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甜糖果》 第1章 不知道为何梦见那个下午 我又梦见了那个下午。 梦境总是带着一种失真的柔光,将记忆里那些粗糙的边角打磨得圆润光滑。在梦里,我能清晰地看见九月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能闻到空气里残留的夏日气息与初秋的微凉混杂在一起,甚至能感觉到那本厚重的《高中物理教材全解》从我臂弯滑落时,书角砸在脚背上的细微痛感。 然后,就是他。 “需要帮忙吗?”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清朗,带着一点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介于青涩与沉稳之间的沙哑。 我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试图拢住散落一地的书本和试卷,闻声抬起头。 逆着光,他轮廓有些模糊,白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他微微蹙着眉,不是不耐烦,而是带着一种认真的关切。他没有等我回答,便屈膝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将散乱的纸张归拢,叠好,然后拿起那本“罪魁祸首”的物理教材,轻轻掸了掸封面的灰尘。 “谢谢……”我的声音细若蚊吟,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我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企图遮挡自己的慌乱。 “不客气。”他站起身,顺势也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触碰短暂得像一个错觉。“你是……温静吧?高二(三)班?”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解释道:“班主任李老师让我来的,说今天有个新同学转来我们班,让我这个班长带你熟悉一下环境。我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你在这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怀里那本厚重的物理书上,“……嗯,发表了一场‘天女散花’。” 他的调侃很温和,并不带恶意,却让我的脸更红了。我几乎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他帮我捡起的、沉甸甸的书本,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原来,他就是许行知。 那个名字频繁出现在光荣榜顶端,在升旗仪式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在篮球场上引得女生们低声欢呼的许行知。我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狼狈的方式,与他产生交集。 “我叫许行知。”他正式地自我介绍,眼睛像盛满了整个夏天的光,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走吧,温静同学,我带你去教室。” 他自然地接过我怀里一部分比较重的书,转身走在前面。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出的挺拔背影,看着他白衬衫下隐约可见的肩胛骨轮廓,闻着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来自他身上的淡淡洗衣液的味道,混合着阳光曝晒后的温暖气息。 那一刻,周围嘈杂的课间喧闹声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走廊外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一场盛大而寂寥的伴奏。 我的心跳声在这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咚,咚,咚,一声声,清晰而有力地敲打在耳膜上。 在那之前,我总觉得所谓“一见钟情”是世界上最虚无缥缈、最不值得信赖的东西。心动怎么可能发生在一瞬间?那不过是小说家为了情节需要而编造的浪漫谎言。 可就在那个平凡的、有着很好阳光的秋日下午,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刻,遇见许行知的那一瞬间,我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十六年来建立的所有关于情感的认知,轰然倒塌的声音。 原来,心动真的只需要一瞬间。 莫名其妙,不讲道理,却又如此真实而汹涌。 我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长的、光影交错的走廊,走向一个未知的、却因为前方那个身影而突然变得充满期待的新班级。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条走廊,仿佛一个隐喻,预示着我即将开始的、与这个叫许行知的男生纠缠不清的青春。 而梦境的最后,总是定格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阳光在他发梢跳跃,他带着些许疑惑,朝落在后面的我温和地催促: “走快点,要上课了。” 声音穿过多年的时光壁垒,清晰地响在耳边。 然后,我便醒了。 枕边一片湿凉。窗外,天还未亮,城市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里。 我伸手摸向身旁,空荡荡的床单带着秋夜的凉意。 许行知出差第三天了。 我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冷白的光刺得眼睛微微发疼。凌晨四点三十七分。我点开那个熟悉的微信对话框,在输入框里敲下一行字: “我又做那个梦了。”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对话框顶端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他回了过来,简单三个字:“关于我?”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那些在梦境中翻涌的情绪尚未完全平复。良久,我才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 “嗯。高中的你。在帮我捡书。” 这一次,“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持续了更久,久到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最终,新消息弹了出来。 “要是知道后来会这么爱你,当时一定先放下所有的矜持和犹豫,在帮你捡起第一本书的时候,就紧紧握住你的手。” 我看着那句话,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滚落,滴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 这就是许行知,我的丈夫。那个十七岁时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的男生,现在会在相隔千里的异国他乡,在凌晨四点半,回去应我每一个突如其来的梦境,安抚我所有深藏于岁月褶皱里的不安。 可是,这个夜晚,这个反复出现的梦境,却让一种莫名的恐慌如同藤蔓般悄悄缠绕上我的心脏。 为什么……会突然一次又一次地,梦回最初? 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我什么。 或者,是在预示着什么。 第2章 心里很不安 许行知的航班在傍晚落地。 我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机场,混杂在接机的人群里,看着电子屏上不断跳动的航班信息,心跳莫名地有些紊乱。 那个关于初见的梦,像一帧被无限拉长的电影镜头,在过去的三天里反复在我脑海中放映。许行知在微信里的回应温柔依旧,可那种萦绕在心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感,却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在即将见到他的这一刻,变得愈发清晰。 我迫切地想要触摸到他,确认他的真实存在,用以驱散那梦境带来的、如同隔世般的恍惚感。 “由旧金山飞来的UA889航班已抵达……” 广播响起,人群开始骚动。我踮起脚尖,紧紧盯着国际到达的出口。 人流开始涌出,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与归家的急切。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许行知穿着简单的灰色针织衫和深色长裤,推着行李车,身姿依然挺拔,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他微微蹙着眉,目光在接机的人群中搜寻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那一瞬间,他眉宇间的倦色仿佛被瞬间熨平,嘴角扬起一个真切而温暖的笑容。他加快脚步,穿过人群,朝我走来。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松开行李车,张开双臂,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有他身上独有的、清冽又温暖的味道。我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三天来悬在半空的心,似乎终于找到了落点。 “回来了。”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 我用力点头,环住他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我异于往常的沉默和依赖,轻轻松开我一些,低头审视着我的脸,“脸色不太好,没睡好?”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避开了他的目光,“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他了然地笑了笑,手指轻柔地拂过我的眼角,那里或许还残留着凌晨泪痕的痕迹。“傻不傻,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接过我手中的车钥匙,“走吧,回家。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番茄牛腩面。” 回家的路上,我开车,他坐在副驾驶,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夜景。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 比起少年时期,他的面容更加硬朗成熟,褪去了青涩,多了份沉稳内敛。可不知为何,此刻看着他,我脑海里浮现的,却全是梦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眼神清亮的少年。 “这次出差还顺利吗?”我找了个话题,试图打破车内有些过于沉寂的气氛。 “还好。”他应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就是有点累。” 他顿了顿,忽然转过头看我,眼神在昏暗的车内显得有些深邃:“静静,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能回到那时候,你最想改变什么?” 我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回到那时候? 那个充斥着懵懂爱恋、无声酸涩、以及最终无奈别离的青春时代? 那个我曾在日记里,用无数个“你”来默默呼唤他的时候? 路口红灯亮起,我缓缓踩下刹车,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 “为什么这么问?”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没什么,只是这次在国外,见到几个老同学,聊起很多高中时候的事,有些感慨。”他伸手,轻轻将我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忽然就想知道,你现在回想起来,会是什么心情。” 是什么心情? 绿灯亮了,我重新启动车子,目光直视前方,思绪却飘回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大概……是遗憾吧。”我轻声说,“遗憾那时候的自己,不够勇敢,不够坦诚,把太多本该说出口的话,都埋在了心里。” 比如,在初见的那条走廊,在他帮我捡起书本的那一刻,或许就应该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一声:“谢谢你,许行知。”而不是慌乱地低下头,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比如,在他无数次为我讲解数学题到深夜时,或许应该说一句:“你真的很厉害,也很有耐心。”而不是仅仅在日记里写下:“今天你又教我做题了,你的手指真好看。” 比如,在他即将远赴重洋、告诉我那个消息的傍晚,或许应该抛开所有的矜持和自卑,告诉他:“许行知,我喜欢你,从那个秋天帮你捡书的下午就开始了。”而不是将那句未尽的告白,永远地埋藏在了那个夕阳下的操场。 许行知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握住了我放在档位杆上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可我反而要感谢那时候的遗憾。”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正是因为那些错过和等待,才让我们在最适合彼此的时候重逢。才让我更加确定,你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放开的人。”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我的心田,驱散了些许盘踞不散的寒意。 是啊,我们终究没有错过。青春里的遗憾,或许是为了成全成年后更加笃定的相爱。 可是,为什么……当我听到“回到那时候”这几个字时,心里会涌起如此强烈的不安? 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车子驶入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停稳车,我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许行知却轻轻拉住了我的手腕。 “静静。”他看着我,眼神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认真,“无论过去如何,现在,你在这里,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他倾身过来,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我很想你。” 那一刻,所有的不安和恍惚,似乎都被这个吻暂时抚平了。 我靠在他怀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只是一个梦而已。一个因为丈夫短暂离别而引发的、过于频繁的忆旧梦境。 现在他回来了,就在我身边,真实而温暖。 那些关于过去的梦境,也该醒了吧。 然而,当我挽着他的手臂,走进电梯,看着金属门上映出的我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时,那个念头却如同水底的暗礁,再次浮上心头—— 如果,真的有机会,回到那时候呢? 我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而许行知……他刚才那个问题,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吗? 第3章 泛黄的信笺 许行知回来的头两天,家里重新充满了烟火气。 他执意要兑现那碗“番茄牛腩面”,系上我那条浅蓝色的格子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我看着他的背影,宽肩窄腰,被围裙带子松松一系,竟有种奇异的居家感,与梦里那个白衬衫少年判若两人。 砂锅里炖着牛腩,咕嘟起一点尝尝咸淡,侧脸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 这一刻的温馨如此真实,驱散了我心头最后一点因梦境而生出的恍惚。我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背脊上。 “怎么了?”他放下汤勺,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像只黏人的小猫。” “没什么,”我闷闷地说,“就是觉得,这样真好。” 他低低地笑了,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一碗面就把你收买了?许太太,你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点?” 我也笑了,心底那片不安的阴霾,似乎真的在这日常的温暖里渐渐消散。 饭后,他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我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他一件件取出衣物、文件和一些带给同事朋友的小礼物。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他一贯的严谨。 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他从行李箱一个隐蔽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深蓝色的硬纸盒。盒子边缘已经有些磨损,颜色也不再鲜亮。 我认得那个盒子。那是他高中时代用来存放重要物品的,里面有几本获奖证书,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照片,还有……我当年送给他的那张,蹩脚的生日贺卡。 “你怎么把这个带回来了?”我有些诧异。这次是商务出差,他怎么会带上这个? 许行知看着盒子,眼神有些复杂,像是透过它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他沉默了几秒,才抬头对我笑了笑:“临走前收拾东西,无意间从旧书柜顶层翻出来的。想着很久没看了,就顺手放进了行李箱。晚上在酒店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翻了翻。” 他打开盒子。最上面果然是那张我手绘的贺卡,画的是一片抽象的星空,右下角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祝许行知同学生日快乐,前程似锦。” 落款只有一个简单的“静”字。那时候,连送上全名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他拿起贺卡,下面露出了一叠用橡皮筋捆扎起来的信笺。信纸已经微微泛黄,是那种带着淡淡纹理的优质信纸。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些信……我从未见过。 许行知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叠信拿了出来,解开了橡皮筋。 “这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是我那时候写的。” “那时候?”我下意识地重复,声音有些干涩。 “嗯。”他席地而坐,背靠着床沿,将信纸在膝上摊开一部分。我也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最上面一封信的日期,赫然是我们高二那年的冬天。字迹是熟悉的、属于少年许行知的,略显青涩,却已初具风骨,一笔一划都带着认真的力道。 【静静,今天下雪了。南方的雪总是吝啬,落地即化,只有屋顶和树梢积了薄薄一层。课间的时候,大家都跑出去看雪,你也是。你站在走廊边,伸出手去接那些细碎的雪花,侧脸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特别安静。林薇在你身边叽叽喳喳,拉着你想去操场打雪仗,你只是笑着摇头。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你和这雪很像,安静,清凉,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怔怔地看着这些文字,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这是我完全不知道的许行知。我不知道他曾那样注视过我,不知道他曾用那样的词语形容我,不知道在那个普通的雪天,在他心里,曾落下过这样一场寂静的雪。 许行知没有看我,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泛黄的信纸上,声音低沉而平缓,像是在诵读一段与己无关的历史,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静静,数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我是全省第一。大家都在恭喜我,老师,同学,还有父母。可我第一个想告诉的人,竟然是你。我想看到你眼睛里的光,想听你用那种软软的、带点崇拜的语气说‘许行知,你好厉害’。我知道这很幼稚,可我就是忍不住这么想。最后,我只是在你问我考得怎么样的时候,平淡地说了句‘还行’。你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就这一句,我偷偷高兴了一整天。】 我的眼眶开始发热。记忆的闸门被这些文字轰然冲开。我想起了那个下午,他确实只说了“还行”,而我也确实说了那句“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那只是朋友间再普通不过的对话,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否真的带有崇拜的语气。可在他那里,却成了可以珍藏许久的快乐。 他一封一封地往下翻,轻声念着那些从未寄出的独白。 有对我文笔的欣赏,有对我沉默性格的好奇,有看到我和其他男生说话时莫名的烦躁,有在球场上受伤后,发现抽屉里莫名出现的创可贴时,内心疯狂的猜测和希望——希望那个悄悄关心他的人是我。 【静静,你昨天换了一枚新的发卡,浅蓝色的,像晴天的颜色。很好看。】 【静静,今天你好像不开心,是物理题又难倒你了吗?我想问你,又怕太唐突。】 【静静,听说你喜欢读张爱玲。我去书店买了一本《半生缘》,还没看完。】 【……】 那些被我小心翼翼藏在日记里的、属于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原来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也曾同样热烈地上演着。主角是他,而对象,是我。 直到翻到最后一封,日期是我们高三那年的春天,在他告诉我要去美国之前不久。 信的内容很短,笔迹却显得有些凌乱,仿佛书写者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挣扎。 【静静,申请结果下来了,MIT。所有人都说我应该去,这是最好的选择。我知道,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为什么,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光明的未来,一边是……你。】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也如同我在意你一样,在意我。我们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亲近,又疏离。】 【如果我开口,你会让我留下吗?】 【还是……我应该放手,去追逐那个更广阔的世界,然后变得足够强大,再回来找你?】 【我不知道。静静,我真的不知道。】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落款,只有一个被用力划掉、几乎戳破纸背的墨团。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我们两人交错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的味道,还有那穿越了漫长时光、终于得以见天日的、沉重而滚烫的青春爱恋。 我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当年的离别,于他而言,并非那么轻易的决定。原来,他也曾挣扎,也曾将我放在天平的另一端,与他的前程苦苦衡量。原来,他那句“等自己变得更好再回来找你”,并非事后的托词,而是当年真实的心声。 “为什么……”我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为什么当时不给我看?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当时看到这些,我那颗因自卑而蜷缩的心,是否会多一些勇气?我们之间,是否就会少错过那些年? 许行知放下信纸,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揩去我脸上的泪水。