横竖咱们这边是女客的住处。谁家女眷大晚上不睡觉出去吹冷风呢。奶奶别担心,晚上咱们一定能把事儿办成。” 丰儿回来了,手里托着浅绿色的药膏,展示给凤姐和平儿看:“智能儿说她们自家常用的。” 她们有时候被师父责罚,身上也是带伤的。 丰儿把药给平儿涂上,又问王熙凤要不要。 王熙凤说:“算了吧。我这也没什么大事。”她本来伤的不重,却弄得一身药味,干什么都不方便。 丰儿把药膏在旁边的案几上放好,预备着一会儿再用。 凤姐叫丰儿过来:“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别害怕。” 丰儿哪里能不害怕,这一天一夜过得可太惊险了。 凤姐还没把净虚死的事情说出来,却听到外面又吵嚷起来。 主仆三人都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又是什么事? 水月庵门口,同样打扮的一队凉州兵跟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凶狠、满脸胡须的大汉走进来:“奉董相国令,搜查逃犯。” 仔细看时,那人身上背着至少三把长短不一的刀子,手里还握着一把刀,一只鞭子,活脱脱一个行走的兵器架。 那鞭子通体漆黑,鞭身上却仿佛缠绕着几缕干枯的暗红,让人心惊这颜色的来历。 铜制的鞭梢磨得锃亮,在阳光下闪着蛇信子似的冷光。 每一节铁环衔接处都卡着倒刺,密密麻麻如蜈蚣的脚,稍一晃动便发出 “咔啦咔啦” 的脆响,像是骨头在齿间被嚼碎的声音。 水月庵的小尼姑们四散逃命:又来了!又来了!恶鬼又来了! [橙心]《水月庵风雪杀人夜》 [橙心]谁懂“皇甫”这个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净虚 第8章 贾文和 李傕在水月庵门口来了个闪亮的登场,满以为会有人来迎接自己,点头哈腰,让自己耍耍威风,谁知道只看到四散逃开的小尼姑们。 李傕轻蔑地一笑:女人就是胆小! 他也不再耽误工夫,手一挥:“搜!” 手下的凉州兵马上如同饿狼扑食一样朝各个方向冲出去。 原本清净的水月庵瞬间充满了各种翻箱倒柜、摔摔打打和尖锐的喊叫声。 李傕自己也带着亲兵往里走,还没走到正殿,就见一个头戴束发紫金冠、手里拎着方天画戟的威风凛凛的武将走过来。 “谁在这里吵吵嚷嚷的?” 吕布将方天画戟在地上狠狠一戳,一声怒喝,震得人耳聋。 李傕暗骂一声晦气,他怎么在这里? 但李傕还是堆起笑脸抱拳迎上去:“吕将军怎么在这里?失敬失敬。” 吕布见了李傕,便知这来的又是董卓手下的凉州兵,也收了收自己身上的戾气。 但他何曾把李傕这样的校尉放在眼里,也不理睬他的示好,而是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傕还是那句话:“奉董相国命,搜查逃犯。” 吕布问:“哪个逃犯?” 李傕见吕布对他无礼,也阴阳怪气起来,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这就不劳吕将军费心了。” 说话间,蔡邕也跟在吕布身后走出来,看到这满眼的乱象,痛心疾首,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拦。 吕布先瞧见了蔡邕,忙问:“先生怎么出来了?” 他手下的兵士都守在蔡家人的住处外面,肯定不能让他们被惊扰。 李傕见了蔡邕,尤其是吕布对这人如此恭敬,也有些好奇:“这位是?” 吕布对着李傕轻哼一声:“这是义父的贵客,蔡伯喈先生。” 第一,董相国是我义父。 第二,董相国把如此重要的人物交给我,你却只能搜查什么逃犯。 第三,我级别比你高。 吕布自觉他对李傕是全方位的碾压。 李傕又打量蔡邕一眼,除了长得有点奇特,也没看出什么稀罕之处,不过是个老头子罢了。 他实在不懂什么经史大家、书法泰斗的含金量。 不过既然是董相国的贵客,那还是要客气一下的。 李傕也拱手行了个礼:“我们搜查逃犯,搜到了就走,打扰了。” 蔡邕也回了个礼。 当年他流放硕方遇到大赦,终于得以返乡,归途中经过五原郡,当地太守设宴款待他,席间还邀请他一起跳舞。 因为那人是权宦中常侍王甫的弟弟,蔡邕不喜,就拒绝了。 那人怀恨在心,于是污蔑蔡邕心怀怨愤、诽谤朝廷。 蔡邕害怕终究要被害了性命,于是开始了他长达十二年的亡命生涯。(注1) 如今他的傲骨仍在,但多少知道了一点表面上的客套功夫。 吕布见李傕只对自己无礼,心里的火又开始蹭蹭往外冒:“李校尉好威风啊。” 李傕高昂着头轻蔑一笑,手里不停敲着他那根鞭子:“不如吕将军多矣。” 吕布开始挑事:“你的双胞胎哥哥怎么不见?” 李傕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他哪有什么双胞胎哥哥? 吕布坏笑:“李校尉跟郭校尉不是一向同进同出吗?” 李傕、郭氾同为董卓手下校尉,的确经常被安排一起工作,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没有矛盾了。 李傕生气:“那个盗马贼?谁跟他是兄弟?”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被挑拨了,气得牙痒痒。 难道只有吕布会挑拨吗? 他也开始说:“倒是郭多经常说吕将军勇武不及自己,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李傕还上下打量了吕布一眼,好像在掂量吕布的轻重:“我说郭多这话没道理。吕将军能升得这么快,怎么会是运气呢?若没有自家上司的人头,怎么会有今日的都亭侯呢?就这一点我们两个就拍马也赶不上吕将军。” 吕布气急:“你——” 蔡邕赶紧提醒吕布:“吕将军——” 他可不想自己的护卫跟人打起来。 吕布手里的方天画戟被他握了松,松了握,到底还是忍下来了,没有跟李傕真刀真枪干起来。 说话间,李傕的手下就拽了一个一身青衣的年轻人过来。 那人虽然一副彬彬有礼的文士模样,却同样生得高大威猛,凑近了才发现他居然比李傕还高一个头。 那人手上也很有力气,他将拽着他的兵士甩开,整了整衣服和发冠,这才说:“我是朝廷的官员,谁允许你们对我无礼的。” 这人却正是董卓下令要带回的司马朗。 他之前骗这里的小尼姑们自己是皇甫家的公子,却骗不了李傕的手下。 光是他的个头就很难隐藏在人群中。 当年他十二岁就通过了经学考试,成为童子郎,还因为长得过于高大被怀疑虚报年龄。 李傕冷笑一声,手里的鞭子一甩,破空之声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朝廷的官员?你既然敢逃走,还说什么朝廷的官员?董相国对你们不好吗?真是不识抬举。” 司马朗也同样冷笑:“我什么时候逃走了?奉父命来祭拜祖先罢了。” 李傕也不是傻子:“来尼姑庵祭拜祖先吗?” 司马朗一点也没有被难倒:“天冷路滑,在此暂且歇歇脚。” 李傕也不是喜欢跟人打嘴仗的人,一挥手:“带回去让董相国裁决。” 不多时,李傕的手下也搜到了司马朗的两个弟弟。 老二司马懿今年11岁,老三司马孚今年才9岁。 两个人都被凉州兵拎小鸡崽子似的拎过来。 司马朗见到两个弟弟都被抓,也只能接受现实。 弟弟还小,如果没有他带领,也很难平安返乡。 如今大家一起回去见董卓,如果死,只能死在一处了。 李傕见他要搜查的人犯俱已抓获,便要收兵回去。 谁知一个中年人骑着匹黄马,摇摇摆摆地过来了。 他的身后也跟着一队凉州兵。 只是这人没有穿甲胄,看模样也不像凶狠的凉州兵,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那人到了李傕跟前才下马:“李校尉怎么走得这么快?倒把我拉在后头了。” 李傕对这人倒很亲热:“文和你行的太慢了。我这里都办完事儿了。” 如今外头有许多地方都结了冰,贾诩生怕马蹄打滑把他摔死,因此一路小心翼翼骑马过来。 李傕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照样带着手下纵马疾驰。 贾诩心明眼亮,跟李傕说了两句话,就先看见站在那里憋着气似的吕布,心想这是起冲突了吧。 董卓手下的凉州兵与并州人一向不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贾诩自己也是凉州人,不过他一向左右逢源的。 因此他很亲热地跟吕布打招呼:“原来吕侯也在此,多日不见,君侯安好?” 贾诩跟吕布招呼完了,又瞧见站在他身旁的蔡邕。 他早知道吕布被董卓派了什么任务。 况且他虽然没见过蔡邕,却早听说蔡邕生得骨骼惊奇、相貌不凡。 他一见就笃定这人一定是名满天下的蔡伯喈。 他深深下拜:“后生晚辈,拜见蔡先生。” 蔡邕也忙回礼。 蔡邕见贾诩跟李傕是一伙的,而且贾诩似乎是个知书达理、能够沟通的人。 他便说:“这几个孩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劳相国过问。” 贾诩说:“相国的事,我等小辈怎么知道?” 司马朗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董卓分明还没有剥夺自己的官职,给自己定罪。 这逃跑之事,兴许还有转圜。 他见贾诩的称呼,也猜到了蔡邕的身份。 他想要再次挣脱凉州兵的钳制,但失败了,只能放高声音喊道:“蔡先生救我。” 蔡邕听了眉头一跳。 他这两天怎么光听见这句话了? 司马朗又将他编的话说了一遍,贾诩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他当然知道这几个孩子是真逃跑还是假逃跑。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董卓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不过如今董卓要优待士人,河内司马氏多少还有点分量,董卓还真不一定会大开杀戒。 况且,贾诩想起,董卓还曾经在一次宴会上说过,司马朗与自己早逝的儿子同岁,对他非常喜爱。 想到这里,贾诩决定卖个人情,他对李傕说:“稚然,相国并没有给这几人定罪,只说带回去,咱们是不是……” 李傕接受到了贾诩的暗示,他也跟司马家这几个公子没什么仇恨,因此便示意手下态度好一点。 司马懿和司马孚终于从凉州兵的铁腕下逃出来,一左一右依偎在自己大哥身边。 然而他们终究是要回去见董卓,死亡的阴影依然笼罩着他们。 贾诩一句话轻轻松松给蔡邕和司马家卖了好。 如果以后董卓要杀要剐,也与他无关。 贾诩又给蔡邕行礼:“今日有缘,不知能不能与蔡先生同路。我们带的人多,正好路上护卫蔡先生。” 方天画戟噔的一声戳在地上,戟上闪着寒光。 贾诩忙对吕布说:“我们只是跟在蔡先生和吕侯身后,权做护卫罢了。” 吕布对着这么客气恭敬的人,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他只是咬着牙说:“不必了。有我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贾诩见吕布不肯让步,蔡邕也没有跟着他们走的意思,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已经完成了董卓交给他们的任务,正好打道回府。 这群人正打算走的时候,却听到旁边有人的尖叫声:“死人了!死人了!”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注1:出自《后汉书》 [橙心]吕布的cp是谁?要不安排李傕吧?开玩笑[哈哈大笑] [橙心]小小的水月庵萝卜开会(划掉)群英荟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贾文和 第9章 以和为贵 却说一个小尼姑一边跑一边叫着“死人了”,被李傕的手下逮个正着,带到李傕面前。 蔡邕带了家人在这里,听了这话先吓了一跳,忙问:“谁死了?” 那小尼姑一边哭一边说:“是我们师父。” 蔡邕听了稍稍安心。 不过这小尼姑的师父是谁? 蔡邕想起昨日吕布就抱怨没见到这尼姑庵的主人,难道就是她吗? 李傕听了却觉得无聊。 一个老尼姑死了跟他们什么关系? 又不是他们弄死的。 不过—— 李傕扫视了一下自己手下这些如狼似虎的凉州兵,还真有可能是他们弄死的。 不过那又怎样? 他们弄死的人多了。 李傕便要接着唤手下收兵回去。 吕布却觉得自己逮到了机会。 他一抬手:“等等——” 李傕回过身来瞪着他。 吕布扭动了一下手中的方天画戟:“义父早说了不能在这雒阳城里撒野,李校尉是没把相国的话放在心上吗?” 李傕这就要把身上的刀拔出来:“你少污蔑人。” 贾诩赶紧插在两人中间:“大家都不要激动。消消气,消消气。” 吕布见他这么容易就破防了,更笃定人就是他的手下弄死的:“在佛祖和菩萨的清净之地就这么杀人。我看李校尉今后是难得神佛保佑了。” 这一下却又戳中了李傕的痛处。 他本来就是个极为迷信的人,恨不得连下顿饭吃什么都要占卜一下。 吕布居然敢说他得不到神佛保佑? 李傕一把推开贾诩,身上的长刀已经出鞘。 吕布也大吼一声:“保护好蔡先生。” 不过他一个人就出来了,身边哪有别人还可以保护蔡邕。 还是贾诩见状,赶紧把蔡邕拉到凉州兵身后。 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杀伤力和防御力都十足。 他要是挥舞着这个长兵器,李傕就很难近身。 不过吕布只想跟李傕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因此他很快就丢掉了方天画戟,拔出腰间的环首刀。 两个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一时间杀的难解难分。 贾诩一边紧张的看着,一边安抚着躁动的凉州兵,不让他们掺和进去。 不过这两个人打得太凶,也没有哪个小兵这么头铁想过去送死。 两个人打了一刻钟的功夫,还没有分出胜负。 与蔡文姬挤在一起的王熙凤和林黛玉等人都焦急地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幸好黛玉聪明,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拉着王熙凤跑到蔡家的住处请求庇护,不然这些凶神恶煞的凉州兵又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吕布虽然自恃勇武,把手下兵将全都派过来保护蔡家人。 但他的手下见他许久未归,还是派了好几拨人前去查探。 小兵回来说:“将军跟人打起来了。” 众人忙问:“跟谁打起来了?” 这吕布一则勇武过人,二则又是董相国的义子,谁敢跟他打? 谁又能打得过他呢? 这小兵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是谁。 幸好第二波第三波探查情况的小兵也回来了,这才说清楚原来对面也是董卓的手下,校尉李傕。 这可是老冤家了,难怪能打起来。 一个身材魁梧、腰肢矫健、目若朗星的年轻小将便要点上人马,去相助吕布。 蔡文姬忙说:“张从事,还是要以和为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们两拨人要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整个水月庵怕不是都要被夷为平地吧。 张辽对着蔡文姬一抱拳:“女郎放心,我去去就来。” 张辽大步流星地带着他精心挑选的几十个手下去了。 不过等他赶到的时候,吕布却已经占了上风。 吕布将环首刀一刺,正中李傕腹部。 李傕哎呦一声倒在地上,他的手下一片哗然,许多人就要抢上来保护自己的头儿。 还有人热血上头,这时候也不顾能不能打得过吕布了,就要冲上来跟他拼命。 贾诩在那里喊着:“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吕布虽然勇冠三军,但面对这么多兵士也有点惊慌。 双拳难敌四手。 他真不该一个人不带就跑出来。 吕布正在犹豫间,恰巧张辽带着人赶到,一个个长刀出鞘,齐齐护卫在吕布身前。 李傕的手下才慢慢退回去。 几个亲兵关心着李傕的伤势。 李傕精神头好得很,只是觉得自己输了丢脸,还在那里骂人:“我没事!别像个娘们儿似的,叽叽歪歪的!” 李傕只想赶紧原地消失,他连声喊着让部下牵自己的马来。 众人阻拦不过,只好从命。 等马牵来了,李傕试了几次都爬不上去,腹部的伤口更疼了,呼呼的往外冒血。 贾诩赶紧说:“还是先治伤要紧。” 说着也不顾李傕反对,就让众人将他抬到屋里去。 李傕的手下自然从命,赶紧找了间空屋子,将李傕放在榻上。 一时间又有许多人催问这里有没有医士,有没有药。 李傕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羞于见人,闭着眼睛由着众人摆弄,也不吭声了。 张辽跟吕布远远看着这群人忙活:“将军,要是董相国知道了,怎么复命?” 大家都是董卓的属下,就自己人跟自己人斗起来了,怎么看董卓也不会高兴啊。 吕布烦躁地从小兵手里接过自己的方天画戟,拍拍上面的雪和泥土:“他自己要跟我打的,我可没惹他。” 张辽虽然没能围观全过程,但是这话他怎么不太信呢? 不过张辽也没有挑战自己上级的意思,他提醒吕布:“咱们还是要早点送蔡先生到相国府上。” 吕布这才想起蔡邕来,赶紧来关心一下对方:“蔡先生没事吧?让您见笑了。” 李傕那边的人还在那里咋咋呼呼地找药,吕布便要送蔡邕回房休息。 几人还未离开,却见又有一位老人骑着头小毛驴,身后跟着两个童子,晃晃悠悠向这边过来。 等人走进了,蔡邕这才发现是自己的老熟人:“慈明兄,好久不见。” 那人见了蔡邕,也是一喜,童子搀扶着他从毛驴上下来,走到蔡邕身边:“怎么是伯喈?咱们可有好些年没见了。” 这人原来是颍川荀氏的荀爽,字慈明。 他们兄弟八人都有才名,不过这其中又属荀爽最优秀,因此世人称赞“荀氏八龙,慈明无双”。 蔡邕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同类,心情舒畅,只想找个地方与荀爽好好喝几杯。 不过他看了看这尼姑庵的样子,先别说在佛门净地能不能喝酒的事了。 就说这尼姑庵短短两天已经被人搜了两次,活像蝗虫过境一般,惨淡的不成样子,也不是个聚会的好地方。 蔡邕知道荀爽也一样被董卓征辟,不得不应命。 然而当着吕布等人的面,也不好议论董卓,因此蔡邕便邀请荀爽到自己房中说话。 倒是张辽细心,问了句:“荀先生也要在这里下榻吗?要不要叫她们安排房间?” 不过这水月庵是不是越来越挤了。 荀爽身边的童子回答:“前面的路上出现一个大坑,阻塞了道路,不能前行,因此先生便说找个地方暂且等待一时。” 吕布听了先急了:“什么大坑?在哪儿?多大?多久能把路修好?” 荀爽的童子哪里知道这么多。 张辽和蔡邕听了也是眉头紧皱。 不过张辽担心的是,道路阻塞,李傕岂不是也无法离开? 那他跟自家将军同在此处,不会又要发生矛盾吧。 这尼姑庵里也没什么大夫和好药,众人忙乱一番,总算给李傕止住了血。 李傕清醒过来,又嚷嚷着马上回城。 属下将前面道路阻塞的事情说了,把李傕气个半死:“这什么鬼天气!快叫人去修路。” 他才不要待在这里。 他一怕见到吕布这个打败自己的王八蛋,二怕这里的神仙菩萨真的会诅咒自己。 不然他今天怎么轻易被吕布打败了呢? 李傕一点没觉得这是自己实力还不够强。 想到这里,李傕又要请人给自己卜一卦。 不过他身边也没有带着道长和女巫,也没有龟甲和蓍草,怎么占卜? 听到属下的疑问,李傕便说:“这里不是尼姑庵吗?难道她们不会占卜?” 虽然李傕一直都是跟道长们打交道比较多,但他想大家都会供奉神佛,都会讲经说法,那也应该都会问天买卦吧。 李傕的下属便抓了几个小尼姑过来,让她们替李傕占卜。 这些小尼姑哪里学过这个? 佛家也不流行占卜吉凶啊! 李傕听到这些小尼姑哭哭啼啼就烦得不行:“没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 李傕性一急就想要杀人,不过他又想到神佛保佑的事情,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智能儿却不知她们被放了一条生路。 她看着这些人各个手握刀剑,凶神恶煞,生怕被杀,因此大着胆子说自己会占卜。 李傕听了喜出望外,问她:“你怎样占卜?” 智能儿哪里知道该如何占卜。 不过她想自己听过的故事,占卜都是要工具的。 因此她便说:“我要取我占卜的用具来。” 李傕赶忙答应,让人好生护送智能儿去取工具。 智能儿到了自己房间,她的屋室狭小,里面也没有多少陈设。 她张望一下,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冒充占卜的用具,也只有之前与同伴玩樗蒱游戏的五木搁在那里。 这五块木头便是游戏时要掷的骰子,形状如同叶片一般,两头尖,中间阔,一面黑一面白。 李傕的手下又在催促,智能儿只能抓了这五木抱在手里,被人带回李傕房间。 李傕见到智能儿手里的东西也愣住了,他没听说过用骰子来占卜的呀。 不过转念一想,人常用的铜钱都可以用来算卦,骰子为什么不行呢? 这骰子一面黑一面白,正合了道家阴阳之说,这小尼姑还是个可造之材啊! 智能儿没听懂李傕问她学没学过道家的话,只能含混过去。 李傕便让他赶紧为自己占卜。 智能儿问他:“将军想要占卜什么?” 智能儿也搞不清这军中的品级,见到领头的都只管称呼将军。 谁知这却戳中了李傕的痛处。 吕布这个新来的当上了将军,他跟着董公这么些年,却只是个校尉,实在可恨! 李傕咬着牙,告诉智能儿:“快占卜一下我能不能当上将军。” 智能儿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将手中的五木投掷出去。 巧得很,这五块木头却都是白色一面朝上。 智能儿忙说:“您马上就能当上将军了。” 李傕很高兴,又问:“再占卜一下我的伤势如何。” 智能儿又将五木抛出去,这次却是有黑有白。 智能儿便说:“您需要小心静养,很快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李傕不置可否,又问:“快帮我算算最近的运势如何。” 智能儿又将五木扔出去。 她没把握好力道,其中有一块木头却咕噜噜滚远了。 智能儿本能地就想去追那块木头,不过她生生刹住了车。 她算命呢,得装的像一点:“您最近命里有一劫,只要度过去了,马上就能大富大贵。” 李傕的眼神也追随着那块滚远的木头,他问智能儿:“怎样的大富大贵?” 智能儿平常跟在师父净虚身边,奉承那些侯门公府的贵妇人,也学了一套漂亮话。 因此,她想了想,便说:“封侯拜将,位极人臣。” 李傕哈哈大笑,把智能儿吓了一跳。 当将军是李傕如今的梦想,要是战功立得足够多,封侯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位极人臣嘛,他从来没敢奢望过。 几个月前,他们也是万万想不到他们的顶头上司董卓能够有位极人臣的一天。 李傕又打量了智能儿一会儿,智能儿怯生生地看着他,像只小猫似的,眼中似有泪水要滚落。 他感觉这个小尼姑不一定懂怎么占卜。 不过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他思量了一会儿,又说:“你帮我占卜一下吕布那厮运势如何。” 智能儿颤抖着手将滚远的那块木头捡了回来,再抛出去时,不知是不是手抖控制不好力道,又有一块骰子被抛到了桌案下面,看不到了。 智能儿只能硬着头皮说:“吕将军,嗯,他的命中也有一个大劫,不对,是两个……” 智能儿害怕李傕,也害怕吕布,虽然吕布眼下不在这里。 她也知道李傕想听吕布倒霉的话,她犹犹豫豫地说:“吕将军的前途,非常灰暗……不明……” 李傕听了“嗯”了一声。智能儿不知道他是否满意,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李傕在那里思虑了半晌,最后轻蔑地一笑,便大手一挥:“将这个小尼姑一并带回去。” 智能儿如遭雷击,却连反对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李傕的手下拎走了。 王熙凤:净虚可不是我弄死的[裂开] 李傕:还真有可能是我们弄死的[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以和为贵 第10章 借 笃笃—— 笃笃笃——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所有人成了惊弓之鸟。 门口不过传来一声轻轻的有节奏的敲门声,屋内的蔡文姬、王熙凤、黛玉等人便是一抖,惊惶的眼睛一起望着门外,好像下一秒有谁要破门而入似的。 幸而门口传来的是她们还算熟悉的温润的声音,是张辽:“女郎,贾校尉来借药。” 贾诩依旧是一身便装,拢着手很恭敬地站在张辽身旁。 本来不应该由他来干这种跑腿的活,尤其这边还有女眷。 但派其他的凉州兵来那就更不合适了。 李傕身上的伤口血是止住了,不过看着还挺吓人的。 他哼哧哼哧往自己身上抹药,就盼着早点好,赶紧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小尼姑们给的药很快就让他霍霍光了。 智能儿便说她们还有一罐药膏,让这里的贵客借走了。 李傕也不管药对不对症,就催着人赶紧去取来。 贾诩自己领了这个差事,过来讨药。 蔡文姬与林黛玉等人都是面面相觑,只有凤姐和平儿、丰儿知道他们问的是什么药。 因此丰儿便走到门边:“那药膏就搁在我们昨天睡的屋子里。” 当时她们见到又有兵士闯进来,就慌忙逃命,哪有功夫管那瓶药膏。 丰儿没说她去取的话,她可不想出去,也不想跟这些凉州人打交道。 幸而贾诩也没有要使唤她的意思,问清了屋子在何方,贾诩就礼貌地道谢,告辞而去。 但他没有马上去取药,而是来到了隔壁蔡邕的房间。 贾诩见蔡邕也是要借东西的。 贾诩在蔡邕和荀爽面前垂着头,比刚才又恭敬了十万分:“听闻这庵堂只有一架好马车,蔡先生已经预定了要用,本来不敢来打扰的。不过如今李校尉受了伤,不能骑马,李校尉又着急回城去为董公效力,不知能不能麻烦蔡先生先将这辆马车借给晚生辈。” 蔡邕当然不想借,他要这辆马车有大用途呢。 但是他之前编的借口是让仆人去送信。 一个仆人的分量,能够与董卓的心腹相比吗? 这拒绝的话实在不好说出口。 况且他们如今被困在这里,有什么急信也都急不起来了,实在很难拿这个当做借口。 蔡邕正在那里发愁,荀爽还在一边问他:“伯喈是要送什么信?” 蔡邕只好说他的事也没有那么急。 但他问贾诩:“不是说前面道路塌陷不能通行吗?李校尉要怎么回去?” 贾诩便说:“李校尉已经通知手下的兵士和附近的百姓连夜抢修,想必很快就能将那坑填上。” 蔡邕听了还是闷闷不乐,但贾诩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便告辞离去。 这水月庵的格局很方正。贾诩按照丰儿说的,轻轻松松拐到了她们所住的那间寮房。 这里的院落十分幽静,房子又大又宽敞。 如果不是眼下正处寒冬,这院内和屋后的花草树木都是极好的景致。 看来这荣国府的女眷是这里的贵客。 贾诩推门进去。 因为没有小尼姑们及时供应炭火,屋子早就一片冰冷。 屋子里也是乱糟糟的,都被凉州兵翻过了。 贾诩很快就发现了那瓶躺在地上的药膏。瓶子摔裂了一点,浅绿色的药膏流淌出来。 