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 第15章 悠闲啊 开春后,京城郊外的玉河湾难得放晴。陈兴扛着根老竹钓竿,往河边的老柳树下走。 刚把马扎放稳,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常来河边卖唱的琵琶女阿桃,抱着琵琶笑盈盈地站着:“陈大人,今日还听《平沙落雁》?” “听,”陈兴往马扎上一坐,从布包里摸出个粗陶茶罐,“你弹你的,我钓我的,互不耽误。” 阿桃应了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指尖一挑,琵琶声就顺着风飘了出来,调子不疾不徐。 陈兴眯着眼,把鱼钩上的红虫挂好,手腕一扬,鱼线“嗖”地飞出去,落在水面上。 随后跟着琵琶的调子,手指在膝头轻轻打拍子。 “姑娘,刚才那处该慢半拍。”曲子弹到中段,陈兴忽然开口: “《平沙落雁》要的是‘雁落沙洲’的闲淡,急了就失了味儿。” 阿桃愣了愣,随即调整了指法,琵琶声慢了些,多了几分空蒙的意境。 她笑着点头:“还是大人懂行,上次教我的《渔樵问答》,现在弹给客人听,都说比以前好听。” 陈兴笑了笑,目光落回水面,浮漂正轻轻往下沉。他手腕一抬,感受水里传来的力道: “哟,还不小。”没一会儿,一条两尺长的鲫鱼被拉出水面。 阿桃停下琵琶,笑着拍手:“大人好手艺!这鱼够炖一锅鲜鱼汤了。” 陈兴却把鱼解下来,走到河边,轻轻一抛,让它游回水里。 “钓着玩罢了,吃不吃都行。”他坐回马扎,重新挂好鱼饵: “以前在草原,想钓条鱼都难,现在能看着水、听着曲,就挺好。” 琵琶声又响了起来,陈兴靠着柳树,握着钓竿,眼神半睁半闭。 直到日头偏西,阿桃收起琵琶,过来道别:“大人,我得去前面镇上赶场子了,明日再来给您弹曲?” “去罢,”陈兴挥挥手,“路上小心。” 阿桃走后,陈兴钓起又放走了三条鱼,直到太阳彻底下山,才收起钓竿,往城里走。 路过村口的小酒馆时,还特意买了两坛米酒。晚上回去,就着小菜喝两杯。 再想想明日要不要还来河边,听听曲,钓钓鱼。日子嘛,不就是这样,慢慢过,才有意思。 悠闲的好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成化八年的春天又来了,来得比往年早。 京城郊外的互市榷场,正月刚过就热闹起来,草原的牛羊顺着融雪后的官道赶来。 汉地的茶叶、布匹堆得像小山,连瓦剌部落的首领巴图,都穿着一身崭新的大明绸缎袍,跟着商队往榷场走。 身后还跟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一口流利的汉语,追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跑。 “陈大人!”巴图老远就看见陈兴,手里攥着本泛黄的《大明新报》,快步迎上来: “您看,报纸上说宣府那边要开新的私塾,专收草原孩子,我把我孙子也带来了,往后就让他跟着汉人先生读书!” 陈兴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小家伙正拿着糖葫芦,跟旁边汉人商贩的女儿凑在一起,用汉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好啊,”他接过巴图手里的报纸,指着第二版的“商讯”栏: “你看,现在江南的布庄都在报纸上登广告,你部落的皮毛要是想卖去江南,直接找报上印的商队,比以前省事多了。” 巴图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去年我通过报纸上的商队,把三千张羊皮卖到了苏州,赚的银子比以前多三成!” “现在部落里的人,谁家里没份《大明新报》?连八十岁的老人,都要让孩子念报上的‘民生版’,听朝廷又办了哪些好事。” 陈兴往榷场深处走,只见汉蒙百姓混在一起买卖,不少草原女子挎着汉地的布包,跟汉人妇人讨教织布的法子; 汉人商贩则学着草原话,跟牧民讨价还价,偶尔蹦出几句生硬的蒙古语,惹得双方都笑起来。 不远处,几个穿着大明军服的草原骑兵,正帮着维持秩序。 他们是去年应募入伍的,军饷比在部落里养牛羊多,还能定期回家,如今说起“大明”,比说起部落还亲切。 从榷场回来,陈兴没回府,径直往茶馆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 朱祁镇正坐在柜台后,跟几个老街坊聊天,手里还拿着个算盘,帮隔壁的王婶算布料钱。 “陈老弟来了!”朱祁镇看见他,挤眉弄眼笑着起身,往茶壶里添了些新茶: “刚炖好的羊汤,你尝尝,是巴图部落送来的小羊羔,鲜得很。” 陈兴往桌边一坐,喝了口羊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朱祁镇笑着指了指窗外: “你看,街对面的李记布庄,去年娶了个草原媳妇,现在孩子都会走路了,天天来我这儿买糖糕,一口一个‘伯伯’,比宫里的日子热闹多了。” 正说着,茶馆门帘被掀开,朱见深身着一身月白锦袍,看着像个寻常的世家公子,带着两个随从走了进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老板,”他笑着打招呼,目光扫过桌上的羊汤,“闻着就香,安排人给我也来一碗可好。” 朱祁镇应着,让人去后厨盛汤。陈兴看着朱见深,低声道: “刚从户部过来?听说河南那边闹了春旱,你让漕运提前运粮,倒是快。” “慢了就误事了。”朱见深接过羊汤,喝了一口: “去年新报上登了河南的粮价,今年一有旱情,百姓就盯着报纸等消息,要是朝廷动作慢了,反而容易生流言。” 他顿了顿,看向朱祁镇,“昨天宫里做了些酥糖,想着您爱吃,带了些来。” 朱祁镇接过糖盒,打开一看,是他以前常吃的核桃酥,深吸一口气: “多谢……费心了。”他拿出一块细品,剩余的连糖盒递给旁边的王婶,“给孩子们分了吧,别浪费。” 王婶笑着接过去,嘴里念叨:“赵老板就是心善,每次有好吃的,都想着街坊的孩子。” 朱见深没多留,喝了碗羊汤,跟朱祁镇聊了几句街坊的趣事,就起身走了。 看着朱见深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朱祁镇叹了口气,转身对陈兴说:“这孩子,比我当年强。” 陈兴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看着茶馆里的景象,汉蒙百姓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孩子们追着跑着,琵琶女阿桃抱着琵琶走进来,笑着问:“赵老板,陈公爷,今日还听《平沙落雁》吗?” “听,”朱祁镇点头,往柜台后坐回去,“你弹你的,我们聊我们的,热闹。” 太阳落山,陈兴起身要走,朱祁镇送他到门口,递给他一包刚烤好的芝麻饼:“给陛下带回去,他小时候爱吃这个。”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老朱家的传统 深秋,清风茶馆的后院飘着淡淡的药香。陈兴坐在石凳上,指尖搭在朱祁镇的腕脉上,眉头微蹙。 几个月来,朱祁镇总说夜里容易咳嗽,有时还会气短,今日诊脉,又比上次虚浮了些。 “最近是不是又熬夜算账了?”陈兴收回手,语气带着几分嗔怪: “跟你说过,茶馆的账让伙计管就行,这就是打发个时间,你还能缺银子了?” “偏要自己来,夜里又着了凉,能不咳嗽吗?” 朱祁镇靠在藤椅上,笑着摆手:“老毛病了,那年落下的,不碍事。” 他望着院角新开的月季,语气轻淡,“现在能守着这茶馆,听街坊聊天,比在宫里舒坦多了,这点咳嗽算什么。” 陈兴没接话,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下药方:“麦冬、川贝、百合各三钱,煮水代茶,每天喝两回,别断。”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让药铺的人每天送来新鲜的,你别自己瞎熬,火候不对,药效就差了。” “知道了,”朱祁镇接过药方,叠好放进怀里。 “又让您费心了。对了,上次说见深最近在看黄河治理的折子,进展怎么样了?” “还在议,”陈兴收拾着药箱,“河南那边春旱刚过,又怕汛期来早,他让工部提前加固堤坝。” “还从互市调了些草原的壮丁帮忙。现在草原人也愿意来,管吃管住,还能赚银子,比在部落里闲坐着强。” 朱祁镇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欣慰:“这孩子,比我当年会做事。” 他沉默片刻,又道,“你别跟他说我身子的事,免得他分心。” 陈兴没应,心里却已有了主意。 朱见深虽嘴上不说,却总借着“喝茶”的由头来茶馆,眼神里藏着对朱祁镇的牵挂,怎么能不告诉他? 三日后,陈兴进宫议事,待百官退去,他单独留了下来。 御书房里,朱见深正对着黄河舆图发呆,见他进来,抬头道:“先生,河南的堤坝加固得怎么样了?” “都按你吩咐办了,”陈兴语气放缓,“老赵的身子,最近不太好。” 朱见深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笔尖在舆图上晕开一小团墨:“怎么了?” “夜里总咳嗽,气短,”陈兴低声道,“是当年落下的病根,最近天暖,倒比冬天还重了些。” “我给开了药方,让药铺每天送药过去。” 朱见深沉默了,目光落在舆图上,却没了焦点。 他想起每次去茶馆,朱祁镇总笑着端茶、算账,看着精神头十足,竟没看出他身子虚。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药材够不够?宫里还有些上好的人参,先生拿去给…给赵老板送去。” “放心,药材都备着,”陈兴道,“只是…唉,有空多去看看吧。” 朱见深没再说话,只是拿起笔,在舆图上轻轻划着,却迟迟没落下。 陈兴走后,御书房静了下来。朱见深放下笔,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春色。 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茶馆跟朱祁镇聊互市的事,如今却要担心他的身子。 他想起小时候,父皇虽没多陪他,却也总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想起那次在茶馆,朱祁镇把平安锁递给自己时,眼里的愧疚。 次日,朱见深没穿常服,只带着一个太监,往清风茶馆去。 刚进门,就看见朱祁镇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账本,时不时咳嗽两声。 他走过去,没提身子的事,只笑着说:“赵老板,今日不忙?我来蹭碗茶喝。” 朱祁镇抬头看见他,赶紧放下账本,命人倒茶:“怎么来了?快坐,刚炖好的梨汤,润嗓子的。” 朱见深接过梨汤,喝了一口,温温热热的,带着甜味。他没提药方,只是那天,在茶馆坐了很久。 听朱祁镇说谁家的孩子考上了私塾,谁家的布庄生意好,谁家的媳妇生了大胖小子。 听得认真,偶尔也插两句,朱祁镇的咳嗽声比平时少了些。 临走时,朱见深从袖中摸出个小盒子,递给朱祁镇:“这个赵老板拿着,夜里要是咳嗽,含一颗,能舒坦些。” 朱祁镇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些蜜饯枇杷,是他以前常吃的。 他抬头看着朱见深的背影,站在门口,心里暖暖的。当年没陪好的孩子,如今却反过来惦记着自己。 又是一月过去,冷雨缠缠绵绵。朱祁镇躺在小院的床上,呼吸已经弱得像风中残烛。 钱皇后坐在床边,握着他枯瘦的手,眼眶通红却没哭出声,只是把熬好的药一勺勺喂到他嘴边。 陈兴站在一旁,手里捏着银针,却没再上前,针灸只能让朱祁镇少些胸痛,根本挡不住病根蔓延。 “瑶儿……”朱祁镇缓缓睁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别难过,能跟你在这儿住几年,看玉河湾的春柳、秋雁,我已经……很满足了。” 钱皇后点头,泪水终于落下来,滴在他手背上:“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手反复摩挲着朱祁镇手背上的老茧,那是这些年开茶馆、算账本磨出来的,不再是当年帝王手上的细腻。 “阿镇,”她声音发颤,却带着温柔,“还记得咱们刚成婚那年吗?” “你带我去御花园看海棠,说往后每年都陪我看。” “后来你出征,我就在宫里种了满院海棠,等着盼着,却等来了你失踪的消息。” 朱祁镇眼神浑浊却有了些光亮,他吃力地抬手,想擦去她眼角的泪,却没力气: “瑶儿……当年命悬一线,我夜夜想,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后来听说你在宫里,天天跪在佛前求我平安,哭坏了眼睛,跪坏了腿……我这心里,比挨刀子还疼。” 钱皇后笑了笑,泪水却落得更凶:“那点苦算什么?你回来了,我的心就踏实了。” “是我对不住你,”朱祁镇的声音越来越轻,“没让你享几天福,还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不许说这话,”钱皇后打断他,把脸贴在他手背上。 朱祁镇接着说道:“能跟你做夫妻,从少年到白头,我太幸福了…只是…往后…我不能再陪你看……” 话没说完,朱祁镇就没了气息,手却还紧紧攥着钱皇后的衣角。 眼睛永远地闭上了。钱皇后没哭出声,只是静静地抱着他的手。 陈兴连夜进宫,御书房里,朱见深正对着那枚平安锁发呆。 听陈兴说完,他沉默了很久,忽然抬头,眼里满是恳求: “先生,父皇这辈子苦,能不能……把他葬回裕陵,回到皇帝该去的地方?” 陈兴心里一动,“放心,我有办法的。夜里悄悄下葬,绝不会让人发现。” 朱见深松了口气,眼眶泛红:“多谢先生。一定要让父皇走得安稳。” 下葬那天,朱见深没去,却在宫里设了个小小的灵位,摆上他们爱吃的核桃酥和梨汤,独自站了很久,嘴里低声道:“父皇,回家了。” 谁料过了不到一个月,钱皇后就病倒了。 她不吃不喝,只是坐在院里的海棠树下,望着皇陵的方向,手里抱着朱祁镇的旧袍。 