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控欲》 第1章 他,归你了 【厉行风(攻)X厉思饮(受)】 厉思饮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碎了。 他被厉行风拖拽着,踉踉跄跄地穿过他生活了将近十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宅。 “哥…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很疼诶……” 厉行风没有回头,脚步都没有丝毫放缓。 这和厉思饮记忆中那个会在他撒娇时无奈纵容,甚至会弯腰将他抱起的哥哥,判若两人。 八年来,他无不享受着厉行风给予的一切关注和照顾。 沉溺在那份独一无二的偏爱里。 被惯得无法无天。 他以为那是亲情。 从来不知道,其实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捧杀。 厉行风隐忍多年,忍着心底翻涌的恶心,目的就是将他这个继弟彻底养废。 养成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废物。 “哥哥……”厉思饮又一次唤道,空出的那只手扯了扯厉行风的衣角。 厉行风终于停下脚步,倏地转身。 那双曾经在厉思饮看来盛满温柔的眼眸。 此刻只剩下阴冷和厌恶: “拿开你的脏手。” 厉思饮缩回手,指尖都在发凉。 这是他第一次,在厉行风脸上看到如此毫不掩饰的憎恶神情。 “哥,对不起,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厉思饮慌了,语无伦次地道歉。 厉行风不再多言,粗暴地将他塞进早已等候在外的悬浮车里。 “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晚上也会早早回家,不出去飙车,不跟那些人鬼混了……你别这样……我害怕……” 厉思饮是真的害怕,眼眶积聚起水汽。 不是因为去往下城区的路越来越荒凉。 而是厉行风看他的眼神,陌生得让他窒息。 —— 下城区的空气混杂着工业废料的刺鼻气味。 厉思饮刚从车上被拽下来,就感到一阵呼吸不畅,头脑开始发昏。 他听说过,下城区连空气都是含有毒素的。 这里的居民都需要佩戴一种叫“赛珂石”的装置来过滤空气。 厉行风将他掼到元汐脚下。 “他,归你了。” 她是厉行风在下城区的下属,替他经营着家□□。 元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因缺氧而面色潮红的厉思饮,红唇轻弯:“好啊。” 厉行风转身离开后。 元汐蹲下身,指尖轻轻抬起厉思饮的下巴:“你是怎么得罪他的?” 厉思饮眼眶泛红。 自从厉爸爸重病,卧床不起以后,哥哥就接手了厉家。 还将母亲送进私人疗养院软禁起来。 接着,就轮到了他。 是他抢走了原本属于哥哥的父爱吗? 虽然爸爸爱屋及乌,待他这个继子甚至比亲生儿子还好。 可他从不敢真正越界,一直不愿接手厉家的产业。 这么一来,重任都压在了哥哥身上。 他这些年是不是太不懂事,太挥霍,太给哥哥添麻烦了吗? 厉思饮低下脑袋:“是我做错了事……” 元汐掐着他下巴的力道重了几分:“想不想和我联手,报复他?” 厉思饮警惕道:“你想对他做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他下意识关心的,居然是厉行风的安危。 元汐笑了笑:“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一个正常男人,报复人的手段千千万,怎么会选择把人送到这种地方来‘伺候人’?无非是觉得你这张脸……” 她的指尖滑过厉思饮细腻的脸颊:“太过勾人。” 厉思饮茫然地看着她。 无法理解她话中的含意。 —— 一个月后。 厉行风再次踏足。 他坐在沙发里,肃穆冷冽的气息与星阈城喧嚣堕落的环境格格不入。 “之前我送来的那人,怎么样了?” 元汐为他斟酒:“不怎么样,反正过的挺差劲的,既然是厉总您亲自送进来‘特别关照’的人,处理方式自然是包您满意的。” 厉行风眉头蹙了一下:“带他过来。” 元汐面露难色:“现在吗?他在陪客呢,况且那种人有什么好见的,不是平白脏了您的眼?” “陪客?”厉行风的声线陡然沉了下去。 元汐点头:“嗯。” 厉行风冷笑一声:“他也愿意做这种事?” 真不愧是那对狗男女养出来的小贱人,自甘堕落。 元汐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不愿意?有好吃好喝的供着。”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厉行风烦躁起身,抓起一旁的外套就要离开。 “你不见他了?”元汐在他身后问道。 厉行风:“不见了,免得脏我的眼。” 他大步离开,没有回头。 元汐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脸上妩媚的笑容渐渐收敛。 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高挑的男人。 “为什么不让厉行风见他?”卜时问道。 元汐端起厉行风那杯没动的酒,轻轻晃动着:“有点耐心,太早掀开的底牌,可达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她抿了一口酒,红唇染上潋滟的光泽,“不过,那男孩居然真的有点用处,至少,厉行风还是在意了会儿他。” —— 厉思饮又一次从混乱压抑的梦中惊醒。 红黄交错的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映在天花板上。 他蜷缩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躺在厉家那座豪华宅邸中。 劣质酒精带来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充斥着鼻腔。 他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 仍然无法适应。 “阿清,有客人点你了。” 门外传来粗鲁的敲门声。 他不敢跟任何人说自己是厉行风的弟弟。 他知道,哥哥肯定不高兴。 于是选择了母亲的姓氏作为自己的名字。 厉思饮坐起身,走到狭小卫生间那面布满脏污的镜子前。 镜中的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如今蒙上了一层灰霾。 下城区的空气含有微量毒素,就算有元汐给的赛珂石,他还是会出现各种不适,偶尔会呼吸困难和头晕。 但这都不算什么。 比起厉行风将他丢在这里时那厌恶的眼神。 这些身体上的不适简直不值一提。 第2章 他死了最好 “最喜欢哥哥了!” 十七岁的厉思饮一头扎进厉行风怀里,脸颊贴着对方挺括的衣料。 厉行风身形微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今天又闯什么祸了?” “才没有呢!” 厉思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在公共课上自己做的松露巧克力,快尝尝!。” 厉行风接过盒子,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谢谢。” 他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 随即合上。 不知道厉思饮用了什么奇形怪状的模具。 全是男性生殖器的形状。 最终,那盒巧克力出现在了宅邸后院的垃圾桶里。 被厉思饮偶然发现。 他站在垃圾桶前愣了很久。 然后自言自语:“原来哥哥不喜欢巧克力啊……” 他那时怎么就那么傻? 厉思饮现在回想起来。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厉行风偶尔流露的异常。 只是他太渴望那份虚假的温暖。 宁愿自欺欺人。 他知道厉行风最是珍视宅院后方的那片小花园。 从不许他人踏入,尤其对他严防死守。 每到晚上,厉行风回来晚了。 厉思饮都会特意熬醒酒汤,守在客厅等到深夜。 那时厉行风应酬回来,满身酒气,看见他总会眉头微蹙。 “哥哥,喝点汤吧,对胃好。”他将汤碗递过去。 厉行风每回都会接过,却只是放在桌上:“太晚了,你去睡吧。” 后来有回他趴在楼梯上,看到厉行风居然趁着他走后,将醒酒汤倒进了水槽。 被抓了包的厉行风面无表情:“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你每天晚上玩到那么晚回来,已经很累了,这些事多加点钱让佣人做就是。” 其实他并不是每天晚上都出去玩,只是不好意思跟哥哥说是在特意等他。 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也在夜店喝多了,顺带多煮了些醒酒汤。 那时的厉思饮,根本也没反应过来厉行风的意思。 只当他不听话,不肯喝汤。 便又开火煮了一小锅煮给他。 “我要看着你喝完才走!”厉思饮固执地说。 现在想来,那时的厉行风大概是拗不过他。 便当着他的面“被迫”一饮而尽。 可最后还是跑到厕所吐了出来。 —— “阿清,快点!贵宾区的客人点名要你!” 门外的催促声再次响起,打断了厉思饮的回忆。 他迅速换上衣柜里那套过于暴露的工作服。 穿过喧闹的舞池,刺耳的音乐和浓烈的烟酒味让他头晕目眩。 贵宾包厢里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 “哟,这就是新来的那个?确实不错。”一个染着亮蓝色头发的青年打量着他,眼神轻佻。 厉思饮低着头,默默在沙发角落坐下。 另一个稍年长的男人凑近,手指不规矩地抚上他的后背:“听说你是厉总送来的?怎么,得罪金主了?” 厉思饮身体一僵,没有回答。 “装什么清高?”蓝发青年嗤笑,强行扳过他的脸, 酒气喷在厉思饮脸上,让他一阵反胃。 “我不是……”他试图挣脱,却被对方更用力地按住。 “李少,别这么粗鲁。” 年长男人看似解围,实则手已经滑到了厉思饮的腰际:“小朋友,陪我们喝几杯,价钱好说。” 一杯琥珀色的液体被推到厉思饮面前。