贾诩将它捡起来,擦了擦瓶子的边缘,一会儿拿给李傕,想不想用是他的事。 贾诩正要离去,转身时的一瞥却让他注意到桌案上的油灯。 那里头的灯油都燃尽了,油灯旁边还有满满的几坨烛泪,看来这屋里有人挑灯夜读啊。 想到这里,贾诩又纠正了自己,既然是女眷,那应该是挑灯做针线吧。 贾诩走了两步,脚下却又踢到一团布料,仔细看时,却是一条素青汗巾子。 不过这汗巾子湿哒哒的,好像被人拿来擦口水了,而且还皱的不成样子,上头还打着结。 贾诩犹豫了一下,将那条汗巾子捡了起来,塞到自己袖中。 他出门时,却正好碰到隔壁房间搬运一具女尸。 站在那里指挥的正是李傕的亲信,他见到贾诩询问,就告诉他:“校尉说让我们将人好好安葬了,别让她的鬼魂不得安宁。” 李傕压根没打听过这件事,已经认定了是他的手下不小心弄死了净虚。 考虑到净虚还是个修行多年的老尼,是这水月庵的主人,李傕觉得有必要好好处理她的身后事,免得影响他的气运。 净虚身量不高,两个凉州兵轻轻松松抬着她从贾诩身边经过。 净虚的一只胳膊耷拉下来,贾诩注意到她的手腕上似乎有捆绑的痕迹。 贾诩心念一动,李傕带的人是跑的比他快了点,不过也就那么一点。 在他来之前,他们还有时间折腾这个老尼吗? 贾诩还以为是他们重手重脚误伤的。 这些凉州兵从小练习武艺,弓马娴熟,身上有万斤的气力。 有时候不妨头踢别人一脚,正中要害处,就能将人踢死。 贾诩的目光继续追随着他们搬运的尸体。 这老尼的尸体看着有些柔软,要么就是刚死,要么就在两天左右,尸僵已经缓解。 兵士抬着净虚的尸体走远了。 贾诩晃晃脑袋,将这一脑门的官司扔在了脑后。 昨天晚上王熙凤都没敢回自己房间休息。 虽说凉州兵不闹了,但他们也没走啊,都守在李傕和贾诩的房间外头。 吕布带领的并州兵与他们遥遥相望,两拨人的气势剑拔弩张,总让人担心下一秒又要擦枪走火。 因此蔡文姬也没休息好。 每个房间只有那么一张床,她抱着林黛玉缩在一边,把另一边让给王熙凤。 王熙凤虽然不好意思这么打搅一个刚认识的小姑娘。 但在生死面前,面子还是不重要的。 因此王熙凤也缩着脚在床上睡了半夜。 但一直赖在这里肯定会招人烦的。 服侍蔡文姬的一个嬷嬷就开始对王熙凤说:“我让她们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夫人和丫头们不如就住在那里。” 蔡文姬左手边是父亲蔡邕,右手边的房间却没听说住的是谁,难道是蔡家的仆人? 不管怎样,隔壁的房间也在吕布的庇护之下,也是安全的。 虽说还是要麻烦蔡家人,但比现在强多了。 王熙凤忙着给这位周嬷嬷道谢,蔡文姬却紧张地站起来。 王熙凤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蔡文姬半天没想出该说什么,周嬷嬷等人却已经一阵风似的将王熙凤主仆卷走了。 她们家女郎对人太客气了,还是得她们这些服侍的人唱个黑脸才行。 王熙凤带了丰儿和平儿走进隔壁。 林黛玉要跟文姬姐姐睡在一起,正好她们还少了一个要操心的地方。 王熙凤本来操持秦可卿的葬礼就劳累过度,再加上这几日的折腾,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更是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一边直冲着暖融融的床铺扑过去,一边对两个丫头说:“也不知道老爷太太她们在铁槛寺怎样?” 铁槛寺虽然距离此处不远,但道路断绝,一点消息也没有。 既然她们这里都被搜过两次了,铁槛寺哪有不遭殃的道理。 老爷太太们也有了年纪,要是受了惊吓,真让人担心死了。 幸而大姐儿年纪太小,还在襁褓之中,被留在了荣国府由乳母和嬷嬷们照看。 王熙凤想董卓的凉州兵应该不至于连国公府也闯进去搜查吧。 王熙凤一屁股坐在床铺上,但被子下却弹出一个人来。 王熙凤差点尖叫出来,一个箭步就逃到了门口。 那人忙说:“是我,别出声。” 这却是个粗犷的男人的声音,王熙凤认了半天,才发现被子下居然是早就失踪一段时间的曹操。 曹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王嬷嬷的衣服全都换上了,连头发都拆开了梳成了妇人的发式,看着滑稽死了。 他脸上涂抹的脂粉糊成了一片,下巴的胡茬看着又茂密了不少。 贾琏是还没有蓄须的,他天天要刮胡子。 凤姐知道有些男人的胡须长得就是这么快。 跟贾琏这个富贵公子比,曹操长得真有点磕碜。 不过,他身材结实,眉骨突出,目光炯炯,不怒自威,一看就是经常锤炼自己的体魄,是个精明强干的人。 跟他一比,贾琏简直太弱了,娇养出来的富贵公子,一身的纨绔习气。 凤姐觉得自己疯了,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个男人的长相气质? 莫名其妙。 王熙凤警觉地望向门外,见无人靠近,让平儿和丰儿小心看着房门。 她自己在凳子上坐下:“你一直都藏在这里吗?我说你怎么不见了,还以为你早就逃走了。” 曹操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胡须,抓了个空,尴尬地把手放下:“操难道不想早点逃出罗网吗?奈何背上没有生一双翅膀啊。” 王熙凤静默片刻,对他说:“这庵堂里又来了更多董卓的人。” 怎么看曹操都是前途一片灰暗啊。 曹操也阴沉着脸:“我已经知道了。” 哦。 难道是蔡文姬告诉他的? 王熙凤想起刚刚蔡文姬的异常,她应当是知道曹操藏在这里的吧,或者一开始就是她把曹操藏在这里了。 我可以告发他! 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可能受到的奖赏让凤姐有些蠢蠢欲动。 野心在王熙凤的血管里沸腾! 王熙凤环顾了这房间一圈,给自己找点事做,免得她冲动行事。 不过她真的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蔡先生的书可真多。” 这房间里堆着的包袱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一箱一箱的竹简,全都是一册册蔡邕珍藏的书籍。 这还是蔡邕考虑到去雒阳前途未卜,只带了一些他离不开的书,还有更多的都在老家陈留呢。 这个年头,书可是无价之宝,是家族实力的象征。 谈到书,曹操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他随手拿出一册,轻轻展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士欲宣其义,必先读其书。君子以多志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注1)可惜这世上君子难求啊!不然蔡先生也不会亡命江海达十二年之久。如今士人的党锢解除,蔡先生和荀先生这样的大贤被征召入朝,本该是盛朝气象,却是董卓这个杀人如麻的凉州武夫做的,想想真是讽刺。” 王熙凤眨眨眼:没听懂。 不对,她还是听懂了一半的。她问:“这雒阳城是不是不能待了?” 注1:出自王符《潜夫论》 [橙心]阿瞒女装大佬成就达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借 第11章 问 听到王熙凤问他雒阳城是不是不能待了。 曹操将手中的书简放下,转而用他那黑沉沉的眸子注视着王熙凤:“夫人觉得呢?” 王熙凤觉得答案再简单不过了。 就冲着董卓手下的凉州兵这股蛮横的劲儿,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还是保命要紧! 问题是怎么逃出去呢? 司马家三个公子就在这水月庵被抓的事情,凤姐也听说了。 不走有可能会死,但要是逃走了被抓到,还有可能死得更快了! 王熙凤觉得曹操一个自己还没逃出升天的人,就不必问他该怎么逃跑了。 因此她跳到了下一个问题:“等曹校尉逃出去,是要回乡吗?” 曹操警觉地看了王熙凤一眼。 一瞬间,王熙凤又想起了她和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朋友。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伤,被他的利刃划开的伤口很小,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不过她的脖子还是很疼。 凤姐心底的仇恨又开始翻涌起来,她冷笑一声,头上的银凤钗也跟着颤抖:“谁稀罕打听你的事情?你别会错了意。” 凤姐冷笑,曹操便也冷笑:“那就好,夫人还是多操心自己府上的事情吧。” 凤姐听他话里的口气,似乎有瞧不起荣国府的意思,火气更盛:“我们府上怎样?” 曹操却开始卖起关子来:“夫人真想知道?” 王熙凤很想说她不想。 但她咬着红唇,憋出一句:“你说来我听听你是怎么放屁的。” 王熙凤这粗鄙的用语似乎逗笑了曹操:“哈哈哈……夫人真是……不拘小节啊……” 不过接下来曹操抛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把她镇住了:“眼下朝局混乱,危机四伏,贵府上可有人能够看得清如今的形势,趋利避害,保全宗族?” 王熙凤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个贾家男人的脸…… 这个——他们真没有。 “贵府上当年也是以军功起家,百年勋贵。如今夫人若是想带家人返乡,能找到可以请托的人脉,以及路上护送的可靠人手吗?” 大老爷贾赦想巴结董卓没有成功。 若说如今权倾朝野的董相国这边的人脉,他们还真的没有。 但是—— 王熙凤心念一动:他们在水月庵的这几天虽然是倒了不少霉,但也因祸得福认识了几个大人物。 蔡邕蔡先生是董卓的座上宾。 吕布,张辽都是董卓的下属。 跟另外那群完全是恶鬼一样的凉州兵相比,吕布、张辽还像个能被拉拢到的正常人。 不过他们为董相国办事,想必富贵早都有了,也不知道普通的金银财帛能不能动他们的心。 如果可以的话,得拿出多少才行? 曹操看着王熙凤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很得意。 王熙凤回过神来,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曹操站起身来,背着手,望向窗外,在这满屋的书山中似乎显得格外孤独:“天下将乱,夫人可知以后该如何容身?” 凤姐眉头一跳。 什么叫天下将乱? 难道眼下还不够乱吗? 然而曹操却不肯给王熙凤解释最后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王熙凤骂他:“我看你这个人最会蛊惑人心。不过是随便跟你说两句话打发打发时间,你就装神弄鬼起来了。” 曹操无所谓地一笑:“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吧。” 王熙凤被他轻轻巧巧几句话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愈发厌烦眼前这个男人:“曹校尉之前不还表现得跟荣国府不熟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又说的你很了解荣国府似的。我们荣国府不好,也轮不到外人来指指点点。” 曹操压根不接茬,又坐回床上休息去了。 王熙凤恨得牙痒痒,这个人可真霸道。 她累得全身骨头缝子都疼,也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休息,可他偏偏一直霸占着最舒服的地方。 曹操似乎看出了凤姐的心声,拍了拍他旁边的床铺,嘴角还带着些坏笑:“这里很宽敞,夫人大可过来休息。” 曹操自己盘腿坐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他那把匕首。 王熙凤一点也不想接近他。 王熙凤硬撑着说:“不必了。你自己休息吧。” 王熙凤斜眼瞟他,又有些恶意地加上一句:“说不定曹校尉很快就不用休息了。” 要是被董卓的手下抓住,人头落地,不就永远不用休息了吗? 听到凤姐这句话,曹操的眸中一抹厉色划过。 王熙凤很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这个人原来也这么怕死! 那他还充什么荆轲? 不过看在他怀中匕首的份上,凤姐决定暂且不要去招惹他了。 凤姐累得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她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恍惚间,她还以为又回到了给可卿办丧礼的时候。 不过外头还真的是在办丧礼。 李傕告诉属下要将净虚好好安葬。 不过他们困在此处,哪有条件好好办这个老尼姑的身后事? 他们凑合着拆了几副门板拼在一起,给她弄了口棺材,又让小尼姑们将她生前用过的东西放进棺材里陪葬。 不过净虚藏着的好东西不少都被搜罗走了。 兴许还有藏得更深的,凉州兵没发现,但她这些徒弟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因此最后棺材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一些衣服鞋袜、几串佛珠、几卷经文罢了。 数九寒冬,土地都冻得结实。 这些凉州兵也是真有力气,不多时就挖好了一个大坑,正在之前王熙凤算计着要将净虚抛尸的那片树林里。 军士们将棺材放进去,开始填土。 徒弟们挤在一处,有的念往生咒,有的念金刚经,乱糟糟的也没个章法。 净虚自己为人霸道,跟她差不多年龄资历的比丘尼都让她排挤走了。 她的徒弟们年纪都不大,虽然平常害怕师父严厉,然而如今没了净虚主持大局,更是满眼迷茫、不知所归。 这水月庵眼看着是要散了。 她们又该去哪里呢? 王熙凤在门边听了外头人的转述,没敢去围观。 这净虚也算是她们荣国府的老熟人了,可惜不能好好送她一程。 王熙凤回过头,看到盘着腿在那里像是入定了一样的曹操。 净虚真是他弄死的吗? 他倒一点也不关心。 一时间王熙凤又觉得后脑勺钝痛,她忙坐下来。 因为曹操在屋里,凤姐想跟平儿、丰儿说两句体己话都难。 长日无聊,凤姐又开始琢磨曹操之前说的那几句话。 她们贾家如今确实是人才凋零。 主子里能顶门立户的不多,仆人们也喜欢偷懒耍滑,有本事又忠心的不好找。 至于人脉关系,凤姐一向觉得她们贾史王薛四家还是很厉害的。 不过这短短几月朝堂上风起云涌,城头变幻大王旗,倒真的叫她觉得有点棘手。 谁能给她们这么一大家子开个方便之门,让她们离开呢? 看董卓追捕司马家几位公子的样子,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凤姐还是叫他那句“天下将乱”搞得心里烦躁。 还能怎么乱呀? 是董卓的凉州兵不仅占据着京城,她们的家乡以后也要被这些人蹂躏吗? 她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凉州人,董卓又有多少凉州兵。 他们能占领天下十三州吗? 有时候凤姐会从家里的长辈那里听到一耳朵西北的羌乱,她也没上过心。 感觉西北人是挺多的,而且也挺能打的,总有打不完的仗。 看来董卓的兵马还真有机会折腾到她们老家去。 如果是这样,那是够乱的。 不过,地方上的豪门大族就由着他们在自己家撒野吗? 当然不会! 凤姐心下一惊,望了曹操一眼,似乎感觉她摸到了门道。 如果地方上不服气,拥兵自保…… 当年荣宁二公是怎么发家的来着?难道历史又要重演吗? 她年纪小,生在太平时候,只听过家里人讲的祖先当年的荣光,可没有亲身经历过。 凤姐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但一时间又觉得更迷茫了。 她几次望向曹操所在的方向,但又觉得开口询问会被他奚落。 他懂什么?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不过—— 这么想来,他刺杀董卓刺杀的太对了! 可惜没有成功。 要是董卓死了,就没有以后的乱局了吧。 他这人还是不行啊! 王熙凤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某个人的注意:“你是说又要有新莽时期那样的乱子了吗?” 曹操惊讶地看了王熙凤一眼,打算说点什么,但门外有人敲门。 屋里的人齐齐紧张起来。 门开了后,却是蔡文姬钻了进来。 她开门见山地对曹操说:“离开雒阳的道路通了。父亲说要将一车书简送给陈郡袁氏,吕将军同意了借给我们符节。曹君不如就藏在书简中离开。” 既然水月庵的马车不能用了,也只有用蔡家原本载物的马车。 这陈郡袁氏是蔡邕母亲的家族。 最妙的是,从她们所在的雒阳往陈郡走,接下来就能去曹操的老家谯县。 这可以说是考虑得十分周到了。 曹操听了一分钟也不敢耽误,马上行动起来。 他又将他老妇人的妆造整理一番,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与蔡家的一个心腹一起搬着一筐书简来到马车停放之处。 王熙凤从身后看去,他学妇人并着脚走路还真有几分像。 见四下无人,曹操赶紧钻进车厢。 蔡家下人一阵风似的将书简包裹堆得满满当当,将曹操封印在里面。 马车夫一甩马鞭,马车骨碌碌跑起来。 眼看着马车要离开水月庵的大门,贾诩却带着几个人出现了,他抬手示意马车夫停下:“等等——” [橙心]曹操刺董失败 王熙凤:他这人还是不行啊! 曹操: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问 第12章 坑 却说藏着曹操的马车正要离开水月庵,贾诩却带着几个手下出现了,拦住了这辆车。 蔡家的车夫黝黑的脸上是木讷的表情:“贾校尉有什么吩咐?” 贾诩面对一个仆役也笑得十分温和:“蔡先生的书册如此珍贵,怎么能就这样子出去,万一再遇上大雪,淋湿了怎么办?” 贾诩便吩咐手下去取他们带着的油布来。 这东西防雨防潮,是行军打仗常用之物,可以用来包裹粮食武器,有时候还能搭个临时遮雨的棚子。 况且这东西比皮革轻多了,带着十分方便。 手下不多时便取来,贾诩不顾马车夫的阻拦,亲自上前为这辆车裹好油布。 直到确认每一丝缝隙都被填充好了,万无一失,贾诩才退开几步:“可以了,早些上路吧。” 马车夫深深一揖,谢过了贾校尉的帮助,重新坐上车辕赶起这辆马车。 贾诩一直望着这辆马车拐了个弯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等贾诩回到他们凉州兵将在水月庵占领的地盘,就见这里乱哄哄大家都在收拾行李。 贾诩连忙走到李傕所住的房间。 李傕已经由两个亲兵扶着,站起身来,还往身上披着铠甲。 贾诩看他还时不时像个虾米一样弓着腰,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吧。 见到贾诩回来,李傕倒是很高兴:“文和,快收拾东西,我们要回去了。” 贾诩就不明白了——回哪儿去? 道路还没通啊! 结果李傕告诉他:“刚才小兵来报,道路已经畅通,我们快快回去。” 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而且这里的药恐怕也不怎么对路,毕竟当尼姑也不需要担心被刀剑捅伤。 李傕也着急要回去找他们凉州的军医看病。 贾诩怎么算,那么大个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填好,就算李傕再威胁那些百姓,不好好干要掉脑袋,也没用。 然而李傕却坚持:“我的人来报,岂会有假?” 贾诩也懒得劝他:“李校尉先行,我随后就到。” 李傕心想贾诩又要慢悠悠跟个乌龟爬似的行军了。 随便他吧,反正贾诩也不是他的下属。 大家都是同事,谁也管不着谁。 李傕笑骂一句:“你这个老乌龟最好活一万年。” 贾诩听了面不改色,回自己房中去了。 贾诩带来的下属被李傕的人影响,也在那里收拾行李呢。 不过他们知道自己的长官不是李傕那样的急性子,倒不用像李傕的兵士那样火烧眉毛似的。 贾诩也不理自己的下属,跑到自己屋里坐着看书去了。 一个兵士过来问:“校尉,你怎么不收拾行李?咱们不回城吗?” 贾诩老神在在:“若是能回去就好了。” 兵士不解其意,贾诩依然不做解释。 又过了半日,水月庵的人都开始听到小股部队行军的声音,中间夹着一些急切的马蹄声和马车轱辘的声音。 又有人向着她们这边来了。 如果不是那位脾气很好的张从事向她们保证无事,王熙凤真要炸毛了。 这一天天的,有完没完了? 吕布带着张辽到抄手游廊上看热闹。 只见还是之前那拨凉州兵,又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几个小军官骑着马,李傕却完全倒在给他准备的那辆马车里,被小兵们七手八脚地抬下来,手还捂着自己的腹部。 李傕的人紧赶慢赶,走到一半,却见先前塌陷的大坑依然没有填平,无法通行。 若是单人也就罢了,还可以勉强挤过去,但他们还带了车辆马匹。 尤其将士们的好马十分珍贵,有的年头价格甚至能飙升到几百万钱。 在灵帝手里,都可以买个九卿当当了。 况且他们的马匹都是日日亲自照料,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如同兄弟一般,怎么能够舍弃。 李傕在马车里气得要死:“哪个王八蛋告诉我路修好了?你出来看爷爷我怎么弄死你!” 然而李傕问了半天,也没有承认,都说是别人告诉他们的。 李傕更气了。 他还逞强往身上披了铠甲,虽然不是全甲,也把他累得不轻。 李傕在那里叫骂了半天,无法,只能又退回水月庵。 在路上颠簸半天,又被气得不轻,李傕身上的伤势更严重了。 就连被李傕军带在马上的司马家三位公子和智能儿也被折腾得不轻。 希望李傕气晕过去了吧。 不然吕布的笑声穿透力真的很强,感觉能传遍整个水月庵。 张辽无奈地看着这位任性的上司。 他不是个喜欢跟人结仇的性子,但他可控制不了吕布。 罢了!罢了!他还是少操心吧! 王熙凤见吕布今天心情相当好。 她也打起精神,重新梳妆毕,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找到机会便叫住身边没有几个人的吕布:“将军请留步。” 吕布停下步伐,见是之前就动心过的那位极标志的年轻妇人,连声音都放温柔了:“夫人叫小生何事?” 王熙凤在心里腹诽:你有这么年轻吗?还小生呢?恶不恶心。 不过她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妾多谢将军这几日的照顾。” 吕布是个急色的,已经摆着他那大手说着:“不谢,不谢,举手之劳。” 王熙凤又忙说:“等回到雒阳,妾想设宴感谢将军这些日的照顾。不知道将军肯不肯赏脸来荣国府一叙。” 吕布一听,心想:这荣国府是这妇人的夫家。怎么倒请他直接去府上? 吕布便问:“贵府相邀,布不胜荣幸。不知道尊夫同不同意啊?” 王熙凤便说:“将军这样大恩,外子知道了也必然是感激不尽的,怎么会不同意呢?” 吕布听了喜之不尽:“如此甚好,甚好。” 当下两人便说定了,等回城荣国府就递帖子邀请吕布赴宴。 吕布满以为王熙凤还会有什么表示,不过王熙凤接着便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吕布心想:这高门大户的夫人就是不一样——矜持。 不过矜持有矜持的味道。 矜持好啊,反正他吕奉先有的是耐心。 不过吕布也不会空闲,荣国府的夫人矜持,但那个小尼姑不矜持啊。 小尼姑智通虽然没有智能和智善在师父那里受宠,但她人生得很漂亮,而且言语温柔,与吕布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情意绵绵,让吕布非常受用。 两个人一见面又是柔情蜜意,蜜里调油,被翻红浪。 完事后两个人还抱在一起,智通趴在吕布结实的胸口,这里的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被反复捶打过。 一滴汗水顺着肌肉的沟壑往下淌,在隆起的肌峰上打了个转儿,又顺着紧实的轮廓滑向深处不见了。 智通趴在胸口对他说话,那声音不像是从耳朵传进去的,倒像是顺着骨头缝钻进来的,闷闷的。 “庵堂里的瓜果蔬菜都快吃完了,取暖用的木炭也不够了。” 吕布的胸膛规律的起伏着,貂蝉的脸颊贴着的地方,是温热又坚实的触感。 他听了此话也不惊讶:“这么多人困守此处,那群凉州武夫胃口又大,这也难怪。” 智通心想:说的就好像你们并州武夫胃口不大似的。 智通有几日不曾剃发,发茬都长出来一些。 吕布一边摸着她毛绒绒的脑袋,一边说:“既然通向城外的道路畅通,我一会儿遣人去外面采买些东西。” 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几天,再加上有贵客在,还是得多准备一些。 这自然好了。 但智通想说的不止这些。 她的手指在吕布胸口画着圈,声音一点一点钻进吕布心里:“等将军走了,谁为我们采买呢?” 但吕布没明白:“等道路畅通了,你们以前是怎么采买,今后就怎么做呗。” 智通的地图有点长:“如今师父没了,这庵堂里又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我们还怎么过日子呢?” 吕布皱眉,他也不知道啊。 他何曾想过有一天要指导小尼姑怎么过日子。 吕布说:“死了一个师父,就再找其他师父吧。” 他们战场上天天死人,没了一个上级就再换一个呗。 智通有点生气了,她终于抬起了头,泫然欲泣地望着吕布:“将军不喜欢我吗?” 吕布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放高了声音:“喜欢啊。” 难道他表现得不明显吗? 智通知道她跟这个二愣子说话太委婉是没用了,她终于图穷匕见:“我跟将军在一起这些日子,还以为将军心里有我。我知道将军府上肯定有夫人了,我也不敢肖想做什么正室夫人,就让我给夫人做使唤丫头吧。” 吕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什么?” 智通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她也坐了起来,半拢着轻纱,腰肢款款,薄薄的肩头露在外面。 “难道将军府上连一个婢女的容身之所都没有吗?” 吕布开始到处找他的衣服了:“咱们两个可是你情我愿的,一夜夫妻,一夜夫妻,懂吗?” 这怎么画风突变,突然开始让他负责了。 智通把他贴身的小衣从自己身下拽出来摔在他脸上:“都三夜了,还说什么一夜夫妻。” 这跟“一”啊“三”啊的都没关系。 吕布懒得跟她纠缠,急急忙忙将衣服套在身上。 等他拿了外面的锦袍准备出门,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他的房间。 算了—— 这几天在庵堂里天天吃素,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他还是带着手下去觅食为好。 智通见吕布走得不见半点犹豫,这衾被尚温,片刻前的耳鬓厮磨、软语温存却转瞬即空,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摔着吕布的东西,不过吕布这房间本来也没什么东西。 