陈兴来诊脉时,她只淡淡说:“我想去找他了。”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钱皇后也没了气息,手里还攥着一缕朱祁镇的头发。 那是她当年在宫里,为他梳理时偷偷留下的。 陈兴依旧悄悄将钱皇后葬回了皇陵。 朱见深常常在夜里,把那枚平安锁放在枕边。他没在任何人面前提过这对“民间夫妇”。 只是每次看《大明新报》上的互市消息时,都会想起父皇当年在茶馆说的话:“只要百姓安稳,就好。”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后宫 转年成化九年六月,紫禁城被红绸与鼓乐裹得严严实实。 坤宁宫前的丹陛上,朱见深身着十二章纹衮服,目光越过身前跪拜的百官,仿佛要看向后宫中的万贞儿。 吉时一到,司仪高唱“拜天地”,朱见深机械地俯身。 他本该为父皇守孝三年,可朝堂需要“国本稳固”,太后与大臣们三番五次进言,这桩婚事终究推不掉。 皇帝成年、立后、亲政。身旁的吴皇后妆容精致,是御林军前卫指挥使吴俊的女儿,按规矩该是般配的。 “陛下,该入殿了。”掌印太监怀恩轻声提醒,朱见深回过神来。 前殿的婚宴正热闹,百官举杯欢庆,说着“陛下亲政,社稷安矣”的贺词。 陈兴坐在角落,面前的酒杯动都没动。“公爷怎么不喝?”于谦笑得轻松,小声询问,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如今陛下亲事已定,我可以卸下辅政的重担,朝堂诸事理顺,咱们也能松口气了。” 陈兴勉强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心里的涩:“我这心里……总想起些旧事。” 陈兴望着殿外飘扬的红绸,恍惚间竟想起朱祁镇当年大婚时的模样,也是这般热闹,那时的少年天子眼里满是光。 要是他还在,见皇儿成婚,肯定很高兴吧。陈兴想着,指尖摩挲着杯沿。 这婚期赶得急,连守孝的情分都顾不上,见深心里怕是也不好受。 于谦不知陈兴为何失落,只能说些开心的: “陛下比先皇当年沉稳多了,平反冤案、整顿京营,桩桩件件都办得漂亮。” 七月末,坤宁宫的掌掴声掀翻了天。 吴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万贞儿,虽只是个才人,却仗着皇帝宠爱,日常起居竟隐隐压过皇后一头。 这事传到了朱见深耳中。他正在御书房看奏折,听闻消息,猛地把笔一摔,径直往坤宁宫去。 推开门时,正看见万贞儿捂着脸,眼眶通红地站在角落,脸颊上的指印清晰可见。 朱见深快步走过去,伸手抚她的脸,声音里满是怒意:“谁准你动她的?” 吴皇后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动怒,强撑着皇后的体面:“陛下,万才人不守宫规,臣妾只是按宫法惩戒……” “宫法?”朱见深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朕的人,轮不到你来惩戒!这皇后之位,你若是坐不好,便别坐了!” 当天下午,朱见深就下了一道旨意,以“皇后举止轻佻,无母仪天下之德”为由,要废黜吴皇后。 旨意一出,朝堂炸开了锅。刚大婚一个多月就废后,历朝历代都少见。 几位老臣联名进谏,跪在文华殿外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陛下,废后乃国之大事,吴家世受皇恩,且皇后并无大错,贸然废后,恐失天下人心!” 朱见深却丝毫不退让,在御座上冷冷道:“皇后之德,在于包容温婉,而非恃位欺人。” “朕既已定下旨意,便不会更改。诸位若是再劝,便是质疑朕的决断。” 话里的强硬,让朝臣们噤若寒蝉。这是朱见深亲政后第一次如此坚决地违逆朝臣,谁都看出来,为了万贞儿,皇帝不惜打破礼制。 陈兴看着殿上年轻的帝王,心里忽然想起朱祁镇。 御书房内于谦一身绯色官袍,须发微颤,手里的象牙朝笏几乎要攥出水来。 他近日身体不适,原本在家休养,却得知吴皇后惩戒万贞儿,而皇帝竟要因此废后,径直闯了进来。 “陛下!”于谦声音激动,叩拜在地,动作铿锵,“废后乃国之大事,非儿戏!” “吴氏入主中宫尚不足两月,即便有失德之处,也当以训诫为主,岂能动辄废黜?” 他抬眼望去,目光锐利如刀,“朝野皆知陛下为万才人动怒,此举一旦成行,必谓陛下因私废公,动摇国本!” 朱见深坐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案上的奏折,面上不见喜怒。深知这位的脾性。 当年土木堡之变,就敢厉声呵斥南迁之议;如今关乎礼制,更不会含糊。 “于先生起身说话,”朱见深语气平和,“朕知你忧心社稷。” “臣不敢起身!”于谦依旧伏地,声音愈发恳切,“陛下此前何等清明?如今却要因后宫琐事毁去声名!” 他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师者的痛惜,“臣当年教陛下‘王者无私’,陛下忘了吗?” 这话戳中了朱见深心底的软处,却也让他更坚定了心思。他缓缓起身,走到于谦面前亲手搀扶: “先生的话,朕记在心里。可皇后恃位欺人,当众责打朕的近侍,若不严惩,日后中宫岂不乱了规矩?” 他语气放缓,带着几分坦诚,“朕宠万氏,是念及她多年相伴之情;但朕治国,从未因私废公。” “先生看这河南漕运的折子,朕何时因后宫事耽误过朝政?” 于谦被扶起,仍难掩怒气:“可废后之议已沸沸扬扬!昨日御史联名上疏,皆言此举有违祖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难道要学前朝昏君,因女色误国?” “先生言重了。”朱见深拿起案上的奏疏,递到于谦手中。 “这是朕拟的废后诏草稿,你看,只言‘皇后举止轻佻,无母仪天下之德’,半句未提万氏。” 他目光沉静,“朕知道群臣会有非议,但朕已命李贤、商辂私下安抚各部尚书。” “待诏命一出,便以‘中宫失德’为由堵众人口。至于吴氏,朕会赐她厚禄,安置在别宫,绝不苛待,堵住悠悠之口。” 于谦翻看奏疏,见措辞果然严谨,挑不出明显错处,怒气稍缓却仍蹙眉: “即便如此,朝局仍会动荡。陛下刚亲政,正该稳扎稳打。” “正因刚亲政,才要立威。”朱见深语气斩钉截铁,却又适时带上暖意。 “但先生放心,朕分得清轻重。万氏虽受宠,却从不过问朝政;朕虽废后,却绝不会让后宫干政的事发生。” 他亲手为于谦倒了杯凉茶,“先生当年教朕‘权变’,如今这便是朕的权变,护该护之人,守该守之则。” 于谦望着杯中澄澈的茶水,想起当年教朱见深读《左传》时,少年天子便问“如何平衡私情与公义”。 如今他竟真的用自己的方式给出了答案。虽仍觉不妥,却也明白皇帝意已决。 “陛下既已有决断,臣不敢再强谏。”他躬身行礼,语气稍缓,“但望陛下记住今日之言,莫让私情真的碍了公义。” “先生放心。”朱见深含笑颔首,“明日朝会,还需先生在百官面前多帮朕说几句话。” “待此事了结,先生养好身体,朕再给先生告假十日,回杭州故里看看。先生不是常说想念西湖的荷花吗?” 于谦一怔,随即明白这是皇帝的安抚。 他望着眼前年轻的帝王,想起当年那个在南宫外怯生生问“于先生,父皇会回来吗”的孩童,终究叹了口气: “臣谢陛下恩典。但西湖可缓,朝政不可缓,臣愿留京辅佐陛下稳定朝局。” 送走于谦,朱见深转身看向屏风后,万贞儿正站在那里,眼眶微红。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怕,有朕在。” 而宫门外,陈兴正等在廊下。见于谦出来:“廷益,不顺利吧。” 于谦望着御书房的灯火,语气复杂:“陛下,比当年先帝有手腕。” “知我刚直,便以情理相劝;知我忧国,便以国事定心。万氏他要护,我这老骨头,他也不愿伤啊。” 说罢,他长叹一声,转身往吏部衙署走去,还得去安抚那些准备死谏的御史,这烂摊子,终究要他来帮皇帝收拾。 废后之事尘埃落定,吴家也因此失势。两个月后,朱见深下旨,册立品行温顺的王氏为新后。 王氏是普通官宦之女,性子柔得像水,入宫后从不多言,连见了万贞儿,都主动退后半步,从不争宠。 册后大典办得简单,没有当初娶吴皇后时的热闹,王氏穿着皇后朝服,跪在丹陛上接旨时,声音都带着几分怯意。 朱见深看着她,脸上没什么笑意,只淡淡道:“往后你安心做你的皇后,守好中宫规矩,便是对朕最大的助力。” 王氏温顺应下,心里清楚,这皇后之位,不过是皇帝为了堵住朝臣之口、护住万贞儿的权宜之计。 陈兴受邀参加了册后后的小宴,席间看着王氏安静地坐在一旁,万贞儿却能随意地坐在朱见深身边,为他布菜。 他端着酒杯,目光落在朱见深身上。 年轻的帝王正低声跟万贞儿说着什么,嘴角难得有了笑意,那模样,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少年郎。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吃饭 与此同时,河南南阳府的日头毒得能晒裂地。 李老栓蹲在自家空荡荡的田埂上,手里攥着半块发馊的糠饼。 这块传了三代的三亩薄田,上周被张地主带着家丁强占了,理由是“欠租三斗”。 可去年大旱,地里连草都长不活,哪来的租子? 他求过官府,县太爷收了地主的银子,只甩给他一句“佃户欠租,天经地义”。 “爹,我饿……”小儿子趴在他膝盖上,嘴唇干裂得渗血。 李老栓把糠饼掰了大半给孩子,自己嚼着田边的苦艾。再待下去,全家都得饿死。 邻村的王二柱扛着破锄头路过,脸膛晒得黝黑,声音却透着股豁出去的劲: “老栓,跟我去荆襄吧!那边山深,有荒地能种,官府管不着,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李老栓没别的选。当天夜里,他背着铺盖,抱着孩子,跟着王二柱混在流民堆里,往荆襄走。 这一路,流民像滚雪球似的越聚越多: 有湖北郧阳府被洪水冲了家的农户,有陕西汉中府被苛税逼得卖了农具的工匠。 还有河南邓州的刘通,他走在队伍末尾,肩上扛着个破麻袋,里面裹着他饿死的小女儿的尸骨,脸绷得紧紧的,谁也不说话。 刘通原是邓州的好把式,去年地主抢他的田,他跟人拼命,打折了地主的腿,官府要抓他,他只能逃。 路上遇到了石龙,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儒衫的秀才,怀里揣着皱巴巴的科举准考证。 他考了三次秀才,每次都因没钱行贿被刷下来,这次干脆扔了准考证,跟着流民逃荒,嘴里总念叨“官不为民,读这书有何用”。 到了荆襄深山,才算暂时喘了口气。 山坳里能开垦些荒地种玉米,溪水能解渴,可架不住人多。 短短三个月,深山里挤了四万多流民,荒地不够种,存粮也见了底。 有天夜里,李老栓看见刘通蹲在溪边,对着麻袋里的尸骨哭。 石龙坐在他旁边,手里攥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分地”两个字。 “不能再等了。”第二天清晨,刘通站在山坳中央的土台上,手里举着一把锈镰刀,那是他唯一的家当。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咱流民不是贼,是被逼得没活路了!” “我刘通,去年孩子饿死,田被抢,逃到这儿想种口饭吃,可现在连野菜都不够挖了!” 台下的流民们低着头,有人抹眼泪。谁不是这样?家里的田没了,亲人饿死了,逃到这儿还得忍饥挨饿。 石龙站在刘通身边,手里拿着一张用炭写的粗布告,声音发颤却清楚: “咱不求别的,就求块能种的地,求口能吃饱的粮!” “房县县城里有粮仓,有地主藏的荒地契,咱们去把粮分了,把地契烧了,让咱流民也能有口饭吃,行不?” “行!”王二柱第一个喊出声,举起了手里的破锄头。 李老栓也跟着站起来,他不想闹大,可看着怀里孩子饿得发青的脸,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活路。 刘通把镰刀插进土里,不是立誓称王,只是对着流民们作揖: “我刘通没本事,不会说大话,就想带着大伙找条活路。要是官府来了,我顶着,绝不让大伙白受连累!” 没人喊“起义”,也没人提“造反”,四万多流民就跟着刘通、石龙,往房县走。 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镰刀,甚至还有人扛着自家的破锅,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粮仓里的粮食,是为了能种上属于自己的地。 房县守军只有两百老弱,见黑压压的流民涌过来,先慌了神。 守城的校尉想放箭,可看着流民里抱着孩子的妇人、拄着拐杖的老人,手却抖了。 这些人不像反贼,倒像一群快饿死的可怜人。 刘通站在最前面,对着城上喊: “我们不要官府的权,就想要粮仓里的粮,要地主占的地!只要给我们条活路,我们绝不伤人!” 城门最终被流民里的石匠撬开了。刘通第一个冲进去,却没往县衙跑,直奔粮仓。 他怕有人趁乱抢东西,更怕伤了无辜。“都排队,老弱先分!”他扯着嗓子喊,自己站在粮仓门口维持秩序。 石龙则带着人去了张地主在县城的宅院,把藏在床底下的田契全搜出来,堆在院子里烧了。 火光映着流民们的脸,有人哭,有人笑,更多的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李老栓分到了两斗米,抱着米袋蹲在墙角,眼泪砸在米袋上。这是他半年来第一次见着白米。 他抬头看见刘通,正帮着一个老婆婆扛米袋,额头上全是汗,嘴里还念叨: “您慢点走,往后这县城周边的荒地,您想种哪块就种哪块,没人敢拦着。” 石龙则在县衙门口贴了张新的布告,上面没有“称王”“建新朝”的话,只有三句实在话: “一、山里荒地,谁种谁收;二、官府苛税,咱不缴;三、有饭一起吃,有难一起扛。” 布告旁边,刘通让人架起了大锅,煮着稀粥,给没分到粮的流民填肚子。 可他们都知道,这安稳是暂时的。刘通夜里会坐在粮仓门口,摸着怀里女儿的尸骨,跟石龙说: “要是官府真来了,我就去自首,别连累大伙。” 石龙则摇着头,把手里的树枝攥得更紧:“要走一起走,咱没做错事,只是想活下去。” 山风吹过房县的城墙,带着玉米的清香,也带着一丝不安。 流民们在地里忙着开垦,孩子们在巷口追着玩,李老栓想着等种下玉米,就能让家人吃饱饭。 