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普通的酒。 而是某种经过调制的致幻剂饮料。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他轻轻推开杯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蓝发青年眼神一冷,猛地抓住他的头发,“今天不喝也得喝!” 厉思饮挣扎着,液体洒了他一身,包厢里的其他人都哄笑起来。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元汐带着两个保镖走了进来。 “各位客人,这是怎么了?”她笑容妩媚,眼神却冰冷。 “元姐,你们这的服务生不太懂事啊。”蓝发青年松开厉思饮,不满地说。 元汐瞥了一眼狼狈的厉思饮,轻笑一声:“新来的,还不懂规矩,我替他向各位道歉,今晚各位的消费免单,如何?” 男人们对她的处理方式还算满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将厉思饮带到办公室。 “感觉如何?在地下城生活。” 厉思饮还是那样沉默寡言,不作回答。 元汐也不恼,慢条斯理道:“厉行风来问起你了。” 厉思饮:“他问了什么?” “就问你现在怎么样,我说你在陪客,被人欺负着呢,可怜的很。” “他在哪儿?” “早走了,半个月前来的,知道你过的不好,别提多开心了。” 厉思饮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掐灭了。 元汐:“你就甘心在这下城区当个陪酒的货色?” 厉思饮:“嗯。” 这不咸不淡的回答令元汐头脑发昏:“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怕不是被那个厉行风包养出感情了,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 她失去了耐心,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保镖上前:“过来,控制住他。” 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立刻一左一右架住了厉思饮。 “你们要做什么?” 厉思饮挣扎起来。 元汐从手下递来的金属盒里取出一支小小的针管。 透明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放心,不会伤你,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牵制住厉行风的工具。” “这是什么!”厉思饮看着那逼近自己胳膊的针尖,瞳孔紧缩。 元汐笑的妖冶:“是可以让你……暂时忘记烦恼的东西,别害怕。” 针尖刺破皮肤,冰凉的液体推入血管,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厉思饮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泛起黑雾,四肢因为药物的作用酸软无力。 元汐将通讯器放在厉思饮面前:“我现在给厉行风通话,你试着叫他来救你。” 语音接通,厉行风低沉的声音传来:“元汐,什么事?” 元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瘫软在地的厉思饮。 “哥哥……”厉思饮虚弱地唤道。 通讯那头突然沉默。 “救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就在这时,元汐刻意拔高音量:“快来人!抓住他!” 等候在旁的保镖立刻上前,用帕子捂住厉思饮的嘴。 只剩下模糊的呜咽声。 元汐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厉总,抱歉,这孩子偷了我的通讯器,是我没管教好。” “他为什么呼救?你对他做了什么?”厉行风的声音冷了几分。 元汐轻笑:“我能对他做什么?他身上的赛珂石还是我给的,不过是个会卖惨的小绿茶,您该不会真要救他吧?” 短暂的沉默后,厉行风那带着厌烦情绪的声音清晰传来:“当然不会,他死了最好。”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厉思饮眼中仅剩的一点微弱的光。 他停止了挣扎,身体软了下去 “那我就放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元汐说着,正要挂断。 “等等。”厉行风制止道,“先留着他,我过几天下去。” 元汐唇角微扬:“明白。” 厉行风:“还有,让他听着,以后不许再那样恶心的称呼我。” 元汐:“是。” 通讯切断。 她蹲下身,轻轻擦去厉思饮脸上的泪:“乖,别哭了,睡一觉。” 第3章 他能得罪什么人? 两天后。 厉行风刚到星阈城门口。 元汐便迎了出来:“厉总,您来得比预期要快。” 厉行风没接话,目光扫过□□喧闹的门廊,直接问:“他人呢?” 元汐正要回答,一个爽朗的男声插了进来:“嘿!行风。” 卜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熟稔地拍了拍厉行风的肩。 厉行风略显诧异:“卜时?” 卜时笑着搭上他的肩:“咱兄弟几个好久没见了啊,正巧都在楼上聚会呢,要不要一起过去喝两杯?” 元汐适时接话:“厉总,您和卜总去吧,阿清正在屋里睡的正香呢,等您有空了再去见他也不迟。” 厉行风眉头微皱:“阿清是谁?” 元汐:“就是您要见的那人啊,他自己说自己叫阿清的。” 厉行风语气转冷:“睡的正香?我有让你把他伺候得这么好?” 元汐垂下眼帘:“抱歉……是我没理解您的意思” 厉行风转向卜时,神色稍缓:“走吧,喝几杯去。” 他随着卜时往楼上走去。 元汐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 聚会结束后,厉行风从包厢里出来,脚步有些虚浮。 他喝得多了,太阳穴隐隐作痛。 卜时跟在他身后,递来一张房卡,语气带着调侃:“酒量越来越差了,我的房间先让给你休息,反正都是你的地盘,我一会儿再去开间豪华套房,记你账上哈。” 厉行风晃了晃发沉的脑袋。 这个卜时,全场下来就没喝几杯,一直在带动别人给他敬酒。 可真是个损友。 他看了眼房卡上的号码,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房间。 黑暗中,他隐约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影。 拍下开关,亮起的只有床头的暖光灯。 厉行风皱眉看了眼床上的人。 那人一头墨色长发散在枕间,脸上蒙了层黑色蕾丝布料。 因着脸小,那布料直接遮住了大半张脸。 厉行风冷哼一声,合着在这儿等他呢。 他直接打电话给卜时:“床上这人是什么意思?” 卜时在电话那头轻笑:“哦,是我新养的一个小姑娘,我给忘了先借你一晚要不要?” “不要。” “那你把他赶出来就是。”卜时无所谓地挂了电话。 厉行风掀开被子,拍了拍那人温热的脸颊:“醒醒。” 阿清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碰他。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只记得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威胁是“不能摘下眼罩”。 更糟糕的是,他身上的赛珂石也不见了。 下城区的毒素让他难以呼吸。 厉行风腕上的原始表传来熟悉的能量波动。 那是赛珂石特有的频率。 他凭着求生本能,抓住厉行风的手,急切地蹭上自己的脸颊。 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他满足地轻叹一声。 厉行风一愣,倒是挺会勾人。 就是这身材多少有些“幼态”了。 那人身上的裙子太短,随着他的动作,已经撩开了大半。 厉行风扫视过去,突然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姑娘”…… 一个荒唐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里。 厉行风猛地将人翻过身去,压在被子上,掀开他后背的衣物。 后腰白皙干净……不是他。 厉思饮的后腰有处青绿色的虚曜花纹身。 而且厉思饮是短发,这人的头发都长到肩上了。 厉行风松了口气,难得碰上这么对胃口的人。 他伸手覆了上去,感受着掌下细腻的肌肤。 阿清挣扎着,想要揭开眼罩,却被厉行风钳制住了双手。 “不懂规矩?好好戴着。” 没有跟人纠缠下去的打算,他可不会让这人记下自己的脸。 阿清吓得发抖,喉咙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发不出声音。 只能发出细微叫喊。 这声音反而激起了厉行风的兴致。 他俯身靠近,在他耳边低语: “别怕。” —— 一夜过后。 厉行风摘下手表,放在他手里:“酬劳。” 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沙哑。 而后他便将自己收拾干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房。 他找到元汐,直接问道:“清思饮呢?” 元汐讨好地笑了笑:“您说阿清?昨晚他去接客,那客人把他带出台了,今天还没回来。” “谁带走的?” “这就不清楚了……”元汐略显无奈,“咱这儿的规矩,不就是不能随意打探来客**吗?” 厉行风沉默片刻,道了句:“等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结果一连几天,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阻碍着他见到厉思饮。 不是人还没回来,就是在陪别的客人。 厉行风越来越烦躁。 他本可以将人强行带来。 可一想到厉思饮刚舔着脸跟其他人亲热完,带着一身污秽痕迹来见他。 就极其不悦。 