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那时候,太年轻了。”他的声音沙哑,“骄傲,胆怯,害怕被拒绝,害怕承担不起后果,更害怕……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会失去。觉得只有变得足够优秀,才配得上对你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以。感情哪里需要那么多配不配得上,只有愿不愿意,和敢不敢。” 他将那叠信纸重新整理好,递到我的面前。 “这些,本来是想等到了美国,稳定下来之后,再找机会寄给你的。可是后来,到了那边,学业、环境、各种各样的压力接踵而至,距离也让那种不真实感越来越强……渐渐地,就失去了联系的勇气。这些信,也就一直留在了盒子里,成了我一个人的秘密。” 我接过那叠沉甸甸的信纸,仿佛接住了我们整个错过的青春。 “那现在……为什么又给我看?” 许行知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有愧疚,有释然,还有一丝我无法完全解读的、深沉的决绝。 “因为不想再有任何隐瞒了,静静。”他握住我的手,力道有些紧,“我们错过了太多时间,是因为太多的‘我以为’和‘我不敢’。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想我们之间,再存在任何来自过去的、未曾言明的隔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叠信上,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这些信,是我的过去,是我爱你的、最初的证明。它们属于你。现在,我把它交还给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又低头看着膝上这些泛黄的信笺。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之前那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慌源于何处。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 更是因为,在岁月的长河中,有些东西,无论过去多久,无论被埋藏得多深,终究会寻找到浮出水面的契机。这些信,就像时光埋下的伏笔,在十几年后,终于被当事人亲手揭开。 它们填补了我青春记忆里大片的空白,让我看到了那个我从未窥见过的、属于许行知的内心世界。震撼,感动,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遗憾和酸楚,几乎将我淹没。 但同时,一个更深的疑问,也随之在我心底生根发芽。 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以这样一种郑重的方式,将这些尘封多年的秘密毫无保留地摊开在我面前…… 真的,仅仅是为了“不再有隐瞒”吗? 还是说,有什么事情,正在或者即将发生,让他觉得,必须在此之前,完成这场迟到了太久的、对青春的和解与交代? 我靠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此刻的确定,驱散那再次袭来的、关于“失去”的隐忧。 “许行知,”我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不要再错过了,好不好?” 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更用力地回抱住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好。”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再也不会了。” 窗外的夜色浓重,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温暖的床头灯。我们相拥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周围散落着泛黄的信纸,那些跨越了时光的墨迹,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早已落幕、却刚刚才被我们共同读懂的青春。 而未来,在那扇被骤然推开的、通往过去的门后,又会是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第4章 梦回初遇 九月的阳光正好,透过市一中校门口那几棵老梧桐树的枝叶,在水泥地上洒下斑驳跃动的光点。空气中还残留着夏日最后的余温,混合着初秋特有的清爽,以及校园里独有的、书本和青春交织的气息。 今天是高二开学第一天,文理分科后的新班级。 温静站在高二(三)班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她从文科班转到理科班,这个决定做得并不轻松。怀里抱着刚领到的一摞沉甸甸的新教材,其中最上面那本厚重的《高中物理教材全解》仿佛在提醒她前路的艰难。 “静静!等等我!”一个清脆又带着些许急促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温静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个身影热情地抱住,怀里的教材应声散落,“哗啦”一声,书本和试卷铺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撞到她的女生慌忙道歉,可在看清温静的脸后,声音立刻变成了惊喜,“温静?真的是你!” 温静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留着利落短发、眼睛亮晶晶的女生,也愣住了:“赵雨晴?” 赵雨晴是她在初中时最好的朋友,是个活泼开朗、大大咧咧的女生,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中考后,她们去了不同的高中,已经一年多没见了。 “你也分到三班了?”赵雨晴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她捡书,一边兴奋地问,“太巧了吧!我还以为再也遇不到熟人了呢!” 看着赵雨晴那熟悉的笑脸,温静心中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在这个陌生的新环境里,能遇到最好的朋友,确实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 “我来帮你吧。”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温静和赵雨晴同时抬起头。 逆着走廊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一个穿着干净蓝白校服的男生蹲了下来。他微蹙着眉,不是不耐烦,而是带着一种认真的关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利落地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和试卷归拢,叠好,然后拿起那本最厚重的物理教材,轻轻掸了弹封面的灰尘。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从容不迫。 “谢谢……”温静的声音细若蚊吟,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企图遮挡自己的慌乱。 “不客气。”他站起身,顺势也将温静拉了起来。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触碰短暂得像一个错觉。“你是温静吧?高二(三)班?” 温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解释道:“班主任李老师让我来的,说今天有个新同学转到我们班,让我这个班长带你熟悉一下环境。”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温静怀里那本厚重的物理书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原来他就是许行知。那个名字频繁出现在光荣榜顶端,在升旗仪式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在篮球场上引得女生们低声欢呼的许行知。温静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狼狈的方式,与他产生交集。 “我叫许行知。”他正式地自我介绍,眼睛像盛满了整个夏天的光,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是赵雨晴!温静最好的朋友!”赵雨晴抢着自我介绍,笑容灿烂,“班长是吧?以后多多关照啊!” 许行知对赵雨晴的热情报以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温静:“走吧,带你们去教室。” 他自然地接过温静怀里一部分比较重的书,转身走在前面。温静和赵雨晴跟在他身后。 “可以啊静静,刚来就惊动班长了。”赵雨晴凑到温静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而且班长还挺帅。” 温静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赵雨晴,示意她闭嘴,脸颊却更红了。她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许行知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白衬衫下隐约可见的肩胛骨轮廓,闻着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来自他身上的淡淡洗衣液味道,混合着阳光曝晒后的温暖气息。 那一刻,周围嘈杂的课间喧闹声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走廊外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一场盛大而寂寥的伴奏。 她的心跳声在这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咚,咚,咚,一声声,清晰而有力地敲打在耳膜上。 在那之前,温静总觉得所谓“一见钟情”是世界上最可笑、最不值得信赖的东西。心动怎么可能发生在一瞬间?那不过是小说家为了情节需要而编造的浪漫谎言。 可就在那个平凡的、有着很好阳光的秋日下午,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刻,遇见许行知的那一瞬间,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十六年来建立的所有关于情感的认知,轰然倒塌的声音。 原来,心动真的只需要一瞬间。 莫名其妙,不讲道理,却又如此真实而汹涌。 “喂,发什么呆呢?”赵雨晴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班长问你话呢。” 温静猛地回过神,发现许行知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带着些许询问。 “啊?什么?”她慌乱地应道。 “你的座位安排在靠窗第二排,可以吗?”许行知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平静。 “可、可以的,谢谢。”温静连忙点头。 许行知将她带到指定的座位,把书轻轻放在桌面上。他的座位就在她的斜后方。 “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随时问我。”他说道,语气是一贯的温和有礼,却带着一种自然的疏离感。这是班长对新同学的正常关照,仅此而已。温静在心里告诉自己。 上课铃适时响起,结束了这短暂的交流。 第一节是数学课。温静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后方。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像磁场一样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偶尔,她会假装不经意地转头看向窗外,目光却飞快地扫过他的方向。他听课很专注,偶尔低头记笔记,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课间,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互相认识。温静性格内向,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整理新书。 “嘿,新来的?”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温静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微胖的男生站在她桌前,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 “我叫王鲲灵,以前是二班的。”男生自我介绍道,“你是从文科班转来的吧?厉害啊,敢挑战理科。” “你好,我叫温静。”温静礼貌地回应,“其实……我理科不太好。” “没事!有困难找班长啊!”王鲲灵笑嘻嘻地指了指后面的许行知,“咱们班长可是年级第一,人又好,问他题他从来都不嫌烦。”他压低了声音,“就是有点太正经了,开不起玩笑。” 温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许行知,他正被几个同学围着讨论什么问题,神情认真而专注。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抬眼看了过来。温静心里一慌,立刻转回头,心脏砰砰直跳。 “你看,说曹操曹操到。”王鲲灵笑道。 温静抬头,发现许行知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课程表。 “温静,这是班级的课程表,你抄一份吧。”他把课程表放在她桌上,目光扫过王鲲灵,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谢谢班长。”温静接过课程表,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一股微小的电流仿佛从接触点窜过,让她差点把课程表掉在地上。 许行知似乎没有察觉,转身又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班长就是忙啊。”王鲲灵感慨了一句,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温静看着许行知在教室里穿梭的背影,他从容地应对着各种事情,解答同学的疑问,传达老师的通知,像一个运转良好的精密仪器的核心。那么耀眼,又那么遥远。 “怎么样,新班级还适应吗?”赵雨晴从后面凑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 “还好。”温静轻声回答。 “我看你一直盯着班长看。”赵雨晴促狭地眨眨眼,“该不会……” “你别瞎说!”温静急忙打断她,脸又红了。 赵雨晴嘿嘿一笑,没有再逗她,转而说起自己暑假训练的趣事。有赵雨晴这个活宝在,温静觉得在新环境里自在了不少。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赵雨晴硬是拉着温静和他们几个同学坐一桌,其中也包括许行知和王鲲灵。许行知话不多,大多时候只是在听大家聊天,偶尔才会插一两句,但气氛并不会因此冷场。王鲲灵是个话痨,和赵雨晴一唱一和,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温静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抬头,能看到许行知安静用餐的样子。他连吃饭都显得很斯文,举止得体。有那么一两次,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但很快就移开了,快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就是他们初遇的第一天。混乱,慌张,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那天晚上回家后,温静翻出了那个带锁的日记本。台灯下,她郑重地写下: 【2009年9月1日,晴】 今天,是高二开学第一天,也是我转到理科班的日子。 发生了很多事。 遇到了最好的朋友雨晴,她还是老样子,活力四射。 也……遇到了他。 许行知。 名字早就知道,却是第一次真正认识。 他在走廊帮我捡起了散落的书。他的手很暖。 他是班长,成绩好,长得好看,对人礼貌又疏离。 像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 可是,当他看着我眼睛说话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好快。 原来一见钟情,是真的存在的。 虽然,这大概注定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写到这里,她停下笔,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叹了口气。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许行知合上手中的竞赛习题集,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拿起书桌上的班级名单,目光在“温静”这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 那个在走廊里慌慌张张捡书、耳朵通红的女孩子。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有点内向。 他想起班主任交代他要多帮助新同学适应环境。 “温静……”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然后拿起笔,在名字旁边做了一个小小的记号。 夜渐深,两个少年人的日记本里,不约而同地记录下了这初遇的一天。命运的齿轮,就在这个平凡的秋日,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转动。 第5章 渐近线 开学第一周的兵荒马乱过后,高二(三)班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温静开始慢慢适应理科班的节奏,虽然物理和化学依然让她头疼不已,但好在有赵雨晴这个开心果在身边,日子倒也不至于太难熬。而许行知,就像一道可望而不可及的风景,始终安静地存在于她斜后方的位置,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直到那个周三的下午。 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讲解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题。温静盯着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和坐标,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团乱麻。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室,带着催人入睡的暖意,她的眼皮开始打架。 “……所以,这条双曲线的渐近线方程是……”老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温静努力集中精神,但笔记本上的字迹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后背被人用笔帽轻轻戳了一下。 她瞬间清醒,下意识地微微侧头。 “看黑板,注意听讲。”一个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许行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提醒,却没有责备的意思。温静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赶紧坐直身体,强迫自己看向黑板。心脏却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提醒而砰砰直跳,后半节课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下课铃响,老师布置完作业便离开了教室。同学们开始收拾书包,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 温静还在为刚才的事感到窘迫,低着头慢吞吞地整理着东西。 “温静。”许行知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 她僵硬地转过身,对上他那双平静的眼睛。 “这道题,”他指了指她摊开在桌上的数学练习册,上面有一道她用红笔圈出来、打了问号的题目,“需要我帮你讲讲吗?” 温静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不会做的题目。 “啊?不、不用了,我……”她下意识地想拒绝,不想麻烦他。 “没关系,很快。”许行知已经拉过旁边空着的椅子,自然地坐了下来。他拿出自己的草稿纸和笔,开始讲解那道关于渐近线的题目。 他的思路清晰,讲解耐心,语速不疾不徐。温静起初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就被他的讲解吸引。他用的方法很巧妙,避开了繁琐的计算,直接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所以,这两条线永远无限接近,但永不相交。”他最后总结道,用笔在纸上画下两条无限延伸、却始终保持着微妙距离的曲线。 温静看着那两条线,忽然觉得,这像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在这头,他在那头,看似在同一个空间,却隔着看不见的距离,无限接近,却似乎永无交集的可能。 “懂了吗?”许行知抬起头,看向她。 温静回过神,连忙点头:“懂了,谢谢你。” “不客气。”他收起笔,站起身,“以后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温静心里泛起一丝微甜的涟漪。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可以随时问我”。 “哇哦~班长单独辅导哦!”赵雨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用肩膀撞了撞温静,一脸八卦,“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温静推了她一下,脸颊微热,“就是问了一道题。” “啧啧,我看班长对你挺特别的嘛。”赵雨晴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分析,“他平时可不会主动给人讲题,都是别人去问他。” “他是班长,照顾新同学而已。”温静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加速的心跳,把“新同学”三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自己。 “得了吧,我也是新同学,他怎么不主动来关心我?”赵雨晴撇撇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静静,你要是喜欢班长,我支持你!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别胡说!”温静急忙捂住她的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生怕被人听见。 喜欢许行知?这个念头让她既惶恐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可是,他那么优秀,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而她只是地上仰望的万千凡人之一。这份喜欢,太过沉重,也太过渺茫。 周五的体育课,内容是八百米测试。这对体育废柴的温静来说,简直是酷刑。 站在起跑线上,看着长长的红色跑道,她感觉腿都有些发软。赵雨晴作为体育特长生,早就轻松地跑在了最前面,还不忘回头给她一个加油的手势。 哨声响起,大家冲了出去。温深吸一口气,努力跟上大部队的步伐。但一圈过后,她的体力就开始急剧下降,呼吸变得急促,肺部火辣辣地疼,脚步也越来越沉。她逐渐被其他人超越,落在了最后。 阳光刺眼,跑道仿佛没有尽头。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停下来走路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跑道内侧跟了上来,保持着与她平行的速度。 是许行知。他已经测试完了,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调整呼吸,鼻吸口呼,节奏慢一点。”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手臂摆起来,别停下,就快到了。” 温静惊讶地看着他,几乎忘了疲惫。他……是在陪跑? 在他的鼓励和指导下,温静重新调整呼吸和步伐,咬着牙继续向前。最后一百米,他加快速度跑到了终点线附近,站在那里看着她。 “加油!冲刺!”他喊道。 那一刻,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一股力气,温静拼尽全力,冲过了终点线。