可他也怕,怕哪天官军来了,这好不容易盼来的活路,又没了。 而刘通和石龙,站在城头上望着远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拼了命,也要让这些流民,多活一天是一天。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法不可废 秋,荆襄急报递到御书房时,朱见深刚批完奏折。驿卒浑身是汗,跪在地上禀明: “房县被流民攻陷,为首者刘通、石龙,聚众四万余,贴出‘分地免赋’布告,周边竹山、竹溪两县也已失陷!” 朱见深捏着急报的手指微微收紧,纸上的字迹都被攥得发皱。 他没立刻发怒,反而叫人取来荆襄舆图,铺在御案上,指尖顺着流民聚集的深山区域划过去: “去年河南湖广大旱,土地兼并本就严重,官府又不管流民,这才逼出了乱子。” 不多时,于谦、陈兴、尚书白圭陆续赶到。于谦看着舆图,眉头紧锁: “荆襄地处三省交界,官府管控薄弱,流民聚集已近十年。” “如今聚众作乱,若只靠武力镇压,杀了刘通、石龙,还会有张通、李龙,治标不治本。” 陈兴接过话头,语气沉重:“去年河南就有不少农户丢了地,往荆襄逃。” “那些流民不是想反,是想活下去。若能给他们土地、户籍,让他们安稳种田,谁愿提着脑袋闹事?” 白圭沉声道:“可如今乱已酿成,刘通等人占了县城,若不派兵镇压,恐其他地区流民效仿,局面更难收拾!” “臣请命领兵,三日之内便可出发,定将首恶擒获!” 朱见深手指在舆图上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白尚书说得对,乱需先平,但平乱之后,更要安民生。” 他看向白圭,“你领兵五万,直奔房县,围而不攻,只诛首恶,不可伤及无辜流民;” “陈先生,你带户部拨的十万石粮食、三万两白银,再选二十名熟悉农事的官吏,随你去荆襄。” “专司安抚之事,凡放下武器的流民,皆可登记户籍,分配无主荒地,三年内免缴赋税。” 他又转向于谦:“于先生,你留京统筹粮草调度,同时拟一道谕旨,遍贴荆襄周边州县,说明朝廷政策。” “让流民知道,官府是来给他们活路的,不是来赶尽杀绝的。” 十日后,白圭的官军抵达房县城外。他没立刻攻城,只是命士兵在城外筑起营垒,竖起数十块告示牌,写明 “首恶刘通、石龙者,擒之有赏;普通流民,放下武器者,分地安家,既往不咎”。 城楼上的流民看见告示,不少人开始动摇,他们本就是为了活路,不是为了卖命。 与此同时,陈兴带着粮队在房县外二十里的山坳里搭起粥棚。第一天施粥,就来了上千流民。 李老栓也在其中,他捧着热粥,看着陈兴身边的官吏给流民登记姓名,承诺分地,眼泪差点掉下来。 “官爷,这是真的?咱也能有自己的地?”他颤声问。 陈兴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真的。朝廷知道你们苦,这地分下去,就是你们的,种多少收多少,三年不用缴税。”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房县。城里的流民开始偷偷往城外跑。 刘通站在城楼上,看着越来越空的街巷,心里又急又痛。石龙劝他: “大哥,咱起事本就是为了让大伙有活路,如今朝廷给了活路,咱不能再拦着。” 当晚,刘通叫来了几个心腹,把怀里女儿的尸骨小心包好: “我去自首,你们带着大伙出城,去领地种田,别再跟着我受苦。” 第二天天亮,房县城门缓缓打开时,刘通手里还攥着那个装着女儿尸骨的破麻袋。 他没带一兵一卒,独自走向官军大营,身后是城楼上沉默的流民。 有人红了眼,有人攥紧了锄头,却没人敢上前拦他。 白圭的士兵举着刀,却被他眼里的平静镇住,竟忘了上前捆绑。 “我是刘通,”他对着大营方向高声道,“起事是我领头,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别为难城里的乡亲。” 消息传到京城时,朱见深正对着郧阳府的初拟版图发呆。 他捏着奏疏,指尖泛白,半天没说话。于谦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陛下,刘通虽为流民出头,却终究犯了‘聚众陷城’之罪。” “若不处置,日后各地流民遇困,便会效仿起事,国法难立,天下恐生乱局。” 陈兴也沉默,他在荆襄见过刘通,知道这人不是野心家,只是个被逼到绝路的父亲。 可他更清楚,帝王治国,不能只讲情理,更要守国法。 “我在荆襄见流民皆念刘通之恩,若处置过苛,恐寒了流民之心;可若不处置,又难服天下官吏百姓。” 朱见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没了犹豫,只剩帝王的权衡: “传朕旨意,刘通、石龙‘聚众陷城,扰动地方’,按律当斩。” “但念其初心为流民求活路,非为谋逆,可免其株连。” “赐其家属良田五亩、白银二十两,安置于郧阳府,往后靠农耕度日,不必再逃荒。” 他顿了顿,又补充:“处斩之日,不必押赴闹市,就在房县城外的山坳里,找块干净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让监斩官,替朕说一句——‘朕知尔等苦,然国法不可废;尔等求的活路,朕会替尔等给流民’。” 旨意传到荆襄时,刘通正在官军大营里待着。 白圭把旨意念给他听,他没哭,也没闹,只是抱着女儿的尸骨,低声道: “能免了家里人的罪,给他们块地,我就知足了。” 石龙也在一旁,他看着窗外流民们忙着登记户籍的身影,轻声说: “大哥,咱们没白闹一场,乡亲们有地种了,这就够了。” 处斩那天,天阴着,飘着细雨。刘通和石龙被押过来,两人没戴枷锁,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裳。 刘通怀里还抱着那个破麻袋。临刑前,刘通对着流民聚集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乡亲们,好好种地,别再闹事了,朝廷给了活路,就好好活下去。” 刀落下时,细雨刚好打湿了地面,没溅起多少血。有人把刘通怀里的尸骨取出来,和他的遗体一起。 埋在山坳里,没立碑,只在坟前插了根柳树枝。那是刘通说过的,女儿生前最喜欢的树。 李老栓红着眼问:“官爷,刘大哥他……真的不能活吗?” “老汉,起事是为了让大伙有活路,朝廷记着他的好,也给了他家人活路。” “可国法是天下人的规矩,若是犯了规矩不罚,往后有人遇着难处就想着造反,那更多的人会没活路。” “朝廷杀他,不是为了治他的罪,是为了守住这规矩。” “让往后的流民,不用再靠拼命求活路,靠朝廷的政策就能安稳过日子。” “陛下已经下旨,郧阳府的流民,人人有地种,三年不用缴税,这就是刘通和石龙用命换来的活路。” “你们好好种地,把日子过好,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流民们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转身,回到地里继续耕作。 有人在地里埋下了种子,有人在修水渠,阳光渐渐穿透云层,照在新翻的泥土上,泛着生机。 几个月后,郧阳府正式设立。首任知府王恕到任时,走遍了府境。 到处都是忙着种田的流民,孩子们在新办的私塾外认字,妇人们在溪边洗衣,脸上都有了笑意。 王恕指着一块刻着“均田安民”的石碑: “这石碑,既记着陛下的仁政,也该记着刘通、石龙的名字,是他们用命,让朝廷更懂流民的苦。”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反土地兼并 乾清宫西暖阁,陈兴先开了口:“荆襄的流民安置了六成,我走时有农户偷偷问‘这地能种几年’。” “他们怕啊…怕哪天又来个张地主、李太监,把地抢回去。”他顿了顿,目光沉沉。 “这次的乱,看似是去年大旱引的头,实则是土地兼并这根毒刺扎了十年,旱情不过是把它挑破了而已。” 于谦猛地抬头,声音铿锵:“陈先生说得对!这绝非天灾,是人祸!”他指着案上的奏折。 “户部刚报上来的数,顺天府民田十年间少了六万顷,八成流进了皇庄和勋戚手里。” “官员有优免特权,占田千顷却不缴一粒税,赋税全压在小农户身上,他们活不下去,只能逃、只能反!” 朱见深指尖一顿,指尖泛白。他想起处置刘通时的犹豫,那汉子抱着女儿尸骨自首时,眼里的绝望不是装的。 “朕知道,”他沉声道,“皇庄的事,朕听说了。” “保定府那边,甚至有校尉驱民夺田,毁了百多间屋,闹出了人命。可……” “可皇庄是内府财源,勋贵是朝堂支柱,动他们如同动自己的臂膀,对吗?”于谦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可陛下想想,刘通、石龙不杀,国法难立;可土地兼并不除,杀了刘通,还会有李通、王通!” “洪武爷当年为何要斩驸马欧阳伦?就是怕特权阶层仗势夺田,动摇根基!” 陈兴接过话头,说起了在河南见到的景象:“有农户把田‘投献’给尚书府,不是自愿,是躲赋税。” “自家种十亩地要缴五亩的税,挂在官户名下,只需缴一亩。可投献之后,田就成了官产,想赎都赎不回。” 他从袖中掏出几张残破的地契。 “这是流民藏的,原来的主人是农户,后来盖了‘皇庄’的印,再后来又成了外戚的私产。” “三年换了三个主,最后落到流民手里时,只剩一把草了。” 朱见深拿起地契,纸质发黄发脆,上面的字迹被泪水泡得模糊。他沉默良久,指尖在“皇庄”二字上反复摩挲。 成化元年至今,京畿的皇庄从四处增到七处,占地一万五千顷,这些田产哪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朕不是不想动,”他声音低沉,“去年户部尚书马昂奏请核皇庄亩数,朕准了,可最后只查了个数。” “没敢真的收回一寸地,动皇庄,是断朕的私库;动勋贵,怕是朝堂要翻了天。” “陛下,不动则亡国!”于谦往前迈了半步,“洪武爷设鱼鳞图册、黄册,本是为了厘清田产。” “可如今官员勾结吏员,‘飞洒诡寄’改田册,把民田伪作学田、官田,制度早成了空壳。” “松江府张蓥家族占田跨三郡,役使千余人,却只缴十分之一的税。” “这样下去,国库会空,百姓会反,大明的江山守不住!” 朱见深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刘通、石龙虽死,可他们求的‘活路’,朕得给流民兑现。” “若不然,杀再多‘刘通’,也填不满兼并挖的坑。” 于谦紧绷的肩膀松了些,躬身行礼:“陛下能明此理,是万民之福。” 次日太和殿,铜鹤香炉飘着袅袅青烟,朱见深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百官: “荆襄之乱虽平,然土地兼并之弊未除。京畿皇庄扩占、勋戚占田千顷、江南士绅避税。” “长此以往民无田可耕,国无税可收,必再生乱局。今日召诸位,便是议一议反兼并之策。” 话音未落,阶下已响起窃窃私语,英国公张懋着绯红蟒袍率先出列,躬身道: “陛下,勋贵之家田产多为开国以来皇恩所赐,乃祖业根基。若贸然核查,恐寒了边疆将士之心。” “他日外敌来犯,谁还愿为朝廷效命?”他身后几位侯爵纷纷附和。 有人直言“兼并乃日久积习,骤然整顿必引发动荡”。 文官队列中,翰林院学士刘定之随即上前,语气委婉却立场鲜明: “江南士绅多为科举出身,维系地方教化。若强征欠税、追讨田产,恐失天下读书人之心,动摇国本。” “不如暂缓推行,先从偏远州县试点。” 这番话引来不少江南籍官员的默许,毕竟士绅与文官休戚相关,整治士绅实则触动文官集团的利益根基。 朱见深早有预料,抬手示意百官安静,目光转向阶下的陈兴。 陈兴衣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大人所言,臣在地方所见却有不同。” “河南农户因田产被勋戚强占,只得投献土地避税,最终沦为流民。” “江南佃户耕种士绅之田,岁入不足三成,遇灾便家破人亡。” “荆襄四万流民起事,皆因无田可种。今日不除兼并之弊,明日便可能再有第二个刘通、石龙!” 于谦紧随其后,朝笏抵地发声铿锵:“陈郎中所言极是!” “洪武爷立朝时便定‘勋贵侵占民田者,杖一百,田归原主’,如今兼并日烈,实是违背祖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若放任不管,民怨积深,江山根基何在?”于谦此言让不少持观望态度的官员面露凝重。 见百官神色松动,朱见深缓缓开口:“朕知诸位顾虑,故拟定让步之策,既革弊政,亦保各方体面。” 他示意户部尚书马昂宣读方案,马昂展开奏折,清晰念出两条核心: “一为‘官绅一体纳粮’,废除官绅优免赋税旧例,无论勋贵、文官、士绅,名下田产皆按亩缴粮,与民田同额;” “二是‘摊丁入亩’,将丁银并入田赋,田多者多缴,田少者少缴,无田者免缴,从此不再按人头征税,解百姓无田仍缴丁银之苦。” “什么?”话音刚落,成国公朱仪便猛地出列,手攥紧朝笏。 “陛下,‘官绅一体纳粮’已让勋贵士绅让利,再行‘摊丁入亩’,田多者需缴更多丁银,这岂不是双重施压?” “臣先祖随太祖开国,累世受皇恩,若连丁银都要与百姓同缴,恐寒了满朝勋贵之心!” 江南籍御史李东阳也紧随其后,语气急切:“江南士绅多占田产,‘摊丁入亩’后,丁银随田赋叠加,税负陡增!” “且‘官绅一体纳粮’本就废了优免,如今再添丁银,怕是士绅们难以接受,恐引发地方动荡。” 陈兴这时上前一步,展开拟好的章程,声音清晰:“诸位大人稍安勿躁。陛下并非只行惩戒,更有优待之策。” “凡主动按‘双策’足额缴税、或退还强占民田者,朝廷赐三项商业特权。” “其一,赏盐引,凭引购盐贩卖免三成盐税;” “其二,得漕运特许,自家货物走漕运免半年漕费;” “其三,发市集牌照,州县繁华处开铺免两年商税。” 他顿了顿,又道:“‘摊丁入亩’看似田多者多缴,实则是均平税负。此前百姓无田却缴丁银,常因缴不起而逃荒;” “如今丁银随田走,田多者多担,田少者少担,无田者不担,正是为了安民生。” “至于官绅,虽税负增加,却有商业特权可补,算下来,未必是亏。” 于谦也上前补充,朝笏抵地发声铿锵:“洪武爷立朝便说‘天下税赋,当均平如一’,如今‘双策’并行,正是复祖制、安民心之举。” “且陛下给了一月宽限期,一月内主动配合者,享尽优待;” “一月后仍抗命者,才会按律处置。