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豆腐香》 第2章 第二章 走进去后，人更多了，祝晴一个个看过去，她对于要找的赘婿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有什么复杂背景最好，不要看不清现状的书生，说不准还要供他读书，也不要那些打着吃绝户主意的，眼底恶意大的。 最好的是要能安分过日子的，没别的心思最好。 这屋里还有几个牙人，看他们父女模样周正衣裳干净，也忙着上来推销。 “小娘子你们看看这个？这样结实的身板最能干重活了！” “这个能识文断字，以前可是官家少爷的书童呢！” 祝生看他们领的人，嘴上说个不停，“这不行，长的太凶” “你这也不行，长得起码也得周正点，以后生的孩子模样才能稳妥。” 祝生跟在祝晴后面，嘀嘀咕咕“我家晴娘这般好，这样的也好意思推销？” 祝晴听他的话，心下发暖。 祝晴带着祝生来回走，没有一个合眼缘的，其实她多少也想挑个长的稍微周正的，人多少看起来赏心悦目。 四处看过去，她都不满意。 直到她们走到院里的角落，这时地上靠着墙倚着一个闭目且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形也颇为清瘦的年轻男子，难得是他也还算俊俏。 “这是谁？” 祝晴打量他，问旁边的牙人。 “这人是前段时间来这自卖自身的，说是家中出事自己逃出来，我看他长的还行，也便宜就收了。” 祝生多好的眼力见啊，他一下就注意到自家闺女对人感兴趣，自己也打量好久，凑过去小声嘀咕“这人样貌倒是周正，但这身子骨看起来不大结实啊……” 祝生后半句还没敢说，这么弱什么时候才能给家里带个孩子啊？ 祝晴打量的差不多，走过去就看对方睁眼跟自己对视。祝晴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生的格外好，眸子清透有光，眼尾狭长。 “你叫什么名字？何故在此？” “在下顾昀，”他哑着嗓子回“家中遭难，亲故俱无，某幸运逃出来流落至此。” 祝晴对他这情况还算满意，家里没人以后事情就少。 她直接问“你可愿入赘我家，我家里是开豆腐坊的，条件不算多好，但可以养得起你。” 顾昀微微一愣，随即撑着手踉跄站起，对她扶手，“小娘子也看到了某身子骨这般弱，倘若不嫌弃，那便但凭做主。” “没事，回去找个大夫看看，”祝晴又看了一眼他，站起来倒是比她自己还高上一头，就是这身形单薄的，袖口都会漏风。“再说了，也不用你怎么干活。” “听娘子的。” 祝晴意义不明瞅了他一眼，改口还挺快。“走吧。” 付钱的时候，祝生还在砍价，“便宜点？你看这人身子骨这么弱，回去好不好用还不知道呢？” 祝晴:？？？ 牙行的听这话下意识也跟着看一眼，自己寻摸半天，来回看了一眼，也觉得有一点道理“行吧，便宜你们了，我这饶你们几文，可不能再多了！” 祝生得了几文差价也满意，双方签了契书，过了手续，顾昀老老实实跟在父女后面回家。 快到豆腐坊了，祝生老道地凑近顾昀，觉得得叮嘱两句，“前面那处就是家里的豆腐坊了，家里轻省的活计你也能干，重活晴娘也能搞定，我嘛，我负责掌总……” 顾昀听的仔细，点头应下，正要应一句，人一个踉跄，眼看要倒地，被祝晴单手托住手臂稳稳架住。 祝生看这情况，都快跳脚了咋呼道:“哎哟，这身子骨这么弱，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平地都走不稳当，晴娘你可得多看着点……” 顾昀被力道惊住了，站稳后跟她对视了一眼，忙道谢。 “知道了爹。” 祝晴回想刚刚握住的手臂“你这身体……明去衙门过手续后，我带你去找大夫看看，瘦的一点肉都没有，是得好好养养。” “都听娘子的。”顾昀没有异议。 几步路功夫就到豆腐坊了。 祝生一副当家主的派头，带顾昀认房，“家里能住的拢共两间屋，这间是你跟晴娘的，靠厨房是我的。” 