刚过线,她就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被及时赶来的赵雨晴一把扶住。 “没事吧静静?”赵雨晴担心地问。 温静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她抬起头,看向许行知的方向。他正和体育老师说些什么,目光偶尔扫过她这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行啊你许行知,还挺会关心同学。”王鲲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许行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怎么没见你给别的女生陪跑啊?” 许行知面色如常,淡淡地看了王鲲灵一眼:“我是班长,关心同学是应该的。你上次一千米不及格,我不是也陪你跑了?” 王鲲灵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能一样吗?” 温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刚刚升起的一丝希冀又悄悄沉了下去。是啊,他是班长,对谁都很好。帮王鲲灵陪跑,帮自己讲题,都是出于责任而已。自己不该多想。 然而,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自从那次讲题和陪跑之后,温静发现,她和许行知之间那种微妙的“渐近线”状态,似乎正在发生着不易察觉的变化。 他会在她值日擦黑板够不到高处时,默不作声地接过板擦,帮她擦干净;会在收发作业时,特意在她桌边停留片刻,问她是否还有不懂的题目;会在小组讨论时,不经意地采纳她提出的、并不算出色的建议。 这些细小的举动,像一颗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温静的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开始在日记里,越来越多地记录下关于他的点滴。 【2009年9月15日,晴】 今天数学课睡着了,被他用笔帽戳醒。好丢脸。 但他课后主动给我讲了题。他的手真好看,写字也好看。 他说渐近线是无限接近却永不相交。 就像我和他吗? 【2009年9月18日,晴】 体育课跑八百米,我差点晕倒。 他陪我跑完了最后一段,还教我调整呼吸。 冲过终点时,他在那里看着我。 那一刻,我好像没那么讨厌跑步了。 【2009年9月22日,阴】 今天小组讨论,我随口说了一个想法,他居然觉得不错。 王鲲灵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他笑起来真好看。可那笑容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敢猜。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意渐浓。梧桐叶开始大片大片地变黄、飘落。 一个午休时间,温静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金色的落叶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最终归于尘土。她忽然有些伤感,为这转瞬即逝的秋色,也为那份无处安放的少女心事。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许行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温静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没什么,就是觉得……叶子掉光了,冬天就快来了。”她轻声说。 许行知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说:“冬天来了,春天就不远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温静怔怔地看着他,他却没有看她,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侧脸在秋日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就在这时,赵雨晴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静静!班长!你们都在啊!”她手里挥舞着几张票,“校庆文艺汇演的票我搞到了!最好的位置!到时候一起去啊!” 许行知收回目光,对赵雨晴点了点头:“好。” 温静也轻轻“嗯”了一声。 赵雨晴看看温静,又看看许行知,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没有再说什么。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温静收拾好书包,和赵雨晴一起走出教学楼。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静静,”赵雨晴忽然挽住她的胳膊,语气认真了几分,“我觉得,班长对你真的不太一样。” 温静的心跳漏了一拍,嘴上却还是否认:“你别乱说,他对谁都挺好的。” “是吗?”赵雨晴挑了挑眉,“那我问你,他主动给王鲲灵讲过几次题?陪其他女生跑过步吗?会跟别人一起安安静静地看落叶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温静哑口无言。 “相信我,”赵雨晴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笃定,“我的直觉很准的。许行知那个闷骚,绝对对你有意思。” 温静低下头,看着脚下干枯的落叶,心里乱成一团。她希望赵雨晴说的是真的,又害怕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和朋友的过度解读。 那条名为“渐近线”的距离,真的有可能被跨越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个穿着白衬衫、眼神清亮的少年,已经在她十六岁的心里,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无论未来如何,这份悄然滋长的情愫,都将成为她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教室里,许行知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个渐渐远去的、抱着书包的纤细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习题集,翻开来,里面夹着一片已经压平的、完整的梧桐叶书签。 那是上周他值日时,在她座位旁边捡到的。叶脉清晰,颜色金黄。 他轻轻摩挲着叶面,嘴角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弧度。 第6章 汇演前夕 校庆文艺汇演的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对于枯燥的高中生活来说,这无疑是一剂令人兴奋的调味料。 课间,教室里热闹非凡,大家都在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汇演。 “听说这次汇演规模很大,还有外校的人来看呢!”赵雨晴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汇演宣传单,“我们班的节目是合唱,无聊死了。不过听说七班有个独舞,跳得特别好。” 温静心不在焉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奶茶。她的目光落在宣传单右下角的节目单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高二(三)班:合唱《明天会更好》”那一行。许行知是领唱之一。 “你想好穿什么了吗?”赵雨晴凑近,压低声音,“这可是个好机会。” 温静愣了一下:“什么好机会?” “和班长一起看演出的好机会啊!”赵雨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特意要了三张连座的票,你坐中间,我和王鲲灵坐两边,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们。” 温静的脸瞬间红了:“雨晴!你别乱安排!” “我可没乱安排,”赵雨晴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我这叫为闺蜜的幸福创造有利条件。” 正说着,王鲲灵端着餐盘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她们对面:“聊什么呢?神秘兮兮的。” “在聊怎么帮某些人牵线搭桥。”赵雨晴意有所指地朝温静眨了眨眼。 王鲲灵立刻会意,嘿嘿一笑:“班长啊?我看行!他最近确实不太对劲,上次物理实验课,温静那个电路怎么都接不对,班长居然手把手教她,啧啧,我当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真的吗?”赵雨晴兴奋地抓住温静的胳膊,“还有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温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天物理实验课,她确实怎么都接不对一个简单的并联电路,许行知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几乎是半环抱着她,握住她的手,一步步教她如何连接导线。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记不得电路是怎么接好的,只记得他手指的温度和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你们别瞎说,”温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他只是......尽班长的责任。” “得了吧,”王鲲灵不以为然,“班长对别人可没这么''尽责''。上次李悦问他题,他讲了五分钟见对方还没懂,直接说''建议你回去把课本第三章再看三遍'',把人家女生都说哭了。” 李悦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戴着厚厚的眼镜,性格有些内向。此时她正坐在教室的另一角,安静地看着书,仿佛周围的喧闹与她无关。 “真的假的?”赵雨晴惊讶地张大嘴,“班长这么无情?” “所以说啊,”王鲲灵压低声音,“他对温静绝对特别。” 温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偷偷瞄了一眼许行知的座位,他正和体育委员张浩讨论着篮球赛的事情,神情专注。 张浩是班上的体育委员,性格豪爽,是许行知的好友之一。此时他正比划着某个投篮动作,声音洪亮:“......所以我说那个战术不行,下次比赛得换个打法......” 似乎是感受到了温静的目光,许行知忽然转过头,视线与她撞个正着。温静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喝奶茶,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许行知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自然地转回去,继续与张浩的谈话,只是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看吧看吧!”赵雨晴激动地掐着温静的手臂,“他刚才看你了!绝对看了!” “他只是随便扫了一眼......”温静试图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 这时,文艺委员陈雪抱着一摞乐谱走进教室,径直走向许行知:“班长,合唱的乐谱我复印好了,现在发下去吗?” 陈雪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多才多艺,性格开朗,是许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她今天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显得格外精神。 “嗯,麻烦你了。”许行知接过乐谱,礼貌地道谢。 “不客气,”陈雪甜甜一笑,目光在许行知脸上停留了片刻,“对了,放学后合唱队要再排练一次,你别忘了。” “好。” 陈雪转身开始发放乐谱,走到温静这一桌时,她特意抽出三张递过来:“雨晴,温静,鲲灵,这是你们的。” “谢谢雪姐!”赵雨晴笑嘻嘻地接过。 陈雪微笑着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温静,那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让温静感到些许不自在。 放学后,参加合唱的同学都留下来排练。温静不是合唱队的成员,便和赵雨晴、王鲲灵一起在教室里写作业,等排练结束一起回家。 透过窗户,能听到从音乐教室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合唱声。许行知作为领唱,他的声音清澈而富有穿透力,即使在众多声音中也能被清晰地分辨出来。 “班长的声音真好听,”王鲲灵一边写数学作业,一边感叹,“怪不得选他当领唱。” “那当然,”赵雨晴与有荣焉地说,“我们家静静看上的人,能差吗?” 温静红着脸踢了她一脚:“谁是你家的!” “不过说真的,”王鲲灵突然压低声音,“你们觉不觉得陈雪对班长有点意思?” 赵雨晴立刻来了兴趣:“怎么说?” “你看啊,她总是找各种理由和班长说话,发东西总是先发给班长,排练时也总是站在班长旁边......”王鲲灵掰着手指细数。 温静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她其实也注意到了。陈雪漂亮、优秀,和许行知站在一起时,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般配得刺眼。 “怕什么,”赵雨晴搂住温静的肩膀,“我们静静也不差啊!而且班长明显对静静更特别!” “这倒是......”王鲲灵摸着下巴,“不过陈雪条件确实好,听说她爸爸还是教育局的领导呢。” 温静的心沉了沉。是啊,陈雪那么优秀,而自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一种自卑感悄然蔓延。 排练结束,同学们陆续回到教室取书包。许行知和张浩一起走进来,两人还在讨论着合唱的某个细节。 “那个高音部分还需要再调整一下,”许行知对张浩说,“明天排练时我们再试试。” “行,听你的。”张浩爽快地答应。 陈雪跟在她们身后,笑着插话:“我觉得已经很好啦,许行知你就是要求太严格了。” “精益求精嘛。”许行知淡淡回应。 这时,他的目光扫过教室,落在温静身上。他顿了顿,朝她走了过来。 “还没走?”他问,声音因为刚才的排练而略带沙哑。 温静紧张地站起来:“马上就走。” 许行知的视线落在她摊开的数学作业本上,上面有一道题她打了圈。 “这道题不会?”他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拿起笔,“我教你。” 赵雨晴和王鲲灵交换了一个“看吧”的眼神,默契地后退一步,给他们留出空间。 陈雪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张浩浑然不觉,大声招呼道:“陈雪,走啊,一起出校门?” “你们先走吧,”陈雪重新扬起笑容,“我等等班长,有点班务要跟他对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听到。 许行知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班务?明天再说吧,我在给温静讲题。”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让陈雪的笑容僵了一下。张浩赶紧打圆场:“那班长你先忙,陈雪咱们先走呗?” 陈雪深吸一口气,维持着风度:“好吧,那明天见。”说完,转身离开了教室。 王鲲灵偷偷对赵雨晴竖了个大拇指,用口型说:“班长威武!” 温静的心却乱成一团。许行知对陈雪的冷淡态度让她有一丝窃喜,但更多的是不安。她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特殊,更不想因此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非议。 “专心点,”许行知用笔轻轻敲了敲她的笔记本,“看这里,这个辅助线应该这么画......” 他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温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他讲解。他的思路总是那么清晰,再难的题目经他分析,都变得简单明了。 讲完题,许行知合上笔帽:“懂了?” 温静点点头:“谢谢班长。” “不客气。”他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快点回家吧。” 赵雨晴立刻接话:“班长你放心,我们保证把温静安全送到家!” 许行知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路上小心。” 他背起书包,和张浩一起离开了教室。 他一走,赵雨晴和王鲲灵立刻围了上来。 “看见没!看见没!”赵雨晴激动地摇晃着温静的肩膀,“他为了给你讲题,连陈雪都拒绝了!” “而且他特意嘱咐我们要把你安全送到家,”王鲲灵补充道,“这分明就是关心你嘛!” 温静摸着刚刚被许行知指点过的题目,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甜丝丝的,却又带着一丝惶恐。 她打开日记本,写下当天的记录: 【2009年10月28日,晴】 今天,他拒绝了陈雪,只为给我讲一道数学题。 雨晴和鲲灵都说他对我很特别。 我真的可以这样期待吗? 期待那条渐近线,终有相交的一天。 合上日记本,她望向窗外。夜空中有几颗稀疏的星星,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就像她心中那份不敢言说的喜欢,虽然渺小,却固执地亮着。 校庆汇演即将到来,而她的心事,也如同即将拉开帷幕的舞台,充满了未知的期待与不安。 第7章 舞台内外 校庆文艺汇演当晚,校园里张灯结彩,洋溢着节日般的气氛。礼堂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兴奋与期待。 温静穿着自己最好的一件淡蓝色毛衣,坐在赵雨晴和王鲲灵中间,手心微微出汗。她的目光不时飘向舞台侧面,那里,参加合唱的同学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许行知站在人群中,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却依然显眼。 “别紧张,”赵雨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今天很好看。” 温静勉强笑了笑。她并不是为了演出而紧张,而是因为即将和许行知并肩坐在一起观看表演——尽管中间还隔着赵雨晴和王鲲灵。 灯光暗下,礼堂渐渐安静。主持人走上舞台,汇演正式开始。 前面的几个节目精彩纷呈,舞蹈、小品、乐器独奏,引来阵阵掌声。但温静的心思全然不在舞台上,她所有的感官都在关注着斜后方的动静——许行知就坐在她斜后两排的位置。 轮到七班的独舞节目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陈雪作为领舞,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舞裙,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她的舞姿优美,身段柔软,确实配得上“女神”的称号。 “跳得真不错,”王鲲灵忍不住赞叹,“怪不得那么多男生喜欢她。” 赵雨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也就那样吧,动作太刻意了,缺少感情。” 温静默默地看着。平心而论,陈雪跳得很好,但她不得不承认赵雨晴说得对——那舞蹈美则美矣,却少了一丝打动人的真诚。 舞蹈结束,陈雪在掌声中优雅谢幕,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许行知的方向。 接下来就是高二(三)班的合唱了。当许行知和其他同学走上舞台时,温静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灯光打在许行知身上,他站在第一排正中央,神情平静自若。前奏响起,他拿起话筒,清澈的嗓音在礼堂中回荡: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那一刻,温静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他的声音有一种魔力,能够穿透喧嚣,直抵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看着他专注演唱的侧脸,灯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合唱进行到一半,意外发生了。站在许行知旁边的女生突然晃了一下,脸色苍白,显然是身体不适。许行知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一边继续演唱,一边不动声色地扶了她一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支撑住,同时将自己的站位稍稍调整,巧妙地遮挡住了这个突发状况。 台下绝大多数观众都没有发现这个插曲,只有坐在前排的温静和少数几个知情人注意到了。 “哇,班长反应真快,”王鲲灵低声惊叹,“这临场应变能力绝了。” 赵雨晴也忍不住点头:“确实厉害。” 温静没有说话,但她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悸动。这就是许行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从容应对。 合唱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许行知扶着那个身体不适的女生走下舞台,细心地交代其他同学照顾她,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班长刚才太帅了!”许行知刚一坐下,张浩就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我都快吓死了,还好你反应快!” 许行知淡淡一笑:“应该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方,与回过头来的温静四目相对。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舞台的灯光在他眼中闪烁,像盛满了星辰。温静慌忙转回头,心脏狂跳不止。 汇演在掌声和欢呼声中落下帷幕。人群开始涌动,大家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走吧,”赵雨晴拉起温静,“我们去后台找班长他们!” 后台一片混乱,参加演出的同学们都在卸妆、换衣服、收拾道具。温静一眼就看到了许行知,他正在帮几个同学整理合唱用的谱架。 “班长!”赵雨晴大声招呼。 许行知抬起头,看到她们,点了点头:“稍等,马上好。” 陈雪这时也走了过来,她已经换回了校服,但脸上还带着精致的舞台妆:“许行知,一会儿大家说要一起去吃宵夜,你也一起来吧?” “我不去了,”许行知婉拒,“明天还要早自习。” “就一会儿嘛,”陈雪不死心,“大家都去,就你不去多扫兴啊。” 许行知看了看温静她们,忽然问道:“你们要去吗?” 赵雨晴立刻会意,大声说:“我们去!静静也去!对吧静静?”她暗中掐了温静一下。 温吃痛,只好点头:“嗯...” 许行知于是转向陈雪:“那好吧,我去。” 陈雪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但还是保持着风度:“太好了,那我们在校门口集合。” 前往小吃街的路上,队伍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几个小团体。陈雪和几个文艺部的同学走在一起,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张浩和王鲲灵勾肩搭背地讨论着刚才的节目;赵雨晴则刻意放慢脚步,拉着温静走在后面,让许行知不得不陪着她们一起走。 秋夜的凉风吹拂着脸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温静低着头,默默走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刚才的合唱很棒,”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特别是你领唱的部分。” “谢谢,”许行知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和,“其实我有点紧张。” “完全看不出来,”温静惊讶地说,“你看起来很镇定。” “是吗?”他轻轻笑了笑,“那说明我伪装得不错。” 这是温静第一次听到他承认自己也会紧张,这让她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 “那个...刚才在台上,你反应真快,”她继续说,“要不是你,可能就出舞台事故了。” 许行知摇摇头:“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的。” 走在他们前面的赵雨晴偷偷回头,对温静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小吃街人声鼎沸,各种香味混杂在空气中。他们找了一家卖砂锅粥的小店,拼了两张桌子坐下。 