他一个武将,出门在外,更是轻装简从。 智通停下来,望了望一地的狼藉,心里好受多了。 抬眼望去,如今这房间里也只剩下摆在高几上的一顶装饰着貂尾的帽子还好端端在那里。 智通见到那帽子上还贴着蝉形的金珰,心下一动,就冲过去想要把上面的金子扣下来。 不过那金珰贴得很紧,智通见那帽子又十分漂亮,不忍破坏。 想了想,她干脆扯一块布将那帽子一包,提在手里。 智通出了房间,别人知道她与吕布的勾当,也不好意思跟她说话,也不去管她手里提什么东西。 她一路畅通无阻,回到自己房间,又一刻不停地用包袱皮卷起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也提在手里,就走出门去。 住在一个房间的小师妹问她:“你去哪里?” 智通回答:“随缘去。” [橙心]贾诩亲自为马车裹好油布—— 曹操:这什么贴心小棉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坑 第13章 回府上 却说吕布带着几个亲随,在外面吃肉喝酒,好不痛快。 做耍够了,才带着采买的物资回到水月庵。 他一回到房间,就见到一地狼藉。 吕布就开始大叫:“有贼人。” 把赶过来与他相见的张辽吓了一跳。 张辽便也走进屋子瞧了一眼,问他:“将军丢了什么东西?” 吕布开始还说:“也没有什么东西。” 毕竟他出门在外,重要的东西都随身带着呢。 但他终于看到了空空如也的高几,这下真的开始心痛了:“义父送我的貂蝉冠!” 张辽也知道这顶头冠,这是皇帝身边的近身侍从官员所带。 董卓专门赐给吕布一顶,以示荣宠。 “这……”张辽觉得有口难言。 是谁偷的应该很明显吧。 显然吕布也反应了过来,忙催着手下去捉智通过来。 谁知手下回来禀报:“四处都找不到这个智通。” 张辽心想:跑得还挺快! 吕布在那里气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苦捱了几日,吕布手下终于来报:回雒阳内城的道路已通。 众人都归心似箭,一刻不停地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吕布还“好心”地专门派人去告诉李傕那边:“道路已通,可以回城了。” 传信的小兵幸而长了一双飞毛腿,不然就被李傕掷来的短刀削掉脑袋了。 王熙凤、黛玉也赶紧收拾了行李跟着蔡家的马车一起上路。 载着蔡邕藏书的几辆马车先出去,然后才是其他人的马车。 又有吕布、张辽众将骑马护卫,其他兵士举着各自的武器在前后跟随。 一群人浩浩荡荡向雒阳城进发,路上的行人车辆都避之不及。 王熙凤看了半晌,才放下车帘,心里盘算着:在这种非常时期,还真的要有吕布、张辽这样的勇将在外面镇着,才觉得安心。 她们贾家和王家本来都是武将出身,这些年贾家也跟风想要转型文官,却不怎么成功。 连祖上的武将的底子也丢了,家里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 现在培养也晚了,最好能捡个现成的。 王熙凤盘算着,以吕布的年纪,家里肯定有妻室了,况且他又那样好色,王熙凤看不上眼。 倒是那个张辽,看着不过二十多岁年纪。 王熙凤跟他交谈几句,探查到他似乎未曾婚配。 这是个香饽饽啊,也不知道这雒阳城的贵妇人们怎么还不下手。 但她王熙凤一定要做那个摘桃子的人。 马车先经过荣国府门前,王熙凤与众人告别,再三致谢过,才带着黛玉回到荣府。 二奶奶与林姑娘回来的消息一传到二门里头,荣府的女眷们都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总算是回来了。 王熙凤与黛玉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贾母上房,贾母一手拉一个让她们坐在自己身旁,热泪盈眶。 “你们可算回来了。你们老爷太太她们也是才回来的,我刚派了人出去再找你们,谁知你们就回来了。” 王熙凤忙说:“道路一通,我就使人去铁槛寺传信,铁槛寺的人说老爷太太们刚动身回去了,我就赶紧让车夫快些跑,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大部队。谁知也没追上。我也知道老太太、太太们都惦记着我们呢。” 王熙凤自己专门换上了一件高领的衣服,这大冬天的,自然没有人起疑心。 她脸上的脂粉也涂得极厚,一时之间也没有人看出异样,只觉得她是真的累了,这脸色是真不好。 贾母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忙说:“好容易回来了,快去休息吧。” 除了贾母年纪大辈分高没有去送殡,其他贾家主子们都去了,贾母在家里是提心吊胆,苦苦等待儿孙们归来。 被困在铁槛寺的众人却也是筋疲力尽,还没有人说起在外头遇到了什么意外。 王熙凤听了也忙向贾母告辞。 这几天心力交瘁,她这个一向最爱逞强的人也撑不住了。 王熙凤回到自己院子,一进卧室,迎面就见到贾琏躺在他们床上,她心里一紧。 贾琏与众人在铁槛寺也是遇到了董卓的兵搜查,他们好说歹说才把这群大爷打发了。 后面又遇到道路不通,铁槛寺里住的人多,一时间吃喝都成了问题。 日常几位老爷们有什么事就喜欢找贾琏跑腿,现在遇到麻烦还不是都要来问他,把他也是累的不轻。 凤姐环顾了一下他们屋子,没见到平儿,知道她是躲起来了。 凤姐暂时放心了一些,只将外面的斗篷除去,便也倒在床上。 贾琏见到凤姐进来,也只是稍稍挪了一下,给凤姐腾出个地方。 两个人都躺在那里没有力气说话。 半日,贾琏才说了句:“自从……这日子也是够够的了……” 董卓的手下实在太残暴,就连在自己家卧房里,贾琏都不太敢提他的名字。 凤姐听了他的话,正中下怀,便拍拍他的背。 贾琏转过头来望着自己年轻的妻子,凤姐的脸色倒让他吓了一跳:“你们水月庵也遭了贼了?” 可不是贼吗?兵贼。 都说兵过如篦,匪过如梳。 她们这一遭也算是见识了。 凤姐想着还要跟吕布和张辽打交道,早晚要请他们到荣国府来,到时候一对证…… 肯定不能全瞒着他。 况且也瞒不住,这水月庵也不是只有她们这一拨儿人。 凤姐便叹气道:“谁又能逃得过呢。凉州兵来了两次,幸好有一位蔡伯喈蔡先生在庵里住着,他是董相国的贵客,面子大,后头又有董相国的义子护卫,总算把这些人打发走了。” 贾琏听了心里也是一松。 他在铁槛寺忙活的时候,也惦记着王熙凤和林妹妹,又埋怨王熙凤毛病大,放着现成的家庙不住,非要去什么水月庵。 这如狼似虎的凉州兵过来搜查,她们身边又没有男人保护,万一—— 不管怎样,无事就好。 无事就好。 贾琏终于又捕捉到一个关键词:“董相国的义子?” 凤姐也担心贾琏胡思乱想,赶紧跟他说:“可不是。这次我和你林妹妹能平安无事,多亏了这位吕将军。我想着咱们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不报答实在不像话。偏偏我身边也没有长辈和男人跟着,我也只有自己大着胆子,跟吕将军说,等回了城,外子要请吕将军到府上,设宴款待,酬谢恩人。吕将军本来不想来的,我想着眼下这个时局,拉拢了这样一个人,咱们家也安稳一些,再三请他一定要赏光。他推脱不过,又听说是咱们荣国府上,这才勉强答应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的,才最好糊弄人。 贾琏听了,哪有不赞同的道理:“你说得对。若不是这样的缘分,咱们也巴结不上这样的大人物。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凤姐听了这话,觉得有些恶心,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能糊弄过去最好,再好好把董卓的心腹拉拢了,看看能不能从这个火坑逃出去。 凤姐正要跟贾琏说逃离雒阳的事情,贾琏的手却开始不老实起来:“你这次真是辛苦了。还给咱们家立了这么大一个功。我要好好谢谢你……” 凤姐狠狠把他的手拍下来,这个人真是——累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那里还嘴硬着呢! 凤姐骂他:“跟你说正事呢,你这个人能不能正经一会儿!” 贾琏其实也没多少力气,被凤姐骂了,也就罢了:“你说吧,什么正事?” 王熙凤没好气地说:“等巴结上了相国的心腹,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还陷在这雒阳城里,每次遇到事儿都求菩萨保佑?” 贾琏很快就明白了凤姐的意思。 他本来以为凤姐巴结吕布,是要在这雒阳城求一个庇护,没想到她却打了这么一个主意。 “真要走吗?你舍得?” 凤姐可是最看重荣国府的声名,当家奶奶的威风的。 虽然她们回乡去照样在家乡呼风唤雨,但远离了朝廷中枢,就离权力越来越远了。 在水月庵的事情之前,凤姐还真不一定舍得。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眼下朝局混乱,危机四伏,贵府上可有人能够看得清如今的形势,趋利避害,保全宗族?” 凤姐闭上眼睛,试图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推出脑海。 她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她要专注于眼下,不能去想…… 于是她对贾琏说:“等以后太平了再回来呗,难道咱们这国公府邸还能被人占了不成。况且咱们一直待在这京城天子脚下,也没见就越混越好了。反倒是他们那些扎根在自己老家的宗族,如今根基越来越深了。” 这还是贾琏第一次听到王熙凤这么直截了当的嫌弃荣国府。 不过他怎么想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既然你这么说,咱们更得好好预备怎么宴请吕将军了。” 他也知道如今董卓轻易不放人离开雒阳城,他恨不得天下的能人都到雒阳来为自己效力才好。 荣国府虽然没有什么能人被董卓看在眼里,但他也照样不会法外开恩的。 王熙凤提醒他:“还有一位张从事呢。他是吕将军的手下,年纪轻,又能干,现在已经是吕将军手下第一人了。” 贾琏便说:“那就一起请来……” 凤姐打断他:“你听我说完。这位张从事年纪轻,估摸着也就二十多岁,还未婚配,出身也是不错的。要是能变成一家人,以后才是真的方便。不然咱们家有多少金山银山去天天讨好这些人。” 董卓对自己的部下一直是很大方的,但凡弄来的金银,都要分给部下。 怎么想吕布和张辽都不可能缺钱。 他们荣国府虽然有些底子,但也经不住府里的花销一向也很大。 况且又要回乡去,光是路上雇一些可靠能干的人保护,就得不少钱吧。 等回了乡,这北边的庄子的收入能及时送过去吗? 若是不能,收入锐减,更要为生计的事情发愁了。 他们还是得节约一点。 贾琏也觉得这主意好。 如今这世道,还真得有这样的人做自己家的女婿,也为他分担分担,让他喘口气。 不过贾琏接着就开始发愁了:“家里女孩子谁合适呢?就连最大的二妹妹,如今也不到说亲的年纪。我倒是不介意先定下来,以后再办婚事儿。就怕人家不愿意等姑娘长大。况且这亲事一天没成,就不算正经亲家,要是再反悔了……” 那他们的力气都白废了。 王熙凤也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你忘了家里还有个大姑娘?” [橙心]王熙凤:我家需要一个勇将…… 曹操:举手! 王熙凤:我看张辽挺好。 曹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回府上 第14章 回府下 “元春妹妹?那可是宫里的人了。” 听到王熙凤提到元春的名字,贾琏吃了一惊。 王熙凤没好气地说:“什么宫里的人?伺候人的罢了。不如把大姑娘接回来,正经结门亲不好吗?” 贾琏又瞟了她一眼:“你今天吃枪药了?” 先是嫌弃荣国府混得不好,现在连宫里的事也这么大剌剌地说。 谁不知道贾元春进去一直伺候人,没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以前荣宁二府的人谁敢这么说? 一提起大姑娘那都是家里的骄傲,以后肯定会发达的。 王熙凤懒得跟他解释,他哪里知道自己这几天的煎熬呢:“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贾琏心里早就这么觉得了,他也没什么可反驳凤姐的:“你跟老太太、老爷、太太他们说吗?” 王熙凤也有点把不准这几个人同不同意,但她想:“有了好女婿,他们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况且当今天子才几岁,难不成他们还想着大姑娘能变成皇妃不成?” 贾元春还是灵帝在位的时候被送进宫去。 后面灵帝驾崩,皇子刘辩继位,他们家大姑娘年龄就比皇帝大了好几岁。 当时王熙凤就觉得没什么希望了。 如今刘辩被董卓废了,换了更小的刘协。 元春要是嫁人早,刘协都能当她儿子了。 贾琏当然也这么觉着。 但这宫里来来回回发生了这么些事,也没见老爷太太他们急着把元春接回家,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贾琏想:“要是能接大姑娘回来最好。要是她不回来,咱们家不还有亲戚吗?” 王熙凤说:“你是说宝姑娘吗?她倒是也快到了及笄的年纪了。就是跟咱们家关系稍微远了一点……不过也没事儿。” 他们贾王史薛四家,从光武皇帝开国起就联络有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是自己家女孩儿真的不成,那宝丫头也可以。 如今薛姨父死了,只剩下一个薛蟠不成器。 薛姨妈又带着一家人住在荣国府,依附贾家。 王熙凤想着:“要是真能成,让姑妈认宝丫头当个干女儿,本来就是自己的外甥女,这下跟亲的也没什么差别了。” 不管怎样,还是要让张辽当他们家的女婿。 这样的关系才牢靠。 贾琏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好色的男人,不知不觉就开始带入男人的角度开始考虑:也不知道这位张从事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们家的大姑娘矜持,二姑娘腼腆,再加上一个宝姑娘,虽然他日常接触的不多,但听说也是最稳重大方的。 这几位姑娘是他的妹妹,他日常看着自然是个顶个的好。 但要是从男人的角度看,总觉得不够有吸引力。 “万一这位张从事都不喜欢怎么办?” 王熙凤瞪他一眼:“咱们家的姑娘是什么样的品格?找出这么几位来由着他挑,还不够吗?” 要不是考虑到特殊时期,要求着这些人保全自己家,王熙凤都不舍得。 一个从事而已,以后再有前途,现在不也没爬上去吗? 把这阵子熬过去了,以后他说不定还要指望着荣国府呢。 王熙凤一发火,贾琏让着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但他到底还是考虑到了:“妹妹们年纪都小……咱们府上还有一门亲戚,要是论拉拢男人,还是她们最在行。” 王熙凤听着这话就感觉没好事儿:“你说的是谁?” 贾琏还想着前阵子在宁国府见过的那对姐妹花的模样,心里就痒的不行。 一时之间,他还没发现王熙凤又在瞪他了:“就是珍大嫂子家里的人呀。” 王熙凤一听见贾琏这么说话,就知道有猫腻。 贾珍的妻子尤氏有个继母。 她嫁到尤家的时候,还带来了跟前头男人生的一对姐妹,被人唤做尤二姐、尤三姐。 王熙凤也见过她们几次,知道她们长得很标致。 “你什么时候又见着她们了?” 尤二姐、尤三姐有时候是会来宁国府看她们的大姐姐。 但她们年纪也不小了,贾琏更是早就有了妻室的人,男女要避嫌。 贾琏是怎么瞅着她们的? 贾琏回过头来,注意到王熙凤要吃人的表情。 他有些后悔把这话直接说出口。 反正到时候要由他们这些男人出面招待张辽。 到时候怎么办,不还是他们说了算,王熙凤也管不着。 “这不是上次去大哥哥家,正好撞见吗?尤老娘又是长辈,所以打了个招呼。” 贾琏为了让凤姐安心,干脆说:“尤老娘还跟大哥哥说了一件事,说是二姐之前订的未婚夫张华是个烂赌鬼,要是让姑娘嫁过去,实在不放心,看大哥哥能不能帮忙把亲退了,再给她找个好人家。” 我这么积极筹备着要把尤二姐嫁出去,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凤姐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别打错了主意。宝姑娘也就算了,好歹是咱们太太的外甥女。那尤二姐关系都远到哪里去了?我千辛万苦给你们弄个好女婿,是让你白白送给别人的吗?” 本来尤氏跟他们荣国府上关系就有点远了,这尤二姐,尤三姐又是尤氏继母改嫁带过来的,跟尤家连个血缘关系都没有。 要是认真论起来,算什么亲戚? 贾琏想想也对,要是尤二姐嫁出去了,还是嫁给张辽这种很能打的武将,他还怎么摸得着? “你说的是,我不再提她们就是了。” 贾琏说了这半日的话,也觉得口干舌燥:“平儿怎么不见,我还想喝口茶呢。” 听到平儿的名字,可怕的记忆又开始缠着她了。 王熙凤闭上眼睛:“平儿跟着伺候了这几日,也累的不轻,你倒会使唤人,随便找个小丫头倒茶就是了。” 王熙凤心里惦记着水月庵的事,还没意识到贾琏这是又开始想平儿了。 王熙凤虽然让平儿给他做了通房丫头,但平常一年到头也不让他碰上两回儿。 但平儿实在生得太好,况且性子又好,跟王熙凤这个暴炭脾气完全不一样。 这更让贾琏天天惦记着她了。 王熙凤休息了半日,又强撑着爬起来去处理家事,伺候老太太、太太们。 贾琏却瞅着机会,去平儿房里找她。 平儿脸上的伤还没好,因此躲在屋里谁都不见,却没想到贾琏会过来敲门:“大白天的怎么关起门来,难道还会有狼吃了你不成?” 贾琏哪里想到平儿真的差点让狼给叼走了。 就连听到贾琏的敲门声,平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她一个丫头,怎么拒绝家里的男主人要进来呢? 平儿一时有些慌乱:“二爷去别处走走吧,我这里不方便呢。” 外面的贾琏笑了:“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不是怕那个母老虎?她出去了,大概是到太太她们屋里去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贾琏想着王熙凤一定是要跟王夫人说接元春回家的事情。 这也不是件小事,一句两句话是说不完的。 贾琏一直缠着让平儿开门,平儿不肯。 贾琏有些急了:“你这个小蹄子,这是我家,你倒关起门来,你快点把门给我打开。” 贾琏拍门的力道开始重起来,更是让平儿吓得瑟瑟发抖。 “二爷这是干什么呢?” 平儿已经先听出了凤姐的声音,心里先安定下来。 贾琏回过头,见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贾琏有些尴尬:“没干什么,这不是回来后还没见到平儿,关心关心她。” 王熙凤对他的这副德行也是心知肚明,她还是累得很,干脆抬脚先进屋去了。 贾琏又回头看一眼平儿的房门,还是关得紧紧的。 他一方面气平儿不识抬举,一方面又觉得奇怪。 怎么王熙凤都爬起来开始干活儿了,平儿这个丫头倒不过来伺候,这也不像她平常的为人啊。 不管怎样,贾琏还是跟着凤姐进了屋:“太太怎么说?” 王熙凤听了这话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太太说,自从当今圣上登基,元丫头就被派到北宫伺候陛下。有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白白放弃?” 原来当今天子刘协,从小生身母亲王美人就被何皇后毒死。 他后来由亲祖母董太后养着,结果董太后又被何皇后的兄长何进杀害。 如今刘协年纪这样小,需要女性长辈关心爱护。 除了自幼的乳母保母外,宫中又选了些出身好品行好的女官陪伴教导。 汉安帝刘祜在位时,他的乳母王圣因抚养之恩被封为“野王君”,权倾一世。 元春虽然不是乳母,但有这样的机缘跟当今天子培养感情,以后说不定前程不比当皇妃差。 王夫人一心盼着元春能够出人头地,张辽一个小小从事,她自然看不上。 要是真的需要自家女孩儿笼络一个好女婿,那迎春可以,宝钗也行。 反正她的元春是不出宫的。 贾琏听了,倒也没有十分失望:“那就按太太说的,预备着二妹妹和薛妹妹吧。不过——你跟姨妈说这件事了吗?” “太太说她自己跟姨妈讲。” 王熙凤觉得这是太太要给薛家施恩呢。 虽然她看不上张辽这个女婿,觉得配不上自己女儿,但她觉得配宝钗是足够了。 她肯定要跟自己妹妹讲这是她为外甥女挑选的好女婿。 随便王夫人怎么折腾吧,把事儿办了就成。 王熙凤忙着贾家的事,回府来的林黛玉倒是结结实实休息了好几天。 她本来底子就弱,这一回也是真的累坏了。 黛玉在自己房里不出来,贾宝玉时不时就过来跟她说话。 这一日两人又在那里讲南方的事,外头却说有个蔡家送东西来。 林黛玉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快把东西拿进来。” 这一定是文姬姐姐送来的吧。 下人送进来,黛玉看时,确实是文姬府上的帖子。 另一个丫头还捧着一只很漂亮的方型漆盒。 黛玉打开,愣住了。 盒子里只空空荡荡放着一只鲜桃。 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桃子? 桃子? 桃? 一二三,预备,唱:新的CP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回府下 第15章 大火 窗外又飘起了绵密的雪花,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着。 虽然是白天,但屋内暗黄,已经点起了数盏油灯。 炭盆里的火苗跳跃着,映的屋内的青砖地泛出暖融融的光。 铜香炉里的烟气也弥散开来,轻轻沾染上屋内人的衣角。 窗子半开着,一个清秀通雅、温润如玉的年轻人跪坐在案几前,手持着毛笔,正在专注地写着什么。 但这个玉一样的美人却不是在研究什么书法文章、诗词歌赋,而是在算账。 自从董卓掌握了朝政,朝令夕改,这雒阳城的物价也是忽高忽低的。 颍川荀家虽然不缺钱,但他们族内的产业毕竟不在此处。 况且,如今的形势—— 更要小心计算着花销,万一有什么大的用处。 荀彧抬起头,却见他的叔父荀爽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忙起身迎接。 荀爽自从被董卓征召,先拜平原国相,还未到任,又升任为光禄勋。 在职三天后,又升为司空。 荀爽一介白身,前后不过九十三日,居然就位列三公,真可谓是一飞冲天。 然而荀家是没有人把这看做什么好事。 荀爽之前尚且还能骑着毛驴在寒风中赶路。 在雒阳跟董卓共事没多久,如今就只能拄着拐走路了。 荀爽艰难地在桌案前坐下,看到荀彧写的东西。 他轻轻将账目放到一边:“如今算这些还有什么用处?不如趁早回乡去吧。你交接了官印,收拾收拾,马上动身。” 荀彧惊讶的看着叔父:“董相国那里——” 荀爽摸着自己精心保养的须髯,然而他手里却有些空,如今他竟然连胡子也变得稀疏了。 他叹了口气:“我已经跟董卓说了,调你去外面做县令。既然我们颍川荀家有我在这里为他效力,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荀爽看着他这个相貌俊美、气质温润的大侄子。 他从小就聪明爱读书,更是被南阳名士何顒盛赞为王佐之才。 这是他们颍川荀家未来的希望。 他已经老了,必须保全家族里的年轻人。 家族就是这么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的。 “咱们颍川离雒阳太近,若是再发生什么变乱,头一个就要遭殃。” 荀彧听了也极为赞同:“彧也是这样想。颍川四战之地,一旦天下有变,必然会经常受到侵略,不是久留之地。”(注1) 荀爽轻轻地点头:“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老了,今后家族如何保全,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一代了。” 荀彧知道他无法推辞。 他忍住泪意,顿首拜过了叔父。 这一别,山高水长,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 # “你说什么?怎么会不来?不是你小子偷懒说错话办错事了吧?你可仔细你的皮。”王熙凤柳眉倒竖,望着面前的来旺。 他是贾琏和凤姐夫妇的心腹,一向办事还是靠谱的。 然而凤姐怎么也不信,之前吕布和张辽二人还答应得好好的,说会来荣国府赴宴,怎么才回来没几天就变了口风。 来旺跪下来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小的不敢偷懒。小的去到二位府上,将帖子递上去,在外头等了半天。吕将军一直没出现,后来吕将军府上的人说,将军这些日子太忙了,过些日子再说吧。小的又去了张从事府上,张从事后头倒是回来了,但张从事也说眼下事情太多,只能过些日子再打搅府上。” 王熙凤听他将话说得明白,也信了几分。 然而这两个人都忙些什么呢? 董卓的心腹忙起来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位残暴的董相国又憋着什么坏呢? “二奶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丰儿急忙忙走进来,告诉凤姐。 二老爷贾政身为工部员外郎,日常是要去应卯的。 但大老爷贾赦身上只有个虚职,很少进宫去,今天却被叫了进去,贾家的人就有些担心。 听了这话,凤姐忙理理头发,往贾母院中去。 凤姐还未进入正房,就听到大老爷贾赦的声音:“完了,完了——” 凤姐心里一紧,忙加快脚步走进去,只见贾母屋内满满当当的人。 除了贾赦、贾政、贾珍这三人刚从朝中回来,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宝钗等姐妹们都在,还有贾琏、宝玉、贾兰也在。 等凤姐进来,赵姨娘也悄悄地摸进来,站在门口听里头的动静。 贾政见到家里人比刚才来的更齐全了,又将事情说了一遍:“前任典军校尉曹操逃到关东,发矫诏号召天下诸侯兴兵,共讨董卓。如今已经有不少人响应……” 王熙凤听到曹操的名字,眉头一跳。 怪不得他这么肯定天下将乱,原来这乱就是你煽动起来的! 王熙凤一面想,一面又听到贾政接着说:“……董相国今日召集群臣朝议,已经决定迁都长安,躲避关东诸侯的兵锋。” 说是朝议,其实还是董卓的一言堂。 朝中反对的太尉黄琬和司徒杨彪差点没让董卓砍了,还是荀爽和蔡邕等人求情,董卓才作罢。 然而迁都的事却再没有人敢反对。 贾政的话说完,屋内众人却陷入了沉默,不知道等待着她们的会是什么命运。 她们贾家原本出自金陵,自从随着光武帝起兵定了乾坤,其中八房人口都迁到了雒阳,定居此处,已经一百多年了。 如今要他们去长安,他们在那里连房舍都没有,住在哪里? 况且这雒阳与长安相距也不近,这一大家子主仆上下几百人口,老的老小的小,需要多少车辆马匹? 贾家的丫头小子们都是很少吃苦的,难道要她们两条腿走着去长安? “咱们全家人都要去吗?”凤姐忍不住问,“能不能去一部分?” 