这日在星阈城内,他再次遇上了卜时。 他状似随意地问卜时:“上回的那个……小姑娘呢?” 卜时挑眉:“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怎么,睡过一次就想了?” 厉行风正要否认,目光忽然定在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上:“这不是在那儿站街?” 只见一个单薄的少年站在街角,笨拙地拦着过往行人。 卜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头笑道:“不是,这不是我的那个小姑娘,那孩子听说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送进来的。” “他的确不是什么小姑娘,不过,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能得罪什么人?” 怕不是单纯被人欺负了。 厉行风大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少年正拦下一个路人,生硬地使用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黑话:“帅哥,要不要住酒店?” 那人毫不理会,径直走开。 又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被拦下。 她非但不恼,反而轻佻地掐了一把少年的胸脯。 少年吃痛,捂着发疼的胸口倒退了好几步。 他耷拉着脑袋,沮丧地坐在街边。 汐姐让他出来想办法推销酒店房间,可他不仅一间都没卖出去,还莫名其妙被人非礼了。 前几天又不知被哪个客人给睡了,现在浑身都不舒服…… 他也太倒霉了吧…… 夜风渐凉,他抱着双臂冷得发抖。 突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在他身上。 阿清仰着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瞳中。 厉行风看着这张毫无遮掩的脸,神色骤变。 第4章 不值钱的样子 “你们联手做局把他送到我床上,是什么意思!”厉行风一把攥住卜时的衣领。 卜时一脸无辜:“行风,你在说什么疯话?” 元汐也急忙上前:“厉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闭嘴!” 厉行风猛地甩开卜时:“那天晚上是你们联手把他弄到房里的,对吧?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敢用在我身上!” 卜时整理着衣领,忽然笑了:“就是你睡错的那个小玩意儿?他什么背景,值得你这么生气?” “我一见到他就恶心!”厉行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 卜时挑眉:“那你不还是下得去**?睡就睡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看把我们元小姐吓的。” 这一番直白透彻的话,霎时令厉行风脊背发凉。 是啊。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和厉思饮的关系。 就算知道,在这群下流的人眼里,把仇家睡了又怎样? 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 看来这一切…… 都是厉思饮的把戏! 他早就知道这个继弟对他心思不纯,没想到居然用这种下作手段爬他的床! —— “厉思饮。”厉行风回到街角,叫住了他。 少年转过身,脱下身上的大衣递过来:“你的外套,谢谢。” 那张脸上没有厉行风预想中的任何心虚或得意。 他甚至对厉行风礼貌地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停下。”厉行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阿清困惑地回头:“怎么了?” 厉行风这才仔细打量他。 将近两个月不见,厉思饮瘦了很多。 廉价的白衬衫松垮地挂在他身上,领口露出清晰的锁骨轮廓。 他的嘴唇干裂起皮,眼底隐隐有些发青。 厉行风嗤笑:“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怎么样,我还以为你会很如鱼得水呢,毕竟,这种地方最适合你这种下贱货色。” 阿清皱起眉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装傻?” 厉行风上前一步:“接不到客,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你……”阿清被他话语里的恶意刺到,转身就走。 厉行风扳过他的肩:“走什么?前晚你可不是这个态度,一直缠着我,怎么不见你这么清高?” 阿清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是你……” 那晚上的是这个男人…… 厉行风:“厉思饮,你可真让我恶心。” “够了!”阿清终于忍无可忍地甩开他的手。 他眼圈泛红,大声反驳:“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厉思饮!我也不认识你!请你放尊重点!” 厉行风将手掌搭在厉思饮颈侧:“尊重?鸠占鹊巢久了,你以为你真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厉家小少爷?” 阿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叫厉思饮,我叫阿清,我只是在这里工作。” 厉行风恶意地勾起唇角:“陪睡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看着他那张写满委屈和茫然的脸,厉行风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 好,很好。 既然你要装,我就陪你装到底。 他倒要看看,这个贱人能装到什么时候。 就在厉行风刚要继续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意外的,阿清一个巴掌扇了过来:“走开!” 厉行风偏着头,脸上瞬间浮现出几道红痕。 他缓缓转回脸,眼神阴沉得可怕:“你找死!” 阿清突然慌了神。 星阈城里的客人非富即贵,更多的还是上城区的权贵。 他要是得罪了这些人,怕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对不起!我错了……” 他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没了以前那种骄纵的模样。 厉行风盯着他这副卑微怯懦的样子,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曾经的厉思饮何等张扬? 哪怕做错了事也总是理直气壮地撒娇,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 阿清快要哭了出来,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厉行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不容分说地拽着他就往上层走去。 阿清踉跄地跟在后面,想要挣脱却又不敢,只能小声哀求:“先生,我还要工作……” 回到顶层的套房,厉行风将他甩在沙发上:“装失忆?厉思饮,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把戏了?” 阿清:“先生……您真的认错人了,我叫阿清。” 厉行风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很好,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个‘阿清’到底有多清白。” 阿清在厉行风的掌控下拼命反抗。 细白的手腕被攥出凌乱的红痕。 “求求你……放开我……” 厉行风将他的反抗当作欲拒还迎的把戏。 单手轻易制住他乱动的双手,强势地把握他抵抗的双腿。 “装得倒是挺像,这还不是一掰就开?”厉行风的动作没有丝毫温柔。 阿清疼得浑身发抖。 呼救声被堵在喉咙里。 厉行风的力道愈发加重。 这一晚对阿清来说漫长而痛苦。 天亮时分。 阿清蜷在床角,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 厉行风整理着衬衫袖口,瞥了他一眼:“现在记起来你是谁了吗?” 阿清只是把脸埋进膝盖,肩膀轻轻颤抖。 厉行风系领带的动作优雅从容:“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玩具,在我离开这里前,你最好离其他男人远点,等我玩够了,你爱怎么放荡,我都不会管你。” 他离开时,甚至好心情地揉了揉阿清的头发。 “等等!”阿清扯住了他的衣角。 “再给我一块……一块……”阿清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泛起窘迫的红晕。 他本想再要一块赛珂石。 可向这个刚刚粗暴占有自己的人乞求生存必需品,羞耻感让他难以启齿。 厉行风明白了什么,甩开他的手:“不就是个破表?看你现在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他理了理被扯皱的衣角:“一会儿让人送来给你就是。” 到了这贫民窟,还不忘惦记这些毫无用处的名牌货。 真是死性不改。 厉行风不再看他。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 阿清强撑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来不及走到马桶边,就扶着冰冷的洗手台剧烈地干呕起来。 