点餐时,陈雪很自然地坐在了许行知旁边:“这家的招牌海鲜粥很不错,我帮你点一份?”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许行知婉拒,然后转头问温静,“你想吃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温静身上。她顿时感到压力山大,小声说:“我...我都行。” “那就点个招牌粥,再加几个小菜,”许行知熟练地安排着,“温静不能吃海鲜,点个鸡肉粥吧。” 温静愣住了。她确实对海鲜过敏,但从未告诉过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赵雨晴也惊讶地睁大眼睛,用口型问:“他怎么知道的?” 许行知似乎看出了她们的疑惑,淡淡解释道:“上次生物课讲到过敏反应,老师提问时你说的。” 那么久远的小细节,他竟然还记得。温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层层涟漪。 陈雪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演出这么成功,我们应该喝点饮料庆祝一下!我请客!” “好啊好啊!”大家纷纷附和。 饮料上来后,陈雪特意拿了一杯奶茶递给许行知:“这是你最喜欢的原味奶茶,不加珍珠。” “谢谢,”许行知接过,却转手放在了温静面前,“你不是说想喝奶茶吗?这杯给你。” 温静彻底懵了。她确实喜欢喝奶茶,但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 许行知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上次你和赵雨晴在教室讨论哪家奶茶好喝,我碰巧听到了。” 那一刻,温静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可以煎鸡蛋了。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那杯奶茶,甜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王鲲灵和张浩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赵雨晴则在桌下偷偷给温静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这顿宵夜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着。陈雪几次试图把话题引向许行知,都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或转移。相反,他会时不时地问温静一些问题,让她参与到对话中来。 回学校的路上,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稀少,只有路灯孤独地站立着。 陈雪和文艺部的几个同学走在最前面,张浩和王鲲灵勾肩搭背地跟在后面,大声唱着刚才合唱的歌曲。许行知、温静和赵雨晴落在最后。 “今天很开心,”许行知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谢谢你们来捧场。” “班长你太客气了,”赵雨晴笑嘻嘻地说,“我们静静可是特意来看你的!” “雨晴!”温静羞得想去捂她的嘴。 许行知低低地笑了:“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温静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他知道什么?知道她是特意来看他的? 走到校门口,大家互相道别。陈雪似乎还想和许行知说些什么,但他已经转向温静:“很晚了,你们回家小心。” “嗯,你也是。”温静轻声回应。 “明天见。”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温静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回神啦!”赵雨晴在她面前挥手,“人都走远了!” 温静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王鲲灵和张浩也正一脸促狭地看着她。 “看来咱们班长是真的开窍了,”王鲲灵摸着下巴,“今天这表现,简直就是在昭告天下啊!” “昭告什么?”温静小声问。 “昭告他许行知对温静有意思呗!”赵雨晴搂住她的肩膀,“你没看见陈雪那张脸,都快气绿了!” 温静抿了抿嘴,心里既甜蜜又不安。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美好,让她不敢相信是真的。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下: 【2009年11月5日,晴】 今晚的星星很亮,就像他的眼睛。 他记得我不能吃海鲜,记得我喜欢喝奶茶。 他说他知道我是特意去看他演出的。 这一切,美好得像一个梦。 我不敢醒来,怕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这是梦,请让我做得久一点。 合上日记本,她走到窗前。夜空中繁星点点,如同散落的钻石。其中有一颗特别明亮,坚定地闪烁着,就像她心中那份越来越清晰的感情。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许行知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片梧桐叶书签。他想起今晚温静喝奶茶时满足的表情,想起她听到自己说“我知道”时惊讶又害羞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轻轻将书签放进去。盒子里已经收集了几样小东西:一张她不小心遗落的有她字迹的草稿纸,一枚她常用的那种浅蓝色发卡,还有今天汇演的节目单,在她名字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记号。 盖上盒子,他轻声自语:“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大地,温柔地守护着这个属于少年心事的夜晚。 第8章 骤变的季节 十一月的天气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天还是秋高气爽,转眼就北风呼啸,冬意骤临。 期中考试的成绩就在这样一个阴沉的下午公布了。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同学们挤在公告栏前,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和排名。 温静站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尖,努力想看清榜单。她的心悬在嗓子眼,这次数学考得不太好,她有预感。 “我看到啦!”赵雨晴从人群中挤出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静静,你第十五名!进步了好多!” 温静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挤进人群,果然在榜单中间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数学虽然考得一般,但物理和化学超常发挥,把总分拉了上来。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向上搜寻,最终定格在榜单最顶端——许行知,稳居第一。 “班长又是第一,”王鲲灵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啧啧感叹,“这家伙简直不是人,比第二名高了二十多分!” 温静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既为他高兴,又感到一丝难以逾越的距离感。他们之间,隔着整整十四个人的名字。 “走吧,”赵雨晴拉着她,“去庆祝一下!你这次进步这么大,必须请客!” 就在这时,许行知和张浩从教室外走进来。张浩一看到榜单就大声嚷嚷:“行知,你又第一!还让不让人活了!” 许行知淡淡地扫了一眼榜单,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的目光在榜单上移动,最终停在温静的名字上,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温静,恭喜。”他走到她面前,真诚地说,“进步很大。” “谢谢...”温静的脸红了,“还是比不上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他的声音很温和,“重要的是在进步。” 陈雪这时也走了过来,她的排名是第五,虽然也不错,但显然没达到她的预期。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在看到许行知和温静说话时。 “许行知,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她打断他们的对话,语气有些生硬,“好像是关于竞赛的事。” 许行知点点头,对温静说了声“先走了”,便跟着陈雪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温静心里泛起一丝失落。 “别理她,”赵雨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她就是嫉妒班长对你特别。” 温静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 放学后,天空飘起了细雨,夹杂着零星的雪粒。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温静没有带伞,只好站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小一些。寒风裹挟着雨雪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带伞?”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看见许行知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嗯...”她点点头,“没想到会下雨。” 他撑开伞,自然地往她这边倾斜:“走吧,我送你到公交站。” 雨雪中,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湿漉漉的校园小路上。伞下的空间狭小,他们的肩膀不时轻轻碰在一起,每一次触碰都让温静心跳加速。 “期中考试数学那道大题,”许行知突然开口,“你的思路其实是对的,只是最后一步计算出了问题。” 温静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做错了哪道题?” 他顿了顿,移开视线:“偶然看到的。” 其实是他特意去数学老师办公室看了她的卷子。这个事实让他自己也感到些许困惑——他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的成绩? “那道题确实很难,”他转移话题,“全班做对的没几个。” “但还是你做对了。”温静小声说。 “我练习过类似的题型,”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笔记借给你。” 温静的心猛地一跳:“真的吗?” “嗯,明天带给你。” 他们走到公交站,伞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许行知的右肩被雨雪打湿了,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车来了。”他指了指远处驶来的公交车。 温静犹豫了一下,轻声说:“谢谢你的伞。” “不客气。”他看着她,眼神深邃,“路上小心。” 公交车缓缓停稳,温静快步上车。在车门关上的前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许行知还站在原地,撑着那把黑伞,目送着她离开。雨雪纷飞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又格外坚定。 那一刻,温静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跳下车,跑回他身边。 但她没有。她只是隔着车窗,看着他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雨雪中。 那天晚上,温静在日记本上写道: 【2009年11月12日,雨夹雪】 今天下了第一场雪。 他送我到了公交站,伞一直往我这边倾斜。 他的右肩都湿了,却说不冷。 他说要借数学笔记给我。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距离, 又近了一点? 第二天,许行知果然带来了他的数学笔记本。那是一个黑色的硬皮本,封面上干干净净,只右下角用银色钢笔写着他的名字。 温静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重点部分我都做了标记,”他指着本子里的某些页面,“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谢谢,我看完就还你。”她说。 “不急,”他顿了顿,“你可以慢慢看。” 这本笔记在温静手中变得沉甸甸的。她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他工整有力的字迹,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在每一章的末尾,他还特意总结了解题技巧和易错点。 这不仅仅是一本笔记,更像是一份精心准备的学习指南。 课间,温静正专心研究笔记里的一道例题,许行知走了过来。 “这部分理解了吗?”他指着她正在看的那一页。 温静老实摇头:“有点不明白这个公式的推导过程。” 他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他的讲解一如既往地清晰,温静很快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她恍然大悟。 许行知看着她豁然开朗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很聪明,一点就通。” 这是温静第一次听到他直接夸奖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红着脸低下头。 这一幕被刚走进教室的陈雪看在眼里。她的目光在许行知和温静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那本黑色笔记本上,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午休时,温静去水房打水,在走廊里遇见了陈雪。 “温静,”陈雪叫住她,语气带着刻意的亲切,“听说许行知把笔记借给你了?” 温静点点头:“嗯。” “真羡慕你啊,”陈雪笑了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许行知的笔记可是很多人想借都借不到的。上次学习委员想借,他都说笔记太乱,不方便外借。” 温静握紧了手中的水杯,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也是,”陈雪继续说着,声音轻柔却带着刺,“你数学确实需要多帮助。毕竟是从文科班转来的,基础薄弱也很正常。” 这话中的讽刺意味太过明显,温静的脸一下子白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低声说,匆匆离开了水房。 回到教室,温静的心情变得沉重。陈雪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是啊,她是从文科班转来的,理科基础确实不如别人。许行知借笔记给她,也许真的只是出于班长的责任,看她太差劲了,所以才特别关照。 这种想法让她感到一阵难过。 下午的物理课上,她一直心不在焉。许行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几次看向她,但她都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放学后,温静收拾好书包,准备把笔记还给许行知。 “笔记我看完了,”她把本子递给他,“谢谢你。” 许行知接过笔记,微微皱眉:“你看得很快,都理解了吗?” “差不多...”她含糊其辞,“不懂的我会问老师的。” 这话一出口,她就看到许行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可以问我。”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不用麻烦你了,”温静低下头,“你还要准备竞赛,很忙的。” 许行知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温静心里一惊,慌忙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不能总是麻烦你。” “不麻烦。”他的语气很坚定。 但温静还是固执地摇摇头,背起书包:“我先走了,再见。”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留下许行知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笔记本,脸色阴沉。 赵雨晴追了上来:“静静,你怎么了?班长好像不太高兴。” 温静摇摇头,没有解释。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内心的纠结和自卑。 那天晚上,她没有写日记。只是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喜欢许行知,越来越喜欢。但他的优秀像一堵高墙,让她望而却步。而陈雪的话,更是让她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接下来的几天,温静刻意地与许行知保持着距离。他显然察觉到了,看她的眼神带着困惑和询问,但她都避开了。 直到周五的数学课,老师进行了一个随堂小测。题目很难,很多同学都做得磕磕绊绊。 收卷后,老师当场批改了几份,其中就有温静的。让她惊讶的是,她居然是全班少数几个满分之一。 “温静这次进步很大,”老师在班上表扬道,“最后那道压轴题,全班只有她和许行知做对了。”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温静身上,包括许行知。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赞赏,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下课后,他走到她桌前。 “最后那道题,”他说,“你用的方法很巧妙,比我的方法更简洁。” 温静的脸红了:“我是从你的笔记里学到的,你在一道类似的题目下面写了备注。” 许行知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认真地研究他的笔记。 “所以,”他看着她,眼神深邃,“我的笔记对你有帮助?” 温静点点头:“很有帮助。谢谢你。” 这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她看到了真诚的赞赏,还有一丝...欣慰? “那就好。”他轻轻地说,嘴角微微上扬。 那一刻,连日来笼罩在温静心头的阴霾突然散去了。她意识到,自己的自卑和退缩是多么可笑。重要的是她在进步,在靠近他,而不是他们之间还隔着多少距离。 “那个...”她鼓起勇气,“笔记我还有一些地方没完全吃透,能再借我几天吗?” 许行知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当然可以。” 他把笔记重新递给她,这次,温静接得很坚定。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说,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许行知看着她,突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礼貌的、疏离的微笑,而是一个真心的、温暖的笑容。 “你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他说。 这句话像一道阳光,照进了温静的心里。她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郑重地写下: 【2009年11月20日,晴】 今天,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了我。 他说,那道很难的题,只有我和他做对了。 他说,我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我想,我不应该再退缩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我们之间还有多少距离, 我都要继续努力,努力向他靠近。 因为他说过,重要的是在进步。 而我,正在进步。 窗外,冬夜的寒风吹过,但温静的心里却暖洋洋的。她拿起许行知的数学笔记,继续认真地研读起来。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许行知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温静的名字,他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拨号键。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物理竞赛的复习资料,但脑海里却不时浮现出她今天在课堂上被表扬时,那双闪着光的眼睛。 “温静...”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温柔。 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第9章 无声的告白 十二月的寒风凛冽,校园里的梧桐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期末考试的压力像一片厚重的乌云,笼罩在每个高二学生的心头。 自从数学小测被表扬后,温静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学习状态越来越好。她不再因为自卑而刻意躲避许行知,反而会主动向他请教问题。而许行知也总是耐心解答,两人的关系在学习的名义下,悄然拉近。 这天下午自习课,温静正对着一道物理题苦思冥想。题目涉及电磁感应,是她最薄弱的环节之一。她咬着笔杆,眉头紧锁,几乎要把草稿纸盯出个洞来。 “这里,”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伴随着修长的手指指向题目中的关键条件,“你忽略了线圈的匝数对感应电动势的影响。” 温静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许行知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微微俯身看着她的习题册。他的侧脸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数清他长长的睫毛。 “线圈匝数...”温静喃喃重复,突然恍然大悟,“对啊!我忘了乘n!” 她兴奋地拿起笔重新计算,很快就得出了正确答案。抬起头,她发现许行知还在看着她,眼神中带着赞许。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要在这里卡一个晚上。” “不客气,”他直起身,语气平静,“你很聪明,只是有时候会忽略细节。” 这时,前排传来一阵骚动。李悦突然晕倒了,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书本散落一地。 “李悦!李悦!”旁边的同学惊慌地叫着。 许行知立刻大步走过去,蹲下身查看情况。他冷静地指挥周围的同学:“散开一点,保持空气流通。张浩,去叫校医。赵雨晴,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让慌乱的同学们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大家按照他的指示行动起来。 温静站在一旁,看着许行知小心地将李悦扶起,让她靠坐在椅子上,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他的动作专业而温柔,没有一丝慌乱。 校医和班主任很快赶到,将李悦送往医院。事后大家才知道,李悦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的昏厥。 “李悦太拼了,”王鲲灵感叹道,“我听说她家里条件不好,父母都下岗了,她全靠奖学金和助学贷款上学。”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沉默了。平时默默无闻的李悦,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压力。 第二天,许行知在班会上提议为李悦组织一次募捐。他第一个捐出了自己这个月所有的零花钱,整整五百元。 “钱不多,但是一点心意,”他说,“同学有困难,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在他的带动下,同学们纷纷慷慨解囊。温静也捐出了自己攒了很久的二百元钱。让她惊讶的是,连平时看起来对班级事务漠不关心的陈雪也捐了五百元。 “李悦是我的组员,”陈雪淡淡地说,“帮助她是应该的。” 这一刻,温静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之前对陈雪的印象太过片面了。 周末,许行知组织了几个同学去医院看望李悦。温静和赵雨晴也一起去了。 