这已是极大的让步。”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章 山东孔家 可即便如此,反对之声仍未平息。户部侍郎王恕皱眉道:“臣忧心的是地方执行。” “州县官多与士绅勾结,若士绅拒不配合,地方官恐不敢强推,到头来‘双策’仍是空文。” “且北方勋贵多靠田租为生,不善经商,商业优待对他们吸引力不大,怕是不愿配合。” 这话戳中了要害。张懋立刻附和:“王侍郎所言极是!勋贵之家世代靠田产度日,哪懂什么经商?” “盐引、漕运特许于我们无用,若强行推行‘双策’,便是断我们的生计!” 朱见深看着阶下争执的百官,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却仍坚持道: “朕知推行不易,但‘双策’是安民生、固江山的根本,不能因阻力而废。” 他稍作沉吟,又补充道,“对不善经商的勋贵,可再加一条优待。” “凡足额缴税满三年者,朝廷可优先选其子弟入锦衣卫或京营任职,不必经科举,直接补实缺。” 这一条补充,让部分北方勋贵的神色缓和了些,但仍有不少人沉默。毕竟官职名额有限,远不如田产安稳。 而江南士绅中,也有人低语: “商业特权虽好,却需本钱经营,小士绅哪有财力做盐业、漕运?到头来仍是吃亏。” 见百官仍有疑虑,朱见深语气稍缓:“朕不强求所有人立刻接受,但一月宽限期内,诸位可回乡与族人商议。” “也可与户部、工部详谈优待细则。朕只有一句,‘双策’必行,但若有人愿主动配合,朝廷绝不亏待;若有人敢抗旨阻挠,朕也绝不姑息。” 散朝后,文华殿内,于谦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忧心道: “陛下,看来‘双策’推行阻力不小——勋贵恋田产,小士绅无经商本钱,怕是仍会有不少人抵触。” 陈兴也点头:“更需防备地方官与士绅勾结,阳奉阴违。后续需派都察院御史分赴各地督查,才能确保‘双策’落地。” 朱见深捏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看着面前二人:“阻力虽有,但‘双策’于百姓有利,于国家有利。” “只要坚持下去,总有更多人会明白,足额缴税换优待,比抱着田产抗旨强。” “至于那些顽固不化者……” 御书房的密议已过旬日,朱见深案头堆着各地呈报的土地兼并卷宗。 顺天府的勋戚占田、江南的缙绅避税、山东的孔府专权,每一本都透着沉甸甸的压力。 于谦捧着户部汇总的鱼鳞图册,指尖在“曲阜”二字上停顿: “陛下,各地兼并皆烈,然论棘手程度,当属山东孔家。” “他们借‘圣裔’之名,不仅占地万亩,更把持曲阜县政,地方官要么被拉拢,要么被排挤,连巡抚都不敢深查。” 陈兴也补充道:“早有听闻,孔家在曲阜几乎是‘土皇帝’。百姓投告无门,赋税被其截留,连漕运粮船都要向其缴‘过路费’。” “若能先破孔家之局,既能震慑其他豪强,也能让天下百姓看到朝廷反兼并的决心。” 朱见深指尖轻叩案面,目光扫过两人:“朕也有此意。皇庄牵涉内府,勋戚关联朝堂,一动则牵全身;” “而孔家虽有‘圣裔’光环,却终究是地方势力,且其恶行已激起民怨,处置起来名正言顺。只是……” 他看向陈兴,“孔家历代受朝廷礼遇,曲阜又是孔圣故里,先生处置时需兼顾国法与体面,不可激化矛盾。” 陈兴道:“曲阜之事,我打算先拿纵容孔家的地方官开刀,再与孔家交涉。” “若其肯归还民田、补缴欠税,便留其体面;若不肯,再凭尚方宝剑强办。” 于谦补充道:“臣建议,可先让山东巡抚暗中收集孔家强占田产的证据,再由陈先生带锦衣卫前往。” “既显朝廷重视,也防孔家勾结地方阻挠。另外,需提前拟好新的曲阜知县人选,务必选清正且不与豪强勾结者,方能稳住后续局面。” 朱见深点头,从御案下取出一枚鎏金令牌:“先生行‘便宜行事’之权,若遇阻挠,可直接调动山东卫所兵力。” “朕要的不是覆灭孔家,是让孔家守国法、还民田,为天下豪强立个规矩。纵是‘圣裔’,也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陈兴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他想起荆襄的刘通、石龙,想起那些为了土地拼命的流民: “此行定当既破曲阜之局,也为后续反兼并立个先例。” 三日后,陈兴带着两名户部吏员、十名锦衣卫,悄然离京。 出发前,他特意去了趟郧阳府派驻京城的联络处,问了问流民安置的近况。 得知六十万流民已尽数登记入籍,新开垦的荒地种上了冬麦,他才放心启程。 山东曲阜,孔府。 宗主孔弘绪与族老们议事,得知朝廷可能派人来查田亩,一名族老笑道: “宗主放心,历任巡抚都要给咱们孔家几分薄面,京官来了也一样。” “再说,知县孔谦是咱们自家子弟,凡事都向着咱们,他们查不出什么的。” 孔弘绪捋着胡须,虽有几分自得,却也多了丝谨慎: “听说这次来的是陈承兴,此人历来手段强硬,不可小觑。吩咐下去,最近收敛些,别让他抓住把柄。” 几日后,陈兴一行,悄然抵达曲阜。刚进县城,就见街边农户三三两两聚着,对着不远处的孔府方向叹气。 一户姓周的老农告诉陈兴,他家三亩地去年被孔府管家强占,理由是“挡了孔府祠堂的风水”。 他去县衙告状,知县孔谦只甩了句“圣裔占地,天经地义”,把他赶了出来。 陈兴没声张,先去了县衙。知县孔谦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 见了陈兴,只当是普通京官,端着架子坐在堂上,慢悠悠道: “陈大人远道而来,怕是为了田亩的事?实不相瞒,曲阜的田,多是孔府祖产,百姓口中的‘强占’,不过是佃户欠租抵债,算不得什么大事。”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世修降表 “祖产?”陈兴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鱼鳞图册。 那是洪武年间编订的曲阜田册,上面明明白白标着“民田”二字。 “孔谦,你看看这册子里的记载,周老农的三亩地,洪武至今都是周家私产,何时成了孔府祖产?” “还有城东张家的十亩水田,去年被孔府改成晒谷场。” “你身为知县,不仅不查,反而给孔府出了‘官地文书’,这是欺君罔上!” 孔谦脸色骤变,却还强撑着: “陈大人,孔府乃圣裔之家,些许田亩纠纷,何必较真?若是得罪了孔家,怕是……” “怕是本官担待不起?”陈兴打断他,从腰间解下尚方宝剑。 “陛下有旨,凡阻挠查勘田亩、包庇强占民田者,无论身份,先罢官,再问罪!” “你身为曲阜知县,却做孔家的‘看家狗’,置国法于不顾,今日便罢了你的官!” 话音刚落,身后的锦衣卫上前,一把扯下孔谦的官帽官服。 孔谦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嘴里还念叨着“孔府不会放过你”。 陈兴没理他,只对随行的吏员道:“将孔谦收押,查抄县衙账目,看看还有多少猫腻。” “另外,贴出告示,凡曲阜百姓被强占田产者,三日内可到临时衙署报案,朝廷会一一核实,归还田产。” 孔府大堂 陈兴坐在客座上,面前的雨前茶凉了大半。自三天前罢黜孔谦,曲阜县衙的吏员竟集体“怠工”: 百姓报案无人记录,田册核查无人配合,连派去的新知县,都被吏员以“需孔府点头”为由,挡在衙署门外。 “陈大人今日登门,是为吏员怠工之事?”孔家宗主孔弘绪端坐在主位,一身绣金“圣裔”朝服衬得他面色倨傲。 左右族老环立,目光如刺。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话里藏着锋刃: “曲阜乃孔圣故里,县衙吏员多是孔氏族人,世代为孔府效力,骤换新主,难免心存顾虑。” “大人若想推行政令,怕是得先顾及孔家的体面。” “毕竟,天下文官皆尊孔圣,得罪孔家,便是得罪天下读书人,公爷回京后,如何向陛下交代?” 族老们立刻附和,有人高声道: “便是陛下,登基后也要遣官来曲阜祭拜孔圣,何曾慢待过孔家?公爷如此行事,不怕落个‘不敬先圣’的骂名?” 陈兴放下茶盏,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满厅的“圣裔”,忽然笑了: “孔宗主说的‘体面’,是金太宗时,孔家先祖捧着降表出城迎降的体面?” “还是元太祖时,孔家子弟主动献城,换得‘衍圣公’封号的体面?” 这话像惊雷炸在厅内,孔弘绪的脸色瞬间煞白,猛地拍案:“陈承兴!你竟敢污蔑孔家先祖!” “污蔑?”陈兴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册页,扔在案上,“这是洪武年间翰林院编修的《孔氏家史补遗》。” “里面明明白白记着——金灭宋时,曲阜孔家献城降金;元灭金时,又献城降元;” “洪武元年,徐达大军至山东,孔家先遣人送降表,后才出城迎驾。” “倒是南渡的孔氏支脉,随宋高宗南迁衢州,至死不降金、元,坚守气节。”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脸色铁青的孔家众人: “世人皆称曲阜孔家为‘圣裔’,可在我心中,真正承孔圣风骨的,是南渡衢州的孔家人!” “你们坐拥万亩良田,把持地方政务,靠的不是‘圣裔’气节,是‘世修降表’换来的特权!” “如今不过是让你们归还强占的民田,配合朝廷核查,竟拿‘得罪天下人’来威胁?” 孔弘绪气得浑身发抖,却找不出话反驳。陈兴说的都是史实,只是历来无人敢在孔府当面点破。 族老们窃窃私语,眼神里没了先前的傲慢,多了几分慌乱。 陈兴见状,语气稍缓,却带着更重的压迫:“孔宗主,我今日来,是陛下念及孔圣功绩,愿给孔家留体面。” “你们撤换县衙里阳奉阴违的孔氏吏员,归还强占的两千亩民田,补缴历年欠税,此事便到此为止。” 他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若是你们执意顽抗,可知如今《大明新报》传遍天下。” “江南的话本先生最喜编些‘忠奸故事’,京城里的戏台子也爱演些‘圣裔秘闻’。” “你们‘世修降表’的旧事,还有这次强占民田、对抗朝廷的事…” “若写成文章登在报上,再编成话本、戏文,让天下人看看,‘天下文官祖’的曲阜孔家,到底是何模样。” “你敢!”孔弘绪猛地站起身,手指着陈兴,“你就不怕天下读书人骂你?” “骂我?”陈兴冷笑,“我骂的是借‘圣裔’之名谋私利、失气节之辈,护的是国法,安的是百姓。” “天下读书人若有良知,只会赞陈某敢说真话,而非骂我。” “倒是你们,若真成了戏台上的‘降臣之后’,往后还有哪个州县敢尊你们为‘圣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曲阜孔家的百年名声,怕是要毁在你们手里。” 这话戳中了孔家的死穴,他们最看重的便是“圣裔”名声,若真被编成戏文,传得天下皆知。 比失去田产、特权更可怕。孔弘绪盯着陈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才颓然坐下,手指攥得发白: “你……要我们怎么做?” “很简单。”陈兴重新坐下,语气恢复平静,“三日之内,撤换县衙所有孔氏吏员,由新知县重新任命;” “五日内,归还所有强占的民田,造册登记,交予户部核查;” “七日内,补缴三万两欠税,存入曲阜府库。” 孔弘绪刚在退田册上画完押,陈兴的手指便落在册页末尾空白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孔宗主,归还民田只是第一步。陛下念及孔圣文脉传承,希望曲阜孔家能与朝廷更亲近。” “不如让令嫡长孙,也就是下任衍圣公人选,随我回京入文华殿伴读,既能亲受圣学熏陶,也能体察朝廷政务。” “日后传承衍圣公之位,更能担起‘天下文官表率’的名头。” 这话一出,孔弘绪握着笔的手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怎会不知陈兴的用意。 嫡长孙是孔家未来的根,入京城伴读看似是恩典,实则是让孩子落在朝廷眼皮底下,成了变相的“质子”,往后孔家再想与朝廷抗衡,便多了层顾忌。 “陈大人,”他强压着怒意,“犬孙年幼,且曲阜孔家自有家学传承,不必劳烦朝廷费心。” “家学传承固然重要,可若不识朝廷法度、不晓天下大势,日后如何当得起‘衍圣公’之名?” 陈兴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孔弘绪紧绷的脸上,“再说,陛下之意,并非要拘着令孙。” “文华殿伴读的,还有勋贵子弟、文官后代,令孙与他们一同学习,既能亲近皇脉,也能为孔家积累人脉,这难道不是好事?” 孔弘绪沉默不语,手指反复摩挲着笔杆。 他不愿让嫡长孙离京,可陈兴先前点破“世修降表”的旧事,已让他心存忌惮,如今若再拒绝,怕陈兴真的将旧事捅出去,毁了孔家百年名声。 见他犹豫,陈兴适时抛出诱饵:“若宗主仍不放心,可随令孙一同入京。” “陛下曾与我提及,曲阜孔家乃‘圣裔’,若宗主愿入京讲授孔孟之道,陛下可赐‘帝师’名号。” “让宗主在京中开馆授徒,既能彰显孔家荣光,也能让天下读书人知晓,朝廷对孔圣文脉的敬重。” “帝师”二字像重锤砸在孔弘绪心上。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让曲阜孔家的声望压过南渡衢州的孔氏支脉。 而“帝师”名号正是最好的机会,有了这个名头,往后孔家在文官集团中便更有话语权,连勋贵都要让三分。 他抬头看向陈兴,眼中闪过一丝动摇:“此话当真?陛下真愿赐我‘帝师’名号?”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3章 圣人无错 “我既敢说,便有陛下的口谕为凭。宗主若应下,回京后便可入殿见驾,商议开馆之事。” 孔弘绪接过令牌,指尖触感冰凉,却让他心头火热。他权衡片刻,终究抵不过“帝师”名号的诱惑,咬牙点头: “好,我答应你。犬孙随你入京伴读,我也愿入京讲授孔孟之道。” “但你需保证,犬孙在京中能得善待,且‘帝师’名号不得有假。” “宗主放心,我言出必行。”陈兴收起退田册,脸上露出一丝淡笑。 