下城区食物短缺昂贵,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大多时候靠营养液维持着。 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反复灼烧喉咙。 他滑坐在地上,冷硬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 压抑的呜咽声在浴室里低低回荡。 第5章 带给哥哥 厉思饮的把戏真是越来越低级了。 厉行风想。 现在居然还学会跟他拿乔了。 原本他是想将人安置在星阈城的私人住宅区里。 可厉思饮偏偏要跑回那间又小又挤的员工宿舍。 非得等他派人去把人揪出来,才肯不情不愿地过来。 表面上是越来越“听话”,不会像最初那样激烈反抗。 厉行风要他,他便给,只是动作总是僵硬的。 事后,他会立刻蜷到床的另一侧,背对着厉行风。 厉行风带着一种恶劣的趣味,想着像以前那样,在物质上纵容他。 送他昂贵的衣物饰品,还掺着些专门戴在内里的珠宝…… 厉思饮只是面无表情地收下,然后随手堆在角落,看都不多看一眼。 反倒是只向他讨要那些破石头。 他记得很清楚,曾经的厉思饮是如何用那双明亮亮的眼睛追随着自己。 撒娇耍赖只为得到他多一点关注。 即使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他坚定地认为,厉思饮骨子里是喜欢他、依赖他的。 现在的冷淡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 对于将大部分钱财都耗费在维系生命的赛珂石上、平日只能靠营养剂果腹的下城区居民而言。 坐在餐厅里享用真正的食物,是难以想象的奢侈。 在这物资匮乏的地方,厉行风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看着比较对胃口的餐厅。 他本以为,面对这些精致菜肴,厉思饮多少会露出些欣喜的模样。 可一顿饭下来,厉思饮吃得很少,动作带着一种陌生的斯文与拘谨。 厉行风皱眉,觉得大概是下城区这些乏味的食物败坏了他的胃口。 毕竟这里的菜品味道也确实普通。 直到侍者端来一小碟鱼子虾球。 尝了一小口后,阿清握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这个……很好吃。” 他抬起头,看向厉行风:“我可以……打包一份吗?” 厉行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语气刻意放得平淡:“怎么,没吃饱?” 阿清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猝然在厉行风耳边炸开。 “我想……带回去给我哥哥尝尝,他应该会喜欢。” “呲啦”一声,厉行风手中的餐刀在瓷盘上划出一道深痕。 刺的人耳朵发疼。 哥哥? 哪个哥哥? 厉行风脑中瞬间一片空白,随即是翻涌而上的荒谬。 厉思饮哪来的别的哥哥?!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阿清:“什么哥哥?” 试图从阿清脸上找出一丝一毫演戏的痕迹。 阿清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对……对不起,这些应该很贵吧?我不打包了……” 厉行风却不依不饶:“我问你他是谁?他在哪儿?” 阿清:“在……在宿舍……” 厉行风笑了一声:“嗯,行,把这些打包了吧,我送你回去。” 他倒要亲眼看看,厉思饮到底在搞什么鬼! —— 破旧的员工宿舍门被推开。 “哥。”阿清往里唤了声。 一个样貌清秀的青年从里面迎出来:“阿清回来了?这几天怎么那么忙?” “有个常客经常关照我嘛,挺好的。” 阿清晃了晃手里的打包盒,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我还给你带了饭菜。” 夏瑞吃了一惊:“你不过日子了?前些天你才捐了大把赛珂石给贫民窟的孩子们,现在又买这么贵的东西……” 阿清把盒子塞到他手里:“都是客人给的,又不花钱,快尝尝看,很好吃。” 他之前捐赠那些东西,是因为心底总萦绕着一种模糊的负罪感。 总觉得以前的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事,想要以行善积德来弥补。 夏瑞把饭盒摆在两人床边挤着的折叠桌上。 阿清刚要在那张小桌子旁坐下,脖子上挂着的链式终端就震动了一下。 虹膜屏上瞬间弹出厉行风发来的消息:【出来】 阿清抿了抿唇,他不想出去。 只想安安静静地和哥哥一起吃顿饭。 紧接着,第二条消息跳出:【敢不听我话了?】 威胁的话语一出,阿清不敢再违抗下去了。 跟夏瑞交代自己要出去一趟。 刚打开门,就发现厉行风正站在门外,眼神骇人地看着屋内。 夏瑞也察觉到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不悦和敌意。 他走到阿清身侧,迟疑地问:“阿清,这是……?” 阿清勉强笑了笑:“这是我的客人,哥哥你先吃着吧,不用给我留了。” 说完,他低着头,顺从地跟着厉行风离开了。 夏瑞看着阿清被那个男人带走,眼中满是担忧,却无能为力。 把人带回自己房内,厉行风一把将他甩在沙发上,质问道:“说!你那个哥哥是谁?哪里来的?” 阿清被问得莫名其妙,揉着发疼的手腕:“他是我哥啊,什么叫哪里来的?从妈妈肚子里来的呀。” 厉行风被他这“装傻”的态度激怒,口不择言地讽刺:“你可真能耐!我说过,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一个套、子,出去!” 阿清愣了一下,回了句:“哦。” 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厉行风:“回来!” 真是阴晴不定! 阿清憋着口气,默默走回来,在厉行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厉行风胸口堵得发慌:“赌气也要有个限度!” 阿清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跟这人交流真的费劲。 虽然一直是厉行风在单方面输出。 阿清越是冷静,厉行风就越是难以维持强装的镇定。 一股莫名的恐慌笼罩了他。 他立刻拨通元汐的电话。 在一阵忙音之后,他愈发急躁。 对面迟迟未接,厉行风索性出了房间,又把房门从外面锁上。 他立刻冲进办公楼,找到元汐,劈头盖脸地质问:“阿清为什么会失忆?” 他只想从元汐口中得出疑惑并否定的答案。 元汐状似被他阴沉的神色吓了一跳,面色紧绷。 听清他的疑问,便松了口气,无所谓地摆摆手:“嗐,您说这个啊?他一开始清高的要死,死活不肯接客,跟第一个客人的时候就寻死觅活的,最后从房间里出来,就是一身的血,为了治好他身上坑坑洼洼的丑疤,可花了我不少钱呢……” 第6章 我要我哥哥 厉行风的神情骤然一滞,而后怒吼道:“他不肯接,为什么逼他!” 元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一怔:“厉总……不是您亲自把他送来的吗?那您的意思不就是要这样教训他?” 厉行风:“我从来没说过让你做这种多余的事!” 元汐收起笑容:“厉总,咱这地方是什么样的,您最清楚不过了,把他送进来的那一刻,您就该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她上前一步:“况且,他就算一时反抗过了又怎样?到最后也是要认命的,不然哪儿来的钱买足够的赛珂石活下去?您把他毫无防护地丢进来,不就是在等着他被啃得渣都不剩?” 这一刻,厉行风一直不愿深想的真相。 被元汐**裸地揭开。 他身上的衣服,手上的袖扣、腕表……这些日常用度,边边角角装饰用的都是上等赛珂石。 来下城区时,自有佣人为他打点妥当。 他早已习惯,自然很少真正体会过毒素每日侵蚀肺腑的痛苦。 厉思饮不是在装。 也不是在闹脾气。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被折磨的体无完肤之后,又失去了记忆。 厉行风声音有些干涩:“他的失忆,还能治好吗?” 元汐语气淡漠:“原来是能的,可医疗费可不是小数目,所以我没给治,他一个出来卖的,把皮肉伤弄好就行了,没必要白花那些钱在他身上。” “滚吧。”厉行风声音疲惫。 元汐:“厉总……” 厉行风:“我让你滚!” 卜时不知何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倚着门框,语气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行风,你这样就有点不地道了,人家也是按你的意思做事,是你自己不把话说清楚的,还想要别人猜透你所有心思?” 被这句话刺中的厉行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他原本就是带着报复的心思把厉思饮送到这儿的。 他现在又在外人面前失态什么? 他不再看元汐和卜时,转身大步离开。 回到房门外,他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门。 却见厉思饮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意识模糊。 他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正细若蚊吟地、一遍遍喊着“哥哥”。 厉行风立刻上前将他扶起。 厉思饮浑浑噩噩,精神显然处于错乱状态。 他被锁在房间里,所带来的恐惧触发了他内心深处严重的创伤。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混乱而可怕的梦。 梦到自己又被关起来了。 为什么是“又”?他以前经常被关吗? 他混沌的记忆里想不起具体细节。 只残留着痛苦的感受。 梦里,他的母亲经常用绳子把他绑起来,用布堵住他的嘴,把他关在一间很大、很空旷、也很冰冷的房间里。 他呼救不了,没有人会来救他。 他的母亲说他是拖油瓶,教训他不应该跟哥哥抢东西,要努力讨好哥哥,他们母子才能过上好日子。 