病床上的李悦脸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看到同学们来看她,她显得既惊讶又感动。 “谢谢大家,”她哽咽着说,“特别是班长...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发现,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许行知摇摇头:“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他从书包里拿出几本笔记:“这是这几天的课堂笔记,我帮你整理了一份。落下的功课不用担心,等你好了,我们可以帮你补上。” 李悦接过笔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温静的心被深深触动了。她一直知道许行知优秀,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理解他的优秀不仅仅体现在成绩上,更体现在人格上。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没想到李悦家里这么困难,”赵雨晴叹气,“相比之下,我们真是太幸福了。” 许行知沉默地走着,突然开口:“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艰难。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温静,带着一种深沉的温柔。 那天晚上,温静在日记本上写道: 【2009年12月10日,阴】 今天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许行知。 冷静、负责、善良、体贴。 他就像冬日里的阳光,不炽热,却温暖。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这种喜欢,不再只是因为他的优秀, 而是因为他是他。 期末考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教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课间休息时,讨论题目的声音取代了往日的嬉笑打闹。 这天下午,温静正在背诵古文,许行知走过来,递给她一个U盘。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问。 “我整理的物理和化学复习资料,”他说,“重点和难点都标注出来了,还有一些典型例题的解题思路。” 温静惊讶地看着他:“这...太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他的语气很平淡,“反正我自己也要整理。” 但温静知道,整理这样一份详细的复习资料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地打开U盘。里面的内容让她再次震惊——这不仅仅是一份简单的复习提纲,而是一套完整的备考指南,针对她的薄弱环节还有特别的强化训练。 在文件的最后,还有一个名为“给温静”的文档。她点开,里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就这么简单的六个字,却让温静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看出来了,看出了她隐藏在坚强外表下的不安和自我怀疑。 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条短信说谢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正在犹豫时,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显示着许行知的名字。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深吸一口气才接起电话:“喂?” “收到资料了吗?”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 “嗯,收到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谢谢你,太详细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说:“不用谢。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 “好。”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微妙的温馨在空气中流动。 “温静,”他突然叫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你很优秀,比你自己想象的要优秀得多。”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她的全身。她握紧手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谢谢...”最后,她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早点休息,别学太晚。”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温静握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久久没有放下。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他那句“你很优秀”,一遍又一遍。 从那天起,许行知每天晚上都会给温静打一个电话,简单询问她复习的进度,解答她遇到的问题。通话时间不长,通常只有几分钟,但却成了温静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赵雨晴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老实交代,”她搂着温静的脖子,坏笑着,“班长是不是每天晚上都给你打电话?” 温静红着脸否认:“他只是关心我的学习...” “得了吧,”赵雨晴翻了个白眼,“他怎么不关心我的学习?怎么不关心王鲲灵的学习?偏偏只关心你?” 温静无言以对,心里却甜丝丝的。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许行知约温静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当他在电话里提出这个邀请时,温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我们两个?”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如果你觉得不方便...” “方便!”她急忙回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太急切了,脸一下子红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那明天早上九点,市图书馆见。” 挂了电话,温静兴奋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约会——如果这能算约会的话。 第二天,温静早早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她选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配上浅蓝色的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又温柔。 当她到达图书馆时,许行知已经在那里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正低头看着书,神情专注,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温静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抬起头,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你很早。”他说。 “你更早。”她笑着回应。 整个上午,他们都在安静地学习。偶尔,许行知会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某道题的解题思路;偶尔,温静会轻轻碰碰他的手,指着他正在看的书上的某个知识点,用眼神询问。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言语交流,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悄然生长。 中午,他们到图书馆附近的一家小面馆吃饭。等餐的时候,许行知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温静面前。 “给你的,”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期末加油。” 温静惊讶地看着那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迟疑地打开。里面是一支银色的钢笔,笔身上刻着一行细小的字:“静水流深”。 “这...”她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看你平时用的笔好像不太好写,”他避开她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红,“这支笔很好用,希望你考试顺利。” 温静握着那支笔,感觉它沉甸甸的,不仅仅是因为质量好,更是因为它所承载的心意。 “谢谢,”她轻声说,“我很喜欢。” 他这才看向她,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喜欢就好。” 那一刻,面馆里嘈杂的人声仿佛都远去了,温静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温暖的笑容。 饭后,他们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图书馆。十二月的阳光虽然明媚,却没什么温度,寒风依旧刺骨。温静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许行知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默默地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她:“戴上吧,别感冒了。” 那是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气息。温静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围在脖子上。柔软的触感和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谢谢。”她小声说。 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走在她身边,偶尔在她快要踩到积水时,轻轻拉她一下。 回到图书馆,他们继续学习。温静用他送的钢笔做着笔记,笔尖流畅,字迹似乎都比平时好看了许多。 下午四点,他们结束学习,准备回家。在图书馆门口,许行知突然叫住她。 “温静。” 她回过头:“嗯?”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期末考试,不要有压力。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的话语像一阵春风,吹散了她心中最后的紧张和不安。 “嗯,”她点点头,鼓起勇气与他对视,“你也是。” 他笑了,那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温暖:“那我走了,周一见。” “周一见。” 温静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下: 【2009年12月20日,晴】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他送我钢笔,把围巾给我戴。 我们没有说喜欢,没有说爱, 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无声地告白。 我想,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拿起那支银色钢笔,轻轻摩挲着笔身上“静水流深”四个字。这是他对她的评价吗?安静如水,却深不可测。 而另一边的许行知,正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屏幕上温静围着他的围巾、笑得眉眼弯弯的照片——那是今天在图书馆他偷偷拍下的。 他将照片设置为加密相册的封面,然后在日记本上写下: “她围着我的围巾,很好看。 希望有一天,我能名正言顺地,为她围上那条围巾。” 窗外,冬夜漫长,但两颗年轻的心,却因为彼此的存在,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充实。 第10章 雨夜的秘密 期末考试的脚步越来越近,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紧绷的气息。教室后方的倒计时牌已经翻到了“12”,鲜红的数字像警钟敲在每个人心上。 温静把许行知借给她的物理竞赛习题集小心翼翼地收进书包最里层,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书页间那些密密麻麻的注解和便签,她反复研读,每一处批注都能让她想起他讲解题目时专注的侧脸。 “静静,去小卖部吗?”赵雨晴凑过来,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再不补充点糖分,我的大脑就要停止运转了。” 温静摇摇头,指着桌上摊开的化学笔记:“还有两章没背完。” “你也太拼了吧,”赵雨晴瞪大眼睛,“这周末咱们不是说好去看电影放松一下吗?” 温静笔尖一顿。她差点忘了这回事。上周赵雨晴软磨硬泡,非要组织大家考前去放松,连许行知都被她说动了。 “班长可是难得答应参加这种活动,”赵雨晴压低声音,“你确定不去?” “我去。”温静几乎是立刻回答,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答应得太快,脸颊微微发烫。 赵雨晴得逞地笑起来,正要说什么,教室前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陈雪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纸盒,笑靥如花:“我妈妈做了些曲奇,大家分着吃吧,期末加油!” 她径直走向许行知的座位,将纸盒放在他桌上:“许行知,这盒是单独给你的,你最近帮大家整理复习资料辛苦了。”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陈雪和许行知之间来回扫视。 许行知正在给张浩讲题,头也没抬:“谢谢,分给其他同学吧,我不吃甜食。” 陈雪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我妈妈特意...” “班长不爱吃曲奇,”王鲲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地抓起一块塞进嘴里,“我替他吃,替我谢谢阿姨啊!” 陈雪狠狠瞪了王鲲灵一眼,勉强维持着笑容走开了。 赵雨晴凑到温静耳边:“看见没,班长对她永远这么冷淡。” 温静低下头,心里却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她想起许行知上次给她的那杯奶茶,他说是“碰巧听到”她和赵雨晴讨论奶茶。原来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细心。 放学时分,天空阴沉得厉害,乌云低低压在头顶,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雨。 温静收拾好书包,发现许行知还在座位上写着什么。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他却突然抬起头: “要下雨了,带伞了吗?” 她摇摇头。早上出门时还是晴天。 许行知从书包里拿出那把熟悉的黑伞:“一起走吧,我送你到公交站。” 这一次,温静没有拒绝。 刚走出教学楼,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很快连成雨幕。许行知撑开伞,很自然地将伞面向她倾斜。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谁都没有说话。雨声哗啦啦地响着,却让伞下的空间显得格外安静。温静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被雨水浸润过的清新气息。 “复习得怎么样?”他终于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温和。 “还好,”她说,“你的笔记帮了大忙。” “那就好。” 又一阵沉默。雨越下越大,路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鞋面。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车疾驰而过,溅起一片水花。许行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温静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怀里,脸颊贴在他微湿的校服外套上。他的手臂坚实有力,隔着薄薄的毛衣传来温热的触感。 “小心。”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车子驶过,他很快松开了手,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个意外。但温静能感觉到,他耳根微微泛红。 “谢谢。”她小声说,心脏还在狂跳。 走到公交站,两人的右肩都湿透了——许行知一直把伞倾向她这边。 “你的衣服...”温静看着他湿透的肩头,心里过意不去。 “没关系,”他不在意地摇摇头,“车来了。” 温静上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站在雨中的身影挺拔如松,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那一刻,她忽然希望公交车晚点来。 回到家,温静发现书包侧袋里多了一个小纸袋。她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板巧克力和一张便签: “补充能量,但别熬夜。——许行知” 字迹工整,是他一贯的风格。温静捏着那张便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涨。他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是在她收拾书包的时候?还是在雨中并肩行走的时候? 她小心地把便签夹进日记本里,然后拆开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心里。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道: 【2009年12月25日,雨】 今天下雨了,他送我到的公交站。 伞一直往我这边倾斜,他的肩膀都湿透了。 有一辆车经过,他搂住了我的肩膀。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记得他手臂的温度。 他在我书包里放了巧克力和便签。 这算不算是...只对我一个人的温柔? 周末的电影院人声鼎沸。温静到的时候,赵雨晴和王鲲灵已经等在门口了,许行知却还没来。 “班长说他有点事,晚点到。”赵雨晴说着,递给温静一杯奶茶,“给你,班长特意嘱咐买原味的。” 温静接过奶茶,心里泛起涟漪。他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电影开场前五分钟,许行知终于来了。他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和深色牛仔裤,与平时穿校服的样子很不一样,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 “抱歉,来晚了。”他的目光在温静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 “没事没事,刚好赶上!”赵雨晴笑嘻嘻地把票塞给大家,“我买的是连座哦!” 结果座位安排变成了:赵雨晴、温静、许行知、王鲲灵。温静被安排在许行知旁边,这让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电影是部科幻片,特效很精彩,但温静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许行知就坐在她身边,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能感受到他偶尔变换坐姿时传来的细微动静。 在一个特别震撼的爆炸场景时,全场观众都发出惊呼。温静被音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一下。许行知似乎察觉到了,微微向她这边侧了侧身,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电影散场后,王鲲灵意犹未尽地讨论着剧情:“刚才那个时间悖论太绝了!班长你觉得呢?” 许行知点点头:“设定很巧妙,不过有几个物理漏洞。” “哎呀,看电影就别较真了!”赵雨晴打断他,“接下来去吃什么?我快饿死了!” 四人决定去附近的商场吃饭。等电梯时,温静不小心被人群挤了一下,踉跄着撞到许行知身上。他稳稳扶住她的手臂:“小心。” 他的手心很暖,透过毛衣面料传来温度。温静站稳后,他很快就松开了手,但那一瞬间的触感却久久停留在她的记忆里。 吃饭时,赵雨晴和王鲲灵吵吵闹闹地争论着电影里的情节,许行知偶尔会插几句专业的点评,温静则安静地听着,偶尔偷偷看他说话时的样子。 “温静觉得电影怎么样?”他突然把话题转向她。 所有人都看向她,温静措手不及,差点被饮料呛到:“很、很好看。” “最喜欢哪个部分?”他追问,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想了想:“主角为了拯救家人,不断穿越时间的那段。虽然知道会失败,但还是不放弃。” 许行知看着她,目光深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时候不是愚蠢,是勇气。”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饭后,天色已晚。赵雨晴家最近,先走了。王鲲灵也搭上反方向的公交。只剩下温静和许行知站在公交站。 夜风很凉,温静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 “冷吗?”他问。 她摇摇头:“还好。” 公交车迟迟不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而安静。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期末加油。”他突然说。 “你也是。”她轻声回应。 “考完试,”他顿了顿,“我有话想对你说。” 温静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他。他的表情在路灯下看不太真切,但眼神格外认真。 “什么话?”她鼓起勇气问。 他却移开视线:“考完试再说。” 公交车终于来了。上车前,温静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暖黄的光线包裹,目送着她离开。 那天晚上,温静在日记本上反复写着同一句话: “考完试,他有话要对我说。会是什么话呢?”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许行知打开那个装着梧桐叶书签的木盒,将今天的电影票根小心地放了进去。票根上印着日期和场次,正是他们并肩而坐的那一场。 他在日记本上写下: “她看电影时的侧脸很好看。考完试,一定要告诉她。” 第11章 咫尺天涯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周,空气仿佛凝固了。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翻书声,连最活泼的赵雨晴也安静下来,埋头在题海中奋战。 温静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摊开的物理笔记上。许行知的字迹工整清晰,重点部分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来,旁边还细心地附上了他自己的理解和拓展。她摩挲着书页边缘,想起他把笔记递给她时说的话:“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静静,”赵雨晴有气无力地趴过来,“我快不行了。物理怎么这么难啊...” 温静把笔记往她那边推了推:“要不要一起看?班长的笔记很详细。” 赵雨晴瞥了一眼,夸张地捂住胸口:“算了算了,看到班长这笔迹我就压力山大。你说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温静笑了笑,没接话。她也常常有这样的疑问,许行知就像一座永远挖掘不尽的宝藏,每次以为已经了解他时,又会发现他新的一面。 午休铃响,大部分同学仍伏在桌上奋笔疾书。