祝晴推开门让他进去看看，“我这屋也不小，两个人睡差不离，你自己估摸有什么缺的，明天一起买了。” 顾昀听话跟在祝晴后面，“多谢娘子。” 今日午食随意吃了点东西，晚饭是祝晴做的，简单几样菜，中间摆着是个肉菜红烧肉，祝晴特意把早上去屠户那里留的好肉切块做了，就当是庆祝家里多人了。 “你应该没忌口吧？”祝晴让他进去端饭。“这肉是庆祝你来我们家。” “不过你就吃几块就好了，太过油腻你肠胃估计也受不了。” “我没忌口。”顾昀把三个人饭一起端出来仔细摆好，“还是娘子贴心。” 祝晴看他适应身份还挺好，也不多说了。 倒是祝生饭间说个不停，后面还问了祝晴得了一小杯酒咂摸回味，“我家晴娘手艺那可以十分出挑的，得了她娘真传！” 顾昀认真听时不时应和一句。 祝晴没管他们两个，自己吃的起劲，她自从穿越过来，力气大不说，饭量也大了不少，这时候来回一下午，早饿得不行了。 一顿饭，祝晴一个人吃的七七八八，收拾完，她在灶台那拨了柴，仔细让火星子大点，刚刚做完饭她就开始热水了，这是晚上洗漱用的。 忙完她喊上顾昀“你跟我来。” 祝生看他们是去书房，这房还是他爹留下来的，书房对他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晴娘你做什么呢？头一天就让人去书房？你别把人吓到了！” 好几两买的赘婿呢！ “放心，哪能啊！”祝晴点上蜡烛，将桌上摆的纸拿起来给他，这是她下午回来空闲写的一份契约。 “你仔细看看，我们没问题我们明就去衙门过手续了。” 这算是一份婚前协议了。 烛光摇曳下，顾昀接过纸，触目是工整却有洒脱劲在里面的字迹，这话让祝晴听了也只能叹气了，她穿越过来练了很久才把毛笔字写的算齐整。 这份契约明白写了他们双方的责任，还有期限。 “我招你入赘，确实是为了堵口，所以我拟了一年的期限，这一年下来，豆腐坊我能重新经营起来。再者，我们两个要是相处后不合适，也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 祝晴找他也只是看他像是能安分过日子的，“你有别的意见吗？可以说，再改改。” 顾昀一字一句的读下来，心里的波澜越来越甚，他见过太多阴谋诡计，却从没见过这么直白又尊重的约定。 顾昀按下自己无限翻飞的思绪，抬头看过去，弯起眸子笑了一下，眼底光亮透进祝晴心里。 “并无，娘子思虑周全。” 他郑重的拿起毛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不同于他清瘦柔弱的外表，倒是格外遒劲有力。 祝晴被笑的晃神，正感慨怎么有人能笑的这样勾人，又被他的一手好字吸引，心下嘀咕，这一手好字，她是不是找错人了，这赘婿水也不浅。 但她也只是惊叹并未多问，等字迹干了，自己将其收起来。 “水烧的差不多了，我帮你抬去隔间。”祝晴利落抬水，“你先好好洗洗，我给你找身衣服穿。” 顾昀正要说话，外面传来祝生的声音，“晴娘出来搭把手，把这磨盘挪一下。” “来了。” 祝晴转身就去，在顾昀毫无准备下，她微微沉身，单手握住这几十斤的磨盘，顾昀震惊的看过去。 那沉甸甸的石磨盘应声而起，被祝晴稳稳当当的抬起来放到墙根处摆好。 祝生得意地拍拍顾昀肩膀“怎么样，晴娘能干吧，她力气可大呢，随她娘！” 顾昀这才明白祝生强调的重活有祝晴的意味，亲眼看完的震撼远远比下午被扶了一把来的大。 等他痛快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躺在床的一边，这才有空回想自己这一下午的事。想这力大无穷却心思细腻的当家人，和那虽然滑头但一心维护女儿的爹，和那份他从未见过的真挚契约…… 难得放松下，顾昀不知不觉就睡了，等祝晴顶着夜色进来，看他已经靠着墙根睡了。 倒是蜡烛没吹灭，祝晴小心扇灭，心里嘀咕明天得跟他说下，家里的条件可经不起这样用蜡烛。 她一早就准备了两床薄被子，正好一人一床，她对跟人同寝没什么困扰，自己睡眠质量也非常好。 