他要的不仅是孔家退田,更是要从根上“驯化”孔家。 让下任衍圣公从小浸润朝廷法度,往后孔家再想凭借“圣裔”身份对抗政策,便没了底气。 半月后,陈兴带着孔弘绪及其嫡长孙抵达京城。 朱见深在文华殿召见孔弘绪,却未立刻提及“帝师”名号,只与他谈论孔孟之道、天下民生。 待孔弘绪几次试探着提“帝师”之事时,朱见深才缓缓开口: “孔先生愿入京授业,朕心甚慰。只是‘帝师’之位,非寻常官职,需得先生答应朕一个条件。” 孔弘绪心头一紧,躬身道:“陛下请讲,臣万死不辞。” “朕要先生做‘孤臣’。”朱见深目光锐利,直抵人心。 “往后在朝中,先生只需对朕负责,对天下百姓负责,不必依附任何勋贵、文官集团,更不可再为曲阜孔家谋取特权。” “若遇朝政争议,先生需以孔孟‘仁政’为本,站在朝廷大局、百姓福祉这边,而非为孔家或文官集团站台。” 这话让孔弘绪脸色微变,做“孤臣”意味着他不能再借“帝师”身份为孔家谋利,甚至可能要与文官集团划清界限,这与他最初的打算相去甚远。 可他转念一想,若不答应,“帝师”名号便成了泡影,先前随孙入京的决定也落了空,曲阜孔家还会因失信于朝廷,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朱见深看着他的神色变化,语气稍缓:“先生若应下,朕不仅赐‘帝师’名号,还会敕建‘圣学馆’,让先生主持。” “天下学子皆可入馆听讲,孔家文脉定能发扬光大。” “反之,若先生不愿做‘孤臣’,朕也不强求,只是令孙需回曲阜,退田之事,朕或许还要再派人核查一番。”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给了恩典,也点出了威胁。孔弘绪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只得躬身叩拜: “臣遵旨!往后定当以朝廷大局为重,做陛下的‘孤臣’,不负‘帝师’之名。” 朱见深满意点头,当即下旨:封孔弘绪为“文华殿帝师”,敕建圣学馆;其嫡长孙入文华殿伴读,由翰林院学士亲自教导。”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连最以“圣裔”自居的曲阜孔家,都乖乖送后代入京、接受朝廷约束。” 早朝。 阶下一人出列,正是身着绯色帝师朝服的孔弘绪。 他手持朝笏,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带着特有的沉稳: “陛下,臣有一言,愿以孔圣之道,论今岁新政之益。” 百官皆侧目,孔弘绪入京任帝师,虽伴君侧讲授经典,却未在朝会议政过,今日这番举动,显然是有备而来。 朱见深微微颔首:“孔先生但说无妨。” 孔弘绪直起身,目光扫过阶下或好奇、或警惕的百官,缓缓开口: “《论语》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昔年官绅有优免之权,田连阡陌却不缴分税,百姓田薄却负重赋,此乃‘不均’;” “民因重赋弃田逃亡,地方因税缺动荡,此乃‘不安’。” “臣在曲阜时,见农户因避税投献土地,沦为佃户,岁入不足三成,实乃背离圣人‘均无贫、和无寡’之训。” 他话锋一转,语气渐趋恳切,句句紧扣圣人之道: “今陛下推行‘官绅一体纳粮’,无论勋贵士绅,皆按田亩缴赋,再无优免之特权,此乃‘均’;” “推行‘摊丁入亩’,丁税并入田赋,百姓不再因丁多而惧,可安心垦田,此乃‘安’。” “昔年孔圣周游列国,所求者不过‘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今日陛下新政,让老者有田种、少者有饭吃,不正是圣人所倡的‘仁政’吗?” 阶下的勋贵与文官们闻言,或低头沉思,或面露赧色。 孔弘绪以圣人之言立论,让反对者无从辩驳。 江南籍御史原本还想提及“士绅缴赋恐影响教化”,此刻也哑了声。总不能说圣人的“均无贫”错了。 孔弘绪见状,又进一步道:“臣近日在圣学馆授课,常与学子论及‘民为邦本’。” “《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官绅一体纳粮,非为苛待士绅,实为藏富于民。” “民有粮则安,民安则邦固。臣听闻江南已有人主动补缴历年欠税,曲阜农户也因摊丁入亩,多垦荒田数十顷。” “此皆百姓拥护新政之证,亦是圣人之道可行之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躬身向朱见深行了一礼,语气庄重:“陛下以圣人仁政为基,行新政以安百姓,此乃大明之幸,天下之幸。” “臣敢言,今日之政,虽非自古有之,却合于圣人之训,远胜往昔‘优绅苛民’之弊。” “愿陛下坚守此政,臣亦愿以孔圣之道,向天下学子宣讲新政之益,让‘均田安赋’之风吹遍四海。” 朱见深看着阶下的孔弘绪,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缓缓开口: “孔先生以圣言证新政,所言极是。朕推行此政,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百姓。” “若能合于圣人之道,安邦利民,朕何惧流言?” 朝会散去后,百官议论纷纷。连“圣裔”出身的孔弘绪都以圣人之道夸赞新政,再反对便成了“违逆圣训”。 原本暗藏的阻力,竟因这一番话消弭了大半。再无人敢公开反对反土地兼并政策。 而孔弘绪回到圣学馆,看着案上的《论语》,指尖落在“仁政”二字上。 他知道,今日这番进言,既是履行“孤臣”之责,也是为曲阜孔家稳固“圣裔”之名。 唯有让孔家与朝廷新政绑定,以圣人之道佐证皇权,孔家才能真正摆脱“世修降表”的旧疤,成为大明文脉的象征。 此后数月,京畿勋贵主动申报多余田产,江南士绅补缴欠税,地方官积极推进核查,反土地兼并政策推行得异常顺利。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4章 告老 文华殿暖阁里,户部核查册摊在案上。 京畿勋贵的田产清册、江南士绅的补缴税单、曲阜民田的归还录,每一页都透着新政落地的清明。 朱见深指尖划过册页,笑意漫上眉梢: “孔弘绪昨日上表,说圣学馆讲‘均赋’,学子都听得入神。这反兼并的大局,总算定了。” 陈兴端着茶盏笑应:“多地新垦的荒地都种上春麦了,百姓垦田的劲头足,州县吏员也再没推诿的,比预想顺多了。” 话音刚落,于谦忽然起身躬身:“陛下,如今四海渐安,老臣年已六十七,精力日衰,恳请恩准归乡养老,不再担兵部重任。” 朱见深忙扶他:“先生怎能走?当年北京保卫战是你扛着京营,如今朝政刚见好,兵部离了你,朕心里不踏实!” “老臣眼花手颤,批阅军报到深夜便撑不住了。”于谦语气歉然,“兵部掌军备监察,容不得疏漏。” 陈兴拉了拉朱见深的衣袖,轻声道:“绷了太多年,该歇了。京里真有军务,派人请教便是,别让他奔波。” 朱见深望着于谦鬓边白发,终是叹道: “罢了,依先生。传旨赐良田千亩、锦缎千匹、黄金千两,派御医随行,归乡沿途州县妥帖接待。” 又命光禄寺在御花园澄瑞亭设宴,只三人小聚,不论君臣。 暮色里,亭内烛火通明。朱见深端杯敬二人: “朕幼时登基,惶惶不安,是于先生教朕读《尚书》,说‘民惟邦本’;是陈先生带朕看京郊流民,让朕知百姓苦。” 于谦笑:“陛下当年尝了河南麦饼皱眉,后来见了流民,再吃便默默咽了,那时便知你是仁君。” “可不是嘛!”陈兴接话,“还问我‘流民孩子连麦饼都吃不上,朕吃蜜饯对不对’,那时候就觉得,这孩子心里装着百姓。” 朱见深笑湿了眼角,目光落在陈兴身上:“于先生退了,兵部得有人撑着。陈先生,接任兵部尚书吧。” 陈兴刚夹了口菜,闻言揉了揉眉心,叹口气笑了: “这是怕我闲下来啊?刚从曲阜回来,还没歇够几天,又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这话逗得于谦笑出声:“先生莫嫌辛苦,兵部掌全国卫所、军备。这担子你接住才稳。” “往后怕是连喝口热茶的功夫都少了。”陈兴端起酒杯,无奈又认账的语气。 “不过也好,至少能把京营的贪腐再查一查,让士兵们能吃饱饭、穿暖衣,也算没白辛苦。” 朱见深笑着碰杯:“朕知道兵部担子重,可除了先生,朕信不过旁人。” 三人举杯饮尽,烛火映着三张笑意舒展的脸。于谦望着眼前的帝王与新帅,眼中满是欣慰: “老臣归乡后,有陈先生护着军务,有新政护着百姓,睡得也安稳。来,再敬陛下,愿大明岁岁安澜!” 陈兴喝了口酒,心里虽叹着“又要辛苦了”,却也透着踏实。 至少这辛苦,是为了让士兵少受些苦,让百姓多些安稳,值了。 早朝的钟声撞过三响,太和殿内的气氛比往日凝重几分。 朱见深端坐御座,目光扫过阶下百官,最终落在于谦身上,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怅然: “于少保自永乐年间入仕,历土木堡之变守京师,辅朕登基定朝局,劳苦功高。” “今少保年届六十七,恳请致仕归乡,朕虽不舍,然念其年迈,特准所请。” 他顿了顿,抬手示意内侍宣读圣旨:“赐于谦原品俸禄终身,赏京城良田千亩、江南织锦千匹、黄金千两。” “遣御医二名随行照料。归乡沿途州县,需以礼相待,不得有丝毫怠慢。” 百官齐齐躬身:“陛下仁厚!”于谦上前叩拜,声音沉稳却难掩动容:“老臣谢陛下隆恩,此生能为大明尽忠,足矣。” 待朱见深又当众宣布“陈兴接任兵部尚书,总领全国卫所军备”,陈兴出列领旨谢恩后,朝会便在肃穆中散去。 三日后,都门外的长亭下,车马已备。于谦身着便服,长子于冕侍立身旁,行囊简约却整齐。 那些赏赐的锦缎与黄金,多半都让他分给了曾随他守京师的老卒家属。陈兴一身常服赶至,远远笑道:“倒是利落,这就准备启程了?” 于谦转身迎上,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掌心,忽然想起当年北京保卫战,也是这双手,陪着他。 周围有送行的官员寒暄,于谦笑着应酬几句,趁人不注意,拉着陈兴走到长亭角落,声音压得极低。 “公爷,”语气里满是晚辈对长辈的敬重,“您辛苦了。” 陈兴一怔,随即明白他话里的深意。这声“辛苦”,不是指接任兵部尚书的劳碌。 是指那从洪武年间绵延至今,独自见证王朝更迭、守护江山的漫长岁月。 他望着于谦鬓角的霜雪,轻轻摇头:“你守了大明半辈子,才是真的辛苦。” “怪我没提前跟您说告老的心思。”于谦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歉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前反兼并的事没落地,不敢提;如今大局已定,才敢向陛下请辞。倒让您仓促接了兵部的担子。” “无妨,”陈兴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担子本就该有人扛。” 于谦望着远处的城门楼,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泛着熟悉的光泽。他忽然凑近了些,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有您在,我放心。这大明的天,终究还是得您来撑着。” 这句话说得恳切,没有半分朝堂上老臣的威严,只剩全然的托付。 他知道眼前这人见过洪武爷掌控天下的豪迈,见过永乐朝远航的壮阔,也见过土木堡后的风雨飘摇。 正是这份跨越百年的坚守,才让无数次危机中的大明得以安稳。 陈兴心中一暖,又有些酸涩。他活了太久,看惯了离别,却仍会为这样的托付动容。 “放心去吧,”他低声回应,“京营的贪腐我会查,边疆的军备我会整,定不让你在乡野听见朝局脱离掌控的消息。” 于谦用力点了点头,眼眶微微发热。 他抬手拍了拍陈兴的胳膊,像是完成了最重要的交接。这时于冕走上前来轻声提醒:“父亲,该启程了。” 于谦最后看了陈兴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不舍,更有全然的信赖。 他转身登上马车,车帘落下前,还特意朝陈兴挥了挥手。 车马缓缓驶动,扬起细小的尘土。陈兴站在原地望着车影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身旁有官员叹道:“于少保功成身退,真是千古美谈。” 陈兴笑了笑,没接话。他这漫长的一生,似乎注定要背着这样的信任,继续守下去。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章 唉,这一年 成化十年正月,一个好消息冲淡了,朱见深对于谦离朝的遗憾。 宫墙内还缀着残雪,养心殿中万贞儿晨起时偶感恶心,太医诊脉后跪地贺喜: “娘娘脉象滑利,是喜脉!已有身孕!” 朱见深正在批奏折,闻言猛地扔了笔,快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握住万贞儿的手,声音都发颤: “真的?贞儿,我们要有孩子了?”他低头看着她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眼底是藏不住的狂喜。 自他幼时父皇失踪,万贞儿便一直陪着他,从青涩少年到九五之尊,这份情分早已刻进骨血。 如今能有两人的孩子,于他而言,是比新政有成更让人心安的事。 往后数月,朱见深几乎推了所有不必要的宫宴,每日下朝便往万贞儿的翊坤宫去。 怕她累着,他命人把翊坤宫的台阶都铺了软垫;怕她闷着,亲自挑了话本,每晚读给她听; 连御膳房送来的点心,都要他先尝过,确认不凉不腻,才敢递到万贞儿手里。 万贞儿想吃江南的橘子,朱见深立刻传旨让漕运加急送,看着她剥橘子时指尖沾了汁水,还笑着替她擦干净:“慢些吃,不够再让他们送。” 后宫诸人看在眼里,只剩沉默。皇后王氏每日按例去翊坤宫请安。 见朱见深守在床边喂万贞儿喝汤,也只是安静行礼,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早知道,这后宫的恩宠,从来只属于万贞儿一人。 其他妃嫔更不敢有半分争宠的心思,连路过翊坤宫,都要放轻脚步,生怕扰了这位怀龙裔的贵妃。 十月初冬,翊坤宫的暖阁里熏香袅袅,产房外的朱见深来回踱步,手心全是汗。 