于是,他开始对那个记忆中面容模糊的哥哥极力讨好,献上所有乖巧和谄媚。 果然,只要多待在哥哥身边,母亲就没机会惩罚他了。 可当哥哥或者继父不在时,母亲就会把所有的怨气和不满都发泄在他身上…… 这到底是梦,还是他原本的家庭就是这样不堪? 他“梦”里的那个哥哥又是谁?是夏瑞吗? 哥哥呢?只要哥哥在,就没事了…… “哥哥……”他无意识地呢喃着。 厉行风抱着他温热的身体,心头倏地一跳:“你想起来了?” 厉思饮睁开泪眼,看清是他,更加恐惧。 他哀求道:“先生,你让我回去找我哥哥,好不好?求你了……让我回去,我要我哥哥……” 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厉行风的心沉了下去,他箍紧手臂:“他不是你哥哥!就算让你回去,他也不会管你的!” 这句话击垮了厉思饮的心理防线。 “不会的不会的……” 他徒劳地反驳,那个“梦”里的记忆碎片似乎印证了厉行风的话。 那个哥哥,好像真的是不怎么喜欢他的,是他自己一直死皮赖脸往哥哥面前凑,哥哥才默认他留在身边的…… 认知的混乱和被抛弃的恐惧让他失控,他开始剧烈挣扎,嘶喊起来:“放我走!我要见我哥哥!为什么把我关起来?为什么?我这次没做错什么!我妈妈不喜欢我,把我关起来,你为什么也这样对我!为什么!” 厉行风只觉得他在发疯,说着些没头没尾的胡话,试图压制住他:“你在说什么胡话?这么大个房子,关你一下怎么了?” “我要我哥哥!”厉思饮哭喊着,声音嘶哑。 厉行风被他吵得心烦意乱,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死死按在怀里,低喝道:“你冷静点!我就在这!别发疯了!” …… 一番激烈的对抗之后,厉行风才终于把厉思饮作弄到动弹不得。 厉思饮瘫软在床上,半合着眼,胸膛起伏。 脸上泪痕交错,只剩下时不时细微的抽噎。 厉行风喘着粗气,额角渗出薄汗。 见厉思饮消停下来。 才松开了钳制着他腰肢的手。 两人各躺在一侧,在疲惫与混乱中沉沉昏睡过去。 —— 午时刺目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厉行风眼皮上投下灼热的光束。 他皱着眉睁开眼,手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探。 空的。 他瞬间清醒大半,撑起身子。 视线快速扫过凌乱的大床。 再一转头,透过大开的卧室门,他看见厉思饮单薄的背影正站在客厅里,面对着大理石台面。 台面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电热水壶,里面盛满了清澈的水。 听着那水流被加热后逐渐变得急促的翻滚声。 厉行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原来只是在烧水。 看来人是清醒了,没再发疯。 他懒得起身过问,索性重新闭上眼,打算再歇息片刻。 “滴”的一声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是水烧开了。 他听着水壶被拿起时轻微的摩擦声。 脚步声响起,不疾不徐,朝着卧室的方向而来。 厉行风起初并未在意。 直到那脚步声在床边停下,一种源于本能的的直觉让他脊背骤然发凉。 他迅速睁开眼—— 厉思饮就站在床边,面色阴冷。 而他手中的水壶,正悬在自己双腿之间的要害上方。 翻滚着白色的水汽。 “你!”厉行风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下一秒,厉思饮手腕一倾! 滚烫的水流直直地朝他下身浇了下来! 第7章 帮帮我 谁也不能阻止他去见哥哥。 厉思饮被这个念头冲昏了头脑。 他已经顾不得这样做的后果。 厉行风猛地发力,向旁边一拧。 “哗啦——!” 大部分热水泼洒在了凌乱的被褥和床单上,瞬间浸透布料,冒出嘶嘶的白汽。 但仍有一部分不可避免地飞溅在了厉行风的膝盖和小腿上。 火辣辣的刺痛感立刻传来。 “呃!” 厉行风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他赤脚冲下床,一把抱住厉思饮的腰,想将他制住。 厉思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手上一软。 手里的玻璃壶霎时脱手,朝着他自己的脚边坠落。 厉行风瞳孔一缩,本能地将人拦腰抱起,向后急退两步。 厉思饮**的双脚险险避开了爆裂开来的锋利玻璃碎片。 但厉行风自己却伤得不轻,脚踝和腿侧又被几片碎玻璃划破,渗出血珠。 他强忍着疼痛,发力将怀里的厉思饮丢上大床中央。 这时,几名按时进屋打扫的佣人,听到动静,慌忙冲进房间,上前搀扶厉行风去处理伤口。 另留下两人战战兢兢地开始收拾满地的玻璃碎片和水渍。 厉行风离开前,脸色铁青,回头盯了眼床上试图爬起来的厉思饮。 对留下的佣人咬牙叮嘱:“看紧他!别让他踏出这个门一步!” 他们连忙应下,打扫期间眼神不时紧张地瞟向厉思饮,生怕他有什么举动。 等厉行风忍着怒气,急匆匆地让医生处理好伤?,回到卧室时。 厉思饮正慵懒地靠在床头,身上盖着佣人整理好的干净被褥。 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游戏机。 指尖灵活地上下滑动,神情悠闲。 看着厉行风走路一瘸一拐的狼狈模样,厉思饮“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厉行风的眼神瞬间变得骇人,他扑上床,一把扼住厉思饮的脖子,将他死死按在床垫上。 “我真是太纵容你了!” 厉行风手背青筋虬结。 “你们一家害死了我妈!我想怎么对你们这些人都不过分!你以为失忆卖惨就能抵消你欠下的债吗?!” 厉思饮被他掐得呼吸困难,双手徒劳地抓挠着厉行风的手臂。 眼前阵阵发黑,根本听不清耳边那饱含恨意的咆哮。 就在他挣扎的力道逐渐微弱时,厉行风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 还没等他喘过这口气,厉行风就粗暴地俯身撕咬下来。 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他的恨意和愤怒,发泄在厉思饮身上。 厉思饮刚恢复一点的清明再次被搅得粉碎。 厉行风掐着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整天嘴上说着喜欢哥哥,其实巴不得想害死我。” 话音一落,他硬生生上了十成的力道。 换来一声痛到极致的尖叫。 厉思饮吸着气,脖颈后仰:“是你先关着我的……我只是想去找哥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空气中只剩下粗重不均的喘息声。 厉行风只觉烦躁。 草草了事后,他松开钳制,起身下床。 厉思饮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厉行风走到客厅,打开酒柜,取出一瓶烈酒,没用酒杯,直接对着瓶口灌了几大口。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心头的郁结。 他不耐地抹了把嘴,还是将酒倒进杯里,坐在沙发上,又连续灌了几口。 随后,他激活了虚拟屏,光亮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似乎在审阅什么文档,指尖偶尔滑动,时不时与人快速交换着信息,一副处理公务的模样。 但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目光并无焦点。 厉思饮忍着腿间的疼痛和不适,慢慢撑起身。 捡起地上那件被撕扯得有些皱巴巴的衬衫穿上。 悄无声息地走到客厅。 厉行风还在喝酒,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他腿上的绷带在刚才剧烈的活动下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但他整个人就像没感觉一样。 厉思饮屏住呼吸,等待了片刻。 见厉行风确实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才轻轻拉开屋门。 他也顾不得自己只穿了件单薄衬衫,立刻快步闪身而出。 到了楼下大厅,冷意袭来。 他抱着手臂,正想尽快离开,却迎面遇到了元汐。 元汐径直向他走来,利落地脱下了自己的风衣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厉思饮鼻尖一酸,低声道:“汐姐……” 元汐打量着他苍白脸色和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这几天跟厉总混的舒服吗?” 厉思饮抿紧嘴唇,没有回答,将风衣裹得更紧了些。 元汐了然:“应该很不好受吧?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心疼你,早就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厉思饮祈求道:“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元汐伸手,轻抚着他微乱的头发:“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阿清。” 她的指尖缓缓下滑,抚上了他脖颈间那条闪烁着墨绿幽光的赛珂石项链。 “你看,你轻易就能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保命符。” 元汐的声音沉了下来。 “厉家垄断了下城区赛珂石的开采权,他们控制产量,抬高价格,多少人因为买不起它,只能在毒雾中缓慢窒息,痛苦地死去?” 包括她的父母…… “阿清,你愿不愿意……帮帮我们?” 第8章 我醉了 “哥哥。”厉思饮推门而入。 夏瑞刚沐浴完,正擦拭着滴水的发梢。 见到他回来,脸上流露出温和的笑意。 厉思饮一头扑进他温暖的怀抱里。 夏瑞被他撞得微微后仰。 