动作轻巧的上床躺下，被子一闷就睡过去了。 倒是她睡熟之后，旁边的顾昀睁眼就着洒进来的月光看了她一眼，抬手重新给自己掖好被子，闭目睡去。 第二日，天光微亮刚泛起鱼肚白，祝晴就按往常一样自然醒来，发现顾昀还没醒，也没去喊他，小心关上门。 走向灶间，熟练点火添柴，淘把米下去熬米粥。 这米粥主要是给她爹和顾昀喝的，她单喝米粥很难饱腹，祝晴一般是晨间去坊市卖豆腐时路过包子铺给自己添几个包子垫肚。 她发现自己穿越后，饭量甚至更大了，以至于家里这点小生意常常是添做她伙食，倒是她之前根据现代琢磨的香干，稍微能添点家当。 最近也在攒攒香料，她手上有个方子，可以拿去卤豆干，不然纯卖豆腐也难养得起三个人。 祝晴洗漱完，掀起锅盖，米粥已经熬出花了，祝晴抽出一根木柴出来，让火小点，听到有动静看过去。 “你怎么起了？”是顾昀。“我还想着过会再去喊你。” “娘子可以早点叫我起的，”顾昀看了一圈发现没什么能插手的“不然这样不就来吃白饭了。” “吃白饭那也是难得的美事。”祝晴让他去洗漱，“我这里本来也没什么事。” 祝生也跟着进来，“晴娘今日准备了什么？”说着就要去掀锅盖。 “就米粥，等会切点咸菜丝。”手被祝晴拍开了“爹先去洗漱！” 祝生嘟囔一句，没人听清，自己去打水洗漱了。 第3章 第 3 章 简单用完早饭，祝晴让他们自己拿去冲冲，左右早上吃的也不油腻，很容易干净。 收拾完，祝晴让顾昀过来跟她熟悉一下豆腐坊的活计，“你之前做过豆腐吗？” 祝晴让他在旁边看看，自己处理手上的活。 “没有。”顾昀好奇地看她推磨滤浆，“我从未尝试过。” 祝晴听他说已经手脚利落干完活了，听到这手顿了下“唔，你下次可以早点说，我都忙好了。” “不过真做不来也没事。”祝晴看他那身板也不像能干活的，还好她就是买回来当个背景板，也不求他能干活了。 万一真可以帮上忙，还是她赚了。 顾昀真就点头，他看出来祝晴真不介意他不会干活，“知道了。” 日头渐高，祝晴已经收拾出来要去坊市卖的豆腐和香干。 和往常一样将推车推出，仔细放置好豆腐，这玩意容易碎，怠慢不得，倒是香干比较无所谓。 顾昀想上来推车，被祝晴拦住了，递给他一个布袋，“你负责收钱就好了。” 顾昀觉得自己被低估了，无措地捏住布袋“娘子……” 祝生在旁边看他们两个看的头头是道，没忍住拍拍顾昀肩膀哈哈一笑“女婿你听晴娘的，这推车可不轻，你现在还是收钱合适，晴娘可是非常信任你，一来就让你收钱！” “好吧，还是娘子心疼我。”顾昀收好钱袋跟在祝晴身边，对她眉眼弯弯一笑。 祝晴发觉自己买回来这个赘婿不仅深藏不露还有点戏精，很会演啊，还有点茶味。 祝晴带他们两个往他们租摊位去，今天是她爹怕顾昀刚来，不熟悉也跟着来，不然寻常两个人也够了，有时候不忙一个人足以。 坊市人来人往，他们寻常摊子上有人在等了。 “祝家的，你们终于来了！” “快那个香干再给我来点，这香干怎么吃好吃……” 祝晴高声让他们挪挪地，推车进不去，听到话头没抬就回“那是，我家这香干用料足足的，我头一个给你称点。” 就这样祝晴负责称重装豆腐香干，顾昀在旁边收钱，他算数不错，记账快，收钱利落又仔细，祝晴忙不开还会提醒她。 祝晴今日特意留心出来观察顾昀，也感觉到他动作仔细也用心，心里狠狠感叹，买他花的钱赚了。 心里想着手上动作也不差，豆腐装的稳稳当当。 忙过一会了，生意就缓下来，旁边观察很久的卖菜张婶开口。 “祝家的，这是谁家后生，怪俊的咧，动作也快得很！” 祝生立马抢答，语气里帮不住的得意“这可是我家新招的赘婿，识字会算账，不差吧！” “是不差，两个站一起瞧着也般配。” “那是！”祝生又继续“我家晴娘眼光那可是顶顶好。” 祝晴被夸习惯了，听这话面不改色，拿起旁边竹筒拔出塞子让顾昀喝点“你刚一直说话，喝点润润。” “多谢娘子。” 祝晴摆手让他自己喝，自己去招呼。 “祝娘子，我来拿订的豆腐。”来的是他们镇上酒楼之一的采买人，“这香干还有多少？