温静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决定去水房洗把脸清醒一下。 走廊里很安静,她走到转角处,却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是许行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疲惫。 “行知,你别逞强了。”另一个略显成熟的女声响起,“阿姨很担心你,这段时间你又要准备竞赛,又要照顾家里,还要帮同学复习...” 温静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躲到墙后。 “妈,我真的没事。”许行知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爸爸的手术很成功,这就够了。其他的我自己能处理。” “可是你的成绩...李老师说你这学期的竞赛准备不如以前投入了,是不是因为...” “和李老师没关系。”许行知打断母亲,“我有自己的节奏。您别担心了,快回去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温静靠在墙上,心跳如擂鼓。她从未想过,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许行知,竟然背负着这样的压力。父亲生病,家庭的重担,还有他从未向任何人诉说的艰难... 她想起他永远整洁的校服,永远稳定的成绩,永远耐心的讲解。原来在那份完美的表象下,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辛苦。 回到教室时,许行知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低着头在做题,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温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下午自习课,许行知照例在教室里巡视,解答同学们的问题。走到温静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有不会的吗?” 温静抬起头,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血丝,眼下也有淡淡的青黑。 “这道题,”她指着一道力学题,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我不太理解这个受力分析。” 他俯下身,拿起笔开始讲解。温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注意到他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处有些发红——是冬天洗衣服留下的痕迹吗? “...所以这个力的方向应该是这样。”他讲完,抬头看她,“明白了吗?” 温静点点头,轻声说:“班长,谢谢你。” 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道谢。 “谢谢你总是这么耐心地帮大家。”她补充道,声音很轻,却足够让他听清。 许行知看着她,眼神复杂。那一刻,温静觉得他好像看穿了什么,看穿了她无意中听到的对话,看穿了她此刻的心情。 “不客气。”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转身走向下一个需要帮助的同学。 放学时,天空又飘起了细雨。温静从书包里拿出伞,犹豫着要不要等许行知一起走。他却已经背起书包,对她点点头算是告别,然后快步走进雨幕中,连伞都没打。 温静站在原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晚上,她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开始复习。她坐在书桌前,想着许行知在走廊里疲惫的声音,想着他眼下的青黑,想着他冒着雨匆匆离开的样子。 她打开日记本,却久久无法落笔。最后,她只写下一行字: 【2009年12月28日,阴雨】 原来他也会累。 原来完美如他,也有不得不背负的重担。 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却不知道能做什么。 第二天,温静早早来到教室。她偷偷在许行知的抽屉里放了一盒润喉糖和一张便签: “注意休息。加油。” 没有署名,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署名。 许行知来的时候,看到了抽屉里的东西。他拿着那张便签看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目光在教室里扫视。温静赶紧低下头,假装在背书。 一整天,她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依然冷静从容地解答问题,组织复习。只是在课间,她看到他悄悄含了一颗润喉糖。 第三天,温静又放了一瓶维生素饮料。这次,许行知拿到东西后,直接走到了她的座位前。 “是你放的?”他问,声音很轻。 温静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谢。”他没等她回答,只是轻轻放下一个小纸袋,然后转身离开。 温静打开纸袋,里面是她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曲奇,还有一张字条: “复习辛苦,补充能量。ps:曲奇是买的,不是我做的。” 看着那张字条,温静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却有些发热。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交流方式。温静会偷偷在他抽屉里放一些小东西:一包热可可,几支好用的笔,甚至是一个小小的减压玩具。而许行知总会回赠一些什么:一本她提过的课外书,一盒精致的巧克力,或者只是简单的一张加油字条。 他们很少说话,却在用这种方式默默关心着对方。这种无声的交流,比任何语言都让温静心动。 赵雨晴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你们俩在玩什么地下情报交易呢?”她凑到温静耳边,促狭地问。 温静红着脸推开她:“别瞎说。” “我都看见了,”赵雨晴不依不饶,“班长昨天给你的那本书,是不是你上周在书店说想买的那本?” 温静无法否认。她自己都忘了曾经随口说过想看那本书,许行知却记住了。 期末考试前一天,温静在许行知的抽屉里放了一个平安符。那是她周末特意去寺庙求来的,据说很灵验。 这次,许行知回赠的是一支崭新的2B铅笔,笔杆上刻着“静”字。 “明天加油。”他把笔递给她时,轻声说。 “你也是。”她握紧那支笔,感觉它沉甸甸的。 考试当天,天空放晴了。温静坐在考场里,摩挲着那支刻着她名字的铅笔,心里异常平静。 考试很难,特别是物理。但在做到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题目时,温静突然想起许行知在笔记里特别标注的一句话:“记住,变化的磁场产生电场,这才是本质。” 她豁然开朗,顺利解出了那道题。 交卷铃响时,温静长舒一口气。她走出考场,看见许行知站在走廊尽头,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他看见她,微微点了点头。 那一刻,温静忽然觉得,这一个月的挑灯夜战,所有的辛苦和压力,都值得了。 “考得怎么样?”赵雨晴从后面扑上来,搂住她的肩膀。 “还行。”温静笑着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许行知离开的背影。 他说的,考完试有话要对她说。 会是什么话呢? 寒假开始了,校园一下子空荡下来。温静收拾好书包,最后一个离开教室。走到校门口时,她意外地看见了许行知。他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 “在等谁吗?”她鼓起勇气走上前问。 他转过身,看着她:“在等你。” 温静的心猛地一跳。 “我有话想对你说。”他的表情很认真,耳根却微微泛红。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温静握紧书包带子,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这一刻,她等了整整一个学期。 第12章 未完成的告白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交织成一幅朦胧的画。许行知那句“在等你”还在空气中回荡,温静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什、什么话?”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子。 许行知看着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愫。他张了张嘴,刚要开口,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 “行知!”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士快步走来。她穿着得体的羊绒大衣,眉眼间与许行知有七分相似,但此刻脸上写满了焦急。 “妈?”许行知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你爸爸的情况不太好,”许母压低声音,但温静还是听到了,“医生说要再次会诊,我们现在就得去医院。” 许行知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看了一眼温静,眼神里满是歉意和未说完的话。 “你快去吧。”温静连忙说,“家里的事要紧。”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等我电话。” 说完,他便跟着母亲匆匆离开了。温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空落落的。 那句未说出口的话,像悬在半空的羽毛,轻轻搔着她的心。 寒假第一天,温醒得很早。窗外是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她拿起手机,屏幕漆黑,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信息。 “他爸爸生病了,肯定很忙。”她对自己说,压下心底的失落。 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看书时,字句在眼前飘过,却进不了脑子;吃饭时,味同嚼蜡。赵雨晴约她出去逛街,她也推辞了。 “怎么了?”赵雨晴在电话里敏锐地问,“考试考砸了?” “没有。” “那是...班长没联系你?” 温静沉默了一会儿,把昨天校门口的事告诉了她。 “哇!这分明是要告白的节奏啊!”赵雨晴激动地说,“可惜被打断了。不过没关系,他都说会打电话给你了,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三天。 第三天下午,温静终于忍不住,给许行知发了一条短信: “希望你爸爸安好。如果需要帮忙,请告诉我。” 发送成功后,她紧张地盯着手机,连洗手间都不敢去,生怕错过他的回复。 直到晚上九点,手机终于亮了。 “谢谢。爸爸情况稳定了。抱歉这几天没联系你。” 简短的几句话,却让温静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没关系。你还好吗?”她回复。 这次他回得很快:“还好。就是医院和家两头跑。” 温静看着那条短信,仿佛能看到他在医院走廊里奔波的身影。她很想问“那天你想对我说什么”,却怎么也打不出这句话。 寒假在等待中一天天过去。温静和许行知偶尔会发短信,内容都很简短,无非是问候和简单的日常。他从未提起那天未说完的话,她也不敢问。 除夕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空气中弥漫着年夜饭的香气。温静帮妈妈包完饺子,坐在窗前看烟花。手机突然震动,是许行知发来的短信: “新年快乐。” 只有四个字,却让她雀跃不已。 “新年快乐。希望你爸爸早日康复。”她回复。 这一次,他直接打来了电话。 “喂?”接起电话时,温静的声音有些发抖。 “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依然温和。 “看烟花。”她说,“你呢?” “在医院阳台。”他顿了顿,“这里也能看到一些。” 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烟花爆破声,他们就这样举着手机,在不同的地方,看着同一片夜空下的烟花。 “温静,”他突然叫她的名字,“那天在校门口...”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想说的是,”他的声音很轻,“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润喉糖,谢谢你的平安符,谢谢你的所有关心。”他顿了顿,“那些小东西,对我很重要。” 温静的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甜,又夹杂着淡淡的失落。所以,他想说的只是谢谢吗? “不客气。”她轻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说:“等我回学校,有话当面跟你说。” 这句话像一束光,瞬间照亮了她的心。 “好。”她握着手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开学前一天,温静去书店买参考书。在教辅区,她意外地遇见了陈雪。 “温静?”陈雪看到她,有些惊讶,“来买下学期的书?” 温静点点头。她注意到陈雪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竞赛习题集,和许行知借给她的那本是同一个系列。 “班长推荐的这个系列确实很好,”陈雪注意到她的目光,晃了晃手中的书,“他跟我说,这书对你帮助很大。” 温静愣住了:“他...跟你提到我?” “是啊,”陈雪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他说你很努力,进步很快。” 温静不知该如何回应。许行知会和陈雪聊起她?他们很熟吗? “说起来,班长最近真的很辛苦,”陈雪状似无意地说,“他爸爸生病,家里公司也出了点问题。我爸爸和他爸爸是生意伙伴,所以知道一些。” 温静的心沉了沉。她从未听许行知提起过这些。 “不过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着。”陈雪叹了口气,“幸好我还能帮上点忙,让我爸爸多关照他家的生意。” 这话像一根细刺,扎在温静心上。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陈雪已经在他生活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我先走了。”温静低声说,抱着选好的书走向收银台。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热闹非凡。一个寒假不见,同学们都兴奋地交流着假期的见闻。 温静坐在座位上,目光不时飘向门口。当许行知的身影终于出现时,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瘦了些,但精神很好。一进教室,他的目光就精准地找到了她,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班长!”张浩大声招呼他,“寒假去哪玩了?” “没去哪,在家看书。”许行知简单回答,目光却一直落在温静身上。 课间,他果然向她走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偷偷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下午放学,”他看着她,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人听见,“能留下来一会儿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温静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包括陈雪那道格外锐利的视线。她的脸颊发烫,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下午第二节课,班主任宣布了一个消息:许行知被选入省物理竞赛集训队,从明天开始,就要去实验中学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训练。 “恭喜班长!”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温静看着讲台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她为他感到骄傲,却又为那个再次被推迟的“谈话”感到失落。 放学后,同学们陆续离开。许行知走到温静桌前:“对不起,看来今天又不能说了。” “没关系,”她努力扬起笑容,“恭喜你。”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等我回来,一定告诉你。” “好。” 他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给你的。” 温静接过盒子,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班主任就在门口叫他:“许行知,来办公室一下集训的事!” “等我回来。”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匆匆离开了。 温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拧动发条,清脆的乐声流淌出来,是那首《明天会更好》——他们合唱比赛时唱的歌。 音乐盒的底部刻着一行小字:“给温静,愿你的明天更好。” 她看着那行字,心里既甜蜜又酸涩。这份礼物太过用心,太过特别,让她无法不去猜想其中的含义。 回家的路上,赵雨晴兴奋地追问:“班长到底要跟你说什么啊?这分明是要告白的节奏!” 温静摇摇头:“他去集训了,要一个月。” “一个月就一个月嘛!”赵雨晴搂住她的肩膀,“好事多磨!你看他送你音乐盒,还刻字,这要不是喜欢,我把头给你!” 温静被逗笑了,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些。 那天晚上,她把音乐盒放在床头,听着那首《明天会更好》,在日记本上写下: 【2010年2月28日,晴】 他送我了一个音乐盒,刻着我的名字。 他说等他回来,有话要对我说。 虽然又要等待, 但这一次,我充满希望。 因为我知道, 他也在期待着与我相见的那一天。 而在实验中学的宿舍里,许行知在日记本上写下同样简短的一行字: “等我回来,一定要告诉她。告诉她,从那个秋天帮她捡起书本的那一刻起,她就住进了我心里。” 第13章 樱吹雪的告白 许行知去集训后的日子,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缓慢而难熬。三月的风开始变得柔软,教学楼下的樱花树结出细小的花苞,可温静总觉得这个春天缺了什么。 他的座位空着,可处处都是他的痕迹。物理老师讲到电磁感应时会说“这部分许行知同学有更巧妙的解法”,数学课代表发卷子时总会对着那个空座位犹豫片刻,就连窗台上那盆绿萝,都仿佛在等待那个定期为它浇水的人。 温静开始用一个新的笔记本,专门记录他不会出现的日子。不是日记,更像是一种仪式——今天樱花苞又绽开几簇,今天解出了他标注过的那类难题,今天在图书馆发现了他推荐的那本《时间简史》。 “你都快成望夫石了。”赵雨晴打趣她,往她嘴里塞了颗草莓,“班长才走两周,你瘦了一圈。” 温静慢慢咀嚼着草莓的甜香,没有否认。思念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不会大声喧哗,只是安静地渗透进每一个日常的缝隙。做物理题时会想他现在是否也在解类似的题目,路过篮球场时会想他是否也在某个地方投着篮,甚至看到梧桐树冒出新芽,都会下意识计算他还有多久能回来。 三月中旬,期末成绩公布。温静站在红榜前,看着自己名字后面那个显眼的“12”,恍惚间好像听到他在耳边说:“你看,我说过你可以的。” 那天傍晚,她独自来到那棵梧桐树下——他们曾经一起躲过雨的地方。夕阳把新生的树叶染成透明的金色,她在树根处挖了一个小坑,埋进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她这次考试的所有草稿纸,每一张都有他教过她的解题思路的痕迹。 “等你回来,”她对着树干轻声说,“我要亲口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三月下旬,樱花开始落了。细碎的花瓣在风中打着旋,像一场浅粉色的雪。温静站在樱花树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夹进正在读的书里。这是她收集的第十八片花瓣,每一片都写着一个不会发送的短信: “樱花开了,很美。希望你也能看见。” 集训结束的前一天,温静收到一个没有署名的包裹。打开来,是一本厚厚的《天体物理导论》,书页间夹着一封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的信。 信上只有一道手绘的星图,和几行熟悉的字迹: “昨夜观测到北斗七星指向北极星,想起你曾问如何在大海中辨别方向。 答案其实很简单:找到那颗最亮的星,然后朝着它航行。 集训即将结束,我找到了我的北极星。 明日午后,老地方见。”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能触摸到他写下这些话时的温度。窗外,晚樱正盛,密密匝匝地缀满枝头,像是在为某个重要的时刻积蓄全部的美。 那一夜,温静辗转难眠。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她拧动床头的音乐盒,《明天会更好》的旋律在夜色中静静流淌。音乐盒的底部,那个“静”字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第二天,她醒得比闹钟还早。晨光熹微中,她打开衣柜,手指最终停留在他说过“很适合你”的那件淡蓝色毛衣上。镜中的少女有着明亮的眼睛和微微泛红的脸颊,齐肩的头发柔软地垂在耳侧——这是他为她捡起书本的那天,她不曾有过的模样。 春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得像被洗过一般。温静沿着熟悉的路走向学校,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节拍上。路旁的樱花开到极盛,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在地上铺了层浅粉色的绒毯。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个身影。 他站在樱花树下,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身姿挺拔如松。一个月的分离让他轮廓更加分明,眉眼间多了几分坚毅,可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如初。 微风拂过,樱花如雪纷扬,落在他的肩头,也落进她悸动的眼眸。 “你来了。”他微笑,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悦耳。 她在他面前站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从书包里拿出那本记录他离开日子的笔记本。 他却轻轻按住她的手:“先听我说。”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泛旧的笔记本,纸页间夹着那片她再熟悉不过的梧桐书签——高二秋天她遗失的那片。 “集训时,我总在深夜想起你。”他翻开笔记本,每一页的边角都绘着细小的图案:她低头记笔记时垂落的发梢,她奔跑时扬起的校服衣角,她捧着奶茶时微弯的眉眼,“在解最复杂的物理题时,在观测最遥远的天体时,我发现的唯一真理是——你是我所有公式的常数,是我宇宙的中心。” 温静的指尖轻轻颤抖,抚过那些细腻的素描。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光里,他也这样认真地收藏着她的点点滴滴。 “记得你问过我,渐近线是否永远不能相交。”他翻到一页,上面画着两条无限靠近的曲线,“我后来证明,当坐标系旋转时,它们会在另一个维度相遇。” 他执起她的手,将一枚温热的梧桐芽放在她掌心——那是他在集训校园里找到的,最早感知春天的新芽。 “你就是我生命坐标的旋转。从那个秋天你抱着书散落一地的瞬间开始,我的整个世界都偏离了既定的轨迹。” 樱花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他伸手为她拂去,指尖停留在她颊边: “我不求立刻拥有整个春天,只希望你能允许我,从第一片新叶开始,陪你慢慢走向枝繁叶茂的四季。” 风骤起,万千樱花腾空飞舞,在他们相望的目光中织成一场粉白色的梦境。温静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在嘴角绽出最美的弧度。 “你知道吗?”她轻声回应,声音染着樱花的香气,“在你离开的三十天里,我数完了整个春天的花期。” 她展开一直紧握的右手,掌心是用樱花瓣拼成的函数图像——一条终于相交的渐近线。 “我的答案,从你递给我第一本书的那天起,就从未改变过。” 他笑了,那笑容比漫天樱花还要灿烂。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指尖在梧桐新芽上相遇,像两个终于交汇的轨道。 “温静,”他唤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郑重如誓言,“让我们从今天开始,一起书写我们的故事。” 她点头,泪水终于滑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甜蜜。