随即稳住身子,温热的手掌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脑:“阿清,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听到这句关切的话,厉思饮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用力环住夏瑞的腰,声音闷闷的:“哥哥……我好难受……” “没事了,没事了。” 夏瑞轻轻拍着他的背:“哥哥带你去洗澡,热水冲一冲,洗干净了,就好了。” 说着,他将厉思饮缓缓推进了浴室。 门关上的瞬间,夏瑞脸上的温和淡去。 原本他和阿清只是恰好同住。 但有一天,阿清被元汐带走,再次送回来时,整个人都变了。 眼神空洞,神志不清。 夏瑞大概猜到了元汐的目的。 直接刺杀厉行风或厉家核心成员,不仅难度极高,且会立刻引发更严酷的镇压。 甚至可能导致赛珂石开采设施被毁,同归于尽。 因此,必须采取非暴力夺权的方式。 可他们这么多年来毫无下手的机会。 更何况靠一个单能引起厉行风注意的阿清,又能做到哪一步? 他不认同这种将无辜者卷入旋涡的做法,却无力改变什么。 这几乎是下城区反抗者多年无望的挣扎中,唯一能想到的,不算办法的办法。 当时看着阿清那副可怜的模样,他心生不忍。 便顺势哄着阿清,说他们是亲兄弟。 失去记忆的阿清傻乎乎地相信了,从此便真心实意地依赖他。 日子久了,夏瑞也觉得,在这冰冷的世界里,能多一个这样全心信任自己的家人,互相取暖,似乎也不错。 —— 热水洗去了疲惫与粘腻。 厉思饮感觉身体果然舒适多了。 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穿着干净的睡衣,他慵懒地靠在夏瑞怀里。 夏瑞拿出吹风机,耐心地帮他细细吹干每一缕发丝。 厉思饮最后就在这令人安心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这样安生的日子能持续多久? 他也不知道。 —— 夏瑞是星阈城里小有名气的调酒师,常被客人点名特调。 也免不了要应付那些借酒意让他陪喝的客人。 他也算是游刃有余,并不推拒。 因此每晚回来,常是晕乎乎的状态。 这晚亦然。 厉思饮看着脚步虚浮、脸颊泛红的夏瑞。 熟练地起身去小厨房,用有限的材料煮了碗醒酒汤。 “哥哥,喝点汤,会舒服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轻轻搅动汤水。 夏瑞醉眼朦胧地尝了一口,立刻皱紧眉头别开脸:“不好喝……” “难喝也要喝。” 厉思饮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喝了胃里才舒服。” 就在这时,房门被不合时宜地敲响。 厉思饮打开门。 门外站着同样醉眼迷蒙的厉行风。 他似乎是循着味找来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眼神先扫了一眼屋内。 目光在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上停顿了一瞬。 随即又落到厉思饮身上。 牵住了他的手腕,摇摇晃晃地拉着人往外走。 厉思饮差不多习惯了,他只回头递给夏瑞一个眼神,让他安心。 进了住处。 出乎意料地,厉行风没有像往常那样急不可耐地索取。 而是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将沉重的头颅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 整个人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备,完全抵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也一言不发。 只剩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厉思饮敏感的皮肤上,带来阵阵微麻的痒意。 厉行风声音闷哑:“我醉了。” …… 厉思饮:? 然后呢?跟他有什么关系? 厉行风:“帮我。” 厉思饮歪头想了想,把人推到沙发上。 跪坐在地,伸手去解他的皮带。 厉行风按住他的手:“不是这个。” 他抬起泛红的眼睛:“帮我醒酒。” 厉思饮转身去接了杯凉水,走回来,泼在他脸上。 “清醒了吗?” 冰凉的水珠顺着厉行风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浸湿了他的衬衫前襟。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的醉意似乎真的散去了些许。 厉行风抹了把脸,看了厉思饮一眼。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浴室。 —— 床上。 厉思饮安静地躺在一边。 厉行风靠在床头,用腕表投射出的虚拟屏处理公务。 过了一会儿,厉思饮忽然挪动身体,凑了过去。 伸出手臂环住了厉行风结实的手臂,脸颊轻轻蹭了蹭。 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黏腻:“摘下来。” 厉行风动作一顿,关掉了虚拟屏,侧头看他:“这个跟平时那些不一样,不能给你。” 它不是普通的通讯终端。 而是整合了厉家在下城区所有产业命脉的“锁芯”。 内部不仅存储着核心的财务数据、客户网络。 更关键的是,那些尚未完全拿下开采权的稀有赛珂石矿场,精确坐标也加密其中。 厉思饮张开腿,直接跨坐到了厉行风肌肉结实的小臂上。 他的腿肉不算丰满。 厉行风下意识地对比了一下。 那白皙的大腿圈住自己古铜色的手臂。 他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易将这人整个举起。 厉行风:“怎么了?” 他难得见到厉思饮如此主动,做出这种姿态。 厉思饮身体顺着厉行风的手臂缓缓向后滑去。 直到抵在对方坚实的手腕骨节上,才停下来。 他反手,指尖点在表盘上,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厉行风,重复道:“摘下来。” 厉行风另一只手利落地解开了表带,随手甩到了一旁的桌柜上。 手掌一抬,抓握住了柔软的“蒲团”。 厉行风:“想用手?” 厉思饮点点头,反正二者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第9章 应该是属于他的 夜色深沉,厉思饮屏住呼吸,等待了许久。 确定厉行风已经熟睡。 才小心翼翼走下床,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只腕表。 他原本的计划是趁厉行风熟睡,用他的指纹解锁。 可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表盘时。 虚拟屏幕应声亮起,竟是直接解锁了。 厉思饮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回事?厉行风怎么会把他的指纹录在这么重要的东西上? 还是厉行风之前戴在手上时,自己意外触碰录进去的? 又或是……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厉行风在将计就计,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僵硬回头,床上的厉行风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悠长,似乎真的沉睡着。 只是那平静的睡颜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紧张感扼住了喉咙,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顾不上深思这诡异的顺利背后是否有诈。 看着虚拟屏上那整齐排列的文件—— “赛珂石开采季度报告”、“能源分配核心数据”…… 机会就在眼前! 他不再犹豫,迅速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连接腕表进行数据传输。 进度条开始移动。 50%……65%……80%……90%…… 厉思饮手心里全是冷汗。 100%! “你在做什么?” 厉行风撑起身,目光扫过来,屏幕上是琳琅满目的商品页面。 “在网购……”厉思饮垂下眼睫。 厉行风起身,将他从地上捞起,抚上厉思饮颈上的细链:“怎么不用你自己的终端?” 厉思饮:“我自己的……里面没钱……” 厉行风从他手里拿回腕表:“想要什么,跟我说就是。” 厉思饮:“算了,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厉行风笑了声:“不知道想要什么就开始挑上了,还是这么贪心。” 和以前一样。 他想起每回厉思饮过生日,自己向来不会主动准备生日礼物。 都是助理或者管家替他买好,再以他的名义送给厉思饮。 但父亲厉成林总会慈爱地摸着厉思饮的头问:“思饮今年想要什么特别的礼物?让哥哥买给你。” 厉思饮便会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但是只要是爸爸和哥哥挑的,我都喜欢,越多越好!” —— 厉思饮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压下狂跳的心脏:“嗯,我就是贪心。” 暗暗庆幸蒙混过关。 听到他这样自暴自弃式地承认,厉行风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 他揉了揉那缩起来的小小一团,头一回感到无言以对的心慌。 —— 第二天,厉思饮早早就醒来了。 因着心虚,他睡的并不安稳。 他再一次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走到房门前。 又是上锁的状态,他使出吃奶的劲也拧不开。 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而且东西也没成功传递出去,真的是让他紧张躁郁的不行。 