也一起包了。” “豆腐都给你留好了，香干就还剩两斤。” “两斤可不够，”采买人让祝晴都装上“祝娘子这香干可真不错，下次可要多备点，豆腐按例再留点，明天香干也得给我多留点。” 祝晴利落装起，“放心，我记住了，明天留的足足的。” 顾昀在旁边收好银钱，也跟着记住要预留的量。 今天卖的出奇快，收摊早，剩个空推车，祝晴让她爹自己推回去，她带上顾昀往县衙走。 “你俩可嘴巴放甜点，那县衙的陈主簿可是你娘熟人来的。”祝生凑过来小声叮嘱。 祝晴听完倒是有点惊讶，她还没听祝生说过这事。 “娘子我们接下来往哪走？”顾昀还是第一次在这镇子上逛，他之前在牙行也就是每天待那个地方。 “不远，出了这坊市在过条街就是。”祝晴早上就带上需要的材料，“到时就把女户和你的户籍一起办了。” 到了户房果不其然，如祝生说的那样，陈主簿确实十分热情。听祝晴说要立女户，虽然有点惊讶，但也很快取出对应的文书。 “祝娘子可想仔细了，这女户一立，家里大小责任就俱在你身上了。”陈主簿善意地提醒。 祝晴拿起毛笔，手腕沉稳落笔，“想好了。” 她在户帖上郑重写上自己的名字，并落下手印，心里大石头落了一块，心下安稳一点，这下子就名正言顺了，等回去告诉族里，事也就成了。 接着是给顾昀上户籍。 顾昀在旁边看她写，看自己名字落成，眼神有些复杂难辨。 “来按个印，这文书就成了。”祝晴让他过来按手印。 顾昀接过印泥在上印下模糊的指印，手收回时没忍住摩挲了一下指尖。 仔细收好文书从县衙出来，祝晴又带着顾昀拐进了旁边的济世堂。 "娘子来医馆做什么？”顾昀不明所以，眉头微蹙。 祝晴打量着他比常人苍白几分的脸色：“我不是说了给你找个大夫？” “你自己是看不见，你可知你的脸色惨白的吓人？再说我们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那我肯定得知道你身体情况，让大夫瞧瞧也好放心。” 坐堂的老大夫给顾昀把了脉，手指搭在腕间良久，眉头越皱越紧。 祝晴看着大夫内心，心下咯噔，她这便宜夫婿不会没救了吧？“大夫，我夫婿这还有救吗？” “这位娘子，你夫婿这脉象虚浮，气血两亏，像是...受过极重的内伤？你近来可是时常心悸气短，夜间盗汗？” 顾昀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神色：“我前些时日确实病了一场，劳大夫费心。” 老大夫摇摇头，“你这身子可要好好调理，切忌劳累，更不能动武，否则怕是于寿命有碍。” 祝晴听的吃惊，她这便宜夫婿藏着事可真多啊“那大夫，我夫婿这情况可能调理？” “可以。”老大夫提笔问她“我这有两个方子，一个花费少点，疗程也相对少，就是会有些后遗症，一个就贵点，会用到多一些滋补药材，疗程也长。你们是要哪个？” 他们行医多年自然知道有的人家条件不是很好，没办法长年累月喝药。 祝晴虽然心疼钱，但也知道能药到病除是最好不过了，总比没得治好“无妨，大夫尽管开，让他没有后遗症就是。” 抓药时，祝晴先让人抓了一个月药。看着那一大包药，顾昀轻声道：“多谢娘子体恤我。” “你是我夫婿，不疼你疼谁？况且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祝晴利落地付了钱，语气不容拒绝，“你也别那么客气，重要的还是你身子，身子好了，才能长久。”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也没说话。祝晴提着药包走在前面，顾昀默默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挺直的脊背上，久久没有移开。 晚饭后，祝晴亲自在院子里架起小泥炉煎药。她拿药时已经仔细问过大夫怎么煎药，但这时候仍旧十分谨慎，动作细致。 随着时间推移，药香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苦涩，却又奇异地让人心安。 