自万贞儿发动,他便守在这里,听着里面传来的痛呼,心都揪成了一团,几次想闯进去,都被宫人拦住。 直到一声响亮的婴啼划破宫闱,产婆抱着裹在明黄襁褓里的婴孩出来,跪地喜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诞下皇子!皇子康健!” 朱见深几乎是扑过去抱起孩子,看着小家伙皱巴巴的小脸,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个皇子,是他和贞儿的孩子。 他快步走进产房,万贞儿脸色苍白,虚弱地看着他,他连忙把孩子递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贞儿,你辛苦了,我们有儿子了。” 三日后,朱见深下旨,册封万贞儿为皇贵妃,赐金宝、金册,规格远超寻常贵妃。 按祖制,贵妃册礼需用银册,他却特命工部赶制金册,还亲自在册文里写下 “朕惟乾刚垂象,必资内辅之贤;坤厚载物,乃弘阴教之化”,字字句句都是对万贞儿的珍视。 消息传到朝堂,百官虽早已知晓万贞儿受宠,却仍为这破格的册封震惊。私下里,不少大臣聚在一起议论: “皇贵妃出身低微,不过是前朝宫女,如今诞下皇子,陛下这般重视,怕是要动立储的心思?” 有人忧心忡忡:“祖制立储虽无‘嫡庶’死规,却也讲究‘母凭子贵’与‘出身清白’,皇贵妃家世不显,若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恐遭天下非议啊!” 甚至有几位老臣想联名进谏,劝朱见深“谨守祖制,勿因私宠乱国本”。 却又怕触怒正沉浸在得子之喜的皇帝,只能暂且按捺,等着合适的时机。 可谁也没料到,这份喜悦只维持了短短两个月。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原本康健的皇子忽然发起高热,太医们轮流诊治无果,陈兴也束手无策。 孩子太小,脏腑娇嫩,高热退了又起,到了夜里,便没了气息。 翊坤宫里,万贞儿抱着孩子冰冷的身体,哭得几乎晕厥。她一遍遍地摸着孩子的小脸,喃喃道: “我的儿,娘还没好好抱你,你怎么就走了……”朱见深站在一旁,眼眶通红,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里的痛,丝毫不比万贞儿少。他走过去,轻轻抱住万贞儿,两人相拥着。 在空荡荡的暖阁里,只有压抑的哭声,与窗外偶尔响起的爆竹声形成刺目的对比。 往日里,小年这天,宫里早已张灯结彩,御膳房会送来糖瓜、关东糖,朱见深还会陪着万贞儿写福字。 可今年,翊坤宫的灯没挂,福字没写,连炭火都像是冷的。 宫人不敢进来打扰,只能远远地站在殿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哭声,心里也跟着发酸。 消息传到朝堂,百官先是震惊,随即又松了口气。 那些担忧“立储乱本”的大臣,虽为皇子夭折惋惜,却也暗自庆幸“免去了一场朝堂风波”。 只有少数几位老臣,想起朱见深得子后的喜悦,又念及如今的悲痛,忍不住叹道: “陛下与皇贵妃情深,这孩子没了,怕是要伤透心了。” 除夕夜,宫里按例举行国宴,朱见深却以“龙体不适”为由取消了,独自守在翊坤宫。 万贞儿靠在朱见深怀里,指尖还带着未散的凉意,声音轻得像羽毛: “陛下还记得吗?当年您在东宫,夜里总做噩梦,臣妾抱着您,说‘有臣妾在,没人能欺负您’。那时哪敢想,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话没说完,眼泪又滚了下来。朱见深忙用指腹擦去,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暖着那点冰凉: “傻贞儿,朕记着呢。记着你偷偷给朕带热馒头,记着你挡在朕身前跟太监争执,记着你说‘就算陛下当不了皇帝,臣妾也陪您过寻常日子’。”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孩子是上天给的念想,没了咱们再等,可你不一样。” “从朕是个惶惶不安的少年起,你就是朕的根。” “没有你,就算有再多孩子,这宫里也是冷的;有你在,就算只有咱们两个,朕心里也是暖的。” 万贞儿埋在他肩头,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攥着他的龙袍衣角: “陛下别骗臣妾,往后要是臣妾再怀不上……” “怀不上便怀不上。”朱见深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又满是温柔。 “朕宠你,从来不是因为你能给朕生皇子,是因为你是万贞儿。” “是那个陪朕吃过苦、受过难,见惯了朕狼狈模样,还愿意守着朕的万贞儿。” 烛火明灭间,两人相偎着静听窗外雪落,再没提孩子,只把彼此的温度,攥得紧些,再紧些。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章 西南土司 成化十一年春,朱见深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西南急报就已递至兵部。 奏疏里写得明了:大藤峡瑶族首领侯大狗,因当地土司苛捐杂税逼得百姓卖儿鬻女,遂聚众起义。 连破浔州、梧州两府,截断西江漕运,西南土司见势也蠢蠢欲动,大有燎原之势。 百官闻讯皆有疑虑:“反土地兼并新政刚见成效,怎会又生叛乱?” 陈兴拿着奏疏,在朝堂上直言:“西南之乱,与中原土地兼并并非一回事。” 他展开西南舆图,指尖点在大藤峡区域:“中原是地主强占民田,而西南推行土司世袭制,土司便是‘土皇帝’。” “他们不占田,却私设‘山税’‘木税’‘过桥税’,瑶族百姓采一斤茶、砍一根木、过一座桥都要缴税;” “交不出税便抓去为奴,甚至贩卖妻儿,这是比土地兼并更直接的奴役!”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反土地兼并新政刚在中原落地,京畿、江南尚在逐步推进。” “西南土司区因山高路远、民族杂居,朝廷管控本就薄弱,新政还未触及此地。” “土司们见中原安稳,反而变本加厉搜刮,百姓忍无可忍,才被逼反。” 朱见深闻言,沉声道:“既如此,便不能只靠镇压。陈先生,你领兵前往,先除土司苛政之害,再平叛乱。” “最后设流官管治,务必让西南百姓也能得新政之益。” 陈兴领旨,调两广、湖广官军三万前往。抵达大藤峡后,他先派斥候深入瑶寨查访, 果见土司私设的关卡遍布山路,有老瑶民哭着说: “去年收成差,交不起‘山税’,土司就把我儿子绑走,至今不知死活。” 陈兴当即下令,斩了两名最横的土司头目,贴出告示: “土司苛税全废,百姓开垦山地归己所有,参与起义者放下武器皆免罪。” 这招直击要害。起义军里大半是被逼无奈的农户,见朝廷废苛税、给活路,纷纷离营归乡。 大藤峡夜,两岸峭壁如刀削,直插云霄,最窄处不足十丈,湍急的西江水流撞在礁石上。 起义军守卫的藤桥,是根横亘江面的千年古藤,粗得需三人合抱,藤身覆着深绿的苔藓。 被侯大狗的人用藤蔓捆上横木,搭成一座简陋却坚固的桥。 这是大藤峡唯一的通道,白天有起义军手持长刀守在两端,夜里每隔一个时辰便有巡逻队踏过藤桥,铁靴踩在藤木上的声响,在峡谷里传得老远。 “官军来了三次,每次刚靠近江边,就被咱们的箭射回去了!”守桥的小卒对着同伴咧嘴笑。 “这藤桥就是咱们的命根子,只要它在,陈承兴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别想过来!” 可他们没料到,陈兴早派了人钻进峡谷深处。 三天前,他找到当地一位常年在峭壁上采药的老猎户,捧着半斤盐巴恳切道: “老丈,侯大狗逼得百姓卖儿鬻女,您若能指条绕后的路,朝廷定让您和乡亲们安稳过日子。” 老猎户看着盐巴,又想起被土司抓去的孙子,终是点了头。 带着三名精锐斥候,沿着峭壁上仅容半脚的石缝往上爬。 那路藏在藤蔓丛里,脚下是百丈深渊,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江中。 斥候们只能腰间绑着粗绳,手脚并用,指甲抠进石缝里,连呼吸都不敢重。 到了第五夜,月色被乌云遮住,峡谷里伸手不见五指。陈兴亲自坐镇江边大营,命正面官军点起篝火。 故意让士兵大声喧哗,装作要连夜架浮桥强攻的样子。 侯大狗果然上当,亲自带着主力守在藤桥东岸,对着江对面骂阵: “陈承兴!有本事就过来!别在那儿装模作样!” 就在这时,西岸峭壁的阴影里,两名手持特制钢锯的士兵,正贴着古藤的根部慢慢锯。 锯刃裹着麻布,连摩擦声都被江水声盖过。古藤虽粗,却经不住钢锯反复拉扯。 半个时辰后,“咔”的一声轻响,藤身应声而断,坠入江中,激起一团水花,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几乎同时,绕到东岸峭壁后的五十名精兵,在老猎户的指引下,顺着石缝滑到起义军后方的营地。 领头的校尉抬手一挥,士兵们抽出短刀,先解决了巡逻的哨兵,然后猛地冲进营地,点燃了堆放的粮草。 火光冲天时,校尉高声呐喊:“官军已破藤桥!侯大狗速速投降!” 侯大狗回头看见营地起火,又瞥见江面上没了藤桥的影子,顿时慌了神:“怎么可能?藤桥怎么断了?!” 他想组织士兵反扑,可营地早已乱作一团。 不少起义军本就是被逼来的农户,见粮草被烧、后路被断,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求饶。 正面的官军也趁机驾着小船横渡西江,箭雨如蝗般射向起义军阵地。 侯大狗提着长刀,想杀出一条血路,却被两名官军缠住。 他挥刀砍倒一人,刚要往前冲,后心突然被一根长枪刺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踉跄着回头,看见陈兴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冷冽: “侯大狗,你为百姓反抗苛政本无可厚非,却不该劫掠州县、截断漕运,害了更多无辜之人。” 侯大狗倒在地上,嘴里还喘着气:“我……我只是想让土司别再逼百姓……”话没说完,便没了声息。 天蒙蒙亮时,战斗已结束。起义军要么投降,要么溃散。 陈兴站在断藤的江边,看着老猎户带着乡亲们从山里走出来,手里捧着刚采的野果,递到士兵面前: “官爷,谢谢你们,往后不用再躲了。” 侯大狗的尸体还未凉透,陈兴便让人收起了兵器,转而在大藤峡畔的浔州府衙设了临时议事厅, 他要收拾的,不只是一支起义军,更是盘根错节的土司乱象。 头一个被传召的,是附近思恩州的土司岑瑛。这人仗着世袭特权,私设“过桥税”“入山税”。 连瑶民走亲戚送的一篮鸡蛋都要抽税,先前侯大狗起义时,他还暗中给起义军送过粮食,想坐收渔利。 岑瑛进厅时,还端着土司的架子,单手作揖:“不知陈尚书唤本司来,有何要事?” 陈兴没跟他绕弯子,直接把一叠状纸扔在案上: “这是你治下百姓的诉状,有说你抢了他家女儿的,有说你逼死他儿子的,还有人说你私藏兵器,想效仿侯大狗。” “你自己看看,这些事,哪一件够你掉脑袋?” 岑瑛脸色骤变,忙跪地求饶:“尚书饶命!都是底下人瞎闹,本司不知情啊!” “不知情?”陈兴冷笑一声,命人带上来两名被岑瑛奴役的瑶民。 “他们说,你去年把他们抓去修土司府,三个月没给一口饱饭,还打死了两个人。这也是不知情?”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皇上有旨,西南土司若肯革除苛政,可保留土司之位,但需接受朝廷流官监督;若不肯,便革去职位,贬为庶民。你选哪个?” 岑瑛哪敢不答应,连连磕头:“本司选革除苛政!往后再也不敢收苛税,还请尚书派流官来监督!” 处置完岑瑛,陈兴又接连传召了周边十余个土司。 对那些罪行较轻、愿意配合的,他让户部吏员当场拟定“土司约法三章”: 一不许私设苛税,二不许奴役百姓,三不许私藏兵器,违者严惩; 对那些顽固不化、还想反抗的,他直接派官军抄了土司府,革去职位。 将其家眷迁往内地,再从朝廷选派清正的流官接任。 最关键的是,他奏请朱见深,在大藤峡周边设立了“浔州卫”和三个巡检司,调官军驻守。 既防土司再作乱,也护百姓安稳。同时,他让人把之前土司强占的山地,按户分给瑶民,还发了地契。 上面盖着浔州卫的官印:“这地以后就是你们的,谁也抢不走,种多少收多少,不用再给任何人缴税。” 陈兴去瑶寨巡查,之前帮他带路的老猎户捧着一篮刚烤好的玉米,非要塞给他: “官爷,您不仅帮我们杀了侯大狗,还让我们有了自己的地,往后再也不用怕土司了!” 瑶寨里的男女老少都围过来,有的送野果,有的送兽皮,热闹得像过节。 整顿完土司,陈兴又让人在各州县贴出告示,招募中原的农师来西南,教瑶民种玉米、番薯这些高产作物。 到了初冬,他回京复命时,带回的奏报里写着:西南十余个土司皆已遵行“约法三章”,流官已到任。 浔州卫收治流民五千,新开荒地万亩,西江漕运恢复畅通,瑶民安居乐业,再无叛乱迹象。 朱见深看着奏报,笑着拍了拍陈兴的肩: “先生这趟去西南,不仅平了叛,还把土司的弊根也挖了。往后西南再想乱,怕是难了。” 陈兴道:“中原给了土地,西南除了苛政,他们自然不会再反。这大明的江山,说到底,还是得靠百姓撑着。”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6章 博爱的神明 陈兴废寝忘食学习葡萄牙语的劲头,自然引起了船上核心人物的注意。 船长阿尔瓦罗·迪亚斯,一个经验丰富、性格严厉的老航海家。 最初对这位用重金换取一个舱位的东方乘客并未过多关注,甚至带着几分殖民者常见的、对异邦人的隐约轻视。 在他眼中,这或许又是一个试图去里斯本碰运气的东方小商人,或是某个好奇的学者,总之是船上的一个附加物。 然而,陈兴的表现很快改变了他的看法。 他注意到,这个东方人不像其他初次远航的乘客那样晕船呕吐、叫苦不迭,反而始终保持着一种异常的沉静和适应力。 更让他惊讶的是,陈兴几乎将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缠着那个叫若昂的通事学习语言。 那份专注、那种惊人的学习速度,以及偶尔在甲板上听到的陈兴那虽然生硬却进步神速的葡萄牙语发音,都让阿尔瓦罗船长刮目相看。 