这话出口,凤姐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好意思。 凤姐想的是,谁跟着去都像是要被牺牲掉的那一个。 在她们看来,关东诸侯是讲理的,都是之前朝中的官员。 他们与老爷们都是同僚,就算打进来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董卓就不好说了。 “董相国说了,雒阳城中所有官民百姓,一个不留。” 贾政的话出口,屋内更是落针可闻。 一个不留! 雒阳城中可是有将近一百万人口啊! 这一百万人长途跋涉、拖家带口,一起涌入长安吗? 贾母听了也觉得头晕目眩。 她活了七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荒唐事。 她老人家见多识广,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她看着儿孙们:“你们说该怎么办?” 许多人心中都是一个字:逃! 要是几天前,王熙凤一定乐疯了。 不用她说服大家,大家就都统一了意见,愿意回家去。 然而如今—— 她还没有拉拢到董卓的心腹,没人给她们偷偷开方便之门,她们怎么通过关卡? 如今关东诸侯起兵反董,各个关口只会把守得更加严格。 赵姨娘站在门口听了半天,急急忙忙跑回自己院子。 儿子贾环还在那里跟小丫头们玩呢! 赵姨娘一巴掌拍掉贾环手里的棋子,骂了他一句,又吩咐自己的丫鬟们:“快收拾东西,晚了就来不及了。” 丫鬟们都不明白赵姨娘又发什么疯:“收拾什么东西?到哪儿去?” 赵姨娘想说不管是要去长安还是逃回家乡去,他们都得赶在前头。 他们母子在府里一向是不受重视的,要是不抢的快一点,赵姨娘生怕被人落下。 赵姨娘非得催逼着丫鬟们收拾行李。 丫鬟们推脱不过,只能慢慢腾腾的将赵姨娘的一些衣服首饰打包起来,又开始收拾环哥儿的东西。 赵姨娘将一些值钱的东西贴身藏了,交给别人她还不放心。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赵姨娘也累的气喘吁吁的。 她刚才的那股子劲头也退下去了,她也不想离开荣国府,在这里住的多舒服呀。 她好不容易从一个丫鬟爬上来,有了一双儿女,混成了姨娘,也有了自己的小院子。 荣国府这么想的自然不止赵姨娘一人。 贾家的主子奴才们知道了这个消息,有的慢悠悠的收拾着行李,有的却压根儿没动。 他们就不信董卓真能将一百万人口都迁到长安去。 说不定他过几日就会发现根本行不通。 不过有积极准备出远门的,有按兵不动的,也有脚底抹油溜了的。 贾家的奴才本来就多,心思各异。 但聪明人都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所有人都一起去长安,根本没有供上下几百人口可以代步的工具。 谁想要千里迢迢步行去长安? 怕不是累死在路上吧。 路上又吃什么喝什么? 贾家的主子们备受关注,不能轻易行动。 但他们这些奴才不起眼,不如隐姓埋名,趁着如今雒阳城内不太平,不管逃到哪里去,能活命就行。 说不定还可以白得一个自由身。 凤姐每天听着府里各种鸡飞狗跳的消息,今天又有哪里扫雪的人不见了,明天又有厨房的饭供应不上来了。 一开始她还生气,还想把人找回来。 现在她都麻木了,他们要跑就跑吧,她真的管不过来了。 更何况凤姐还要忙着跟荣国府各路亲戚朋友打听消息。 到底有几户人家真的动身去长安了? 董卓真能将雒阳城里所有人都迁到长安去吗? 谁家有去往关东的门路,能够让他们回家乡去吗? 凤姐一边忙忙碌碌,一边也在心里祈祷着董卓能够放弃他荒唐的想法。 最坏最坏的结果,就让他们留在雒阳吧,哪怕不能回家乡去,至少守在他们的府邸。 然而荣国府众人都轻视了董卓的决心。 这天阳光晴好,然而荣国府的许多人却陆陆续续开始发现,远处皇宫的方向升起了巨大的烟尘。 这烟雾久久不散,还迅速蔓延开来,仿佛要吞噬整个宫殿。 过了些时候,不仅是皇宫的方向,雒阳城中许多地方都燃起了大火。 一时间,整个雒阳城火光蔽日,残阳似血! 注1:出自《三国志》《后汉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大火 第16章 混乱 宁荣二府离皇宫并不算远。 很快火势就要蔓延到他们这边来了。 荣国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四散奔逃,王熙凤一路上被人撞了好几下,也没有心思去管。 她迅速来到贾母的院子,也来不及跟贾母打招呼,直接告诉鸳鸯:“快把老太太的东西拿出来,咱们这就走。” 贾母也正由丫鬟们扶着在外头看远处的大火,心急如焚:“这是怎么回事?作孽啊!” 这雒阳城里宏伟的宫殿、宗庙、官署,也都有他们贾家的老祖宗们出的一份力。 祖宗们九死一生才挣下这份家业,这都是什么事啊? 贾母一时间老泪纵横。 王熙凤却没有时间陪着贾母一起伤春悲秋。 她已经看明白了,雒阳城的三个方向都燃起了大火,只有通往长安城的方向无事。 这是董卓见雒阳城的众人不配合,干脆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他们必须快点行动,不然一家人都要葬身火海! 听王熙凤这么说,鸳鸯、琥珀等人也不顾贾母有没有反应过来,都赶紧去拿行李。 之前老太太也收拾了一些东西。 但她老人家当然也不想离开生活了半生的贾府。 东西只收拾了那么些,又被搁在那里不管了。 她们也都盼着贾政、贾琏等人能够带来好消息,说她们不用去长安了。 “不会吧!” 也有人在质疑王熙凤的推论。之前皇宫不也着过火吗? 虽然跟今天的大火规模无法相比。 但—— 说不定今天的火也会灭下去,事情也会好起来的。 但很快董卓的凉州兵就打破了众人的幻想。 他们一队队骑着高头大马,在城里四散开来传达董相国的最后通牒。 还有许多手里敲锣打鼓的里吏,四处通知所有的乡亲们:“董相国要放火烧掉整个雒阳,大家快逃命吧。” 很快更多的步卒开始在城里催促所有雒阳百姓快点动身前往长安,顺便维持一下街道上的秩序。 消息很快传进了荣国府。 王熙凤见贾母院里的人行动起来,又赶紧跑出去。 他们屋里的平儿、丰儿等人也早就行动起来了。 见王熙凤回来,平儿等人都有一万个问题等着问她,但她现在还没有功夫理她们。 这荣国府管事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被她叫到了自己院子里。 她粗略的扫了一眼,大部分人应该还是在的。 毕竟他们依托着贾府,这些年都过上了金奴银婢的生活。 他们当然不像那些底下人,没有牵绊,可以随便逃走。 王熙凤告诉众人:“董相国要放火烧了这雒阳城,留在这里大家都得死。现在我们就马上动身去长安。这一路上肯定不会容易,大家团结在一起,才能够活下去。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家里该带什么人,该拿什么东西,快点去拿。一炷香后就在二门外头集合。家里的其他仆人也都告诉他们,大家都一起跟着去。只要跟着去的,都有赏赐。” 这些管事们也都是拖家带口的,不让她们回去带自己的家人和金银细软,别说凤姐忍不忍心,首先这些人就不会同意。 到时候她们要么是跑光了,要么怀恨在心害了贾家的主子。 贾家这老老小小的人,要靠谁保护? 管事们听完了凤姐的话,也是撒开腿就跑走了。 他们住的地方就在荣国府后头,应该来得及吧? 凤姐想着得打开荣国府的库房,金银布匹这些东西,她们也带不走,不如分给下人,好让他们能忠心护卫着贾家人一起上路。 然而库房这里却已经乱起来了。 早有几个人在这里撬开了锁往外搬东西。 凤姐一边赶过来一边骂这些人:“你们也真不怕死!都火烧眉毛了,搬这么多要拖到哪里去?” 凤姐平常在荣国府积威甚重,那群窃贼见凤姐过来,都四散逃开了。 凤姐见他们走了,才有些后怕。 他们要是豁出去攻击凤姐,凤姐可打不过他们。 凤姐停住脚看了一眼荣国府的乱象。 秩序已经没了,她还能按照原来想的那样分赏赐给众人激励他们吗? 她又有这么多时间吗? 凤姐一向做事最有条理的。 然而今天这个大难关前头,谁能不乱? 比起金银布匹,还是活命的东西最重要。 凤姐马上改了主意,跑去厨房。 厨房这里也是乱成一锅粥。 想到食水最重要的自然不是凤姐一人,已经有许多人来这里争抢东西。 尤其是炉灶上那些已经做熟了的,都被人争抢一空。 厨房里的几个厨娘还被人打了。 有一个躺在地上,头上一个碗大的血窟窿。 见到空荡荡的厨房,王熙凤眼前发晕。 她扶着墙壁喘了口气,马上站起来,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王熙凤对厨房里还剩下的几个人说:“这里所有吃的喝的,别管生的熟的,别管多重,都找麻袋装起来,我一会儿就让人赶马车来。” 幸而她们的厨房存货还是很丰厚的。 厨房里虽然空了,旁边存货的地方还有的是东西,有些还是她们府里自己种出来的呢。 虽然凤姐还没想到这些东西路上怎么弄熟,但先带上再说。 厨娘们还算听话,马上行动起来。 兴许她们也是没了主意,不如就按照主子说的做吧。 王熙凤从厨房出去,还顺了一把长长的菜刀拿在手上。 凤姐四处奔跑忙碌的时候,贾家的其他主子也是一样。 贾母先被人扶着上了一辆马车,她一直叫着宝玉和黛玉的名字。 幸而很快黛玉被人送了过来,宝玉也被王夫人拉着过来了。 王夫人身后还跟着迎探惜三姐妹。 三个人脸上都有泪痕,手里还抱着个小包袱。 “快上车吧。”王夫人见宝玉上了贾母的车,她们也没有时间耽搁。 平常她们出门都是夫人们有各自的马车或轿子,就连丫鬟们也都有车代步。 可如今哪有这样的条件。 没等王夫人上车去,赵姨娘就拉着贾环的手一路狂奔过来。 贾环都被她拖得摔倒在地上。 赵姨娘灵活地钻进了那辆王夫人原本要上的马车,连肩上扛的、脖子上挂的行李都没丢一点,把王夫人惊得目瞪口呆。 贾环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被赵姨娘拽上去了。 然而这可不是吵架的时候。 王夫人想了想,把迎探惜三姐妹一个个先赶上车。 她远远又见自己妹妹和宝钗跑过来了。 王夫人赶紧环顾四周,去找另一辆马车。 她却正看见一个马车夫挥着鞭子,横冲直撞,将一辆马车向着府门外赶出去了。 与其在这里伺候荣国府的主子们,不如赶着马车去接自己家人。 有了一个带头的,蠢蠢欲动的就不止刚才那一个人了。 他们可不像那群管事的,还被王熙凤通知了可以回家带自己的家人和行李。 是在这里伺候主子,还是回去找家里人,或者直接自己逃命? 一瞬间,他们都做出了选择。 王熙凤跑到这边来的时候,就正好又撞见一个马车夫要跑路。 王熙凤也没有时间多想,她一把抢过车夫手里的缰绳,车夫要来攻击她。 王熙凤手上动作要比大脑还快。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车夫脖子上插着一把菜刀,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汩汩的血喷涌出来,溅到王熙凤脖颈上。 王熙凤血气上涌,也来不及震惊,更来不及害怕。 她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赶紧让平儿抱着巧姐上车。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还把那个车夫踹了几脚,不让他挡在马车前进的路上。 不过等她上了车,又发现了问题,她们都不会驾车啊。 凤姐站到车辕上,开始冲外面喊着谁会驾车,也没有人理她。 也不知道李纨和贾兰为什么会动作那么慢,凤姐喊了半天,没找到人驾车,才见到她们母子二人过来。 不管怎样,先让他们上车再说。 很快贾政、贾琏骑着马过来了:“老太太快走吧,火势越来越近了。” 其实不用他们提醒,大家也发现了。 这浓烟都有些呛人了。 但她们本来还想等仆人们聚集得多一点再走。 但看如今的形势,仆人们回不回来,来了是帮她们还是害她们还不一定呢。 车夫得了命令,也不管贾母说的什么,就率先架起马车出门去。 其他几辆车也跟在后头。 贾琏见了凤姐,问她怎么不走。 王熙凤将车夫的事情说了,贾琏也是急的团团转。 他又调转马身:“你等着,我去找找。”说着便去了。 凤姐这辆车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们倒慢慢等来了带着妻子儿女、金银细软回来的贾家管事们。 大家很快就因为抢板车打了起来。 贾家的主子们占了马车。 但那些用来运货的独轮车也不错,可以把行李放在上面,再让孩子坐在上头,大人推着,总比一家人都走着强。 但这些车自然不止是管事们想要,他们平常养尊处优的,能比粗使的仆人们力气大吗? 他们抢了车也推不动吧,不如让给推得动的人。 大家争抢着,拳脚相加,有的管事气力不足被人打倒在地。 有的管事仗着家里人多,还能勉强应付。 王熙凤、李纨等人见了这副景象,都不敢吭声。 他们要是突然决定来抢这辆马车,也不是不可能。 她们可打不过这么多仆人。 王熙凤轻轻跳下车,又把插在死去的车夫脖子上的菜刀捡了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紧紧握在手里。 虽然很惨,但我想说凤姐姐短短几天已达成 抛尸√ 刀人√ 成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混乱 第17章 崤山 在送桃子给林黛玉的时候,蔡文姬其实就知道了要迁都长安的消息。 比起远离权力中枢的贾赦和贾政等人,蔡邕自然知道的早多了。 董卓亲自告诉他这个决定,还细心的为他规划好路上所需要的一切。 董卓安排了张辽护送蔡家人,吕布这次要留下来保护自己。 关东诸侯们在逼近,他需要吕布这个勇将。 蔡家刚刚在董卓所赐的宅邸铺设好了一应生活用品,眼下又要重新打包起来。 蔡邕小心地将他的书简一卷卷做好标记,用布帛包了,再放入木箱内。 文姬也跪坐在父亲对面,她动作轻柔灵巧,将一个个包裹着艾草、花椒、茱萸等物的锦囊塞入箱内。 竹简易遭虫蛀,需得时时小心防范。 雒阳到长安,乘着马车,快也得□□日的功夫,外头天气又不好,这些书简更需要小心看顾。 蔡邕一面照顾着眼前的书,一面还在唉声叹气,心疼他白白送给袁家的那一车书。 文姬看了只觉得好笑:“等以后父亲再去要回来就是了,难道叔父还会扣着不还给您吗?” 蔡邕的舅父袁滂近年已经过世了,家中有一子袁涣,论起来是蔡邕的表兄弟,文姬的表叔父。 蔡邕摇了摇头:“既然已经说了送给他们,岂能背信?” 当时蔡邕为了说服吕布借出符节,心想送书要比借书重要得多,因此便对众人讲得都是送书,就连对自己的车夫也是。 他还嘱咐车夫:“若是曹公子在抵达袁家前离开,就不必告知袁家这件事。” 蔡邕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袁家,他不能要求曹操也这么做。 况且曹操的到来也会给袁家带来麻烦,万一被董卓的人发现,家族都有覆灭的风险。 既然袁家不知道曹操之事,想来袁涣会很奇怪自己的表兄为何突然这么好心送自己一车书吧。 这时候的书籍十分珍贵,尤其是那些珍品孤本,可谓是价值连城。 即使对袁蔡这样的家族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平常都不会轻易借人,更别说送人了。 然而文姬知道父亲是这样的性子,他说出去的话是不愿意收回的。 文姬便对父亲说:“这些书父亲但凡读过的,一定记得内容,不如我们将它们慢慢再默写下来。” 文姬与父亲都一样雅好读书,一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能够跟父亲一起默写书籍,这也是文姬生活中的一大乐趣了,能够让他们暂时忘却这纷乱的朝局,沸腾的天下。 谁知蔡邕却又重重叹了口气。 文姬不解,忙问父亲怎么了。 蔡邕从一方玉镇纸下拿出一封书信,放在女儿面前:“我之前给卫家写信,他们已经同意派人到弘农郡来接你。事情办得这样仓促,我实在觉得对不起你,然而眼下的形势,也只有变通一下了。河东卫氏在当地也算显赫,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好你。” 河东卫家的卫仲道是蔡文姬之前就定好亲的对象。 卫家是大司马大将军卫青的后代,在当地也是豪族。 文姬并非不想嫁人,然而她听父亲的口气,总觉得太悲观了:“父亲,女儿在您身边也是一样的,您何必急着将我送走呢。” 蔡邕摇了摇头:“董卓能够干出将百万雒阳人口迁到长安的事情,他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呢。这一路上不知要有多少人家冻毙荒野。况且又有关东诸侯步步紧逼,无论谁胜谁负,都将是一场浩劫。” 战争不是儿戏。 战火一开,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被董卓看得死死的,作为装点他政绩的宝珠,不会放他离开。 如此他只能缺席自己女儿的婚礼,实在是天大的遗憾。 幸而女儿从此可以远离都城,生活会更加安稳,想想也只有如此了。 蔡邕对女儿说:“你这一去,远离了家人。要是在卫家受了委屈,你暂且忍耐一下。如今的形势,能好好活下去已是不易了。” 文姬眼中含泪:“父亲……” 蔡邕接着说:“我将家中书籍四千卷作为你的嫁妆,送与卫氏,不过这些书大都不在我身旁,只好等以后再慢慢再送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蔡邕又笑起来:“正好,我要是看到他们对我的女儿不好,我就要反悔了。” 文姬知道父亲用心良苦。 陈留与颍川一样,都是距离东都雒阳最近的郡,况且又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战火一开,家乡必然要遭殃。 河东郡——应该会好一些吧。 文姬与父亲坐车离开时,他们还不知道董卓会丧心病狂地直接将雒阳城烧毁。 当年蔡邕与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等人,校订“六经”的文字。 蔡邕亲自持朱笔书写,刻于碑上,立于开阳门外洛阳太学,后来成为儒学生的标准教科书。 碑新立时,来观看和摹写的人太多。 一天之内,车子就多达一千多辆,连道路也因此堵塞。(注1) 这雒阳城大火接连烧了几天几夜,太学中的这些石碑也被焚毁。 当年车马盈路的雒阳生灵俱灭,二百里内无复孑遗。 # 从雒阳到长安,中间要经过弘农郡,弘农再向北就是河东了。 张辽与手下将士骑马扈从蔡家父女的车进入了崤山地带。 这里山峦起伏,怪石嶙峋,峡谷陡峭如刀削斧劈一般,另人望而生畏。 远处是溪流奔腾的潺潺之音,近处则有一声声的鸟鸣啾啾,不绝于耳。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枯黄与苍绿交织在他们眼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撒下一片片光斑。 路途虽然疲惫,但这样的景致使人心旷神怡。 蔡邕抱起焦尾琴即兴弹奏,女儿文姬也用父亲的柯亭笛吹起清冽的曲调。 伴着远远传来的瀑布飞溅之音,这乐声像是水顺着石缝悠悠流淌下来,润泽万物。 听着蔡家父女的乐声,张辽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听着听着,张辽却想起了家乡的胡音。 雁门风寒,他们与胡人比邻而居,在穿衣吃饭上都不断地相互影响。 许多汉人都会演奏胡人的音乐,跳起胡人的舞蹈。 但他们却又不断与胡人兵戈相向。 当年武帝遗憾落空的马邑之谋就发生在他的家乡。 这场诱敌计划的策划者正是他的祖先聂壹。 计划失败了,家族后人为了避祸连姓氏都改了。 马邑之谋中匈奴的单于虽然没有上当,但从此汉廷就开始了与匈奴接连不断的站争。 张辽就是在这样的战火中长大的。 他不到二十岁就因为武力过人受到并州刺史丁原的赏识,又被他带进京为大将军何进效力。 短短几年,丁原和何进却都丢了性命。 幸而张辽也没有觉得多么的痛苦。 在战火中长大的孩子,习惯了失去。 不管怎样,蔡家父女的音乐声让他们的旅途更增添了一分乐趣。 伴着这样的乐声,他们渐渐接近了与卫家人约定好的汇合之处。 密林深处,却传来了另一股清凌凌、脆生生的乐声。 那音符仿佛在枝丫间跳跃着,一时之间蔡家父女竟然没有听出是什么乐器。 蔡家父女的车马停下时,卫家来迎接的人已经在此处等候了。 文姬下车时见一个劲衣骑装的年轻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他的手里似乎夹着一片长长的叶片。 她心想:这一定就是卫仲道了,自己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卫仲道当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他的大哥卫觊作为卫家的代表前来迎接蔡氏父女。 卫觊是卫家如今的家主。 蔡邕很高兴卫家这样重视自己的女儿,急忙下车与卫家兄弟打招呼。 蔡文姬跟在父亲身后,却见卫仲道依然眼错不见的盯着自己。 文姬有点生气:“你看什么呢?” 虽然他们是未婚的夫妻,但到底还未成亲,这样一直盯着她实在失礼。 谁知卫仲道却反问她:“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蔡文姬气笑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看我?” 蔡邕打断了这两个孩子幼稚的争吵,引着女儿见过了大兄卫觊,又让他们这对未来的小夫妻也互相拜见过了。 他还是转头对卫觊说:“事情仓促,实在失礼。小女年幼,今后交于贵府,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请尽管教导。” 卫觊忙躬身行礼:“蔡公之女,我们怎么敢怠慢?请先生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令爱。” 卫觊还说:“朝局艰难,请先生保重自己。若有需要,尽管来安邑找我们。” 蔡邕也忍不住问起:“如今关东诸侯兴兵,大战一触即发,不知道河东会不会受到影响。” 卫觊还没说话,卫仲道先兴致勃勃地插嘴道:“河东有黄河天险,又有吕梁山和太行山这样的自然屏障,攻守兼备。谁敢来,我们一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卫觊瞪了弟弟一眼,不仅仅是因为他打断了大人的谈话,还因为他没有弟弟那样盲目的乐观。 河东地形确实不错,但这样的优势不会被他们一家独享,其他有心的势力也一样可以利用。 但卫觊当然不能把心底的隐忧说出来让蔡邕担心。 他对蔡邕又做了保证。 告别的时刻很快就来到了。 文姬与卫仲道一起叩首行礼,拜别了蔡邕。 文姬含着泪频频回顾,终究还是要登车而去。 蔡邕抱着焦尾琴弹起送别的曲目,琴音渺渺,一直追随着女儿远去的脚步。 注1:出自《后汉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崤山 第18章 大杂烩 当贾家的马车驶出荣国府的时候,街道上也是一片混乱。 车夫驾着车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各种障碍物,有的是散落的衣服家具,有的是倒塌的房梁石柱,还有倒在地上起不来只能哀哀呼叫的小毛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争抢的时候误伤的。 几条黄狗大声吠叫着狂奔着,不知哪里来的一群鸭子更是嘎嘎叫个不停,有老鼠成群结队地逃跑着,却又不知该逃到哪里,似乎到处都是火。 凉州兵依然四散在雒阳的街道上。 当凤姐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会驾车的仆人,终于从国公府的大门出来时,见到这些凉州兵,凤姐就紧张得无法呼吸。 幸而这些凉州兵还遵守着上级的命令,他们的任务就是把人赶走,还顺带维持一下秩序,不让底层饥民去骚扰那些大户人家离开的车队。 看到附近被人抢劫的那户本分人家,凤姐都不知道她还有想要感谢凉州兵的一天。 但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一路上的凉州兵还在不断地催促众人快行。 贾家的仆人就不用说了,大都养尊处优,就连最下层的粗使仆人只怕也比许多平头百姓生活条件好。 他们刚出来到雒阳大街上的时候,心里害怕,还死命地跟着跑,后面许多人就渐渐跟不上了。 就连有车可坐的贾家人也跑不快,毕竟他们的马车日常也就载那么一两个人。 现在一辆车上至少坐着四五个人,就那么一匹马儿,怎么有力气跑得快。 凉州兵时不时的过来催促,贾家男人与他们说情。 有的时候能够宽限一下,有的时候回应他们的是环首刀和鞭子。 贾蓉脸上被一个凉州兵打了一下,当时就好大的一条血痕,贾蓉震惊之下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但他们也没有时间照顾贾蓉,更没有医没有药。 等到了下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贾蓉强撑着从马上下来,脚一软就倒在地上。 他发烧了。 这时候也没有功夫去想什么男女大防了,凤姐也赶紧下了马车去看贾蓉。 谁知焦大却在那里喊着:“蠢货,蠢货,停在这里一会儿就被人攻下来了。” 这焦大也抢了匹马跟着跑,难为他这么大的年纪,比贾家那些年轻人跑的都快。 好像又见识了战火会让他兴奋似的,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他也不累,还在那里骂着贾家的人不懂得防御。 但大家都累的要死,况且以往谁把焦大放在眼里,也没有人听他的。 凤姐听焦大喊了半天,她也不懂这些事,似乎听着又有几分道理。 况且焦大当年确实是随主子上过很多次战场的。 因此凤姐便冲着众人喊道:“就按你们焦大爷爷说的做。” 她的手里还提着那把染血的菜刀,因此格外有威慑力。 焦大又一直骚扰他们,不让他们休息,况且他手里也有一把镰刀呢。 众人便拖拖拉拉的又站了起来。 在焦大的指挥之下,众人离开了之前那片树林,来到不远处的一块大岩石下。 贾家的主子们背靠岩石坐在那里休息。 贾家的车辆首尾相接围成半圆形的车阵,车厢之间还用绳索连接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这么长的绳子。 还跟得上没掉队的仆人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在主子身边,其他人就都被安排在了车阵外面。 这一看就是要拿他们当肉盾啊,当时就有人抗议,但焦大手起刀落就是一个人头,瞬间没人敢吱声了。 贾蓉被人抬到了尤氏和贾珍身边。 秦可卿死了他还没续弦,也只有这一对不是亲妈的妈和不怎么靠谱的爹来照顾他。 然而荒郊野外,除了多给他喝点水,在身下身上都裹上厚衣服外,也没有什么可做的。 “咱们吃什么?” 很快就有人开始问了。 众人跑了这半天,都是饥肠辘辘。 打开一辆载着吃食的马车,上面有米有面有菜蔬,甚至还有各种猪肉、羊肉乃至鹿肉。 虽然有的肉没包裹好,散在车厢里染上了灰尘,但眼下谁还顾得了这么多。 唯一的问题是,这都是生的。 