顾昀坐在院里，看着祝晴专注地看着火。 小泥炉中跳动的火光照着她的脸，平日里那份果决都在火光里化作温柔的剪影。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随手将其别到耳后，动作自然随意，却让顾昀的心跳漏了一拍。 祝晴没注意他，自己仔细判断时间，差不多了，熄了炉子，招呼他过来。 “药好了。”祝晴将浓黑的药汁倒入碗中，递给他，“稍微放凉一点就马上喝了，药效才好，别等太久。” 顾昀接过温热的药碗，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指，心下一颤，祝晴没注意只让他小心别洒了。 自己提起炉子放好，免得人路过碰到烫伤。 祝生就扒着门框偷看他们两个，被祝晴发现才讪讪地走开，嘴里还念叨着：“这女婿，倒是越看越顺眼。” “爹你要是不忙早点去睡呢？明早上你陪我去坊市。” “不是有女婿？怎么还要我啊？”祝生哀嚎一句。 “你女婿都开始喝药了，你还让人早起？”祝晴顺便去叮嘱顾昀，让他明天不用早起，会给他留好早食。 “再说了，爹你是不是忘了，明天王员外订了豆腐，你得去送啊！” “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那我明天中午就不回了。”祝生多说两句，乐颠颠进屋。 看她爹进去，祝晴又扭头跟顾昀说事， “你还是多睡会养好身体来的要紧，”祝晴想起来“大夫不是还说你睡不好？” 顾昀已经把药一口闷了，拿起旁边的布巾子擦嘴。“不用了，我现在可以睡熟了，娘子我也就只能帮你收钱了。” 祝晴感受到他热烈的眼神“真想去？” “嗯。” 祝晴思考一下，应下他:“算了，那你一起吧，收钱也不会很累，加上明天我们不摆摊，就给人送货，还有再去市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香料。” “那你等会快些去冲个澡，擦拭一下，早点睡。” “好，都听娘子的。”顾昀把碗冲了去净房，热水祝晴已经抬进去了。 “还得给他买几身换着穿的衣服。”他现在身上的是祝生之前的，对他来说还是不合身。 等顾昀出来，祝晴这才拿了自己衣物进去，路过他还叮嘱一下“蜡烛记得熄了。” 等祝晴冲澡才有空去想老大夫的话，她买的这个便宜夫婿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这世界还真有武林小说那样飘逸的武功吗？她这不会买个麻烦回来吧。 早上刚说买的值呢？ 祝晴一个人想也不明白，索性不管了，他能这样淡定不着急，想来江湖上的事应该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真要惹事，干脆把他赶出去算了。 反正到时候豆腐坊生意肯定也好起来了。 她奶应该也不能再这么坚持隔段时间就上门了。 “不想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天活也不少呢。” 祝晴一边倒水，一边想着，明天去屠户那再买根骨头好了，回来熬点汤给人补补。 第1章 第一章 夏日午后，热风偶尔带起尘土，只有蝉鸣的树下有那么片刻宁静。这时候最是应该架一把贵妃椅在树阴处避着光打着扇子，悠闲地闭目午憩。 但此时祝家豆腐坊里，气氛却十分凝重，比那不流通的热气闷着还让人难受。 祝晴就坐在正厅下首，而正坐位置上是她奶张氏，此刻正对着她爹唾沫四溅。 祝晴眼睁睁看着喷出来的唾沫星子飞溅，身体不自觉往后撤，心里盘算着，这应该是她穿越过来，这便宜奶奶第十次带着人上门劝她爹过继她二叔家的儿子，就为了名正言顺的摸走豆腐坊。 这豆腐坊是当初分家得的，那时候她爷还在，二房不敢明目张胆，现在人过世了，嘴脸马上变了。 “老大，”张氏拍着大腿语调横飞唾沫四溅“你媳妇都走这么久了，你也不愿意再娶一个，就这么守着晴娘可不行，家里还是得有个顶天立地的男丁，关键时候才能顶事！” “看我家杉哥儿，这身板这壮实，那可能干得很！