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美好: “许行知!” 陈雪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可找到你了!你妈妈让我来找你,说你爸爸又住院了!” 许行知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看了一眼温静,眼中满是歉意。 “你快去吧。”温静连忙说,虽然心里有一丝失落,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忧。 他点点头,跟着陈雪匆匆离开。走出几步,他又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等我。 温静独自站在樱花树下,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方才的甜蜜还未散去,担忧又涌上心头。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鲜绿的梧桐芽,轻轻握紧了它。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她抬起头,看见许行知站在漫天飞舞的樱花中,目光坚定。 “我让陈雪先去了,”他在她面前站定,气息还有些不稳,“有些话,我今天一定要说完。”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指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你愿意吗?” 樱吹雪中,他的眼眸比北极星还要明亮。温静望着这双她憧憬了整个青春的眼睛,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我愿意。从十六岁那年的秋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他笑了,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樱花在他们周围飞舞,如同大自然为这场迟来的告白洒下的祝福。 在这个樱花盛放的午后,两条青春的轨迹终于交汇。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4章 地下恋情 许行知的怀抱带着春风和樱花的味道,温静将脸埋在他胸前,听见两颗心脏以同样的频率剧烈跳动。这个拥抱短暂得如同樱花飘落的速度,他很快松开她,指尖却还留恋地拂过她的发梢。 “我得去医院了。”他的声音里满是不舍。 温静点点头,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平安符塞进他手里:“带上这个。” 那是她在他集训期间,又一次去寺庙求来的。这一次,她跪在佛前许久,许的愿全都关于他。 他握紧平安符,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跑向校门。温静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樱花道的尽头,才慢慢蹲下身,捡起一片完整的花瓣,夹进那本记录思念的笔记本。 回教室的路上,她的脚步轻快得像在云端。经过的每一株樱花树都在为她欢呼,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甜。 “成了?”赵雨晴一见到她就挤眉弄眼地问,声音压得低低的。 温静红着脸点头,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太好了!”赵雨晴兴奋地搂住她的肩膀,“我就知道!班长看你的眼神从来都不一样!” 课间,这个消息像春风一样传遍了教室。王鲲灵凑过来,笑嘻嘻地说:“恭喜啊温静,终于把我们班长这块冰山融化了。” 张浩也拍拍她的肩:“行知是个靠谱的人,你们很配。” 就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李悦,也悄悄递给她一张字条:“祝福你们。” 只有陈雪的座位空着——那天之后,她请了三天病假。 温静抚摸着课本扉页上许行知的名字,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而温柔。原来两情相悦是这样的感觉,像是心里开出了一整个春天。 许行知第二天就回来了。他走进教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和温静之间来回扫视。他神色如常,只是经过她座位时,轻轻放下一盒牛奶。 “我爸爸脱离危险了。”他低声说,只有她能听见。 那一刻,温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们开始了心照不宣的“地下恋情”。早自习时,他会趁收作业的间隙在她桌上放一颗糖果;午休时,他会“恰好”出现在她常去的阅览室;放学后,他们总是一前一后走出校门,然后在第三个路口“偶遇”,并肩走完剩下的路。 “你们这也太小心翼翼了。”赵雨晴吐槽,“跟特务接头似的。” 温静只是笑。她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珍惜他每一个偷偷递来的眼神,每一次假装不经意的触碰。 四月的第一个周末,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地点选在市图书馆——最安全,也最符合他们风格的地方。 温静到的时候,许行知已经坐在老位置了。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他正低头看书,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 她在他对面坐下,他抬起头,眼里漾开温柔的笑意:“给你带了抹茶拿铁,不加糖。” 那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她接过还温热的杯子,小声说:“谢谢。” 整个上午,他们都在安静地学习。偶尔抬头,目光相遇,便相视一笑,然后又各自低下头去。没有多余的言语,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在空气中流动。 中午,他们溜达到图书馆后的小花园。紫藤花开了,深深浅浅的紫色花穗垂落下来,形成一道天然的花帘。他们在花架下的长椅坐下,许行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便当盒。 “我做的三明治。”他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 温静咬了一口,火腿和蔬菜的搭配恰到好处,面包烤得微微焦黄。她用力点头:“很好吃。” 他松了口气,笑容里带着罕见的腼腆。 春风拂过,紫藤花瓣簌簌落下。许行知轻轻拿掉落在她发间的一片花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红了脸。 “温静,”他看着她,眼神认真,“我会好好珍惜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眼眶发热。她低下头,小声说:“我也是。” 那天之后,他们的约会地点从图书馆扩展到书店、博物馆,甚至只是沿着护城河散步。他们聊学习,聊梦想,聊各自喜欢的书和电影,唯独很少聊起他的家庭。 直到四月中旬的一个雨天。 那天他们在一家咖啡馆写作业,许行知的手机响了三次,他都直接挂断。温静注意到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霾,轻声问:“是家里的事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爸爸的公司情况不太好。陈雪的爸爸确实在帮忙,但...” 他没有说下去,但温静明白。那天陈雪说的话,像一根刺,始终扎在她心里。 “如果需要帮忙...”她犹豫着说。 他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这些事不该让你担心。” 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划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温静反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我想分担你的烦恼,就像你一直为我做的那样。” 他凝视着她,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最后,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再给我一点时间。” 期中考试前夕,许行知变得更忙了。除了学习,他还要参加竞赛培训,偶尔还会请假去医院或公司。但他们之间的默契有增无减——他总会抽空检查她的复习进度,在她遇到难题时及时出现;她则默默为他准备好复习资料,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 “你们这恋爱谈得也太刻苦了。”赵雨晴看着深夜还在通电话讨论题目的两人,忍不住感慨。 可是对温静来说,能和他一起为了未来努力,本身就是最浪漫的事。 五月来临的时候,紫藤花落了,石榴花开了。他们的感情在平淡的日常中悄然生长,像校园里那些不知不觉茂盛起来的树木。 一个周五的傍晚,他们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看夕阳。天空被染成橘红色,云朵像被点燃的棉絮,美得不像话。 “下个月就要文理分科了。”许行知突然说。 温静的心一紧。这是他们一直回避的话题。 “我想好了,”他转头看她,夕阳在他眼中投下温暖的光,“我选理科,你也是。我们要一直在一个班。” 她愣住了:“可是你的文科成绩也很好,老师说你应该选文科,将来...” “我的将来里要有你。”他打断她,语气坚定,“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一刻,温静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他的话语在耳边回荡。她想起陈雪说的那些话,想起他肩上的重担,想起他们之间看似不可逾越的距离。 可是他说,他的将来里要有她。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她慌忙低下头。他却轻轻托起她的脸,拇指擦去她的泪痕。 “别哭,”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晚风,“从决定喜欢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边最后一抹光为他们镀上金色的轮廓。许行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 “送你的。” 温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定制的钢笔。银色的笔身上,刻着两句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支笔,比任何情书都更能表达他的心意。 “许行知,”她握紧那支笔,抬头看着他,“不管未来有多少困难,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他笑了,那笑容比夕阳还要温暖。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像一个无声的誓言。 夜幕降临,第一颗星星出现在天边。他们并肩坐在渐暗的看台上,谁都没有说话,却觉得彼此的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靠近过。 回家路上,温静把那支钢笔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她知道前路不会一帆风顺,可是有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下: “他说他的将来里要有我。 那么我的答案也是—— 我的每一个明天,都想要有他在。”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许行知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相依的星星和月亮,在日记本上郑重地写下一行字: “从今天起,我的每一个梦想里,都有她的位置。” 第15章 暗涌 五月的阳光开始变得炽烈,教室里的风扇重新转动起来,发出规律的嗡嗡声。期中考试的成绩贴在公告栏上,温静的名字排在第十位,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班级前十。 “恭喜。”许行知经过她身边时轻声说,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留下一个只有他们懂的触碰。 这样的秘密接触成了他们恋爱中最甜蜜的部分。在堆满课本的课桌下悄悄牵手,在传递作业时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在放学后一前一后走出校门,然后在第三个路口“偶遇”。 “你们俩也太能装了。”赵雨晴忍不住吐槽,“要不是我知道内情,根本看不出你们在谈恋爱。” 温静只是笑。她喜欢这种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喜欢他看向她时眼中那份独有的温柔。 然而平静的校园生活下,暗涌正在积聚。 一个周一的早晨,温静刚进教室就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几个同学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她进来立刻散开了。她的课桌上放着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 她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上周末她和许行知在图书馆学习的照片。照片拍得很巧妙,专挑他们相视而笑的瞬间,看起来格外亲密。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许行知不是你配得上的。” 温静的手微微发抖,把照片塞进书包最里层。她抬头看向许行知的座位,他还没来。 “你看到了吗?”赵雨晴凑过来,压低声音,“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在班里传你们的事。” 温静的心沉了下去:“还有谁知道?” “好几个同学都收到了匿名信,”赵雨晴愤愤不平,“肯定是陈雪干的,她今天请假没来,做贼心虚!” 许行知来的时候,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他走到温静桌前,用眼神询问她。她轻轻摇头,示意他别问。 课间,班主任把许行知叫去了办公室。温静紧张得手心冒汗,直到他回来时对她微微点头,才松了口气。 “老师说什么了?”午休时,他们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见面,温静迫不及待地问。 “有人给年级主任写了匿名信,说我们早恋影响学习。”许行知语气平静,眼神却冷峻,“老师只是提醒我注意影响。” 温静把早上收到的照片拿给他看。许行知看着照片,眉头紧锁:“这件事我会处理。” “怎么处理?”她担忧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担心。” 第二天,许行知在班会上做了一次关于“同学间正常交往”的发言。他没有直接否认什么,而是用他一贯冷静理智的语气,列举了同学们互相帮助的正面例子,其中就包括他帮助温静提高物理成绩的事。 “在学生时代,最珍贵的不是别的,是大家一起进步的情谊。”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在温静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天下课后,王鲲灵大声说:“就是嘛,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怎么了?有些人就是心思不正,看什么都歪。” 张浩也附和:“有些人自己心思不纯,就觉得全世界都跟她一样。” 在许行知从容的态度和同学们的声援下,这场风波很快平息了。但温静知道,事情并没有结束。 周五的物理竞赛培训课上,许行知被选为省队代表,将参加全国决赛。消息传来,全班欢呼。下课后,陈雪在走廊里拦住他。 “恭喜。”她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谢谢。”许行知点点头,准备离开。 “许行知,”陈雪叫住他,“你真的要为了她,放弃更好的选择吗?”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爸爸说,可以推荐你去美国读预科,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申请到全额奖学金。”陈雪向前一步,“而不是留在这里,被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拖累。” 许行知的眼神冷了下来:“什么是重要,什么是不重要,我自己会判断。” “判断?”陈雪轻笑一声,“你明明知道,你爸爸的公司现在很需要我家的帮助。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得罪唯一能帮你们家的人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许行知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雪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然后,他缓缓开口:“如果我父亲的公司需要靠他儿子的感情来做交易,那这样的公司,不要也罢。” 陈雪的笑容僵在脸上。 “还有,”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如果你再找温静的麻烦,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他说完,转身离开,留下陈雪一个人站在空荡的走廊里,脸色煞白。 这件事许行知没有告诉温静。但温静能感觉到,他眉宇间的阴霾更深了。 五月中旬,学校组织了一次社会实践活动,去郊区的农村体验生活。大巴车上,许行知和温静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现得如此亲近。 “你看,”赵雨晴坐在他们后面,兴奋地戳戳王鲲灵,“这才像谈恋爱嘛。” 车子驶出城区,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田野村庄。许行知和温静并肩坐着,肩膀偶尔碰在一起,两人的手藏在座位阴影里,小指悄悄勾着。 “你爸爸的公司...”温静犹豫着开口,“还好吗?” 许行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还好,别担心。” 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压力都自己扛着。温静握紧他的手,轻声说:“记得你说过,希望分担彼此的烦恼。” 他看着她认真的眼神,终于松口:“是有些困难,但都在解决中。” 实践活动的地点是一个偏远的山村。学生们被分配到不同的农户家里住宿,体验农村生活。很巧的是,许行知和温静被分到了相邻的两户人家。 傍晚,他们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夕阳把整片山坡染成金色。远处传来牧童的笛声,和着归鸟的鸣叫,像一首田园诗。 “如果有一天,”许行知突然说,“我一无所有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温静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喜欢的是许行知,不是他的家庭,也不是他的成绩。” 他笑了,那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柔:“我也是。我喜欢的是温静,是那个在走廊里摔倒后倔强地自己捡书的女孩,是那个为了解出一道物理题可以坐一整天的女孩。” 晚风吹过,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他们的手在暮色中紧紧相握,像两个终于找到彼此的旅人。 实践活动的最后一天,村里举办了一场联欢晚会。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许行知和温静被推上台表演节目。他们合唱了那首《明天会更好》,就像高二那场文艺汇演时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唱歌时一直看着她,眼中盛满了不需要言说的情感。 晚会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回走。许行知和温静故意落在最后,沿着乡间的小路慢慢散步。夜空中的星星比城里明亮许多,银河像一条发光的丝带横跨天际。 “看,”许行知指着天空,“北斗七星。” 温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七颗明亮的星星排列成勺子的形状。 “在野外迷路的时候,找到北斗七星,就能找到方向。”他说着,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就是我的北极星。” 她在星光下看着他,心中满溢着感动。这一刻,什么家庭的压力,什么旁人的眼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回到学校后,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轨。但温静能感觉到,许行知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请假的次数变多了,有时来上课时眼下的青黑明显得遮都遮不住。 五月底的一个雨天,温静在图书馆等到闭馆,许行知才匆匆赶来。他的校服被雨淋湿了,头发还在滴水。 “对不起,来晚了。”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温静把准备好的热茶递给他:“先去换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他摇摇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给你整理的期末复习重点,我接下来可能要请假一段时间。” 她接过文件夹,感觉它沉甸甸的:“家里的事...很严重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出口:“我爸爸的公司可能要破产了。” 雨声敲打着图书馆的窗户,像在为他的话做注脚。温静握紧他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别担心,”反倒是他安慰她,“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要专心学习,考个好成绩,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她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送她回家的路上,雨已经小了。许行知撑着那把熟悉的黑伞,依然习惯性地往她这边倾斜。 “温静,”在分别的路口,他轻声说,“不管发生什么,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她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膀,重重地点头:“我会的。” 那天晚上,温静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封信。不是给许行知的,而是给未来的自己: “如果有一天你回头看,不要忘记这个雨夜,不要忘记他为你撑伞的手,不要忘记你们曾经这样真挚地喜欢过彼此。无论未来如何,这一刻的真心,永远值得珍藏。” 而许行知在医院的走廊里,一边守着病重的父亲,一边在手机里写下一行字: “为了她,我一定要挺过去。” 第16章 暴风雨前 六月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教室窗户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温静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圈。 许行知已经请假三天了。这三天里,他的座位一直空着,像教室里一个醒目的缺口。 “听说班长爸爸的公司真的要破产了。”午休时,王鲲灵压低声音对赵雨晴说,但温静还是听见了。 她低下头,假装专心做题,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这三天,许行知只给她发过一条短信:“一切安好,勿念。”可她从张浩那里听说,他父亲的公司情况很糟,银行已经开始清算资产。 放学时,雨还在下。温静撑着伞走出校门,却在街角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许行知站在雨里,没有打伞,校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 “行知?”她快步跑过去,把伞举过他头顶,“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打伞?”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这样的许行知,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 “陪我走走吧。”他的声音沙哑。 他们沿着湿漉漉的街道慢慢走着,伞下的空间很小,她能闻到他身上雨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他抽烟了?