他发泄情绪似的,狠狠掰扯门把手。 烦死了! “一天不见你那个便宜哥哥会死吗?” 身后传来厉行风极其不悦的声音。 厉思饮吓的腿一软,直接滑靠在了门板上。 厉行风拍了拍他的大腿:“都软成这样了,还有力气去找野男人。” 厉思饮咽了咽口水:“我想出去逛逛,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买吗?” —— 跟着厉行风走进一家奢华的全息礼品店,店员便热情地迎上来。 “您好,请问想要什么款式的终端?自己用还是送人呀?” 厉行风好整以暇地示意厉思饮挑选。 厉思饮对店员说:“送人,今天是我哥生日。” 后边正好再借口给哥哥庆祝生日,暂时离开厉行风的视线。 听到这话,厉行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以前每年他生日,厉思饮总会提前很久就开始精心准备礼物。 而那些乱七八糟的礼品,无一不是被他随手丢给了旁人。 可现在,这个失忆后眼里只有那个假哥哥的厉思饮。 居然在用他的钱,给另一个男人挑选生日礼物? 厉思饮的目光很快被柜台中央一只腕表吸引。 表盘设计简约,底盘雕刻着盛放的虚曜花纹路,在灯光下泛着细微的珠光。 他不自觉地走过去。 “这位先生好眼光!”销售员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 虚曜花,是在这片被毒气侵蚀的土地上,少数能顽强存活并绽放得如此鲜艳的花朵。 被视为生命力与坚韧的象征。 店员还在喋喋不休:“……送给重要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厉思饮越听越觉得心动,这花的寓意很好。 他悄悄算了算,自己之前变卖了厉行风给他的“酬劳”,刚好够买下这只表。 厉思饮:“就要这个吧。” “不行,”一直沉默旁观的厉行风突然开口,“不合适。” 厉思饮不解地看向他:“我觉得挺合适。” 厉行风直接对销售员说:“这个,我买下了。” 为了掩饰什么,他又生硬地补充了一句:“我手上的旧了,也该换了。” 他偏过头,避开厉思饮的目光。 什么“重要的人”? 那销售说的天花乱坠,让他心里莫名堵得慌。 厉行风再次找补,对厉思饮道:“这样,你想给他买什么礼物,我来出钱,只要不是什么虚曜花,你尽管挑。” 这明明是厉思饮最爱送给他的花。 厉家后花园那被他精心呵护的虚曜花。 是他母亲生前亲手种下的,是他对亡母唯一的念想。 那时候厉思饮不知其中含义,只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喜欢这个品种的花。 所以,这些年厉思饮送他的礼物,上面总是带着虚曜花的元素。 笨拙又执着地想要讨好他。 甚至还在后腰上纹了小片的虚曜花簇。 他还记得当时,厉思饮将他偷偷拉到家里的某个角落。 转身掀开衣摆,对他说:“哥哥,喜欢吗?” 厉行风不想这些寄托与厉思饮扯上丝毫关系。 他想,那些东西,厉思饮爱送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要送给他。 可现在,他又好像有些不甘心了。 厉思饮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他摇了摇头,声音明显低落:“不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厉行风到底想做什么?既然不想给他买。 一开始又何必带他来? 这种反复无常的控制,让他感到疲惫。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回程的车上,厉思饮偏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破败街景,一言不发。 厉行风时不时瞥向他的侧脸,烦躁在胸腔里堆积。 快回到星阈城时,厉思饮忽然开口:“放我下车吧。” 厉行风:“外边冷。” “我想下车。”厉思饮坚持着,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 厉行风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开门键。 厉思饮头也不回地走入昏暗的街道。 厉行风一掌拍在方向盘上。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厉思饮的话了? 这人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他怎么还真像是在跟人过日子一样,纠结起这些无聊的事情? 他憋着一股子气,却还是缓缓启动车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厉思饮身后。 厉思饮在路边一个简陋的花摊前停下,买了一大捧新鲜的虚曜花。 回到星阈城,厉行风下车跟了上去。 他看着厉思饮抱着花,上了宿舍楼。 夏瑞打开门,厉思饮便将那束花递了过去,脸上的笑容带着点腼腆。 这样的场景,扎的厉行风眼疼。 强烈的嫉妒感包裹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第10章 “厉行风。” 谁都喜欢厉思饮。 厉行风想了想。 不论到哪里,他的身边,总会莫名其妙地聚集起一些关心他到不正常的人。 厉家那些长辈和佣人们都明显的偏爱厉思饮。 就连厉行风自己那些眼高于顶的所谓朋友,见到厉思饮时态度都会不自觉地软化。 甚至他那个混蛋父亲,在被他控制之前,早已把集团机密权限共享给厉思饮了。 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一心要养废的继弟,能够掌握的东西,比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还要完整! 当他察觉到异常时,元汐和卜时已经向民众披露了厉氏集团刻意限制赛珂石产量、人为制造供应紧张以维持天价的策略性文件。 一时间,舆论哗然。 对厉家垄断不满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积压多年的民怨也被彻底点燃,抗议和骚乱在多个区域爆发。 “打破垄断,生存平等”的口号响彻街头。 如果不是厉思饮窃取的,那连他自己都需要多重验证才能调取的数据库,又是如何散播出去的? 厉氏集团及其掌控的赛珂矿业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声誉遭受重创。 未公开的矿脉储量也被曝光了出去。 “厉总,我们的运输队伍遭到暴民袭击,快撑不住了!” “厉总,董事会要求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厉总,下城区三个最大的社区宣布联合抵制我们的产品!” 坏消息接踵而至。 厉行风却心平气和。 下城区的产业本就建立在灰色地带,肮脏且难以完全掌控。 他早已萌生退意。 如今出了问题,真正该急的是董事会里那些坐享其成的老东西。 “愿意跟我回上城区的就收拾东西,想离职的就终止合同。” 不过在离开这个泥潭之前,他必须把厉思饮带走。 下城区已经失控,星阈城也被人闯入打砸,昔日的销金窟一片破败。 他不能把厉思饮留在这里。 顶着被围剿的压力和联邦下达的驱逐令。 厉行风始终找不到厉思饮的踪影。 是了,现在自己被人人喊打,那小东西肯定跑的比谁都快。 怕不是早早和那个假哥哥双宿双飞了! 最终,他不得不驾驶悬浮车返回上城区。 就在车辆驶离下城区边界,进入相对安全的空中航道时。 一辆跟在后方的悬浮车从侧面猛地加速,不顾一切地撞了上来! 是元汐! 剧烈的撞击声和爆炸的火光吞噬了两辆车。 残骸从空中坠落,砸入下方一片废墟之中。 —— 厉思饮和夏瑞正窝在元汐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地下避难所里。 他们看到了空难的新闻。 记忆缓慢复苏的厉思饮,不禁有些惆怅。 那时元汐离开前,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他享受过厉家带来的优渥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曾是剥削链中的一环。 与厉行风并无本质区别。 夏瑞更是痛苦,元汐是他的亲姐姐。 尽管两人离心已久,但他无法接受她就此逝去。 他和卜时一致决定,立刻前往坠机点的废墟。 无论如何也要把元汐找出来。 厉思饮也跟了上去。 几人带着生物探测仪,分头在冒着黑烟的残骸与碎石中搜寻。 厉思饮心里乱糟糟的,拿着铁锹漫无目的地挖开一处扭曲的金属板。 突然,一只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猛地从缝隙中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厉思饮看清是厉行风,吓得魂飞魄散。 举起手中的铁锹,朝着从废墟中挣扎着探出半个身子的厉行风,狠狠砸了下去。 “嘶!”厉行风吃痛,手上力道一松,额角有鲜血渗出。 他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厉思饮。 趁着厉行风缓息的瞬间,厉思饮丢下铁锹,转身就跑。 他一路狂奔回临时住处,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 冷静下来后,一股更深的茫然和无措涌上心头。 说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厉行风。 以前有些事情,的确是他做的不对。 他的继父虽然待他极好,但他的母亲却一直逼迫着他讨好厉家每一个人,尤其是厉行风这个正统继承人。 在那个大宅子里,他活得战战兢兢,只要说错一句话,都会迎来母亲严酷的惩罚。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不小心打破了一个昂贵的古董花瓶。 因为害怕,在继父询问时,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说是哥哥打碎的。 哥哥没有辩解,甚至……承认了。 