你把他过继了正好，给你爹延续香火，也能守住你爹的豆腐坊！” 被喷口水的老大，也就是祝生，扯起袖子抹了把脸，后退几步，缩着脖子，照样不硬顶话也不答应。 “娘咧，可稳着点，喝杯茶润润吧你。”祝生脸上堆笑，“这事可不是我不答应，我媳妇走之前还嘱托我让我照顾好晴娘看住这豆腐坊呢，您这主意出的，也不怕我媳妇大半夜来找我……” 说完人还瑟缩一下，仿佛真的害怕。 二叔祝永提高音量插话打断“大哥！” “你这说的什么浑话！娘还在这呢，提什么找不找的！” “就是，我看大哥你就是不想担事！”二婶李氏掐尖嗓子帮腔“想自己轻省吧……” “我们这也是为了大哥，不然这以后老了可没人给你摔盆。” “她二婶说得对，晴娘一个可守不了门户，老大你别再意气用事，不然老了没人管最后还把你爹心血丢了。”张氏支持地拍桌，“今天最好是给个准话，过继杉哥儿，保住你爹的心血……” 祝生一副你们真是不懂事的表情，“你们这就胡扯戳人心窝子了，谁说我不想担事？谁说我老了没人养的？” “我每日那般忙活又磨豆子又卖的，爹这基业我守的那可是踏踏实实的，你们可别乱说！” “再说了，还有我家晴娘呢，她可是遗传了爹的好手艺，力气也大，一个顶三儿，能干！” “有晴娘一个人养老就够了！” 李氏嗤笑，“晴娘她再能干，能顶个什么事，等她嫁出去了，这豆腐坊还姓不姓祝都不知道呢……” 话都说到这，祝永李氏后面的祝杉觉得表现时候到了，他今日特意跟着来，就是觉得自己身体结实，关键时候能顶用，他手伸出来要去够祝生，嘴上还说着“大伯，你就别推脱了，晴娘她一个姐们能顶什么事，等我过继过来，我照样孝顺你……” 他手刚伸出来，就被快步过来的祝晴抓住手腕。 只见那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一抓，看似随意，祝杉却“嗷”的一声。 “怎么话说不拢还想动手？”祝晴侧身挡在祝生前。 祝杉另一只手马上挥拳跟来，被祝晴抬手一挡，几乎不用力地一推，祝杉一个踉跄地后退几步，没站稳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还站着的三个人死盯着祝晴，一时间都没话了。 满堂寂静。 祝生马上趁这个时机，躲更严实了，嘴上还说着，“我说什么来着，我家晴娘那可是相当能干，我看杉小子那可不如我家晴娘，我哪还用得着过继，晴娘顶顶能干……” 祝老太张氏看了眼地上的祝杉，“你们两个愣什么，还不赶紧把杉哥儿扶起来。” 又看向祝生他们父女，一个气定神闲仿佛拍了只蚊子那样平静，一个又躲在人背后说着浑话，气不打一处来“好好好！” “你们两个，一个两个的糊弄我，今天我话放这，不管你们怎么说，杉哥儿过继这事我定了，谁也别给我再推事……” “行了。”祝晴看过去开口，“奶奶二叔二婶你们好意我跟我爹心领了，但过继这事就免了。” “晴娘，这事可轮不到你做主。”张氏皱眉看她“你别以为力气大能说话，我还能喘气这事就轮不到你出声。” “我怎么做不了主？”祝晴一字一句地说着，“这豆腐坊是爷做主分家分给我们这一方的，我们吃穿嚼用都在这上头，再说了我怎么不能做主？” “我今天话就放这，我要立女户！” “什么？” 祝晴这话犹如平地一声雷，把人都打蒙了。 “你在胡咧咧什么？你爹还在呢，哪来立女户的道理？” “我可没意见哈，家里一贯大小事都是晴娘做主。”祝生虽然震惊，但马上出声给祝晴撑话。 “奶奶你看，我话可没说错，现在这家里我能做主了吧，” “况且我立女户照样能清清白白做生意，按时缴纳赋税，也能继续守住爷爷的心血，以后也用不着你们这样费心了……” 祝晴脸上虽然笑着，但手上也不耽误，当他们面抬起来挥了挥，“再说了，我这把子力气也没啥人能闹事，你说对吧奶奶？” “……”张氏被她这话吓住了，一股气没上来，堵在胸口，“好啊你们两个，这么有本事，我看你们以后立女户怎么过日子……我们走！” 