凤姐看了一眼嘴巴鼓鼓囊囊的贾兰,李纨这是藏着吃食呢。 不过她们孤儿寡母的,也不能跟她们抢那点子东西。 凤姐又强撑着主持大局:“谁会生火?” 问题是,怎么在野外生火啊? 她能知道茄鲞的做法已经是贾家主子们中间最深入基层的了,在野外生火做饭完全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生火需要柴吧,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但他们记得带上食物,也带上了锅碗瓢盆,就是没有记得带柴火。 况且那东西太占地方了,也不方便带。 焦大又举起了他的镰刀:“你们几个小子跟我去捡柴火。” 在镰刀的威慑之下,几个强壮的小厮不情愿地站起来。 不过要是帮着做了饭,兴许能多分一口吃食呢。 想到这里,众人的脚步加快了一些。 幸而不是每个厨娘都生在贾府,还有人知道怎么用石块堆个简单的炉灶,把一口大锅放上去。 也别管什么米面肉菜,呼啦啦倒进去,煮成一锅大杂烩。 有肉有菜的,这伙食不错了。 就是有些半生不熟的,毕竟菜和肉都切得挺大块的,也不可能一块儿熟。 但众人实在饿得太厉害了,香味一飘出来,就等不及了。 先出锅的肉菜大多进了下人们的肚子,贾家主人们喝点汤。 许多人的脾胃太弱,比如黛玉,不敢乱吃东西,更不用说半生不熟的东西了。 还有人累得狠了反而没胃口。 凤姐将一碗煮的细一点的大杂烩吹得半温,才喂女儿吃下。 小家伙虽然一直被凤姐和平儿轮流抱着,但马车颠簸,她们又要躲避凉州兵的驱赶,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她哭得脸上红通通的。 凤姐将脸贴上女儿的脸,试着她身上的温度,祈祷着她不会生病。 平儿已经给凤姐又收拾了一碗吃食:“奶奶快吃点吧。” 凤姐卖力的嚼着碗里的肉,这肉算是熟了吧,但又不太熟。 她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糙的东西。 但凤姐一直卖力的嚼着,将整碗大杂烩都吃的干干净净。 她要活下去! 凤姐将空碗放下去,平儿也急匆匆吃完了她碗里的东西。 她看着平儿的脸,那上头的伤还没好全呢。但如今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没人在意。 这么一想,水月庵的日子似乎恍若隔世。 她们那时候就觉得日子难过的熬不下去了,可如今这又算什么呢? 她们那时候还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有小尼姑伺候着她们吃食。 凤姐和平儿望过去。 这附近还有几户人家,也在这里歇脚,有人还搭起了帐篷。 冷风一吹,更加提醒她们,她们忘了带的可不只是柴火。 她们到底还是太缺乏经验了。 “咱们这群人可不能住在外头。”凤姐对平儿说。 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他们要是找不到可以过夜的地方,在这荒郊野外,又是数九寒冬,别说是老人和孩子,就算是他们这些年轻人也扛不过去。 “咱们家有什么亲戚住在这附近吗?”平儿也在拼命的开动脑筋。 他们荣国府上习惯了跟京里的四王八公这些老朋友来往。 眼下要去想这雒阳西边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借宿的人家,居然一时之间想不到。 “也不是非得高门大户的,能有间遮风避雨的屋子就行。大不了咱们给他们点银子。”凤姐想着。 自然不只是王熙凤在发愁这个问题。 贾母一边抱着宝玉,一边抱着黛玉。 她老人家被照顾的最好,各种保暖的斗篷、毯子都盖在她的身上。 但她毕竟是70多岁的人了,一番劳累下来,脸色灰败。 她吃了口东西,半天才缓过劲来,就对儿子贾政说:“当年咱们跟种家有些来往,这些年虽然不大热络了。但你不还说过侍中种辑在朝堂上还跟你打招呼。” 贾政还没明白过来贾母的意图,只说了一句:“是。种侍中一向待儿子很客气。” 侍中是天子近臣,这一听就混的比贾政好多了。 但他还愿意搭理贾政,说明不是那种捧高踩低的人物,人品应当是不错的。 不过种辑此刻应该是跟随在天子身边,是不在家的,如今也只有祈祷他的家里人人品也不错。 贾政已经听明白了贾母的意思,种家就住在这附近,如果能够跟他们借宿一下,也好把今晚熬过去。 贾政便想要起身,带着几个子弟去种家探探口风,实在不成就去找找其他的民户。 但贾政还没爬起来,又一骨碌摔倒在地上,慌的众人都要来扶他。 马车的数量有限,贾政也跟贾家的其他男人们一起骑马,但他到底也是快50岁的人了。 没办法,贾政只好留下来接着休息。 贾蓉也病得迷迷糊糊的。还是只能使唤贾琏。 他带着贾蔷,还有两个贾家的近支子弟,一起骑了马,去外头寻找住处。 众人都吃饱喝足了,炉灶上的火还熊熊燃烧着,又在焦大认可的地方生起了许多火堆,众人聚集着取暖。 抬头望望天空,幸而今天阳光很好,这也是不幸中的小确幸了。 王熙凤也理了理斗篷,将女儿又盖的严实一点,准备眯一会儿。 上天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凤姐对着干,她还没睡着,就听见有乱哄哄马车狂奔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有许多人奔跑和喊叫的声音掺杂在里面。 众人都紧张起来,不多时就见果然有几辆马车,还有许多人骑着马匹冲过来。 她们本以为这些人是要来抢劫她们的。 但他们很快就从贾家人休息的地方冲过去了,一点停留的意思也没有。 “是不是凉州兵又来赶人了?”有人问着。 凤姐也觉得是这样。 但贾琏他们刚去寻找住处,还没有回来,贾家人要是现在上路,跟贾琏他们错过了怎么办? 但很快又有更多的人跑过来,不只是骑着马的,还有徒步的。 有人嘴里喊着:“匈奴人来了——” 匈奴? 在这里吗? 离雒阳还没多远的地方? 曹凤的情头:匕首[紫心]菜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大杂烩 第19章 尤三姐 没人愿意信匈奴人来了,但又不得不信。 有狂奔逃命的人被拦下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疯了一样甩开众人又跑远了。 但他们确实又听到了更多逃命的人认同前面那个人的话。 “是匈奴。” “不知道,反正是胡人。” 胡人的衣着打扮都与他们不同,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搭了帐篷的那户人家都开始拆帐篷了。 贾家人也慌了,赶紧先把贾母送上马车,又把病得晕乎乎的贾蓉也抬上去。 众人都七手八脚地往马车上爬,一时间也不知道谁踩了谁,谁撞了谁。 马车上依旧是挤得满满当当的。 马儿还没休息多久,也没带太多草料,如今又要拉着这么多人狂奔,谁受得了。 有几匹马明显的慢了下来。 后头轰隆隆的马蹄声,也不知道是逃跑的同路人,还是真的有匈奴人追上来了。 赵姨娘看了看车厢里的几个孩子。 她们虽然年纪小,身体轻,但架不住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肯定会拖延她们逃跑的速度。 赵姨娘猛地发力,将最小的惜春先踹下了车。 迎春坐在她身边,一惊之下就要去拉她,谁知赵姨娘又是一推,连迎春也跌了下去。 探春完全没想到自己亲妈能干出这么可怕的事情,一时之间居然忘了怎么说话。 赵姨娘见探春瞪着自己,她也瞪回去:“再看我,老娘就把你也推下去。”把探春吓得更不敢说话了。就连贾环也从未有过的乖巧。 但赵姨娘的马车还是跑得没有其他人的快。 她爬到前面探出头来,对车夫喊着:“就不能再快一点吗?”车夫没空理她。 赵姨娘又回到车厢里面,看了看缩成一团的贾环和探春。 她磨了磨牙,这两个毕竟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她忍了。 # 张辽送了蔡邕到长安,将人安顿好了,又带着手下人赶回雒阳去。 董卓还带着手下兵将在雒阳对抗关东诸侯呢。 这群逃跑的百姓正遇上回雒阳的张辽一行人。 至少看打扮这是他们汉人的兵。 众人也顾不上害怕了,都跟见了救世主一样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讲着匈奴人的事情。 张辽乍一听也觉得不可能,在雒阳这么近的地方有匈奴人入侵吗? 但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匈奴王子于夫罗。 黄巾乱起时,于夫罗的父亲羌渠单于派儿子带兵帮助汉廷平定叛乱。 谁知他们自己国内也发生了政变,于夫罗父亲羌渠单于被杀,于夫罗从此滞留汉地。 灵帝驾崩后,于夫罗趁机跟白波贼合流,进犯太原、河内等地。 本来受命征讨这群匈奴人的,就是董卓。 但董卓却将军队开进了雒阳城,夺取了朝中的大权。 河内就在雒阳所在的河南郡北边,如果这群匈奴人又听说了雒阳的乱局,派兵南下,也不是不可能。 张辽顿时警觉起来。 他带的人可不多,如果真的是匈奴的大股部队,他们可没有胜算。 张辽吩咐两个手下前去探查情况,其余人原地待命。 马儿焦躁地刨着地面,空气中是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张辽高坐在马上,紧紧握着缰绳,敏锐地听着四方的动静,以免突然有敌人冲过来。 两个手下很快就跑回来汇报。 的确是匈奴人,他们正在沿路抢劫要迁到长安的百姓。 不是大规模的部队,但人数也远在他们之上。 “从事,我们不如暂避锋芒?”有手下这样向张辽建议着。 但这是匈奴人。 张辽的家族跟他们有世仇。 张辽的家乡人也年年与他们交战。 战败后被抬回家的乡人的尸首历历在目。 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场景。 张辽想要打败他们。 况且他的顶头上司董卓如今要与关东诸侯交战。 如果后方再被匈奴人钻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 张辽四顾张望了一下他带的手下。 这都是他最信得过的一批人。 是从他的家乡带出来的。 他们跟张辽一样,在战火纷乱的边地长大,从小弓马娴熟。 “匈奴人忙着抢劫,部队分散,军容不整。咱们要是抓住机会,一鼓作气,完全有机会打败他们。”张辽说。 战争从来不是人数的单纯比拼。 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战役。 张辽虽然年轻,但他在众人中很有威信。 他又一向擅长抓住战机,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一击毙命。 因此众人听了,也都愿意跟随他。 张辽带着手下的兵士,先让马儿小跑着,慢慢朝匈奴人的方向赶过去。 因为四处都有逃命的人和马,因此他们的动静也没有引起匈奴人的警惕。 等匈奴人发现张辽他们的时候,已经晚了,张辽的长矛已经刺进了一个小头目的心脏。 他们确实是于夫罗的手下,但并不是于夫罗带兵前来,甚至于夫罗都不知道这件事。 只不过有小头目想趁机掠夺些钱财罢了。 毕竟于夫罗也怕董卓手下的凉州兵,他还盼着哪一天能够回匈奴去继承单于之位呢。 他可不想好好的就送了性命。 张辽细心的割下了每一个被他杀死的匈奴兵的首级,这不仅仅是他的战功,他还要向董卓汇报这件事呢。 在两军交战的时候,那些被抢劫的百姓,还能跑的都跑光了。 战后的这片土地一片死寂,只有鲜血在汩汩流淌,渗进泥土的每一个缝隙。 这是张辽熟悉的场景。 他心无旁骛地擦着自己的长枪。如果不细心保养,这些精锐的兵器很快就会生锈的。 天上还有秃鹰盘旋而过,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时候饱餐一顿。 不过张辽带着人走了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呼喊的声音。 是年轻的女孩子的声音。 张辽抬眼望去,远处确实有一个年轻女子,看穿着还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 她身边似乎还躺着两个女孩子,一大一小。 原来迎春被赵姨娘推下去之后,就摔断了腿。 惜春更是躺在地上没了声响。 大家都忙着逃命,她们身上也没有什么财物,也没人理她们。 尤三姐与老娘和姐姐这几日住在宁国府。 自从董卓进京,雒阳城里到处乱纷纷的,尤老娘就经常带着两个女儿赖在宁国府。 毕竟宁国府的深宅大院要安全多了。 大火燃起这天,她们母女三人也跟着贾家的车马逃跑。 谁知听说匈奴兵来了,众人都一哄而散,倒把去小树林方便的尤三姐完全落下了。 尤三姐咬着牙走走停停,腿都快走断了,也追不上贾家人的马车。 在半路上见到了躺在地上的迎春和惜春姐妹,她索性坐了下来,与她们一起等待。 兴许贾家人还会来接自家的女孩儿的。 尤三姐远远见到一队骑着马的士兵,为首那人一身银甲,英俊异常。 因为刚刚打败了匈奴兵,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杀意,马上更是悬着数颗头发虬结的人头。 尤三姐的心怦怦跳,说不上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但她马上开始呼喊起来,喊了也许没用,也许会被害,但原地等待也没多大希望。 张辽策马来到尤三姐面前,耐心地听了她的求助。 这又是荣国府的人? 真巧。 张辽想起了荣国府那位很精明的二奶奶和他还未来得及赶赴的宴席。 “你知道荣国府的大部队去了何方吗?”张辽问。 但尤三姐怎么可能知道,除了贾家人一定在她的前面。 张辽有些失望。 如果她们知道荣国府的人在哪里,他可以帮她们传个信,这不算什么。 但如果她们不知道,张辽不可能瞎子一样四处乱转,帮她们寻找走失的家人。 他跟荣国府没有这么好的交情。 这也不是他的工作职责。 他还要赶回去汇报匈奴人的事情。 张辽在马上一抱拳:“对不住了。”便带着手下策马而去。 尤三姐无助地坐在原地。 身边是一片死寂,只有秃鹫盘旋的声音和乌鸦的不详的“呱呱”的急促的叫声。 母亲尤老娘总是在她们姐妹耳边念叨着“日子过不下去”“咱们以后靠什么活着”的话。 但尤三姐想:到了今天,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活不下去”。 迎春痛苦的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微弱了。 她的断腿一直在折磨着她。 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尤三姐无助地倒下去,躺在迎春对面,望着她痛苦的眼睛。 “要是有一把剑就好了。”尤三姐想。不管是用来杀人,还是杀自己,都挺方便的。 尤三姐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血红的太阳开始有了西落的迹象。 一阵寒风吹过,尤三姐拢了拢身上的棉衣。 这就是她的死期了,尤三姐想。 她的身子开始发抖起来,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热。 尤三姐扯着自己棉衣的领子。 怎么会热呢? 难道是有人来救她了? 她一定到了最温暖最舒服的地方了,就像—— 就像蓉哥儿媳妇的闺房一样。 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屋子。她姐姐也一样。 从那天起,姐姐尤二姐就念叨着也想要那样的屋子。 但以她们家的条件,怎么可能呢? 除非—— 她们也嫁到宁国府这样的地方。 蓉哥儿媳妇据说还是从养生堂抱回来的弃婴呢,认真论起来,出身还不如她们姐妹两个。 尤二姐是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尤三姐任性,一定要跟姐姐对着干,她说她才不稀罕呢。 不过她其实还是有些羡慕的。 蓉哥儿媳妇已经死了,尤三姐突然想到,她们都一起去给她送殡了。 那天也挺冷的。 那她大概也要死了吧。 死在这冰天雪地中,无人在意。 我们的主角曹凤分开最长的一段时间,别急,以后不会了。这里出现的不是阿瞒的敌人就是手下,其实都是有用的[让我康康] 因为是自割腿肉,还是坚持把剧情写完整,不然就按晋江读者喜欢的感情流来写了[笑哭] 不过还是多给我反馈啊,喜欢每一条意见,下一次说不定还写曹凤,到时候换个模式来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尤三姐 第20章 刘姥姥 有一双温暖又粗糙的手拍着尤三姐的脸:“醒醒,姑娘——” 那人拍了好久,尤三姐才将将醒转。 她睁开眼睛,是一个一口黄牙的老农妇,脸上像犁过的地一样沟壑纵横。 刘姥姥见尤三姐醒了,喜上眉梢,又赶紧把她拉起来,往她的嘴里喂着热汤。 说起来这还是沾了贾家的光。 她们急匆匆逃命去了,生过的火还留在她们休息的地方。 刘姥姥与女儿女婿一家后面赶路到此处,见了这个上好的休息之所,甚至还遗留了许多吃食没有带走。 她们一家索性在那里休息了半天,吃饱喝足了,又尽量把热汤热饭的都带上,再继续赶路。 刘姥姥的女儿刘氏听了呼唤,将一件棉衣递给母亲,刘姥姥赶紧给尤三姐套上,嘴里还念叨着:“这还是荣国府的太太奶奶们发慈悲,才买的新衣服。” 刘姥姥之前去荣国府打秋风,王熙凤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因此今年年节前她们就买了几身棉衣。 剩下的钱还要精打细算,最多再买点过年的吃食。 她们还要靠着这二十两银子过一年呢。 谁知道她们不认识的某一位叫董相国的大人物要迁都,她们的破房子都被烧了,一家人只能推着辆板车,带着些粮食衣服走上未知的路。 她们这一辈子还没去过长安呢,就连进雒阳内城都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郊外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她们压根不知道方向,就跟着别人的脚步走。 有凉州兵时不时来驱赶,大家都走得挺快的。 到了这里凉州兵少了,大家才敢休息一下。 幸而她们一家都是常年在地里干活的,有把子力气,连刘姥姥都坚持下来了。 两个孩子自己走一会儿,又坐在板车上休息一会儿,还挺坚强的,就是冻得有点难受。 幸而这衣服还是新棉花,不然更要命。 尤三姐听到刘姥姥说起荣国府,还以为她听岔了。 她又被刘姥姥喂了好几次热汤,才慢慢找回了身体的知觉。 身边是熟悉的哭泣的声音,迎春还活着吗? 尤三姐坐起来,她的大脑也好像被冻住了。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那个问题:“你认识荣国府上吗?” 刘姥姥激动地与尤三姐相认,又哭着说:“可怜的丫头,本来是千金万金的小姐,这都是受的什么罪?” 她又朝着远处一个人喊道:“我说好人有好报吧,当初荣国府的奶奶帮了咱们,咱们今天就正好捡着她们家的姑娘了。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要是把她们送回去,国公府上肯定要赏我们的。” 刘姥姥倒不贪图这笔赏赐,但她的女婿王狗儿本来就对他们停下来救人十分不满。 要是不说给他听,他只怕抬脚就要走人。 王狗儿听了,也十分动心。 他们家本来就穷,这一下子被董卓害得连那几间破屋和几亩薄田都没了。 衣服吃食他们带上了些,二十两银子剩下的部分被他们缝在衣服里头,还没被抢走。 这就是他们现在全部的家当了。 国公府那样富贵,捡到她们家的姑娘应该值不少钱吧。 但王狗儿还是说:“咱们只有一辆板车,可拖不动一个断了腿的大姑娘。” 迎春当然不算大,体重也轻得很。 但王狗儿可不想大冬天推着这么一个人一路走。 再说板车上还有他们的行李。 还要考虑到自己家的两个孩子。 王狗儿还不知道迎春才是国公府的小姐,尤三姐不是。 连刘姥姥也没搞清楚呢。 尤三姐听了她们的盘算,更不敢说话了。 刘姥姥心疼地看着浑身颤抖的迎春,她也是才被刘姥姥灌了热汤救回来。 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断腿和寒冷,每一条都可以轻易要了一个大人的命,何况是孩子呢? 刘姥姥又问了她们一遍:“你们府上的人都去哪儿了?她们过一会儿就会回来找你们吧?” 尤三姐很想编一些贾家人马上就回来的话。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不想死了。 不过她刚才已经说漏了嘴。 她又不是很想骗这个救了自己的老人家。 迎春就更加老实了。 刘姥姥无助地望着自己的家人。 女婿王狗儿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几个人。 女儿呆呆地站着,似乎没有什么主意,只管听天由命。 两个孩子青儿、板儿啃着从大岩石那里顺来的一块肉,吃得正香,汁水都流到新衣服上了。 幸而这时候也没人注意到,不然肯定要挨骂的。 “您老人家发善心也要看看自己的本事。”狗儿又开口了:“这一个要是能跟着走就走。其他的我们想帮也帮不了。” 刘姥姥知道女婿说得对。 她想回报荣国府,但她没有那么大本事。 刘姥姥还是不舍得把迎春抛下。 她心疼的看着这个孩子。 迎春依旧呆呆的坐在那里。 她还太小了,还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远处传来了铃铛清脆的声音。 一群手持长刀的私兵护卫着几辆马车慢慢的驶过来。 他们的实力一定很强劲,不然也不敢搞得这么高调。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好像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出行。 马车突然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上有人下来了。 刘姥姥一家呆呆的看着这群贵人。 但尤三姐突然激动的跑了过去。 护卫亮出长刀。 如果不是看这是个姑娘,手无寸铁。 他们早就手起刀落,把人弄死了。 尤三姐被长刀隔在外面,无法通过,但她不死心的大喊着:“我们是荣国府上的人,跟家人走散了。贵人是哪家?帮帮我们吧。” 王粲整理着衣服,惊讶的看着这个大喊大叫的女孩子。 看她身上穿的裙子,的确像是富贵人家。 就是身上的棉袄鼓鼓囊囊的,料子也很一般,上身下身一点也不匹配。 不过—— 荣国府? 他们知道,但不熟。 王粲准备上车,又听到尤三姐嘴里喊着许多名字。 “紫薇舍人薛公之后——” “保龄侯与忠靖侯史家——”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大人——” 这还多亏尤老娘羡慕国公府的富贵,经常把这些名字挂在嘴边,尤三姐也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王粲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才停下了脚步。 王子腾之前掌管禁军,位高权重。 王粲的父亲也在朝中做官,两人有些交情。 况且两家都姓王,虽然并非出自一个地方,多少有一点同姓之谊。 “你们是王大人的什么人?”王粲人长得瘦小,声音也不大。 尤三姐当然不能说她是王子腾的侄女的远房大嫂子的继妹。 她一直强调自己是荣国府的人,如果对方能够帮助她,荣国府一定会重重的报答。 原来不是王子腾府上的人。 不过贾家跟王家关系确实很亲密,这个王粲是知道的。 王粲看了看自己的车队。 他的车上只坐了几个仆人,再加上他的行李。 他原本是打算轻车简从离开雒阳回家乡去的。 但是由于关东诸侯起兵,各个关口戒严,原本的计划被打乱。 他只好先去长安,再找机会脱身。 似乎要帮这个忙也不算很难。 见王粲点头,尤三姐要乐疯了。 但她马上跑回去。 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抬了一个姑娘过来。 王粲发现她的腿好像受伤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农妇又抱着一个包裹的很严实的小小身影过来。 原来这么多人啊。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帮忙,那就这样吧。 车上的行李被仆人们收拾了一下,给她们腾出了空间,尤三姐也上了车。 有懂行的人还给迎春的腿简单固定了一下。 车子很快就行驶起来,刘姥姥这家人无人在意。 尤三姐只能从马车里探出身子,拼命的挥着手,跟她们道别。 不过刘姥姥马上就吩咐家里人:“咱们也跟上。” 一则刘姥姥还是不放心这几个孩子,二则他们跟着贵人走,路上也少些麻烦。 王狗儿也觉得岳母说的有理,因此很快便推起板车,远远的跟在后头。 尤三姐看了一眼随着车辆颠簸依旧疼的直抽气的迎春,又害怕的看着刘姥姥抱上来的那个包裹。 惜春应该早就死了吧。 当尤三姐发现这姐妹两个人的时候,她就没见惜春动过。 况且她又在冰地上躺了那么久。 尤三姐想扒拉开刘姥姥包裹她的衣服,看一看她到底死了没有,但她又有点害怕。 何况,这家人发现人已经死了的话,一定会觉得晦气吧。 不仅要把惜春丢下去,说不定连她们两个也一起赶下去,尤三姐更不敢动了。 马车接连行了许久,终于进入了弘农地界。 王粲的车队在一排很气派的房子前停下,大门口站着一人,上来与王粲见礼。 王粲招呼道:“德祖兄一向可好?令尊大人在朝中可是太艰难了。” 原来出来迎接王粲的,正是前太尉杨彪的幼子杨修。 杨彪因为不同意董卓迁都长安,差点被他杀害。 后面虽然经荀爽等人求情,免于一死,但董卓依然夺去了他的三公之位。 他如今仍被董卓扣留在朝中,不许他回家。 杨修听了这话,也是满脸愁容:“自从董卓进京后,父亲偶有信来,都没什么好消息。只是最近家里母亲又病了。幸而请到了一位南阳的张仲景先生,他最擅长看妇病。” 好奇这里出场的人物都认识吗?需不需要介绍? 王粲建安七子,杨修、鸡肋兄,张仲景、神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刘姥姥 第21章 张仲景 王粲听到杨修说家里母亲病了,先问候了袁夫人的病情,又说:“想来夫人已经知道了袁太傅一家的事。” 杨修之母同出汝南袁氏,是袁绍、袁术兄弟的堂妹。 董卓听说了这两兄弟在关东起兵反对自己,当即决定逮捕还留在雒阳的太傅袁隗一家,满门抄斩。 袁氏家族上下五十余口,姊妹婴孩,尽被诛杀。 想来袁夫人得知了娘家这样的噩耗,还有丈夫杨彪也在董卓手中,命悬一线,能好受就怪了。 杨修焦头烂额,不想多谈这件事,只余叹息。 王粲便换了话题:“我车上却有几位病号,不知道你说的这位张先生肯不肯帮忙诊治一下?” 杨修忙问是谁,待听说不是王粲自家人,而是路上救助的荣国府的人。 这也罢了。 杨修便说:“这个自然,我一会儿就派人去请张先生。” 尤三姐下了车。 两个女仆来搀扶迎春。 尤三姐想要自己去抱惜春,不过她自己也是个孩子呢,一时之间居然抱不起来。 尤三姐回想着刚刚惜春那沉甸甸的手感,她听说人死了会变硬呢。 吓人! 又是王家的仆人将惜春抱了起来。 尤三姐紧张得跟在后面,生怕她们发现异常。 终于进入了温暖的室内,尤三姐舒服的不想动弹。 