结果哥哥就被盛怒的父亲拿起棍子,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道在背上。 从那以后,他对厉行风充满了愧疚。 于是更加努力,更加主动地去讨好,试图弥补。 后来也是因为厉行风的过度“宠溺”,让他在外有些无法无天了。 跟着狐朋狗友到处厮混,借着哥哥有撑腰,尽情享受他人的卑膝讨好。 直到被丢弃到下城区,他才明白,厉行风一直是恨他的。 他的手不停发抖。 他到底该怎么办? 下城区的混乱短期内不会结束,联邦的秩序正在重建。 而他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他又返回了那片废墟。 厉家的人这时也已经找到了厉行风。 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额角被铁锹砸出的伤口。 以及身上其他皮开肉绽的伤口。 厉行风微微蹙着眉,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有些苍白。 他抬眼扫视周围环境,目光猛地定格在了正一步步走来的厉思饮身上。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厉行风身边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有人将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厉行风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 厉思饮走到他面前,环抱住了他的腰,声音哽咽:“厉行风。” 厉行风气的够呛,一手压在厉思饮后腰上,脏话都飙了出来。 “爹的,看我回去不把你关起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厉行风。” 第11章 我们是恋人 回到厉家的头几天,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厉行风因伤势需要静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主卧。 而厉思饮的房门外始终有保镖看守。 一个星期后,管家敲响了厉思饮的房门。 “二少爷,大少爷让您随他去医院看望厉总。” 厉思饮走出房间。 几日不见,厉行风额角的伤口已经拆线,留下一道浅色的新疤。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去医院的路上,车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穿过层层安保,他们走进厉成林所在的病房。 当看到病床上那个插着呼吸管,瘦得脱形的男人时。 厉思饮的脚步不自觉顿住。 “思饮。”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是厉思饮的母亲清辉。 她站起身,拉着他走到厉成林床边。 病床上的厉成林缓缓睁开双眼。 目光在触及清辉和厉思饮时,艰难地亮起一丝微弱的光。 他枯瘦如柴的手颤抖着抬起,分别握住了清辉和厉思饮的手。 嘴唇翕动,气息微弱:“阿辉……思饮……” 就在这时,厉行风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下:“爸。” 厉成林浑浊的眼睛转向他,眉头立刻厌恶地皱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早就该明白的,不能留下这个孽种! 厉行风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是如何狠心弄死了那个讨人厌的前妻。 而如今,这个孽子更是趁他病重,夺取了集团大权! 厉行风视若无睹,反而笑了笑:“您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思饮吗?待他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要亲。” 厉成林激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嘶哑地低吼:“你……要对……思饮……做什么!” 厉行风:“没什么,您现在病得这么厉害,总得给弟弟和……清辉阿姨,留个保障吧?” 他接着道:“所以,我把您最信任的刘律师请来了,给您拟了份遗嘱,内容很简单,将您剩下的所有财产,全部留给思饮,怎么样?” 一直杵在门口的刘律师立马上前。 将遗嘱呈到厉成林眼前,以及一份厉行风自愿放弃继承权的公证协议。 厉成林用尽力气细细扫视,呼吸粗重。 出乎意料,他竟然真没从这份遗嘱里揪出问题。 这反而让他更加惊疑不定。 “你……会那么……好心?”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 厉行风笑了笑,那笑容在苍白的病房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爸,您也知道,现在集团里那些叔叔伯伯,哪一个不是对咱家虎视眈眈?我一个人单打独斗,终究是累了。” 他说着,伸手紧紧握住了厉思饮的手。 “我想了想,以后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总比我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虎豹要好。”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厉成林又看了看那份无可挑剔的遗嘱。 不知是因为疑虑还是身体的衰竭,他陷入短暂的沉默。 最终,他颤抖着,按下了手印。 厉行风脸上的笑容加深,他亲昵地揽住厉思饮的肩膀,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宝贝儿,快谢谢咱爸。” 厉成林和清辉的脸色同时微变,这称呼太过亲昵诡异,让他们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哦,对了,忘记和您二位说了。” 厉行风的手暧昧地滑到厉思饮腰间:“我和思饮在一起了,我们现在,是恋人。” “你说什么!” 清辉声音骤然尖锐:“行风!你好好说话!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他是你弟弟!” 厉行风的手在厉思饮腰侧摩挲了一下,挑眉反问:“清辉阿姨,您是哪里还有误会?需要我……再说明白一点吗?” “你……你……孽障!畜生!!” 病床上的厉成林目眦欲裂,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厉行风。 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嘀——嘀——嘀——!” 仪器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医护人员匆忙推门而入进行抢救,但一切已是徒劳。 厉成林在极度的刺激下,被活活气死在了病榻上。 病房内乱作一团。 清辉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厉思饮僵在原地,看着继父死不瞑目的样子。 又感受到腰间那只如冷硬的手,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厉行风则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 厉成林被白布覆盖推走。 清辉双膝一软,竟直接跪行着扑到厉行风脚边,攥住他的衣角。 她哭着乞求:“行风!行风!阿姨求求你,求求你了……放了思饮好不好?你母亲……你母亲是我害死的!” 这句话炸得厉思饮耳畔嗡嗡作响。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个状若疯癫的母亲。 清辉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积压了十几年的愧疚和恐惧决堤而出。 语无伦次地忏悔。 “毒……毒是成林叫我买的!也是我……是我把毒掺在水里,是厉成林亲手拿给你母亲喝的……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罪该万死!” 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行风,你要报复就报复我,杀了我也可以!求求你放过思饮,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造的孽……” 这些年来,她没有一刻得到过真正的安宁。 午夜梦回,温星那张痛苦死去的脸总是反复出现,折磨着她。 心虚和愧疚扭曲了她,她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孽。 便将所有不满的情绪发泄在了自己亲生的儿子身上。 她不让自己的儿子好过,逼迫厉思饮去讨好、去亲近厉行风。 自私地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寻求一丝可怜的心理安慰。 可谁犯下的罪,理应由谁来偿还。 她一步走错,步步皆错。 早已陷入了无可救药的境地。 厉思饮怔怔地看着跪地哀求的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之前对他非打即骂,冷漠苛责。 如今却又“演”出一副这样在乎他的模样? 他不知道该不该恨。 恨这个给了他生命却又带给他痛苦的母亲…… 又或者是恨厉行风? 他要是有资格,那肯定是该恨的吧。 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他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