祝老太张氏色厉内荏地放话，带着一脸不甘的三个人灰溜溜走了。 闹剧暂停。 祝生这才从女儿背后出来，夸张地拍着胸口，又装模作样地扯了扯袖子，“还好有晴娘你，爹就知道晴娘你有本事，不然你爹我可躲不开祝杉那小子，更别说今儿指不定要被你奶和二叔生吞了去。” 祝生挠挠头，真实地有些惆怅，“不过立女户这事还是委屈你了，要不是我没本事，也不用晴娘你这样为家里出头。” 这豆腐坊他一贯就是负责磨豆子，生意的事之前一直是他媳妇把手，现在又是他女儿撑着。 祝晴看着好笑，她穿来时间也不久了，看她这便宜爹，虽然人窝窝囊囊不着调也不定时，娘也早早去了，但仍然一心一意地把她拉扯大，人是不中用，但对女儿这心却是没话说，关键是他不拖后腿，也能指哪打哪。 “爹，”祝晴喊了他一声，“这事还没结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奶肯定还有的折腾，立女户是好，但这还不够。” “这还不够？” “我们还得招个赘婿！” 祝生愣了一下，随机悟到关键，“对对对，就这么办，找个赘婿这样哪怕你奶找了族里人说事，我们也能硬气。” “不过，这哪里找？” 祝晴已经有了主意，“我们去牙行买！” “不去求那些心比天高的，在人市买个身家清白、老实本分、肯安心跟我们过普通日子的就行。只要人在咱们家户口上，等我去衙门白纸黑字立了女户，奶奶和二叔他们就再没由头来闹了。” 这样也能安生一段时间，至于后面他奶又有什么新想法来闹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天后，天还蒙蒙亮，昨日下过小雨，晨起还带着水汽，一大早祝生就在院里晃悠。 看到祝晴拉开门他马上冲上去，噼里啪啦开口“晴娘，我们真要这样嘛？这牙行人市里买的哪有什么好人家……”祝生担忧地看她，脸上挂满了愁绪“实在不行，爹托人多找几个媒婆问问，虽然是招婿，但也不能马虎啊！” 祝晴早早收拾利落出门，就听到这话，“爹，媒人介绍的可不一定就有好人家，更别说是要招赘的，再者我们自己去寻摸不仅合眼缘，身契还能握手里那不是更安心。” “合眼缘？”祝生跟在她后头絮絮叨叨“光是合眼缘怎么够，过日子的事，那还得会干活，得知根知底知冷知热那才妥当呢……” “你娘在就好了，她看人眼光最准了。” 祝晴停下来一针见血“爹，你是不是怕了？要是怕就在家等着，我自己去也是可以。” “爹这不是害怕，”祝生示意她继续走，自己嘴上继续念叨“我这是担心晴娘你吃亏，这对你可是大事，轻易不能草率的。” “看你平常能扛事，这方面还是年轻，我还是得跟你一起去掌眼，”祝生又说“尽管我是没什么本事眼光也一般，但多少比晴娘你多吃几年饭，多认几年人……” “知道啦。” 河溪县西街，这一片地方几乎被牙行圈了，无论是官家的还是私下里笼络起来的，俱是在这一片。 出于谨慎，祝晴约的是官家牙行的人，祝晴祝生跟着人去，一到地就被味晕得眯眼，汗味尘土味还有其他不知道什么味杂糅一起，难以言喻。 这些男女老少，或站或坐，或目光呆滞，或眼神谄媚，像货物一样等待着被挑选。牙婆尖利的声音、买主挑剔的议论、还有偶尔响起的压抑哭声，都让人心底压抑。 祝晴下意识攥紧拳头，感觉指甲掐到肉了又马上松开。她其实是第一次来这里，穿越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只能硬起心肠过下去。 牙人随口一吆喝，就有人推推搡搡拉着人过来，这些待价而沽的人稀稀拉拉站到祝晴面前。 “祝娘子，您看看这几个如何？这几个可是我这里出挑的……” 祝晴顺着话看过去，目光冷静的扫完，心里暗自摇头“这些我都不满意，我可方便自己去看看？” “使得使得。” 牙人给她们带路，推开门带他们进去。 一进内院里这味更大了。 祝生眉头就没松下来过，四下打量，“这地方……” “爹，”祝晴开口打断他，“我们再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