一天傍晚,风平浪静,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阿尔瓦罗船长拿着一个皮质酒袋,走到正在船尾凭栏远眺、口中还在默默练习着单词的陈兴身边。 “Boa tarde, senhor.(下午好,先生。)”船长用葡萄牙语打招呼,语气比平时温和了不少。 陈兴转过身,略显意外,但很快用新学的语言回应:“Boa tarde, Capit?o.(下午好,船长。)” 发音依旧有些古怪,但足够清晰。 船长笑了笑,将酒袋递过去:“来一口?暖暖身子。” 陈兴没有拒绝,接过酒袋喝了一小口,是船上常见的烈性朗姆酒,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谢谢。”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夕阳沉入海平面。沉默片刻后,阿尔瓦罗船长开口了,他放慢了语速,尽量使用简单的词汇,以便陈兴能听懂。 “您学习我们语言的速度,令人惊叹。” 陈兴谦虚地摇摇头:“还是很难。” “不,您很有天赋。”船长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看到您如此努力地想了解我们,这很好。” 但是,作为一个航行了大半辈子、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的老水手,我必须告诉您,并非所有到达东方的佛郎机人,都怀有善意,或者……懂得尊重。” 陈兴的目光专注起来,他知道船长要说的可能是关键信息:“请告诉我。” 阿尔瓦罗船长组织着语言,缓缓道: “有一些人,比如许多商人,他们为了丝绸、瓷器和香料,愿意表现出友好和礼貌。” “他们会和你们的官员、商人共进晚餐,学习使用筷子,说话客气。”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但是,也有另外一些人……很多军人、冒险家,甚至一些贪婪的商人,他们抱着不同的想法。” “他们乘着坚固的帆船,带着威力巨大的火绳枪和佛朗机炮,看到富饶的东方,心里想的不是公平交易,而是征服和掠夺。” 船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甚至是不耻: “他们中有些人轻视你们,认为你们虽然富有,但不堪一击。他们甚至狂妄地讨论着要征服伟大的大明。” 他具体举例道:“在贸易点,比如我听说在你们广东的屯门(等地,有些人根本不遵守贵国的法律。” “他们擅自建造房屋和防御工事,竖起栅栏,凭借船上的火炮和火枪自以为安全。” 船长的声音带着谴责:“他们甚至包庇罪犯,拐骗人口,做尽坏事。” “这些人的行为,玷污了弗朗机的荣誉,也激化了与我们真正想贸易的人之间的矛盾。” 陈兴默默地听着,面色平静,但眼神却逐渐变得深邃锐利。 船长所说的这些,与他所知的历史以及离开大明前的担忧,隐隐吻合。 这些来自万里之外的外邦人,果然并非全是善类。 阿尔瓦罗船长叹了口气,拍了拍陈兴的肩膀: “我告诉您这些,不是因为我对我的国家不忠,而是因为我尊重知识和努力的人,就像您一样。” “我希望您明白,西方世界是复杂的,有好人也有坏人。” “当您到达里斯本,乃至将来如果遇到其他佛郎机人时,请保持警惕,学会分辨。” 陈兴迎上船长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非常感谢,船长。您的话对我非常重要。我会记住。” “我看有几个船员——脸色比舱底的旧帆布还灰,刚才我见他们啃硬面包时,牙龈渗的血把面包都染暗了,这是被‘诅咒’缠上了吧?” 船长眉头瞬间拧成一团,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铜制罗盘: “你也瞧出来了?这‘诅咒’跟着我们跑了三趟远洋,每次都要拖走两三个兄弟,船上的神父日夜祷告,连圣水都洒了半桶,一点用都没有。” 陈兴没接神父的话头,只微微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 “我能治。我自小受东方神明眷顾,只是驱散这‘诅咒’得用‘东方祝福药水’,船上材料不全,等下次靠岸,我去寻些草药来调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整船忙碌的水手,补充道, “而且我想让神明的庇佑不止护着这一艘船——你可以把我引荐给你们的王吗?” “我会求神明也罩着你们弗朗机所有海员,以后你们再出海,再也不用怕这‘诅咒’拖走兄弟。” “东方的神明……竟这样博爱?”船长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震惊,连握着罗盘的手都晃了晃, “不只是救眼前这几个船员,还愿意护着我们整个弗朗机的人?” “我们这边的神,只保佑信他的信徒,哪会管不相干的外乡人……” 他活了五十多年,听神父讲过无数次神的故事。 却从没听过这样不分地域、愿意广庇外人的神明,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陈兴看着他震惊的模样,嘴角微弯:“东方的神明向来体恤凡人,不分你我。” “若不是你之前肯跟我讲弗朗机的人,这份善意我记着,也不会主动提这事。” 一段时间后,船靠了岸。陈兴带着两个水手寻来些晒干的红枣、甘草——都是些温补身子的寻常药材。 又让船长派人买了几筐新鲜橙子,在临时借的小屋里捣鼓起来。 船长忍不住凑在门口看,只见陈兴把草药切碎了煮成褐色的水,又挤了满满一盆橙汁倒进去,搅拌时还回头冲他笑: “我这人心细,怕那‘祝福’的味道太冲,你们喝不下,特意加了这个——闻着是不是清爽多了?” 船长凑过去闻了闻,酸甜的果香压过了草药的苦味,他先是点点头,随即又皱着眉感叹,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连‘祝福药水’都要考虑我们喝着顺口……东方的神明当真体恤,比我们这边的神更疼惜凡人。这样的博爱,我还是头一回见。” 陈兴把调好的“药水”装进水壶,递给他:“每天给那几个船员喝两次,三天后你再看他们的气色。等他们好了,咱们就说定,你带我去见你们的王。” 船长接过水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郑重得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好!我等着!要是真能成,不只是我,我们弗朗机所有海员,都得感谢东方的神明,感谢你!” 他转头看向那些躺在草席上的船员,眼神里第一次没了之前的绝望,多了几分盼头—— 他从没想过,远在东方的神明,竟会愿意护着他们这些素不相识的弗朗机人。 陈兴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暗忖:不过是用温补方子做掩饰,吃不坏人的东西。重点是补充维生素C预防败血症,倒是让他们觉得东方神明有多博爱。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靡香绕梁 夏意渐浓,京城的社交季随着气温一同升高。 贵妇名媛们的聚会愈发频繁,赏花、听曲、品茶,依旧是那些风雅事。 只是曾经风头无两的“玉容皂”,似乎不再是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香皂再好,核心功能仍是清洁。为了留香而频繁洗手,反而伤了娇嫩的肌肤。 新鲜感一过,它的光环自然有所消退。 虽然“天工阁”的香皂依旧销量稳定,但已不复当初那种引发疯狂抢购的盛况。 这一日,孙太后的一位本家侄女,邀请了几位手帕交到自家花园的水榭中小聚。 几位小姐皆是京城顶尖的贵女,衣着华丽,环佩叮当,言笑间不免又带着些暗自的比较。 微风拂过,带来池塘荷花的清香,也带来一阵阵若有若无、却极其独特持久的幽雅香气。 这香气不似寻常花香直白,也不似熏香浓腻,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层次感。 初闻是清甜的果香,继而转为馥郁的花调,最后留下一丝清冷的木质感,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 很快,几位小姐都注意到了这奇异的香源——竟是从孙小姐身上散发出来的。 “孙姐姐,你今日熏的什么香?真好闻!” “似兰非兰,似梅非梅,倒像是几种花香揉碎了融在一起似的,还特别持久!”一位心直口快的小姐率先问道。 其他几人也都好奇地围过来,细细嗅闻,纷纷称奇。 她们都用着“天工阁”的香皂,身上也带着香囊,却无一人身上的香气能如孙小姐这般独特、持久且富有变化。 孙小姐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故作矜持,用团扇轻轻掩口,笑道: “哪儿是什么特别的熏香,不过是昨日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怜我,赏了一小瓶‘天工阁’还未上市的新玩意儿,叫做什么……‘香水’。” “香水?”众女皆愕然,“是何物?竟比香露还好?” “嗯,”孙小姐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其精巧的、仅有拇指大小的陶瓷瓶。那瓶子玲珑剔透,打磨得光滑无比,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瓶中盛着大半瓶清澈微黄的液体。“便是此物了。只需用指尖蘸取一点点,点在耳后、腕间,香气便能持续大半天。” “比香皂留下的那点味道持久多了,而且出汗也不怕。” 她小心翼翼地演示着,那浓郁的香气立刻又散发开来,引得姐妹们惊叹连连,眼中满是渴望。 “太后娘娘说,这是‘天工阁’今夏的主打新品,目前只得了三种香型,我这款叫做‘夏夜清梦’。” “据说是用了茉莉、橙花和一点点沉香的调子。”孙小姐仿佛不经意地透露着内部消息, “听说另外两款,一名‘赤霞初荷’,是玫瑰与荔枝味;一名‘空谷幽兰’,是兰草与檀香调。” 众女听得心驰神往,恨不得立刻就能买到。 “孙姐姐,可知这‘香水’何时发售?价钱几何?”有人急切地问。 孙小姐摇摇头,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这我可就不知了。太后娘娘也只得了寥寥几瓶,似乎是‘天工阁’放出的风声,说是……嗯,大概半月后吧?怕是比当初的香皂还要难抢呢。”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抛出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不过嘛,我听太后娘娘跟前的宫女悄悄说,‘天工阁’还放出话来,说若是嫌这三种味道不够独特,还可以……” “定制!” “定制?”众女瞪大了眼睛。 “对!就是为你一个人单独调配一种独一无二的香味!” “你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花香、果香、木香,让‘天工阁’的调香师为你专门制作。” “香味配方秘而不宣,世上只你一人拥有!”孙小姐的声音带着诱惑,“只不过嘛……” “只不过什么?”众人急切地追问。 “这定制香水的资格,不是有钱就能买的。”孙小姐神秘一笑,“听说,‘天工阁’打算在首发之后,搞一场小型的‘拍卖会’。” “价高者得!而且每月只放出寥寥几个定制名额。” 独一无二!专属香味!拍卖资格! 这几个词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几位贵女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对于这些追求极致独特和身份象征的顶级名媛来说,这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普通的香水尚且要抢,这定制权,更是志在必得! 一时间,水榭中的话题完全围绕这神秘的“香水”和更神秘的“定制权”展开。 孙小姐成了绝对的中心,享受着姐妹们羡慕又讨好的目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遍了整个京城的顶级社交圈。 “天工阁”即将推出比香皂更神奇、更持久的“香水”。 并且有“独家定制”服务的消息,成了所有贵妇名媛们翘首以盼的头等大事。 甚至不少官员都开始暗自盘算,得为家中夫人或女儿,备好足够的银钱,去争夺那可能出现的定制名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天工阁”甚至还未正式宣传,就已经凭借精准的“泄密”和饥饿营销,成功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为下一轮的财富收割,铺平了道路。 陈兴正悠闲地在府中听着陈念恩汇报着“拍卖会”的筹备情况,顺便想想晚餐与崇宁吃什么。 半月后 发售日清晨,东华门外的“天工阁”尚未开门,景象却比正月初三卖菜时更为夸张。 华美的马车从街口一直排到看不见的尽头,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车内坐着的,无不是各家勋贵府邸的夫人、小姐,甚至有些府上的老夫人亲自出马。 她们早早派人占了位置,自己则在车内精心打扮,严阵以待。 更多的则是各府有头有脸的管家、嬷嬷,揣着巨额的银票,紧张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店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和竞争感。今日能抢先买到那限量供应的香水,本身就是身份和能量的象征。 吉时一到,店门开启。与以往不同,店内并未直接陈列货物,而是先请各位拿到限量邀请帖的客人入内。 