要是一定要被发现的话,就让这一切来得再晚一点吧,她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尤三姐真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门外有人敲门。 她的腿麻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是个穿着很体面的管家娘子,身旁跟着个头戴缁撮的中年男人。 他身形清瘦,面容刚毅,双目炯炯有神,眼神中似乎还透着些悲悯。 尤三姐觉得她可能想多了。 “这位是张仲景先生,来为姑娘瞧病。”管家娘子说。 哦! 这么晚还有医士上门看病吗? 怪不得人家说弘农杨氏显赫,就连她们家都听说过一耳朵。 “深夜前来,打扰姑娘了。” 这位张先生简直太客气了,好像应该是尤三姐感谢他才对吧。 尤三姐反应过来,赶紧把张先生让进来。 “姑娘请坐。”张仲景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尤三姐。 尤三姐不好意思的坐下来。 张仲景坐在她的对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青色脉枕,尤三姐将手放了上去。 尤三姐突然注意到他穿的是窄袖的深衣,是为了方便看病吗? 这时候但凡家里有条件的,都会把衣服做得很宽大,彰显自己家的富贵。 就连她们家,尤老娘一面抱怨着废布,一面还要把她们姐妹出门的衣服做得很大。 张仲景为她诊着脉,尤三姐又想到一个问题:他给迎春和惜春也看病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发现惜春死了? 尤三姐的心被折磨着,实在等不了,就问了出来。 张仲景依然是很耐心的样子:“那位摔断腿的姑娘我刚刚去看过了,应当没有什么大碍,慢慢养着就好了。另一位姑娘那里,我给姑娘看完病就去。” 哦,还没去呢! 想到这里,尤三姐的心更加狂跳起来。 即将被抓包似乎比尘埃落定更可怕。 张仲景提醒她:“姑娘放松一下,不要说话。” 尤三姐努力深呼吸着。 但她的脉搏还是跳得很快。 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张仲景确定了眼前的这位姑娘生命力依然很旺盛。 他问了尤三姐在户外待的时间,倒在地上时的感受,尤其是她开始觉得热的那一段。 张仲景以前注意过这种奇怪的现象,有的人被冻死前会将自己的衣服脱光,似乎陷入了一种非常热的幻觉之中。 很多人都觉得这是鬼神作祟,但张仲景还是试图从医学的角度来研究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位姑娘真的很幸运。 她经历了那样的低温环境,居然还活蹦乱跳的。 即使有那位村妇的热汤帮助,也是不可思议的。 如果不是尤三姐说那位刘姥姥步行在后面,赶不上马车,不知道如今在哪里,张仲景一定要去找她请教请教,看看她的热汤里有没有什么神奇的药材。 张仲景为尤三姐开了药,又嘱咐她今后万万不可以受冻了。 他站起身来,准备去下一个房间。 尤三姐也站起来:“我担心妹妹,我也去看看吧。” 张仲景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刚刚跪坐在那里让张先生看病,尤三姐的腿似乎又有些麻痒。 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张仲景和那位管家娘子身后,进了惜春的房间。 惜春的房间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应当是统一的客房吧。 那个小小身影盖上了杨家的被子,盖得很严实,只有半张小脸露出来。 尤三姐害怕看见她没有血色的脸。 她站在远处,看着管家娘子掀开惜春的被子,将她的手拿了出来。 张仲景先生的手指搭上了惜春的手腕。 张先生的神情似乎有些凝重。 虽然惜春年纪小,但他还是遵守着规矩,不到必要的时候不直视女眷。 但他马上讶异地看向惜春的脸,看了很久。 连管家娘子都觉得有些奇怪了:“先生,这位姑娘的情况不好吗?” 自从将这个小姑娘抱进来,她就一直一动不动的在睡觉。 管家娘子也早有心理准备,觉得这位不一定救得了。 张仲景看了一眼管家娘子,又看了一眼尤三姐。他似乎在寻找着说辞。 “我开了药,先试一试效果吧。”张仲景这么说。 自从来他们家给夫人看病,又帮家里其他几个主子也瞧过了,管家娘子还没有见他这么不自信过。 果然这位姑娘是救不了了吧。 不过杨家也不缺钱,也不缺药,试试就试试吧。 管家娘子领着张先生出去。尤三姐慢慢走近了惜春的床铺。 是死是活,她还是要知道答案。长痛不如短痛。 尤三姐刚把手伸出去,准备碰一碰惜春的脸蛋,就听到门外突然多了喧哗之声。 这么深的夜晚,这声音好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来得没有一点征兆。 尤三姐听着是个和尚的声音,听不出年纪,只听到他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走进来了。 那和尚经过她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尤三姐一眼,霎时就来到了惜春的床前。 他打量了惜春半晌,嘴里叫着:“乱了,乱了——”手便触到了惜春的额头。 尤三姐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可能真的是什么神仙呢? 他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生得实在不凡,鼻如悬胆,目似明星。 这就是传说中不拘小节的高人吧? 尤三姐眨了眨眼,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你与佛家的缘分还未尽啊!”那和尚感叹着。 门外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杨家的下人们听说有个奇怪的和尚闯了进来,成群结队的来了。 他们个个看着像练家子,手持长刀。 尤三姐觉得这个和尚要倒霉了。 但他只轻轻一转身,袍角一闪,就躲过了前面那个人的抓捕。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角:“也罢,也罢。”紧走了两步,就消失不见了。 杨家的下人们来来回回转了好多圈,将许多黑暗的角落都细心的用灯笼照着搜过了,却什么也没找到。 尤三姐呆呆的看着这浓重的夜色,以及好像无头苍蝇般乱转的杨家下人们。 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三姐?”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叫了出来。 尤三姐回过头来看时,居然是贾琏。 “琏二爷?”终于又见到了熟悉的人,尤三姐差点哭出来。 贾琏本来只是晚上睡不着,听到吵闹声,就出来看看又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还能见到被他们丢了的尤三姐。 这才一时不见,他居然觉得三姐儿愈发动人了。 那病中的模样儿实在是可怜可爱。 不过贾琏总算又想起自己家还丢了人,又高兴不起来了。 “她们就在屋里呢。”尤三姐也是傻了,居然才想起来对贾琏说。 一时间不只是贾琏,就连许多睡下的没睡下的贾家人都过来看迎春和惜春。 大家抱着哭了好久。 惜春还是没有动静,但至少没人觉得她死了。 好多人都在她床前淌眼抹泪,又喊着希望她早点醒过来。 王熙凤都哄着女儿睡下了,这时候听到动静也披上衣服过来看。 经过尤三姐的时候,她的眼神似乎带了点刺。 但尤三姐没把注意力放在王熙凤身上。 有一个更加鬼鬼祟祟的声影出现在门口,是赵姨娘。 她只有一只脚迈进了门槛,探着身子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内有人碰倒了一只茶杯,赵姨娘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溜走了。 尤三姐这几天的记忆好像有些混沌了。 她的脑子大概冻坏了吧。 迎春是不是跟她说过什么跟赵姨娘有关的话,她居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王夫人拉着迎春的手跟她说着话:“老太太说咱们跟种家有些交情,就去找种家借宿,路上遇到匈奴兵,你也知道的,咱们家的人跑了许久,也不知道你们几个不见了,也不知道你琏二哥他们去了哪里,只好去种家碰碰运气,幸好路上遇到你二哥哥他们得到了种家的应允,回来接咱们。后头找你们也找不见,只能接着往前走。种家还好心地给咱们介绍了杨家,咱们就在这里又借宿一晚。幸好天可怜见,这就把你们找回来了。” 王夫人的话里还隐瞒了一些东西。 比如当知道她们几个不见了的时候,有些人压根不支持回去找。 外面这么冷,又有匈奴兵,又有凉州兵,还有迁移的百姓说不定饿疯了也会来抢劫你,这么危险。 贾琏几个人这两天又骑着马跑了好久。 谁不心疼自己家的孩子呢? 虽然生气了他也会打孩子,但贾赦头一个不舍得自己儿子再出去犯险。 虽然迎春也是他的女儿,但毕竟只是女儿。 王夫人当然不忍心把这样的话告诉迎春,回来了就好。 迎春也哭了许久,才慢慢止住泪,她怯生生地开口道:“太太,我有件事跟你说——” 迎春的余光瞥见了门口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打了个寒噤。 第22章 长安城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王熙凤觉得这几天她见过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比如百年的都城雒阳居然被一个权臣烧掉了,比如匈奴兵居然出现在离她们这么近的地方。 但这是她们家里的人啊。 赵姨娘虽然一向有些不着调,还总是给人找麻烦,但凤姐万万想不到她会干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 “我也不敢相信呢。”王夫人一向没太把赵姨娘放在眼里。 虽然她后面生出了一双儿女,丈夫贾政又经常喜欢跑到她的屋里留宿。 但她毕竟只是个签了死契的奴才。 谁能想到你当做笑话看的奴才真的会吃人呢。 王夫人一时之间居然觉得有点脸红。 这毕竟是她们二房的人,她们家出了个这样冷心冷意的禽兽。 “这可怎么办?”姑侄二人一时间居然被难住了。 若是一个姨娘犯了别的事儿,她们都清楚该如何处置。 百年的世家,本子上的旧例都是密密麻麻的。 但她犯的事儿太大,她们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事不能让老太太知道。”王夫人先说。 贾母经过这几日的颠簸,身体情况非常不好,只是强撑着罢了。 要是知道家里的姨娘居然谋害自家的姑娘,她得气成什么样子。 凤姐也同意王夫人的话。 但赵姨娘不能不处置。 她抓住姑妈的手:“太太,咱们家不能留着这么一只豺狼。尤其是咱们家正艰难的时候。” 王夫人看向凤姐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一丝凶狠。 她听到凤姐说:“太太交给我吧。” 王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 王粲只在杨家歇了一天,便又要上路。 贾家人又为要不要跟随起了分歧。 “如今咱们在这里有吃有喝,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况且蓉哥儿和二妹妹、四妹妹都病着。”这是贾珍说的。 他心疼自己家的孩子当然也是有的,但他也心疼自己。 这数九寒冬的赶路真不是人干的事。 他们男人又要骑马,这长途赶路,人一直在马上,和平常骑马去近处玩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他的大腿都磨出血了。 每次下马都要摔在地上起不来。 “咱们跟杨家也不熟,一直赖在这里也不好吧。”贾政也累。不过他是个要脸的人。 他们能到杨家来借宿,还是借了种家的面子。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 但贾赦又开口了:“这里也没有凉州兵,也没有董卓的人来抓我们,不如我们逃走吧。” 屋里的很多人都眼睛一亮。 对啊!他们可以逃走啊! 如今董卓留在雒阳与关东诸侯交战,无暇顾忌他们这些人。 他们既然离开了雒阳,到达了弘农,完全可以直接南下,取道荆州,一路向东南去,回自己老家金陵。 许多人都动了心,但也有人有疑虑:“回金陵可比去长安远多了,咱们跑了这两天就人困马乏,况且还有这么些病人。” 屋里又沉默了。 骑了两天马就觉得自己快死了的贾珍也沉默了。 他要一路骑马回金陵吗? 不如趁早杀了他算了。 他要回去也最起码得坐着舒坦的马车回去,最好还是能安排了合适的水路,顺江而下,又快又方便。 刚才还一股脑想要逃走的人都动摇了。 “不如去了长安再做打算吧。最起码大家休息休息,再多做些安排。董相国在关东交战,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长安。” 王熙凤站在远处看着贾家的男人们商量这件事。 她也不奇怪这些人这么快就选择了保守的方案。 祖宗们当年那种不要命的拼闯的劲儿,到了这一代,早不剩下什么了。 不过王熙凤也不太想走。 大姐儿太小了,这么大冬天的接连赶路,凤姐觉得她活不下来。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能不为她考虑。 也只有去了长安再说。 众人计议已定,便由贾琏出面,央求王粲,死皮赖脸的跟着人家一起上路。 王粲的护卫很不高兴。 当初收留了三个姑娘也就算了,一个比一个年轻,况且都病着,没什么威胁。 现在贾家这么一大家子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心里藏奸的。 这对他们完成自己的工作很不利。 王粲不喜欢将拒绝的话说得太难听。 但他也不是什么老好人。 因此最后他们定下了贾家人远远地跟在后头。 王熙凤看着众人都上了车,她一直拉着赵姨娘的手,跟她说些闲话,并且欣赏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 等确定探春和贾环都看不见了,王熙凤变了脸色,她那张美人脸上的阴狠让赵姨娘畏惧。 但凤姐其实没说什么狠话:“人太多了,车上挤不开,姨娘心疼心疼孩子们,就自己走着吧。” 听了这话,赵姨娘的怒容中还夹杂着委屈:“我可没害她们。二奶奶可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王熙凤冷笑:“我可没说什么谁害谁的话,姨娘心虚了吗?” 赵姨娘还打算长篇大论的跟她辩解,但凤姐狠狠地一脚踹上去。 她本来以为赵姨娘至少也要摔倒在地,没想到她还挺强壮的,趔趄了两下,居然又站住了。 赵姨娘站稳了,知道凤姐这次不会放过她,便也发狠向凤姐冲过来。 凤姐也来不及多想,藏在斗篷下的菜刀便举了起来。 凤姐这一下却正砍在赵姨娘的肩头。 赵姨娘的衣服穿的厚,一时之间也没见有没有伤口。 不过看赵姨娘坐在地上捂着肩膀的样子,应当是砍中了。 这毕竟是探春和贾环的亲娘。 这样的念头在凤姐心中一闪而过。 但她差点杀了迎春和惜春! 凤姐心一横,也不再看赵姨娘,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看来要一脚踹死人也没那么容易。”在摇摇摆摆的马车中,凤姐出神地想着。 她有空是不是应该多练练? 以前万事都有使唤人替她做,她还从来没想过会有指望不上别人的一天。 这世道,真的是乱了。 # 王粲的车队早就安排好了时间,一路行来都有地方留宿,要么是亲戚朋友家,要么也能找得到当地的富户。 光是看他们的护卫手里明晃晃的刀,也没人不敢让他们借宿吧,尤三姐想着,她更确定了刀真的是个好东西。 不过厚脸皮也挺好用的。贾家人就跟着蹭了一路的住宿。 最后终于看到了长安的城门,贾家人都抹了一把辛酸泪。 终于到了! 王粲过来与贾家人告别,依然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他对贾家人的嫌弃。 贾家人千恩万谢的将王粲送走了。 凤姐注意到王粲对贾家人要设宴答谢的话不置可否,难道他们宁荣二府又被嫌弃了? 不过他们现在也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些。 虽然到了长安城,但还没等他们喘口气,下一个问题又出现了,他们住哪里呢? “难道董相国没有安排吗?”许多人都在问。 他们雒阳的国公府被烧了,多少年积累的财富来不及带走,一路上冒着风霜雨雪,忍饥挨饿,又累又病的,他们对董卓的怒气达到了顶点。 不过几个路过的凉州兵把他们的怒气浇灭了。 董卓虽然不在,但长安依然在董卓的统治之下。 而且,比起雒阳,这里离董卓的凉州大本营更近呢。 这也是董卓一定要迁都的原因之一。 “先找地方住下吧。”贾政说。 几个病人不提,光是贾母就够让人担心的了。 他们有多少年没干过找房子的事情了? 他们不仅不缺房子,还给穷亲戚提供房子呢。 谁知道这么快就沦落到这一天了。 长安城一下子涌进了不少人。 虽然贾家这些人算是火烧雒阳后来得比较快的一批人了,但更多的权贵早就迁到这里来了。 凤姐听着这样的情况,再次确定他们贾家是被人彻底的轻视和遗忘了。 她本来以为董卓是恼羞成怒,彻底跟所有士族决裂了。 这么一打听,别的世家豪门都有优待呢,就他们家没人管。 对董卓的怒气再上一层楼,但他们也无可奈何,只有先自己去找房子。 打听打听长安城中房舍的价格,再计算一下自己身上还剩下的金银。 他们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囊中羞涩。 薛姨妈本来想着她们也出点钱,毕竟现在贾家这么艰难了,他们还要赖在贾家不走,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过她算了算薛家还剩下的东西,她沉默了。 你以为薛蟠很会败家吗? 试试董卓吧。 “不如先租个地方住吧?” 贾家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方案。 虽然一路跟着来的仆人们又丢了不少,不过眼下主仆上下的也得有大几十口人。 况且他们还惦记着以后要逃走的事情呢。 他们应该不会在长安久留吧? 他们很快就在长安城的东南找到了一所三进的宅院。 这样的房子对普通人家来说也许是豪宅了。 但是贾家人真的好多年没有住的这么挤过了。 大家吵吵嚷嚷了许久,最后只能分给贾母一个院子,贾赦一家,贾政一家,贾珍一家分别一个院子。 这四个院子还是他们把后面的两进院中间拉了个绳子隔出来的。 仆人们要么跟主人挤在一起,要么就挤在唯一的那一排倒座房里。 无论主子下人的,自然都摩擦不断。 家里的人又病倒了一大半,这下倒没有力气吵架了,只是又平添了许多麻烦。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长安城,连请医问药都难找到合适的人,况且钱财也消耗得很快。 凤姐一面也觉得自己鼻塞耳重,一面又要处理着家里的事情,焦头烂额。 董卓与关东诸侯交战的消息也陆陆续续的传过来,王熙凤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曹操带领着自己手下的兵马与董卓的将领徐荣战于荥阳,大败而归。 她就知道这个人不行! 王熙凤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大概是因为她恨透了董卓吧。 怎么就不能来个人结果了董卓这个恶贼,让她好好的出出气呢。 第一次收到手榴弹,好开心,在本周榜单字数要求之外加更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长安城 第23章 各思量 “妈,休息一会儿吧。”宝钗看着自己母亲疲惫的捏了好几次鼻梁,将自己手里的针线也放下了。 自从父亲死后,她们母女二人本来就开始节衣缩食,希望能够延缓一下薛家衰败的颓势。 但以前毕竟不会真靠着这点针线功夫过日子,如今却不同了。 就连贾家那群太太奶奶们都有人开始做针线补贴家用了,何况她们家。 董卓要烧掉雒阳城,她们事先也不知道。 如今家里的值钱物件儿多半丢了不说,还有家里的生意眼看着也全完了。 以前的铺子、货品,乃至做生意的朝奉和伙计们,都丢在雒阳城了。 这下子可真是伤筋动骨了。 以前还总盼着哥哥能够懂事,将家里的生意撑起来,眼下还有什么指望呢? “妈,咱们总待在姨妈家也不是个事儿。”宝钗斟酌着措辞,没把“赖在姨妈家”这几个字说出来。 如今贾家住房紧张得很。 贾政夫妇一家本来就是人最多的。 如今守寡的媳妇李纨带着儿子贾兰住在老太太院子里,顺带着帮着照顾迎探惜和黛玉这几个姊妹。 就连原本跟着二叔住的贾琏夫妇也搬回大老爷那里去了。 除了两个儿子宝玉和贾环,她们这一家三口,再算上一个香菱,居然成了这院里占着地方最多的一家人。 薛姨妈毕竟年纪也没有那么大,贾政又是个正经人,日常不是出门去,就躲在自己屋子里,要与小姨子避嫌。 宝钗算着,有自己哥哥这个成年男子在,连王夫人也不太方便,幸而这还是亲外甥,不太要紧。 贾家的小姐们是不敢来这个院子了。 她们做客人的,反而让主人家如此麻烦,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也幸亏是赵姨娘路上不知怎么回事丢了,不然她早就骂开了。 如今邢夫人时不时会念叨两句。 幸而她有自己的院子,薛家人走了也不会把房子腾给她,大家还没有彻底翻脸。 薛姨妈听了这话也是叹气:“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但是如今的情况,咱们不待在这里,又去哪儿呢?这一路从雒阳来,假如不是跟着你姨父一家,就凭咱们,能平平安安地走过来吗?” 虽然凤姐总觉得贾家如今被人瞧不起,但到底还是比薛家要好上不少的。 她们这一路还能到种家、杨家这样的人家借宿,还能死皮赖脸跟着王粲的车队前进。 宝钗听了不语。 片刻,她又对母亲说:“如今这一片这么乱,咱们家乡倒没听说打仗的消息,想必日子还过得下去,咱们还回家去不好吗?” 薛姨妈听了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你哥哥的案子……当初咱们不就为这个才进京的吗?这还没过去多久……”怎么看这风头也没避过去呢。 宝钗觉得冯渊家里人的威胁也没有这么大吧。 况且官司不都了了,也赔了他们银子。 而且—— “凤丫头她们一直念叨着要回家去呢,到时候妈难道不跟着回去吗?” 薛姨妈倒没觉得怎么为难:“要是你姨妈他们回去,咱们自然也回去。你姨妈家这里的产业虽然也多半丢了,但家里有的是大宅子和田地,好多看房子、收租子的仆人也都在那里。她们要是回去了,还是金奴银婢的生活。咱们跟着回去,也不怕冯渊他们家找咱们的麻烦。” 薛姨妈见女儿还是有些不开心,又劝她说:“你别看咱们一路从金陵来顺顺利利的,但这两年世道变得太快了。咱们要是自己回去,谁知道路上能不能平安?你看咱们家的伙计们也丢的差不多了。就这么回去,路上谁保护咱们?” 宝钗也知道这个道理。 不过她总觉得贾家人多,心思各异,担子也重。 虽然之前念叨了几天要回老家去,但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动身呢。 光是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轮流生病,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们家,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只要薛姨妈同意,说走就走的。 哥哥虽然混蛋,但日常没那么大的主意,还愿意听母亲和妹妹的话。 想想雒阳城从好好一个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到被大火烧毁,也不过几天功夫。 这局势瞬息万变的。 她们也等着贾家,一直拖延,谁知道以后还走不走得了。 跑路这种事,不得快一点才好吗? 不管怎样,董卓与关东诸侯交战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今天听说董卓军大展神威,击败了河内的袁绍等人。 明天又听说吕布跟董卓手下另一个将领胡轸起了内讧,胡轸被吕布耍的团团转,被孙坚杀得大败。 这些消息也是搅得长安城里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这长安城里,除了董卓的亲信,还是盼着他完蛋的人更多吧。 不过没人敢大剌剌地说出口罢了。 终于,她们听到了孙坚带兵攻进雒阳的消息。 但这对长安城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解脱。 董卓虽然没消灭关东诸侯,但这些诸侯也没能灭掉董卓啊。 董卓要带兵回来了! 听到消息的薛宝钗就是一阵绝望。她们还走得了吗? # “你说二爷去哪儿了?” 凤姐怀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嘴里哼着什么,试图哄着她入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受了惊吓的缘故,现在大姐儿夜里经常惊醒,入睡也没有之前容易了。 她到了长安就病了两次,可把凤姐心疼坏了。 平儿将大姐儿睡觉的摇车收拾好,又过来抱起孩子,让凤姐休息一会儿。 如今大家住的挤,日子不顺,就更容易发生矛盾。 凤姐这个管家媳妇到处灭火,累得天天头疼腰也疼。 贾琏也嫌家里挤得慌,没事儿就出门去。 他总是说找老亲朋友拉交情去了,也好帮贾家找找门路。 但有时候凤姐和平儿总见到他去贾珍院里。 贾珍院里住着谁? 除了他,尤氏,贾蓉外,就是尤老娘一家了。 如今尤老娘一家是彻底赖在贾家不走了。 她们在长安连个房子都没有。 况且如今跟贾家人住得近,朝夕相处,尤老娘觉得她离实现自己的梦想更近了。 京里的贾家虽然落败的不像样子,但尤老娘知道她们在金陵还有的是老底。 她现在就盼着女儿把贾家的爷们儿拿下,大家再一起回金陵,做富家翁。 因此尤老娘虽然也因为董卓丢了家产,但心态还挺好的。 要不是贾家遇到这么困难的特殊时期,她也不敢肖想女儿明媒正娶的嫁进贾家。 光是她那个继女就不会高兴。 尤家也没有那么大能耐,让国公府愿意跟她们结两次亲。 但是如今不一样啊,又正巧赶上贾蓉没了老婆,现在挤在这么小的屋子里,谁家女儿愿意嫁进来。 她们家女儿出身也不差了,又一个生得比一个好,不算辱没了贾蓉。 而且老二的那个赌鬼未婚夫张华也没了消息,说不定死在哪里了,这可不是上天都要保佑她们家吗! 贾珍和贾蓉确实对尤二姐、尤三姐殷勤得很。 