店内布置焕然一新,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三种若有若无、截然不同的复合香气,引人探寻。 正中央的翡翠展台上,三个造型各异却同样精美绝伦的陶瓷瓶,在丝绒衬垫上熠熠生辉。 一瓶修长典雅,内盛淡金色液体,标签上书“夏夜清梦”; 一瓶圆润饱满,内盛浅粉色液体,是为“赤霞初荷”; 一瓶方正稳重,内盛琥珀色液体,名为“空谷幽兰”。 伙计用特制的小试香纸,蘸取微量,请贵客们品闻。 那香气层次丰富,扩散力强,且与之前香皂的单一花香完全不同,瞬间就征服了所有人的嗅觉。 “我要‘赤霞初荷’!三瓶!” “‘夏夜清梦’!给我留五瓶!” “ ‘空谷幽兰’ 还有没有?” 抢购瞬间爆发!价格早已不是问题,问题是能不能抢到。每家限购五瓶的规定更是加剧了竞争。 银票如同纸片般飞向柜台,一盒盒用精美木匣包装、内衬绸缎的香水被迅速取走。 不到一个时辰,首批投放市场的数百瓶香水被抢购一空。后来者只能望而兴叹,急切地打听下一批何时到货。 然而,这仅仅是开胃菜。 当日的重头戏,是下午在“天工阁”三楼隐秘雅间举行的小型拍卖会。 能收到拍卖请柬的,无一不是顶级勋贵、当朝重臣的家眷或其心腹代表,人数不过二三十家。 雅间内静谧无声,气氛却比楼下更加紧张。主持拍卖的,是陈念恩亲自挑选的一位口齿伶俐、仪态万方的女掌柜。 “承蒙各位夫人、小姐厚爱,‘天工阁’感念万分。今日之拍卖,并非售卖成品香水,而是拍卖本季度‘独家定制香水’的资格。” 女掌柜声音清越,“本月,仅放出三个定制名额。”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只有三个! “每个名额,将由‘天工阁’首席调香师,根据得主喜好,独家设计一款世间仅有的香型。” “香型配方绝密,永不复刻。得主可为该香型命名,并获得首批十二瓶专属香水及后续优先订购权。” 独一无二!命名权!这已不仅仅是奢侈品,更是一种极致的个性化尊荣和社交资本。 “第一个名额,底价一千两。”女掌柜微笑道。 话音未落,竞价声便此起彼伏地响起。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三千两!”一位国公府的嬷嬷毫不犹豫地举牌。 “四千两!”一位侯爵夫人的贴身侍女声音沉稳。 价格一路飙升,很快突破了一万两大关!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香水本身的价值,争夺的是一种身份和面子。 最终,第一个名额被一位代表宫里某位太妃的太监,以一万八千两的天价夺走。 现场一片哗然。 第二个名额的竞争更加激烈,最终被英国公府的代表以两万两千两拿下。 张辅虽是武将,但其夫人出身书香门第,极好风雅,且英国公府确实有这财力。 当第三个名额开始拍卖时,所有人都红了眼,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价格从一千两瞬间被喊到两万五千两! “三万两!”一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郡王府管家猛地喊价。 现场寂静了片刻。 “三万五千两!”皇商代表咬牙跟上。 “四万两!”郡王府管家面不改色。 最终,这最后一个名额,以惊人的四万两白银,被这位郡王府拿下。送给他最宠爱的侧妃,被磨了许久的郡王势在必得。 一场拍卖,三个名额,竟为“天工阁”带来了近八万两白银的收入!这还没算上定制香水本身的费用。 数日后,当那三位拍得定制资格的府上,其女眷开始使用那独一无二的香水出现在社交场合时,真正引发了万众仰望。 尤其是那位郡王侧妃,她定制的香型命名为“凤栖梧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据说融合了牡丹、蜜桃和龙涎香的奢华气息,浓郁霸道,极具辨识度。 她所到之处,香气袭人,引来无数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 人们不仅惊叹于香气的独特,更暗中咋舌于其背后代表的惊人财富和恩宠。 拥有“天工阁”限量版香水已是时髦,而能拥有专属定制香型,则瞬间站上了京城时尚与身份链的顶端。 这几乎成了一种无声的宣告:其家世、财力、圣眷,皆属顶尖。 当然,背后也少不了非议。 “奢靡!真是奢靡无度!” “四万两买个香味?够一支军队一年的饷银了!” “长兴公此法,简直是刮地皮!” 但这些议论,丝毫影响不了“天工阁”门庭若市,也阻挡不了贵妇名媛们对那独特气息的狂热追求。 于谦夫人依旧穿着半旧的衣裳,身上只有皂角的干净气息。 而更多精明的人,则一边骂着陈兴“不当人子”,一边又忍不住琢磨着自家库房的银子,能否在下个月的拍卖会上争得一席之地。 陈兴坐在府中,听着陈念恩汇报着香水与拍卖带来的巨额利润,只是淡淡一笑。 他深知人性中对“独特”和“优越”的渴望有多么强烈。 大量的白银,再次如同潮水般涌入皇宫内帑。朱祁镇看着几乎堆满的库房,已经有些麻木了,只是喃喃道: “姑太爷……这来钱也太快了……”他忽然觉得,当初答应分给户部三成,是不是有点太慷慨了?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章 雄据北方 真定大营,李景隆新帅帐。 气氛凝重。平安的副将刘镇带着几个惊魂未定的将领,身上带伤,狼狈地汇报夜袭惨状。 “大帅!监军大人!”刘江声音嘶哑,充满悲愤: “平安将军下落不明,恐已…瞿将军力战殉国!燕逆凶残,朵颜三卫骁勇异常。” “我军…我军东北、西北大营损失惨重!初步估算,折损将士…恐逾十万!” 李景隆和陈兴对视一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沉痛”。 李景隆猛地一拍桌子,怒发冲冠:“岂有此理!燕逆朱棣!安敢如此猖狂!此仇不报,本帅誓不为人!” 他随即转向陈兴,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监军大人,您看接下来…” 陈兴眉头紧锁,手指敲着地图,沉声道:“燕逆新胜,士气正盛,且得朵颜三卫强援,骑兵之利更甚。” “我军新遭重创,士气受挫,若聚于一处,恐为其集中兵力所乘。”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最终落在刘江身上,带着一种“为大局着想”的凝重: “为今之计,唯有化整为零,灵活应变,避其锋芒,袭扰疲敌!” 他指向地图:“本监军建议:大将军与我,率主力坐镇真定大营,深沟高垒,吸引燕逆主力,使其不敢妄动!” “平安将军麾下剩余将士,约八万,由刘副将统领。与瞿能将军残部,约两万,由李副将统领。” “合兵一处,组成快速反应兵团,由刘副将暂代统领,李副将辅之!” 刘江一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岂不是把他们这些刚被打残的非嫡系部队单独拎出去当诱饵和靶子? 陈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转为“推心置腹”: “刘副将!此乃重任!非勇毅忠贞之将不可担之!你部皆为百战劲卒,虽经挫折,锐气犹存!” “本监军并非让你部去硬撼燕逆主力,而是发挥机动优势,在外围巡弋。” “袭扰其粮道,捕捉其小股部队,不断消耗其锐气!” “此乃疲敌之计,亦是保存我军有生力量之上策!” “待燕逆久攻真定不下,师老兵疲之际,你部再与主力内外夹击,必能一雪前耻!” 李景隆立刻接话,拍板定论:“监军大人深谋远虑!刘副将!李副将!此乃戴罪立功、报效朝廷之良机!” “本帅命你二人,即刻整军,按监军部署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保存实力!” “若遇燕逆大队,不可浪战,速速回报!本帅与监军大人自会接应!”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刘江和李副将虽然心中疑虑重重,觉得像是被推出去顶雷。 但陈兴“保存实力”、“不可浪战”、“速速回报”、“主力接应”的承诺。 又让他们抓到了一丝希望和推卸责任的余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一丝侥幸,只能硬着头皮抱拳:“末将…遵命!” --- 分兵后的“快速反应兵团”营地,距离真定主大营五十里。 刘江和李副将的部队驻扎在一处相对易守难攻的山谷。 士兵们惊魂未定,士气低落。刘江和李副将愁眉不展,反复研究地图。 试图找到既能“袭扰粮道”又能“保存实力”的“安全路线”。 内心对李景隆和陈兴的“接应”承诺充满不信任,却又不敢明说。 第三天深夜。 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刚刚进入梦乡。营地外围,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潜行。 熟练地避开了哨兵。他们摸到粮草堆和营帐密集处,掏出火折子… “轰!”“轰!” 几处火头几乎同时窜起!火借风势,迅速蔓延! “走水了!走水了!”凄厉的警报瞬间划破夜空! 营地大乱!士兵们惊慌失措地从营帐中冲出,衣甲不整,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 “呜——呜——呜——” 恐怖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加嘹亮,更加密集!大地开始剧烈颤抖! 朱棣亲率的朵颜三卫主力,以及那支用两万匹战马武装起来的新锐燕军骑兵,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水。 再次从预伏的方向汹涌而来!这一次,他们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直插营地的心脏地带! “燕军!是燕军主力!” “快跑啊!” 绝望的呼喊声淹没在铁蹄的轰鸣中! 刘江和李副将肝胆俱裂!他们拼命想组织抵抗,但营地内部多处起火,士兵炸营,指挥完全失灵! 更可怕的是,来袭的燕军骑兵数量庞大,冲击力惊人,根本不是他们这支疲惫之师能抵挡的! “结阵!结阵!”刘江嘶吼着,试图收拢亲兵。 一支朵颜三卫的骑射小队如同旋风般掠过,密集的箭雨精准地覆盖了刘江所在的位置! 刘江身边的亲卫瞬间倒下一片!他本人也被一箭射中大腿,惨叫一声栽下马来! 李副将更惨,试图带人冲击燕军侧翼,迎面撞上了朱高煦率领的重甲骑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如同鸡蛋撞石头,瞬间被淹没,生死不知。 这场突袭,虽然没有了精确的布防图指引,但在内应制造混乱和绝对的实力碾压下,依旧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燕军骑兵在混乱的营地中反复冲杀,火光映照着仓皇逃窜的身影和绝望的哀嚎。 激战持续到黎明,燕军才如同退潮般撤走,留下一个如同人间地狱的营地。 初步清点,刘江的“快速反应兵团”损失超过五万人! 辎重粮草被焚毁大半!刘江本人重伤,李副将生死未卜、不知所踪。 建制几乎被打残,只剩下不足五万惊弓之鸟般的残兵。 当惊魂未定的刘江在亲兵拼死护卫下,带着残部狼狈不堪地逃回真定大营寻求庇护和“接应”时。 看到的景象让他们彻底傻眼了——人去营空! 昨日还壁垒森严、旌旗招展的真定大营,此刻一片死寂!营门大开,营内空空荡荡! 只有满地丢弃的垃圾、熄灭的灶坑,以及一些被故意破坏的笨重器械! 李景隆和陈兴率领的三十万主力大军,连同他们的帅旗、辎重,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个传令兵都没留下! “李…李景隆!陈…陈兴!”刘江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营地,又望了望身后地平线上可能出现的追兵烟尘。 一股被彻底抛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悲愤和冰冷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他喉头一甜,“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从马上栽了下去,重伤昏迷。 他至昏厥前,也未能确凿地指证李景隆和陈兴的“通敌”,只留下满心的怨毒和不解。 --- 李景隆和陈兴早已率领大军,以“战略转进”的名义,星夜兼程,一路南撤。 他们的行动极其迅速且隐蔽,对外宣称是“调整防线,诱敌深入”。 等朱棣彻底消化了北方,整合了投降的卫所和收编的兵力,麾下大军膨胀至二十余万,挟雷霆之势南下时。 李陈二人已安然退守长江南岸。 当陈兴的坐船渡过长江,踏上应天地界时,关于北方沦陷的急报也如影随形。 他站在船头,望着南方熟悉的城池轮廓,再回首眺望北方那片烽烟散尽却已易主的辽阔河山。 心中没有恨意,只有沉重的叹息和冰冷的计算。 ‘允炆…’陈兴心中默念,‘你是个好孩子,心地纯善,可你…真的不是当皇帝的料。 你身边那些蠹虫,为了自己的权位和私心,将你、将大明推入了深渊。’ 他想起了朱元璋临终的嘱托,想起了朱标的托付,想起了那些枉死的藩王和被战火蹂躏的百姓。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朱,你要大明江山,我会替你稳住。允炆…我也会保他性命。 这大概…是我这个姑父,能为那个心性不坏却太过无能的侄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长江的寒风,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真正的决战,在江南。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