要不是这个缘故,他们估计也不愿意留尤老娘一家住在这里。 毕竟他们自己屋子连转身的地方都快没了。 不过这两个女儿还是让尤老娘头疼的很。 尤三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天天就想舞刀弄棒的,也不愿意兜揽贾珍和贾蓉两个。 气得尤老娘天天扭着她的耳朵骂:“你也不看看咱们是因为什么才能住在这里,你就把爷们儿都得罪了,明天咱们一家人睡大街去。” 尤三姐有时候态度软和一点,有时候更变本加厉地指着鼻子骂贾珍和贾蓉。 尤老娘是怕了这个女儿了,她把重心放在了二女儿身上。 老二温柔懂事,愿意听母亲的。 但尤老娘怎么看老二也像是要跑偏了。 她总说贾蓉是外甥,差了辈分,又对贾琏殷勤小意,两个人总赖在一处。 尤老娘又气得不轻:“琏二爷都有了老婆了,他家里那个还这么厉害,现在大家又住在一起,你是真不怕她打过来啊!” 放着贾蓉的正室名分不去争,难道要给人做小? 她到底是怎么教这几个女儿的? 怎么一个比一个蠢呢? “蓉哥儿还是这府里长子长孙呢,将来宁国府不都是他的,就连贾家的族长也是他的。你姐姐又没有儿子,等到了将来,你比她还尊贵呢。” 尤老娘的这番话,尤二姐也觉得有道理。 不过等贾琏一过来找她,她又沦陷了。 贾琏长得多帅啊,人又体贴,又能干。 她们从雒阳到长安这一路,贾琏跑前跑后的,多亏他支撑着。 贾蓉可比不上他。 “可是琏二爷他也没有儿子啊。”尤二姐这么跟老娘说。 尤老娘不像之前那么死命反对了。 但她还是要卖力撮合贾蓉和二姐。 平儿一听到凤姐问起贾琏去了哪里,她心里就紧张得很。 现在她再看见贾琏去了贾珍那里,她都不敢跟凤姐提了。 两口子因为这个吵过好几次架了。 有一次贾琏差点动手。 凤姐也差点把她那把珍藏的菜刀拿出来。 她砍了车夫和赵姨娘的那把刀,路上一直揣在怀里。 安顿下来之后,她也没扔,干脆用块帕子包着放在衣柜里了。 平儿想想凤姐一路上的狠劲儿,她被逼急了,还真有可能拿出刀来跟贾琏对砍。 为了避免这样的人伦惨剧,平儿格外小心协调着他们夫妻的关系。 平儿正在想该怎么跟凤姐说,才能让她打消疑虑,外头院子就传来了大老爷贾赦的声音。 现在她们一家跟着大老爷住,日常矛盾也是少不了。 凤姐也没少因为这个受气,光是一个邢夫人就够折腾凤姐的了。 贾赦兴致勃勃地进了屋,大声地对着邢夫人说话:“快快快,快把迎丫头的东西给她收拾收拾,咱们姑娘要进宫做娘娘了。” 啥? 屋里的凤姐和平儿都愣住了。 第24章 皇妃 贾赦一回来就大声嚷嚷着让邢夫人给迎春收拾东西,说她要进宫去做娘娘了,就连邢夫人都不信。 他们家老爷这是又发什么疯? 谁知道贾赦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今天我见了董相国,董相国还夸咱们家呢,说咱们一路赶到长安来,忠心为主。” 贾赦之前在雒阳的时候就试着讨好过董卓,但董卓那时候压根不搭理贾赦。 那时候董卓满眼看到的都是朝中重臣和那些如今最显赫的世家名门。 谁知道他拉拢了半天,也没拉拢到几个人。 那些在关东起兵反对他的诸侯,他们身上的刺史、太守的职位还都是他董卓封的呢。 谁知道他满腔热情全都喂了狗,把董卓是气的不轻。 现在他是看清楚了,以他凉州武人的出身,再过八百辈子,这些人也瞧不起他。 既然这些人拉拢不到,董卓现在回了长安,又调整了策略。 荣国府这样当年跟随光武帝起兵的老勋贵也不错嘛,也挺有体面的。 董卓把他们宁荣二府在雒阳的财产都霍霍光了,现在让他挤在一个租来的小屋子里,贾赦能不恨吗? 但是他可没有胆量去对付董卓。 他觉得再试着讨好一下董卓,说不定还能得点好处,弥补一下他的损失,谁知道收获比他想的大多了。 董卓居然提出要让他们荣国府的女孩儿进宫侍奉皇帝。 董卓回长安后干的一件事儿就是搞后宫职位大批发。 他压根不管如今的皇帝刘协才9岁,根本不到该娶妻纳妾的年纪。 反正宫里多养几个人也费不了多少钱,这是他拉拢大臣的好办法。 袁绍那个兔崽子还不想承认他立的刘协。 之前被废掉的弘农王刘辨又被他毒死了。 袁绍就想偷偷摸摸的拥立幽州牧刘虞为帝,幸好现在也没搞成。 董卓得多给刘协找点老婆。 家里的女孩儿入了宫,这些老丈人们自然得拥护自己家的女婿,刘协的皇位才稳。 刘协的皇位稳了,他董卓的手里的权力才稳。 他头一个选中的就是伏寿。 伏寿的父亲伏完,袭爵不其侯,尚桓帝女儿阳安公主,还是大汉的驸马。 伏家家族势力强盛,伏完这个人也挺能干,如今是天子近臣。 他第二个相中的是董家人。 董氏女的父亲董承,他是被何进毒死的灵帝母亲董太后的侄子。 董承如今又在董卓的女婿牛辅手下做事,妥妥的自己人,必须算他一个。 他还选了几个。 比如宋都,是常山太守宋泓的女儿。 贾赦一过来讨好他,他就突发奇想。 荣国公的孙女出身也不差呀。 你们家有女儿吗? 要不也送进宫来吧? 贾赦当时激动的都差点尿裤子。 居然有这种好事? 但他马上想到侄女贾元春在宫里,董卓的意思不会是让贾元春做嫔妃吧? 但他难得脑子转的很快,既然董卓都专门问他家有没有女儿了,看来他压根不知道贾元春的事情。 况且这次董卓选的几位女郎都跟刘协年龄相差不大。 等她们长大了,与天子圆房正好。 贾元春可比刘协大太多了,根本不可能。 况且贾元春不是他贾赦的女儿,这种好事让他摊上了,他怎么可能让给二房呢? 贾赦这么一嚷嚷,很快贾家人就都知道了。 毕竟现在大家住的这么近,都不用下人传话,光靠嘴巴喊就够了。 很快,贾政、贾珍这几个院里的人也都来了。 平儿守着大姐儿,王熙凤也赶紧过来听消息。 她扫了贾琏一眼,他先进来的,过一会儿尤二姐、尤三姐她们也跟着进来了。 这是故意错开走,想糊弄她呢吧。 反正王熙凤怎么看贾琏都可疑。 不过她的注意力还是被贾赦夺走了。 王熙凤听了贾赦唾沫横飞描述着迎春要做娘娘的事情。 怎么说呢? 这事儿要搁在两年前,他们家都得乐疯了。 当初送了贾元春进去,不就是盼着这么一天吗? 可如今? 送了迎春进宫,不就相当于投靠董卓了? 说好的他们讨厌董卓,说好的他们要回家乡去呢? 贾政第一个就不高兴。 从董卓进京起,他的兵士四处劫掠,他还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肢解反对他的大臣,手段残忍,贾政就接受不了这个人。 如今他又是火烧雒阳,又是毒死了被废的皇帝。 这样的乱臣贼子,贾政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但贾赦的一番话怼的弟弟脸色发青:“你们家的元春不就在宫里侍奉皇上吗?怎么我们家的女孩儿就不能进宫了?” 那能一样吗? 他们家元春可是先帝在的时候就进宫去了。 董卓他是后来的,谁能料得到? 现在的皇帝刘协在董卓的淫威之下生活,也不容易,他们家的元春不出宫来,愿意陪着皇帝,那是忠心为主。 但贾政到底脸皮薄,没把这话说出来。 王夫人自然也不好意思跟大老爷这个大伯子对嘴。 王熙凤虽然心里还在跟贾琏生气,但如今的情况,她也不得不走到贾琏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 “董卓这个人反复无常的,太后和皇帝他都敢杀。咱们家的姑娘进宫做了娘娘,就保险吗?” 贾琏也是一颗要做国舅爷的心沸腾着。 但他们家这两年来因为董卓受的苦也是历历在目。 贾琏也很纠结。 “老爷,这事儿要不要先告诉老太太?”贾琏这么跟父亲说。 贾赦现在兴奋的很,只要你别在迎春进宫这件事儿上跟他对着干,他看谁都高兴。 听到贾琏这么说,他马上反应过来:“对对对,是应该赶紧汇报给老太太。” 正好让他老娘也看一看,他这个儿子也有出息的一天。 众人便又呼啦啦一起来到贾母屋里。 考虑到她老人家的辈分和地位,她的屋子已经是最大的了,还有两间正房,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客厅,可以坐着说话。 老人家一瞬间老了不少,满头白发。 这些日子的折腾她能撑下来已经是不易了。 贾母半倚在宽大的扶手椅里,身前身后满满当当的塞着抱枕。 她一左一右坐着黛玉和宝玉两个孩子。 探春也躲在大人后面跟着听消息,就是不知道迎春去哪里了。 贾母听了贾赦兴致勃勃的报告,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咱们今后可是要回乡去的。你要是把迎春送进宫去,你这个天子的老丈人就别想走了。” 贾赦听了自然非常不高兴:“咱们家的姑娘都当了皇妃了,咱们还要走到哪里去?” 屋里是一瞬间的安静。 贾母知道这个大儿子不是个明白人。 她看向二儿子贾政,但贾政刚被贾赦骂的灰头土脸的,虽然领会到了老母亲的意思,但他一时之间也没说话。 贾母无法,只能自己试着跟贾赦解释:“现在仗可还没打完呢,关东的诸侯们都在,你看董相国的亲信是不是都在他手下做事?难道你也要像董承似的,跟着上战场吗?” 贾赦听了这话确实有些担心:“不会吧?董相国应该知道儿子不是这块儿料。” 贾母狡黠的一笑:“咱们祖上的国公爷都是跟着光武皇帝起兵,才赚了这份家业。你堂堂荣国公的儿子,居然不会打仗,说出去谁信呀?” 他身上确实还挂着一等将军的虚衔呢。 贾赦开始将信将疑起来:“不会吧?” 贾母知道贾赦混账起来是不管不顾,更不在乎家里的其他人,也只有让他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才有可能打消主意。 贾母又接着加把劲儿:“如今关东的诸侯们个个手里都有上万的兵马,早晚又要打起来,万一董相国败了,你觉得你是什么下场?” 贾赦的脸色更难看了。 等众人散了,贾赦回了自己院子,又在那里摔摔打打,邢夫人吓得躲在一边。 他母亲是不是跟他这个儿子有仇? 怎么处处都跟他对着干,老让他心里不痛快。 贾赦气的要死,但又觉得贾母说的有几分道理,心里就更生气了。 王熙凤与贾琏回到他们屋子。 王熙凤拿眼瞟着贾琏:“你从哪儿过来?” 谁知贾琏居然说:“从珍大哥哥屋里来。” 王熙凤柳眉倒竖,狠狠把桌子一拍:“贾二,你别太过分!” 贾琏的气势却比凤姐还强:“我看是你别太过分。自从到了长安,你就一天天疑神疑鬼,没完没了的。现在大家都住在一起,珍大哥哥和嫂子天天在家,尤老娘也在家,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这话可骗不了王熙凤。 贾珍和尤老娘是什么讲究人吗? 尤氏也是个没脾气的,由着贾珍胡闹。 “珍大哥哥也在,那不更方便了?你们几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一个德行,再加上个蓉小子,正好大家一起乐!” 贾琏重重的哼了一声:“你眼脏就看谁都脏。你要是不乐意,就从这里滚出去,这里是我家。” 王熙凤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 两个人从雒阳一路来,还算相互扶持。 贾家的男人们一对比,贾琏还算个靠得住的。 这一路上能顺顺利利过来,他是个大功臣。 等到了长安,事事都不顺利。 贾琏想去偷摸干点什么都难,要去外头得花钱,家里又住的挤,王熙凤又天天盯着他。 现在他们跟着贾赦和邢夫人住,这一对夫妻也总找他这个儿子麻烦。 贾琏不顺心的事多了,更不想受王熙凤的气。 况且贾琏想着,她以往为什么能那么嚣张? 一靠她跟这荣国府的人早就熟悉。 二靠她带着大笔的嫁妆。 三靠她叔父王子腾混得好。 如今王子腾没了消息。 她的嫁妆又多半丢了。 贾琏觉得王熙凤识相的话,就应该对他这个丈夫客气一点。 这一下两口子又是吵得天翻地覆。 大姐儿在摇篮里吓得哇哇大哭。 幸而如今贾家人住得近,一群人都赶过来拉架,才没让她们俩打破脑袋。 凤姐捂着脸坐在李纨母子的小耳房里。 如今吵了架连个躲着哭的地方都没有,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李纨带着贾兰躲出去了。 平儿好容易把大姐儿又哄睡着了,把她放在李纨床上,过来看凤姐。 如今家里可没那个条件了,想找块干净的冰也没有。 平儿干脆从外头屋檐上敲下来一块冰凌,用帕子裹了,给凤姐敷脸。 平儿坐在凤姐对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眼下家里日子艰难,以后慢慢就好了。”(注1) 贾母是这么劝王熙凤的。 所以老太太也知道贾琏跟尤氏姐妹不清白? 她一直以为老太太很疼爱自己。 老太太这么说,比她知道贾琏偷情还难受。 她多么希望老太太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但她马上想到老太太院里的老姨娘,那些嫁出去的庶女们。 的确,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的嫉妒是没人理解,只会换来嘲讽和指责。 好像错的是她王熙凤。 贾琏还年轻吗? 她也年轻,她还要熬多少年,熬到贾琏老了闹不动了,还是她心死了不在意了。 眼下的日子是很艰难,但她一直一腔热忱为贾家操心,想要保全这个家,保护这个家的每个人。 她觉得自己有点累了。 王熙凤呆呆地坐了好久,突然开口对平儿说:“咱们回家吧,回金陵去。” 注1:出自《红楼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皇妃 第25章 貂蝉 “老爷回来了。” 王夫人迎着从司空荀爽葬礼上回来的贾政,却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贾政半晌才反应过来王夫人在跟他说话。他迟疑的摇了摇头:“无事。” 怎么看也不像无事的样子。不过现在家里的烦心事太多了。 只要别闹到她面前,王夫人宁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王夫人将贾政在葬礼上穿的衣服收在一边,给他倒了杯茶。 看贾政还在那里凝神思索,王夫人到底打断了他:“迎丫头进宫去了。” “什么?” “迎丫头进宫去了。”王夫人又把话说了一遍:“大老爷说董相国封了咱们二丫头做昭仪,大老爷已经巴巴的把人送进去了。” 天子之妻为皇后,其次是贵人,贵人之下就是昭仪。 贾赦虽然有点失望自己家女儿没能当上贵人,但昭仪也不错了。 这下他早把贾母的警告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也不傻,趁着贾母睡着了,让邢夫人把女儿骗过来。 几个包袱一拿,迎接的车架就在家外头,上了车就走,谁也拦不住。 贾政这下更加失魂落魄了:“这可真是……” 非常不妙呀! 贾政想起在司空荀爽的葬礼上,侍中种辑也在,仪式完了之后还专门找自己说话。 种侍中提到自己家拒绝了让女孩儿进宫的事情,对自己非常赞赏。 贾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董卓要让迎春进宫的事有四处张扬吗? 反正这位种侍中的消息应该挺灵通的,贾政默默的想着。 这位种侍中拉着他说了一大篇的话。 贾政一开始都没听懂。 来长安的路上,种家人给贾家提供过房屋,贾政也专门上门感谢过他一次。 种辑还拒绝了自己说要设宴款待,说他最近比较忙。 贾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他觉得自己家如今住的太落魄了,也不好意思请客人,也就没特别坚持。 现在种辑又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贾政觉得有点奇怪,应该是自己家对种辑热情才对吧。 回来的路上,贾政一直思考着种辑对自己说的话。 他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但他总觉得种辑是在拉拢自己对付董卓。 种辑一直在隐晦的提到董卓有多可怕。 他们要是在董卓的授意下送自家女孩儿进宫,实在是不明智。 这——? 还用他说吗? 他当然知道董卓有多可怕了。 他天天盼着董卓早点完蛋。 可是你要让他对付董卓,他也害怕呀。 这下迎春已经进宫了,什么都晚了。 贾政也只想跟他老婆王夫人一样做个缩头乌龟。 别管是种辑的人,还是董卓的人,都不要来找他。 就让他这么数着米过日子吧。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连米也数不起了。 为了筹措军费,董卓派手下尽取雒阳和长安的铜人、铜马等物,又毁坏了原本的五铢钱,铸成分量极轻、质量低劣的“小钱”。 这样的小钱流通到市场上,一时间长安城里物价飞涨,一石粮食居然能卖到上万钱。 凤姐艰难的将碗里的米粒都咽尽。 她最近又生了病,还要操劳着家里的事。 如今家里真的是——一点也不夸张的说——连吃饭也难了。 连原本跟着来长安的仆人们都偷偷跑掉了一些。 跑就跑吧,凤姐已经放弃治疗了。 正好他们屋子也不够住,饭也不够吃,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 贾琏又跟凤姐吵了几架。 他知道凤姐手里还藏着一些值钱的东西。 如今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不拿出来去买粮食吗? 但凤姐硬是死撑着说没有。 “咱们家二姑娘都做了昭仪了,怎么不让娘娘给咱们赏赐点东西?” 贾琏也这么想来着。 可是迎春虽然进了宫,他们家也没有来个180度大翻身呀! 贾家空有个国公府的名头,可是无论在朝政上还是在打仗上,都帮不上董卓的忙。 如今更是穷的要命,连进献董相国一些珍宝来讨好他都难。 董卓能真的喜欢贾家吗? 之前他一时兴起点了贾迎春进宫做昭仪,这也就罢了。 如今贾赦也不过那么不咸不淡的混着。 贾赦确实靠这门关系得到过一些好处,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他自己藏起来,连亲儿子都不让知道。 如今贾家要饿的吃不上饭了,那怎么了? 反正我贾赦没饿肚子。 贾府里这么想的又不止贾赦一个人。 贾母有口吃的一定要补贴宝玉和黛玉。 李纨也是天天拼命的做针线,在外头偷偷买东西给贾兰补身子。 贾家在雒阳的时候都尚且各自为政,何况如今到了最艰难的时候。 贾琏气的又跑出去了。 王熙凤也不管他。 既然都到了要担心会不会饿死的地步了,贾琏会不会背着她偷吃还重要吗? 贾琏要是去讨好哪个姑娘,只怕连碗饭都拿不出来。 要是这样都有姑娘愿意跟着他,那算他有本事! 王熙凤其实也没对贾琏说谎。 她手里真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剩下的那些都被她拿去贿赂了。 王熙凤的心里也是坠坠不安。 这步路要是走错了? 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幸而很快王熙凤就等到了消息。 一个娇俏的丫鬟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如今天暖和了,她的袖子掐的很短,露出一对成色上好的玉镯。 如今让王熙凤拿出这么一对东西来,她可拿不出。 不愧是董相国府上的丫鬟。 王熙凤本来还惦记着要雇车的事情,但那丫鬟直接说坐了她的车去。 这可真是—— 想的太周到了! 王熙凤也来不及想他们家连车都没有,是不是太丢人了。 这位董相国的宠姬很体贴的样子,那她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吧。 王熙凤小心翼翼的跟在那丫鬟后面,第一次走进了董卓的相国府。 她心里怦怦跳,生怕会碰到董卓。 她虽然从来没见过董卓,可是就他的所作所为,她一直脑补董卓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幸而她们什么人都没碰到,顺顺利利的进入了这位宠姬的屋子。 什么荣国府二奶奶的威风早就离她很远了,王熙凤直接跪下给这位宠姬磕头。 上头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银铃般的笑声:“这才多久没见?怎么二奶奶这样客气起来。” 王熙凤愣住了。 这声音—— 好像有一点熟悉? “二奶奶贵人多忘事,是不是都不记得我了?”上头那个女人又开口了。 不过听她的语气,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王熙凤抬起头。 那个年轻女人一身素纱单衣,头梳灵蛇髻,淡扫蛾眉,薄施脂粉。 她确实生的极美,王熙凤想着,难怪董卓会这么宠爱她。 王熙凤一向记性是很好的。 不然也管不了荣国府这千头万绪的家务事。 王熙凤越看她越觉得熟悉。 她以前在哪里见过? 水月庵? 跟吕布搞在一起那个? 不会吧! 以前水月庵的老尼姑静虚总喜欢带着智善和智能儿两个去贾家。 王熙凤对她们两个最熟悉。 这一位,王熙凤能模模糊糊记起的,还是她迅速的上了吕布的床。 王熙凤这人偏偏就在床笫之事上比较保守,看不惯这样的人。 更何况这还是个尼姑,简直玷污了佛门。 王熙凤拼命的回想,她当时应该没给人脸色看吧。 幸而智通——或者如今应该叫貂蝉了——貂蝉在王熙凤面前笑的很开心,不像是有仇的样子。 “她们送了那些东西过来,又说荣国府上的二奶奶有事要求我。我一听二奶奶,这不是老熟人吗?哪里用得着破费这么多呢。” 但其实王熙凤送的东西,貂蝉还真不看在眼里。 她如今受到董卓的宠爱,手里有的是金山银山。 不过她一听到说是以前的老熟人,反而起了兴致,一定要见一见这位二奶奶。 有的人发达了之后,是不想见以前认识的人的。 貂蝉偏偏不一样。 她还不怕王熙凤戳穿她以前的身份,她就喜欢玩儿刺激的。 王熙凤见貂蝉心情不错,就想赶紧说出她的请求。 谁知道貂蝉却拉着她讲东讲西的,还给她看董卓赐给她的东西。 董卓搜罗的宝物自然是不计其数了。 但她这里居然还有董卓以前打败的羌人首领的金牙,还有不知道谁的头骨,把凤姐吓得一愣一愣的。 貂蝉还抱着那个骷髅头笑。 这就更渗人了。 王熙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总算想起了她来的目的。 貂蝉听了,沉默了半晌,她用一种小孩子跟大人撒娇的口气问:“你干嘛要离开长安?长安不好吗?” 王熙凤的后背湿透了。 她生怕她一眨眼,貂蝉就会变身董卓,拿着两只狼牙棒问她:“你为什么要离开长安?你是觉得我董卓的统治有什么问题吗?” 王熙凤努力把自己荒诞的想法压下去。 她赶紧又组织了一下语言,想要跟貂蝉多解释一下她为什么要回家去,反正不是因为她反对董相国。 但貂蝉抬手制止了她:“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你说的事我准了。” 貂蝉突然又变得失落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让她伤心一样。 面对这么一个人,王熙凤这么聪明的人,一时之间也琢磨不透她。 多说多错。 王熙凤再次确认了一下貂蝉真的答应了她,就赶紧告辞离开了。 貂蝉在那里默默的坐了一会儿,连贴身服侍她的丫鬟们也不敢来打扰。 但很快一个同样穿着鹅黄色裙子的丫鬟走进来了:“夫人,吕将军来了。” 貂蝉好像原地复活了一样,马上跳了起来:“快把他叫过来。” 第26章 凤仪亭 吕布手里还拿着他的方天画戟,在董卓的相国府上穿行。 如今董卓总觉得别人要谋害自己,天天让吕布护卫在他身边。 吕布很高兴董卓没因为他戏耍胡轸的事情被董卓处置,不过天天跟在董卓身边也挺烦的。 董卓这个人喜怒无常,一会儿真的对吕布跟亲儿子似的,一会儿又发起火来。 那两只牛眼睛一瞪,简直像是要杀了吕布。 吕布听到貂蝉的丫鬟叫他过去,他心里十分不情愿。 不过想到貂蝉的警告,他还是拖着步子走了过去。 到了貂蝉房间门口,他低着头,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夫人叫某过来有什么吩咐?” 貂蝉咯咯笑着:“我的吩咐?那就是你进来。” 吕布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他又停在房间中央,离貂蝉还有一段距离:“夫人要是没什么吩咐,布还要去侍奉太师。” 如今董卓已经给自己运作着又升了级,以前是相国,现在是太师了。 王熙凤那里消息不灵通,还不知道呢。 相国与太师虽然没什么本质区别,他都是朝中实权第一人。 但儒家讲究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他的心腹提出来要给他升级为太师,正好也可以看看朝中还有什么反对的声音,顺手除掉他们。 如今朝中的大臣,敢于反对董卓的,死的死,逃的逃。 这个提议一出,虽然有些人不怎么积极,但也没说什么。 董卓自觉自己威望越来越高了,非常满意。 虽然关东的臭虫还在骚扰他,但自己的部下领兵屯驻在长安东面,他们轻易打不过来的。 貂蝉见吕布越烦恼,她就越开心:“侍奉太师重要,难道侍奉我就不重要吗?” 貂蝉半靠在引枕上,松了松领口,露出鲜红的抹胸,她的脖颈间春光正好。 她对吕布勾勾手:“你过来。” 吕布吞了吞口水,喉结滚动。 不过他还是没动。 这天下美女太多,何苦招惹这一个? 自从那日司徒王允请他赴宴,他就摊上了这个大麻烦。 吕布觉得当朝三公请自己赴宴,非常有面子,屁颠屁颠的去了。 席间的珍馐佳肴确实很好,吕布好多都没见过。 王允又说有小女貂蝉,仰慕吕将军,想要拜见,吕布就更高兴了。 高门大户以自家的女儿拉拢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吕布自从跟了董卓,地位水涨船高,也有一些人要把女儿送给吕布做妾。 吕布因为家里夫人太凶,没怎么敢收,他在外面不一样可以玩得很开心吗? 司徒的爱女要给他做妾是不大可能。 兴许不是王允的亲女儿呢? 也有人家养了许多歌姬舞女,要拉拢贵客的时候,也说是自家女儿,抬高身份,也更显得尊重贵客。 大家主打一个心照不宣。 等貂蝉出来,吕布惊呆了。 他是猜对了,这不是王允的亲女儿。 但这也不是什么歌姬舞女吧? 这不是水月庵的小尼姑吗? 智通赶着王允迁居到长安的乱局,混进王允府里做了婢女。 在这种兵荒马乱,甚至开始要缺衣少食的时候,这司徒府真是个好地方。 智通正混得开心呢,正在赏月亮的她就被王允逮到了,非问她有没有私情。 她有没有私情跟王允什么关系? 智通可没觉得吃他们家的米就卖给他们了。 但智通当然没有那么头铁,她眼含泪光,说着“贱妾安敢有私情”。 她本来以为今天可以蒙混过关。 谁知道王允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也是激动异常,把她拉起来,嘴里说什么“谁知大汉天下居然在你的手中”。 大汉天下在我手中? 你要扶我登基当皇帝吗? 貂蝉听了王允的连环计。 这可真是——漏洞百出。 貂蝉本来想推脱掉的,但她听到了吕布的名字。 这个狗东西,正好耍一耍他,她就答应了。 貂蝉穿着新做的衣裙在吕布面前盈盈下拜,端的是柔情蜜意,秀外慧中。 吕布听着王允说要把貂蝉献给他做小妾,他更蒙了。 这……这……这…… 这么凶的娘们儿进了他家,他家里的金银珠宝都会被偷光吧。 不管王允怎么卖力游说,吕布都坚决不同意。 他连宴席都没结束,就又脚底抹油溜了。 王允看着貂蝉的眼神很可怕。 但貂蝉跟吕布互动的全过程他都在场。 他也没看出来什么太大的问题啊。 兴许吕布不喜欢貂蝉这一款吧。 王允决定改天再找别人试试。 貂蝉终于解脱了。 看到吕布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样子真有意思。 不过貂蝉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王允又请了董卓赴宴。 貂蝉被安排和几个姐妹一起献舞。 董卓当场就看上了貂蝉,把她带回了相国府。 董卓这个老胖子有什么意思。 貂蝉不开心,不开心她就要戏耍吕布。 她第一次派人去请吕布的时候,吕布拒绝了。 但貂蝉马上派人再传话:“我这里有一顶貂蝉冠,想请人一起鉴赏,吕将军要是不来,我就去请相国了。” 吕布马上屁颠屁颠的就过来了。 他手握身上的佩剑,横眉怒目地站在貂蝉面前:“你什么意思?” 貂蝉好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吕布,一点也不怕。 她摇摇头:“没什么意思啊。我喜欢帽子,不行吗?” “那是发冠。”吕布纠正她。 貂蝉可不知道帽子和发冠有什么不同。 她也不在乎。 吕布也发现自己搞错了事情的重点,他又接着说:“你现在已经是董相国的人了,要懂得自重,以后不要再叫我过来了。” 貂蝉把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手上的青玉手镯应声而断:“你别在这里放屁了。我不自重?我一个小尼姑谁把我放在眼里?师父从小打骂着长大,只要能讨好贵人们,有钱可赚,师父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尊重?当初你尊重过我吗?” 吕布脑仁儿突突的跳,他放低了姿态:“姑奶奶,是我错了。我家里也是有河东狮,就是接了你进去,也没什么好结果。你看如今你成了相国的宠姬,穿金戴银,比跟着我有前途多了。” 貂蝉讽刺地笑了一下:“那是。董相国不比你有出息多了?你不过是董相国的一条狗罢了。” 吕布气得胸膛起伏,但他忍住了。 貂蝉放他离开了。 但吕布很快就发现貂蝉压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过后貂蝉还时不时叫他过去。 以前是威胁他要给董卓看那顶貂蝉冠,后面干脆威胁他要把吕布老来自己这里的事情告诉董卓。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是他吕布想来的吗? 而且他什么都没干啊? 吕布又一次憋着气站在貂蝉面前。 经常被貂蝉奚落和耍弄,他好像有点习惯了。 反正貂蝉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情,不就是被骂两句吗? 董卓有时候也骂他。 以前跟别人混,也会被上司骂。 对对对,貂蝉如今是他的上司了。 他得积极调整心态。 吕布默念着“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好男不跟女斗”,准备把今天这关熬过去。 貂蝉跟吕布说着话,眼睛却瞟到了窗外有一队侍女急匆匆走过。 这一般是董卓回府了,要么就是贵客来了。 貂蝉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都熟悉了。 貂蝉突然站了起来,拢了拢身上轻薄的纱衣:“在屋里待着太闷了,吕将军护送我去花园里走走吧。” 吕布想着她去了花园,自己正好脱身,就答应了。 两个人来至花园中,貂蝉一直走,好像急着看什么东西似的。 吕布也加紧脚步追上来,准备说告辞的话。谁知貂蝉突然抱住了他:“将军,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些,都是气话。我心里一直有你的,而且只有你。从水月庵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我的心到如今也没变。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 貂蝉把吕布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 貂蝉的身上有一股幽香,好像荷花的香气。 不过这凤仪亭四周就是荷花池,大概他闻错了吧。 美人给自己表白当然很开心了。 但吕布马上找回了理智,他试着推开貂蝉:“你如今都跟了董相国了,还说什么傻话。” 貂蝉把手插进了吕布的躞蹀带里,吕布一时半会儿居然推不开她。 主要是怕伤了她的手,那义父还不打死他。 吕布又继续哄着她:“你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说话。” 貂蝉当然不放。 吕布又继续说:“你的心我知道了。你以为我不喜欢你吗?我不是怕害了你?要是让义父知道了这件事,你还活不活了?” 貂蝉轻哼一声:“人家都说吕奉先是天下第一勇将,没想到他畏惧董卓这个国贼到了这种地步。说出去不让人耻笑吗?” 吕布面子上挂不住:“别瞎说。谁说我怕董卓了?再说这天底下谁不怕他?我怕他怎么了?我这也是尽臣子的本分。” 貂蝉又嗤笑一声:“是臣子的本分,还是义子的本分?” “那有什么区别?”吕布终于把貂蝉的手从他的腰带里拔了出来。 他稍稍站远了一点:“我得走了。” 谁知貂蝉又突然扑上来,温软的双臂从薄而透的纱袖下逃出来,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我不让你走。” 吕布的衣服都被她扯松了。 貂蝉的指尖还不停的摩挲着他后颈的皮肤。 吕布心中燥热,正准备使用点蛮力,就听到旁边有人大喝一声:“畜生,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凤仪亭 第27章 回家 吕布正被貂蝉纠缠不休,就听到有人大喝一声。 吕布心里一惊,就见到董卓一身朝服向着他跑过来。 吕布撒腿就跑,连方天画戟都忘了拿。 董卓也是从年轻时就在凉州拼杀出来的猛将。 如今虽然年纪大了,身体肥胖,但跑起来依然很快。 那场景简直活像一头大象在狂奔。 他跑到凤仪亭上,见到了吕布丢下的方天画戟,就捡起来拿在手里。 这荷花池上的小桥曲曲折折的,也不容易跑路。 吕布飞快的在前面跑,就听到董卓喘着气一直在后头追。 吕布总算跑出了荷花池,脚踏上了正常的路,心里松了一口气。 吕布毕竟年轻,现在他更有自信把董卓远远甩开了。 “咻——”的一声,什么东西带着破空之声飞过了吕布耳边。 吕布一惊,侧头一看,见是他的方天画戟插在了他身旁的木头上。 这要是再差个一寸半寸的,他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个老东西居然还这么厉害! 吕布也来不及捡他的方天画戟,又赶紧闪身逃走了。 吕布策马狂奔,回到了自己府上。 他好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就连在战场上都没有。 吕布休息了一会儿,死里逃生的侥幸过去了,又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命运。 他不用想都知道貂蝉会对董卓说什么。 他要完蛋了! 吕布已经迅速地开始思考逃跑的路线。 他一直跟在董卓身边,非常清楚他如今的布置。 如今长安城四面都有董卓的人把守,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但他必须走。 他的武艺高强,这是个优势。 但他生得高大健壮,不容易隐藏在人群中。 一旦董卓画影图形,派人捉拿他,他很容易被认出来。 他武艺再高,也打不过手拿武器的几百号人啊。 不管怎样,他不能坐以待毙。 吕布已经开始准备收拾行李了。 家里的夫人严氏问他要去哪儿,他都没说。 谁知外头很快进来通报:“董相国府上派人来了。” 吕布手里的火石哐当掉在地上。 来的这么快吗? 吕布也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了。 严氏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董相国府上的人他一直很客气的。 今天怎么也不接待客人就跑了? 但董相国是得罪不起的,严氏赶紧让把人请进来。 董卓府上的一个府吏进来了,身后的下人还捧着金银布帛。 那府吏垂着手,在严氏面前很恭敬的样子:“董太师说,今后请将军还像之前那样出入相府,不要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严氏听懂了一点,吕布今天得罪董相国了? 不对,是董太师。 严氏赶紧恭喜董卓荣升。 那府吏替董卓谢过了,就回去了。 严氏看着桌子上熠熠生辉的蜀锦,还有一个个的金饼。 董太师是真的大方,不过有时候脾气也是真的不好。 这也不是吕布第一次回来说自己与董卓起了冲突。 严氏叹了口气。 丈夫的事,她也干涉不了。 她只能默默祈祷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吕布听到了董卓派人送礼物来的事情,终于又跑回来了。 他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礼物,却高兴不起来。 事情真的过去了吗? 吕布清楚董卓的为人,他头一个恨别人觊觎他的女人,比在朝堂上跟他唱反调都恨。 他之前气得都要杀自己了。怎么就突然变了? 不会是装样子骗他过去吧? 等他一踏进相府大门,门口就埋伏着五百刀斧手。 吕布越想越可能,他又接着收拾行李了。 谁知外头又来了人。 下人进来汇报:“王司徒过来了。” 王司徒? 吕布听到他的名字就生气,不就是因为他,自己才跟貂蝉扯上关系的吗? 自己真是被他害死了! 吕布刚想说“不见”,又改了主意:“快请司徒进来。” 严氏看着自己丈夫与司徒王允会面回来,行李也不收拾了,就开始激动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两眼发光。 他有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慷慨激昂的。 还有什么:“他姓董,我姓吕,他姓董,我姓吕……” 这个人又发什么疯? 吕布是不打算收拾行李了,王熙凤一直在悄悄的收拾行李。 她们如今住的太挤了,要避开人不容易。 幸好她还在跟贾琏冷战,贾琏经常跑出去不见人影。 平儿帮着凤姐一起打包。 只能带最重要的东西。 行李多了也怕让人看见。 再说她们路上也没有多少人保护她们,还剩下的一点盘缠也得藏好了。 “这位宠姬真能让咱们出去吗?”平儿有时候也问。 王熙凤也不敢确定。 那天她拜见貂蝉的时候,她总感觉貂蝉很喜欢戏耍别人。 但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祈祷貂蝉会履行诺言。 要是贾家大部队能一起走也行。 王熙凤也不知道她离开了贾家怎么活。 她回金陵也得去贾家老房子住吧。 王家会接受一个带着女儿灰溜溜回来的嫁过人的姑娘吗? 这段婚姻虽然让她疲惫至极,但她看不到出路。 她现在有点理解姑妈王夫人是怎么回事了。 她出嫁前虽然也不是自己这样嘴巴厉害的人,但也还算活泼,待人接物都很周到。 现在呢? 婆婆贾母头一个说王夫人就是个木头。 原来活生生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变成木头的。 但大老爷贾赦见自家女儿做了昭仪,是坚决赖在长安城不走了。 家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很积极。 头一个贾母精神一直不好,她老人家不说要走的话。 王熙凤也担心贾母撑不住又一次长途远行。 她什么也不敢说。 她对贾母,对王夫人,对这府上许多人都有感情。 但是到了如今的关头,也只有先顾好自己了。 王熙凤收拾着行李等待着远行那一天。 却有另一个人从远处来到了这长安城。 蔡邕看到一身孝服的女儿,大惊失色:“这——” 蔡文姬跪倒在父亲身前:“仲道他亡故了。” 蔡文姬出嫁之后,虽然跟卫仲道吵吵闹闹的,但小夫妻感情还不错。 谁能想到卫仲道看着这么健康的一个人,一场风寒就要了他的命。 不过这时候的人命大抵就是这么脆弱的。 这时候的年轻女郎要是死了丈夫,尤其是没有孩子的情况下,都是要回娘家的。 热孝一过,蔡文姬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了。 卫家人也没二话。 卫觊派人护送她到长安找父亲:“听闻蔡先生封了高阳乡侯,等见了先生,替我祝贺他。” 不过被董卓封侯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蔡文姬知道卫觊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蔡邕不住的叹气,又拉着女儿的手哭了半天:“你的命怎么这么不好?” 蔡文姬哭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对父亲说:“您的书我都带回来了。” 她也没跟卫家人商量,反正卫家人也没阻拦。 蔡邕破涕为笑:“干得漂亮!” 眼下长安的局势虽然依旧让人担忧,但文姬只想守在父亲身边。 蔡邕一边跟女儿日日抄书,一面也惦记着带女儿逃走的事情。 他跟从弟蔡谷商量:“董公性格刚烈,又总是作恶,终究不能成事。我想东逃到兖州,要是道路太远,不易到达,就暂时逃到崤山以东,你看怎么样?”(注1) 蔡邕的家族在兖州陈留,还有与蔡家世代联姻的泰山羊氏,他们家也在兖州。 当初他躲避权宦迫害,就藏在羊家。 泰山与陈留不同,多山脉与丘陵,地形要比陈留的一马平川有优势多了。 泰山兵又很骁勇,当初大将军何进就派泰山人王匡回家乡募兵。 只不过王匡招的兵还没派上用场,何进就被宦官在宫里杀害了。 如今王匡担任河内太守,手下还是带着泰山兵与董卓交战。 董卓之前派兵到颍川和陈留劫掠,蔡邕的很多族人都逃走了。 如今他要是能逃到泰山羊家最好了。 实在不行,也出了长安董卓的势力范围再说。 蔡谷想了想,终究还是说:“您的容貌与普通人不同,每次在路上走,围观者云集,您路上要是想躲起来,难啊!”(注2) 蔡邕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过了段时间,董卓的手下又开始建议他应该继续升级。 他的功德足以与姜子牙并称,应该改称“尚父”。(注3) 董卓询问蔡邕的意见,蔡邕说:“姜太公辅佐周朝,奉命灭掉了商,所以才特别起了这个尊号。现在您的威德虽高,但相比尚父,我的愚见认为还不到时候。等到您平定了关东,奉陛下的车架返回旧京,然后就可以讨论此事了。”董卓听了他的话,总算没继续给自己玩升升乐的游戏。(注4) 朝中这些波折王熙凤一概不知。 她就天天拼命吃饭,小心地照顾着女儿,别让她再生病。 行李打包好又拆开了,换了好多东西。 她总觉得什么都该带,又什么都不方便带。 她现在心思不在家里了,家里所剩无几的仆人都纳闷:二奶奶怎么脾气这么好了?是不是饿得没力气骂他们了? 王熙凤一直等待着,又觉得貂蝉可能是不会帮她了。 那她怎么办呢? 就待在这长安城里吗? 平儿突然跑进来说:“二奶奶,人来了。” 王熙凤猛地站起来:“谁来了?” 平儿已经开始往外掏她们藏的行李了:“来接咱们的人啊。” 凤姐也反应过来,赶紧抱上大姐儿。 也顾不上多想,她和平儿闷头就往外走。 一路上也没人拦她们,现在贾家的房子又小,一下子就出了大门。 门口有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车帘盖得很严实。 王熙凤赶紧要往上爬,车帘一掀,里头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过她换了一身粗布衣裳,画着很重的妆容,长相看起来平凡了很多。 还是她一开口,那熟悉的声音让王熙凤认出了她。 貂蝉挑起眉,瞅着愣在原地的王熙凤:“你走不走啊?” 注1,注2,注3,注4:出自《后汉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回家 第28章 东郡 凤姐等人坐着车一路向东,貂蝉心情好的很,路上还总是哼着歌,好像出去旅行似的。 凤姐一开始还很紧张,后来见她们一路畅行无阻,也开始放松下来。 如今天气不错,阳光暖融融的,晒的人很舒服,又不到夏天最热的时候。 这还真是个出门的好季节。 相比他们从雒阳到长安一路上寒风刺骨,又有凉州兵各种骚扰驱赶,路上的百姓也凄凄惨惨的,这趟旅程可真是太愉快了。 不过凤姐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她们的车怎么还一路直往东走呢? 不是说好了南下荆州吗? 貂蝉说的头头是道:“从长安南下的路都被董卓的人把控着,况且你去了益州有刘焉,汉中有张鲁,荆州有刘表,南阳有袁术。他们都凶的很,轻易不让人通过的。” 凤姐听到好几个不认识的名字,张鲁又是谁? 不过刘焉的事儿她倒还听说了一些。 听说刘璋进了益州之后顺利的把控了当地,就开始与朝廷断绝关系,有不服从朝廷的迹象,把董卓气的要死,还要派兵征讨他。 貂蝉既然常常陪伴在董卓身边,那她应该是很懂的吧? 反正貂蝉跟自己坐在一辆车上,凤姐也不怕她把自己带到死路上去。 但貂蝉跟凤姐说的话只有一半儿是实话,或者说一小半儿。 车慢慢走到了雒阳附近。 貂蝉从雒阳离开的早。 她也只是听人说雒阳被烧了。 反正她也没觉得在雒阳的日子有多开心,她也不放在心上。 第一次看到被火烧之后的雒阳城,貂蝉沉默了。 大火后的雒阳城一片焦土,断壁残垣下是白骨蔽野。就在她们身侧,有一架白骨的残指还指着灰蒙蒙的天空。 风呜呜的吹过,透着凉意。 那穿过废墟的呼啸声,好像无数冤鬼在哭。 她们经过河流的时候,那水面上似乎有飘不尽的灰烬。 一只野狗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吓了她们一跳。 然而那野狗看人的眼神实在凶狠,好像一只红眼睛的狼。 “快走吧,小心疫病。”王熙凤提醒貂蝉。 既然车到了雒阳,她本来还想去宁荣二府看看,说不定还能捡一点金银财宝。 不过看如今的情况,还是算了吧。 宁荣二府里头又有多少人的尸骨呢? 这里面有多少是凤姐曾经认识的人呢? 幸而她们带了足够的水和食物,她们的车子快速的离开了雒阳这个伤心之地。 出了雒阳城,貂蝉就开始让车夫往冀州的方向跑。 她想去找袁绍。 袁绍的叔父袁隗一家都被董卓杀害了。 这样的血海深仇,如今她貂蝉帮助袁绍灭掉了董卓,完成了袁绍起兵都没能完成的任务。 她应该成为袁绍的座上宾吧。 四世三公的袁绍会给自己什么奖励呢? 她非常期待。 虽然她跑的太快了,也没有来得及带个董卓的手指之类的。 但她偷走了董卓的一方小印。 到时候她就说董卓处死袁隗一家的命令就是用这个印盖的章。 不过她们来的非常不巧。 袁绍正忙着跟公孙瓒交战。 局势非常紧张,差点波及到她们,她们的车夫赶紧驾着车往南跑。 等她们逃到了东郡,又被人拦下来了。 东郡的兵士要搜过了她们的行李,才肯放行。 凤姐想着自己的行李里面也没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就怕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顺手摸走了。 幸而自己把更多的钱缝在了衣服里面,他们应该还不会搜身吧? 果然凤姐包袱里的几锭银子就被他们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那些人又翻了翻貂蝉的包袱,从里面找出了一方小印。 凤姐奇怪地看着貂蝉整个人僵住了。 但那个兵士又把印丢了回来。 只要是识字的人家,刻一方印玩玩都没什么奇怪的。 貂蝉和凤姐都准备走了,突然又有个人抬手拦住了他们:“等一等——” 凤姐紧张的转身看他。 但他其实是在对貂蝉说话。他又把貂蝉的包袱抢了回来,翻出了那方印,打开看了看上面的文字。 原来之前那个小兵不识字,所以也不在意上面的内容。 那个人拿着印就转身进去了。 半晌,他出来了。 凤姐没看到他的手里有印。 但他的右手握在配剑上:“我们太守有请。” 貂蝉很开心的点头:“好呀,好呀!” 凤姐拼命的摇头。 她才不要见什么太守呢。 凤姐本来以为太守就在那间屋子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种检查路人的小关口,太守怎么会守在这里办公呢? 她们又被赶上了自己的车。 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眉骨高耸,鼻梁挺直的武将骑着马,跟在她们的车后面。 走了半日,凤姐发现她又想错了。 她们也没有去太守的府衙,她们来的是一片军营。 凤姐的心里顿时更紧张了。 军营实在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那武将下了马,对她们还是很客气,把那大手一摆,说一声请。 貂蝉走在前头,凤姐也赶紧抱着孩子跟上去。 曹操正在营帐内忙着看战报。 袁绍跟公孙瓒交战正酣,曹操如今也跟随着袁绍,随时有可能上战场去,他怎么能不紧张? 曹操抬起头,先注意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也不是那么熟悉,她似乎瘦了很多。 她在水月庵的时候,因为要给秦可卿送殡,穿着素服。 不过那时候她的气色可比现在好多了。 但曹操还有正事要问。 他举起那方小印,问王熙凤:“你从哪里得来的?” 王熙凤还没来得及说这不是她的。 貂蝉已经雀跃的开口:“这是我带来的,我把董卓杀了。” 曹操一惊,碰翻了桌上的油灯。 幸而现在是白天,油灯也没有点燃。 “你把董卓杀了?”曹操不敢置信的问:“董卓死了?” 王熙凤跟曹操一样惊讶。 董卓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一路上貂蝉从来没跟王熙凤提起过这件事。 王熙凤晕乎乎的听完了貂蝉讲的故事。 原来那天貂蝉设计吕布在凤仪亭被董卓追杀。 貂蝉编了好多甜言蜜语,又陪上了很多眼泪,总算把董卓糊弄了过去。 董卓现在相信貂蝉是被吕布逼迫的,不再责怪貂蝉,但是对吕布更加恨的牙痒痒了。 貂蝉本以为终于能看到他们两个打起来了。 谁知道董卓那个讨人厌的谋士李儒赶了过来。 他知道了这个事情,拼命劝董卓不要为了一个女人伤了父子的和气。 他甚至还劝董卓把貂蝉送给吕布,不仅过去的矛盾可以一笔勾销,还可以借机进一步收买吕布,让他更加用心的为董卓效力。 董卓差点就答应了。 貂蝉又卖力的哄了他好久,甚至还威胁他如果被送走就自杀。 她还在董卓耳边恶狠狠的说,李儒肯定是跟吕布私下交好,所以来诓骗太师,把自己要到手。 貂蝉不知道董卓信了多少,反正他不打算把自己送给吕布了。 貂蝉赶紧请求外援,让人传消息给王允,让他见机行事。 貂蝉也不知道王允是怎么跟吕布说的。 看来他说服吕布的本事可比说服自己强多了。 兴许是吕布这个人傻吧。 吕布果然将董卓骗到了修好的受禅台,在那里结果了义父的性命。 可怜董卓在出发前还做着皇帝梦,甚至还许诺貂蝉要让她做贵人。 你怎么不让我做皇后呢? 貂蝉不满的想着。 但不管怎样,她貂蝉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还牺牲了一个贵人的位置,她理应得到相应的报酬。 这个曹操的名字她也听说过,之前他不是试图刺杀董卓,然后失败了吗? 跟袁绍一样,又是她貂蝉的手下败将。 不过,那曹操就应该对她是一样的感恩戴德。 现在董卓对他的通缉令终于失效了吧。 曹操听完了貂蝉的描述,确实激动的很。 他搓着手在营帐内转了半天。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坐回桌案前,提笔开始写信。 第一封信先要寄到他在长安朝廷的人脉。 他得确认貂蝉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二封信要寄给荀彧。 荀彧留守在东郡的治所,管理着日常事务。 荀彧现在是他手下最得力的谋士,虽然他现在也没几个谋士。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他和荀彧要赶紧做出判断。 董卓死了,这天下的形势瞬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他们下一步该做什么呢? 这至关重要。 曹操将两封信又检查了一遍,这才叫手下的亲兵寄出去。 曹操又将貂蝉和凤姐两个人好好打量了一下。 逃难在外,两个人都穿着布衣,极力隐藏身份,但掩不住容色的艳丽和气质的不凡。 她们还是没有他曹操为了逃命牺牲更大啊! 曹操颇有兴味地想着。 貂蝉又开始说:“我杀了董卓……” 咱们能不能赶紧谈一谈报酬的事情? 曹操打断了她:“二位夫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先到营帐内休息一下。” 他不顾貂蝉的不满,就又叫来了夏侯渊:“妙才,给两位夫人安排营帐,就在我的主帐旁边,一定要舒服一点。” 他又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平儿:“再安排些热水和吃食送过去。” 貂蝉听到有吃的喝的,才稍微满意了一点。 在夏侯渊高大身躯和手中环首刀的威逼之下,本着好女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貂蝉总算跟他出去了。 凤姐从平儿手里抱过了大姐,也跟着夏侯渊走出去。 她太累了,没有精力跟曹操争论了。 营帐里都是沙土地,还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胡凳,其实就是小马扎子。 虽然曹操说要安排的舒服一点,但王熙凤怎么看也舒服不起来。 貂蝉这个人平常看着可能唠嗑了。 没想到她把自己瞒的这么紧。 现在凤姐反应过来了,南下荆州的路不通的话,都是骗她的吧。 貂蝉本来就是奔着关东诸侯这边来的。 凤姐叹了口气。 等食水送过来,只能先哄着女儿吃了饭,她和平儿也吃过了。 她们营帐内还放着一张矮床,似乎是这军营里条件不错的了,上面还铺着毯子。 凤姐躺上去的时候,这木床“吱呀”响了一声。 幸而她如今吃过很多苦了,很快就适应了这床铺,又把女儿放在自己身侧。 “你也休息休息吧。”她对平儿说。 夏侯渊还叫人搬来了一张折叠床,这床看上去条件就更差了,就连上面的布都糙得很。 不过现在她们也没得选。 平儿把那张床搬的离凤姐更近了一点,也躺在上面开始休息。 她们赶路太辛苦了,现在不管到哪里,哪怕是在马车里,也是闭上眼就能睡着。 她们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谁的声音。 等凤姐睁开了眼,才确认自己没有做梦,确实是有人在帐外喊。 “夫人,操可以进来吗?” [紫心]让我们说:感谢貂蝉这个红娘。 好久没打开电脑了,居然过了这么久。先是生病,然后忙出差,一个字也没写,存稿也没修。接下来还可能会忙,我尽快找回写作的感觉。不过更新速度还提不上去,毕竟写这篇文比写十篇架空都累[笑哭]没榜的日子大概还是会无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东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