这个认知让她的心狠狠一揪。 “公司宣告破产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房子和车都要被查封。” 温静握紧伞柄,指节发白:“那...你们要搬到哪里去?” “我妈妈在城西租了个小房子。”他停下脚步,看着她,“温静,我可能要转学了。” 雨声突然变得很大,大得几乎要盖过她的心跳声。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城西那边有所公立学校,学费便宜很多。”他继续说,目光落在远处的雨幕中,“我爸爸还需要长期治疗,我必须要...” “不要。”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打断他,“一定有别的办法。” 他苦笑了一下:“这是最好的选择。”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来,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水帘。温静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突然想起那个樱花纷飞的午后,他说的那句“我的将来里要有你”。 原来承诺这样轻易就会被现实击碎。 “我送你回家。”他接过她手中的伞,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疏离。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到她家楼下时,雨终于小了些。 “这个给你。”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封面上是他熟悉的字迹——《物理疑难解析》。 她接过笔记本,感觉它重得几乎拿不住。 “我整理了高中物理所有的难点和解题技巧,”他说,“应该够你用到毕业了。” 这话听起来像告别。温静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别哭。”他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指尖冰凉,“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读书。” 她用力点头,泪水却更加汹涌。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痛。然后他转身走进雨里,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温静抱着那本笔记本哭了很久。笔记本的扉页上,他写了一行字: “愿你前程似锦,永远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像一封没有写完的告别信。 第二天,许行知还是没有来学校。课间,班主任宣布了他要转学的消息,教室里一片哗然。 “怎么会这样?”赵雨晴不可置信地说,“班长成绩这么好,学校不是答应给他减免学费了吗?” “可能是家里的情况真的很难吧。”王鲲灵叹气。 温静默默听着,手指紧紧攥着那本笔记本。她不相信许行知会这样轻易放弃,他不是这样的人。 放学后,她去了许行知之前提到的医院。在住院部门口,她看见了陈雪。陈雪从一辆豪华轿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果篮。 “你来干什么?”陈雪看见她,眉头微皱。 “我来看看许叔叔。”温静说。 陈雪打量着她,突然笑了:“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许行知本来可以接受我爸爸的帮助的。” 温静愣住了。 “我爸爸愿意出资挽救他家的公司,条件是他出国读书,和我一起。”陈雪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但他拒绝了,就因为放不下你。” 温静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原来,她成了他的负担。 “他现在在哪?”她问,声音颤抖。 “在陪他爸爸做检查。”陈雪指了指走廊尽头,“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温静站在原地,看着陈雪优雅地走向病房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她最终没有去找许行知。回到家,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听说了一切。如果需要我做什么,请告诉我。” 他一直没有回复。 第二天是周六,温静一大早就出门了。她去了许行知家原来的小区,果然看见门口贴着封条。她又去了他妈妈工作的商场,在员工通道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妈妈瘦了很多,眼角的皱纹深了,但脊背依然挺直。看见温静,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是温静吧?行知经常提起你。” “阿姨,”温静上前一步,“我想知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许妈妈摇摇头:“好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些事,不该让你操心。” “可是行知要转学了...” “这是暂时的。”许妈妈拍拍她的肩,“行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要相信他。” 温静看着许妈妈离开的背影,突然明白了许行知的选择。他不是要放弃她,而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 周日下午,温静接到许行知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比那天在雨里时要平静许多。 “明天我会去学校办手续。”他说,“放学后,能在老地方见一面吗?” “好。”她轻声答应。 周一,许行知果然来了。他穿着整洁的校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除了略显苍白的脸色,几乎看不出家里正遭遇巨变。 课间,他像往常一样耐心解答同学的问题,和老师讨论竞赛的事,甚至在物理课上完美地解出了一道难题。仿佛转学这件事,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只有温静知道,他抽屉里的书已经少了一大半。 放学后,他们在梧桐树下见面。初夏的梧桐枝叶茂盛,投下大片阴凉。 “我联系了实验中学,”他说,“他们愿意给我全额奖学金,还提供住宿。” 实验中学在城市的另一端,是全省最好的重点中学之一。 “什么时候走?”她问。 “下周。”他看着她,“我会回来的,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 她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送你的。” 盒子里是一条银质手链,链坠是一片小小的梧桐叶,叶子上刻着一个“行”字。 “这是我用竞赛奖金买的,”他轻声说,“不是很贵重,但是...” “我很喜欢。”她打断他,立刻把手链戴在手腕上。 他笑了,伸手轻轻抚摸那片梧桐叶:“看到它,就要想起我。” “我会天天戴着。”她承诺。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许行知轻轻抱住她,这个拥抱很轻,却很用力。 “等我。”他在她耳边说。 “我会的。”她回答,声音坚定。 他松开她,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温静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那天晚上,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离别不是为了结束,而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而许行知在新的笔记本扉页上,用力地写下: “为了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边,我必须变得更努力。” 第17章 各自奔赴各自奔赴 实验中学的宿舍是四人一间,许行知被安排在靠窗的上铺。他把简单的行李放在床头,窗外是陌生的操场,穿着不同校服的学生在跑道上训练。 这是他转学的第三天,每一分钟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早晨五点半起床,六点早读,晚上十点熄灯。实验中学以军事化管理闻名,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为梦想拼命。 “许行知?”下铺的男生探出头,“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班主任李老师是位严肃的中年女性,她推了推眼镜:“行知,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实验中学给你这个机会,是看中你的潜力,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我不会的,老师。” “这是你的课程表。”李老师递给他一张表格,“另外,物理竞赛集训下周开始,你要做好准备。这次是全国赛,对手都很强。” 许行知看着课程表,每天的课程排到晚上九点,周末还要加训。这样的强度,正是他需要的——忙碌可以让他暂时忘记那个总在梦中出现的女孩。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温静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围着那条深灰色围巾,笑得眉眼弯弯。他轻轻摩挲着屏幕,然后关掉手机,翻开物理习题集。 在实验中学,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只是一个成绩特别好的转学生,一个总是独来独往的竞赛生。他把自己埋进题海里,用公式和定理填满每一个思念的间隙。 而此时的温静,正在经历转学后的第一个周末。 教室里的空座位很快被新来的同学填满,但温静总觉得哪里不对。没有人在她解不出题时轻轻敲她的椅背,没有人在体育课后递给她一瓶水,没有人在放学时自然地接过她手里最重的书包。 “班长走了,感觉教室都空了。”赵雨晴叹气,“连陈雪都转学了,听说她爸爸把她送到国际学校去了。” 温静默默整理着书包。许行知留下的那本《物理疑难解析》已经被她翻得起了毛边,每一页都写满了她的批注。遇到特别难的题目时,她会在旁边画一个小小的心形,假装他在身边指导她。 “静静,你看这个。”王鲲灵突然凑过来,指着手机屏幕,“实验中学的月考成绩公布了,班长又是第一!” 温静接过手机,看着成绩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他果然在哪里都会发光。 那天晚上,她给许行知发了转学后的第一条短信:“看到你的成绩了,恭喜。一切都好吗?” 他直到深夜才回复:“一切都好。你呢?” 她看着那简短的三个字,仿佛能看见他疲惫却依然挺直的背影。 “我也很好。”她回复,“就是有点想你。” 这次,他再也没有回复。 实验中学不允许学生带手机,许行知只能在周末借用班主任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每次通话时间不能超过十分钟,他总要飞快地问完父亲的病情,然后匆匆挂断。 有一个周末,他鼓起勇气用班主任的手机给温静发了条短信:“这周过得怎么样?” 她几乎秒回:“很好!物理考了班级第三,多亏了你的笔记。” 他看着那条短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班主任在一旁咳嗽了一声,他赶紧收起手机。 “女朋友?”班主任挑眉问。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年轻真好。”班主任笑了笑,“不过记住,实验中学的校规很严。” 他明白班主任的暗示。在实验中学,早恋是绝对的红线。 从那天起,他不再给温静发短信。取而代之的,是每周一封手写信。 第一封信很短,只有一页纸。他告诉她实验中学的作息,告诉她这里的樱花比一中的开得晚,告诉她他加入了天文社,因为那里的望远镜能看到最远的星星。 温静把信看了无数遍,然后认真地回信。她告诉他班级的近况,告诉他赵雨晴和王鲲灵还是老样子,告诉他她的物理成绩又进步了。 他们的信在路上交错,像两条永远不会相遇的平行线。 六月下旬,实验中学举行了一次模拟考试。许行知毫无悬念地拿下年级第一,学校特意为他召开了表彰大会。 站在领奖台上,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突然想起那个樱花纷飞的午后。如果她在台下,一定会用那种崇拜又骄傲的眼神看着他。 那天晚上,他写了一封长信。信里没有提获奖的事,而是详细解答了她上周信中问到的几道物理题。在信的结尾,他写道: “这里的星空很美,但不及你眼中的光芒。” 温静收到这封信时,正在为期末考试熬夜复习。她看着那句藏在解题步骤中的情话,忍不住红了眼眶。 七月初,许行知要去北京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决赛。临行前,他给温静寄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温静把明信片贴在书桌前,每天看着它入睡。 决赛那天,她特意早起,对着东方默默祈祷。虽然她知道,他从来不信这些。 比赛结果在三天后公布。许行知获得全国一等奖,拿到了清华大学的保送资格。 消息传到一中时,整个学校都沸腾了。 “班长太厉害了!”赵雨晴激动地摇晃着温静的肩膀,“保送清华!这下你们可以一起去北京了!” 温静笑着,心里却有一丝不安。他还会记得那个“一起去北京”的约定吗? 许行知从北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温静打电话。他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兴奋:“我拿到保送了。” “我知道。”她说,“恭喜你。” “温静,”他顿了顿,“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记得。” “我会在清华等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你一定要来。” 挂掉电话后,温静在日记本上画了一个清华大学的校门。在校门下,她工工整整地写下: “等我,我一定会来。” 暑假开始后,许行知更忙了。虽然已经保送,但他依然每天去学校,帮老师辅导其他竞赛生。晚上,他要去医院陪护父亲,还要做家教补贴家用。 温静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暑期补习班。她知道自己和清华的差距还很大,必须付出加倍的努力。 七月的午后闷热难耐,教室里的风扇吱呀作响。温静在做一道复杂的物理题时,无意间在草稿纸上写满了“许行知”三个字。 赵雨晴凑过来看了一眼,笑嘻嘻地说:“想班长啦?” 温静红着脸把草稿纸揉成一团。 “告诉你个秘密,”赵雨晴压低声音,“我听说班长每天都会去市图书馆自习。就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第二天,温静果然在图书馆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低头做题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上前打扰。 她选了一个他能看见却不会注意到的角落,悄悄坐下。整个下午,他们各自学习,偶尔抬头,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遇,然后又迅速分开。 傍晚,许行知收拾书包离开。经过她的座位时,他轻轻放下一张字条: “明天还来吗?” 她看着字条,心跳如鼓。第二天,她又在同样的时间来到图书馆。这次,他给她留了一个座位。 整个暑假,他们就这样默契地在图书馆学习。不说话,不并肩,只是安静地陪伴。有时他会递过来一本参考书,有时她会放一瓶水在他桌上。这种无声的交流,成了他们之间最温暖的秘密。 八月中旬,许行知的父亲出院了。家里的经济状况依然不好,但总算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开学前夜,许行知约温静在护城河边散步。夏末的晚风带着凉意,河面上倒映着两岸的灯火。 “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了。”他说,“清华的预科班提前开学。”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温静的心还是沉了一下。 “这么快...” “嗯。”他停下脚步,看着她,“我会在北京等你。” 河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用力点头:“我一定会考上清华。” 他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送你的生日礼物。” 她这才想起,下周就是她的生日。盒子里是一条项链,链坠是两个交织在一起的字母:W和X。 “我自己设计的。”他轻声说,“温静和许行知,永远在一起。” 她摸着那个链坠,感觉它像一团火,烫着她的掌心。 “帮我戴上。”她转过身。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扣上搭扣。项链贴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他的温度。 “等我到了北京,每天都会给你写信。”他在她耳边说。 “我会每天戴着这条项链。”她承诺。 夜深了,他送她到家楼下。在路灯投下的光晕里,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这个吻很轻,像蝴蝶掠过花瓣,却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再见。”他说。 “再见。”她看着他,要把这个瞬间永远刻在记忆里。 他转身离开,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温静摸着额头,那里还留着他唇瓣的触感。 那一夜,她在日记本上写满了一句话: “北京见,我的少年。” 而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许行知在手机里写下: “为了你,我要让整个清华都知道你的名字。” 第18章 千里相思 九月的北京已经有了秋意。清华园里的银杏叶刚刚开始泛黄,许行知走在陌生的校园里,看着身边匆匆而过的学子,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实的距离。 预科班的课程比想象中更难。全英文授课,超前的教学内容,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顶尖学生。在这里,他不再是那个永远的第一名,而是需要拼命追赶的普通一员。 但他没有时间沮丧。每天清晨五点,他准时出现在自习室;深夜十一点,他最后一个离开图书馆。他选择物理系最难的课程,参加最耗时的科研项目,把所有时间都填满,这样就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 每周日晚上,是他雷打不动给温静写信的时间。他从不抱怨学习的艰辛,只写校园里金黄的银杏,写未名湖的波光,写实验室里有趣的发现。信的末尾永远是一样的那句话: “我在清华等你。” 温静把这些信按日期整齐地收在盒子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叠。高三的生活比她想象的更残酷,每天六点起床,凌晨才能入睡。课桌上堆满了习题集,黑板上的倒计时每天都在减少。 “静静,你黑眼圈好重。”赵雨晴担心地说,“别太拼了。” 温静摇摇头,继续做手中的物理题。她知道,以她现在的成绩,距离清华还有很远。但每当她觉得撑不下去时,就会摸摸胸前的项链,想起他在信里写的那句“我在清华等你”。 十月的一个雨夜,温静在解一道电磁学大题时遇到了困难。这是许行知最擅长的领域,如果是他在,一定能一眼看出关键。她盯着题目直到凌晨两点,眼泪不自觉地滴落在草稿纸上。 第二天,她收到许行知的信。在信的最后一页,他详细解答了一道类似的题目,解题思路正是她昨晚苦思不得的。 “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这类题目感兴趣,”他写道,“但我猜你可能需要。” 她握着那封信,仿佛他就在身边。这种心灵相通的瞬间,支撑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疲惫的日子。 十一月初,许行知参加了全国大学生物理竞赛。在准备比赛最紧张的时候,他依然准时在周日晚上寄出信件。只是这一次,信纸上是匆匆写就的几行字: “比赛在即,一切安好。勿念。 PS:北京下雪了,很美。” 温静看着那封信,仿佛看见他在雪中疾走的身影。她回了一封很短的信,只在信纸上画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比赛结果出来那天,许行知第一次在信里流露出兴奋: “拿到特等奖。导师说,这个成绩可以申请麻省理工的交换项目。” 温静的心猛地一沉。麻省理工,那是比清华更远的地方。 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回信写道:“恭喜你!这是你应得的。” 她没有问交换项目的事,他也没有再提。 寒假来临,许行知因为要参加一个科研项目不能回家。除夕夜,温静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接到他的电话。 “新年快乐。”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在实验室窗边看烟花,北京的烟花很美。” “我这里也是。”她站在阳台上,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火,“你吃饺子了吗?” “吃了食堂的速冻饺子。”他轻笑,“不如你做的好吃。” 简单的话语,却让她的眼眶发热。他们聊了很久,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 “温静,”在挂电话前,他突然认真地说,“不管我走到哪里,心里永远只有你。” 那一夜,温静在日记本上写道:“爱情不是终日彼此对视,而是一起眺望远方。” 三月,许行知果然申请了麻省理工的交换项目。面试通过的那天,他给温静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 “只有一年。”他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你去吧。”她打断他,“我会在这里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说:“谢谢你。” 四月的清华园春意盎然,许行知却在为出国做准备。签证、机票、选课,每一件事都繁琐得让人头疼。但他依然坚持每周写信,信里开始出现英文单词,偶尔还会夹着麻省理工的明信片。 温静把这些明信片贴在书桌上,每天看着那个遥远的校园,告诉自己一定要更努力。 高考前一个月,许行知就要出发去美国了。临行前,他特意回了一趟家。 他们约在高中时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见面。半年不见,他瘦了些,但眼神更加锐利,举手投足间多了份成熟。 “给你。”他递给她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高考冲刺笔记。” 她接过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机票复印件。 “明年这个时候,”他指着机票日期,“我会回来接你。” 她看着那张机票,突然意识到,他们即将相隔整个太平洋。 “我会想你的。”她轻声说。 他握住她的手:“每天视频,每天写信,我保证。” 送他去机场的那天,天空下着细雨。在安检口前,他轻轻拥抱她。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说。 “一路平安。”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着他消失在安检通道的背影,温静摸着手腕上的梧桐叶手链,突然想起一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转身离开。 只是这一次,他要走得更远。 回到家,她打开他送的笔记本。在扉页上,他写着一行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擦掉眼泪,翻开习题集。距离高考还有三十天,她没有时间悲伤。 那天晚上,许行知从波士顿发来第一封邮件。附件里是他在麻省理工图书馆的照片,窗外是陌生的街景。 “这里的一切都很好,”他写道,“只是没有你。” 温静回了一封很短的邮件: “我会让这一切都值得。” 从那天起,她把自己埋进题海里。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做完的习题集堆得比桌子还高。每当困倦时,她就看看那条项链,想想他在信里描述的麻省理工。 高考前夜,她收到许行知的越洋电话。 “别紧张,”他的声音带着时差的疲惫,“你一定能行。” “我不紧张。”她说,“我一定会去北京找你。”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轻笑:“好,我等你。” 挂掉电话,温静最后检查了一遍考试用品。在铅笔盒里,她发现了一张小字条,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塞进去的: “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我的骄傲。” 她握着那张字条,一夜安眠。 高考结束的那天,温静走出考场,第一个给许行知发了短信: “考完了,感觉还不错。” 他很快回复:“我就知道你可以。” 等待成绩的日子里,温静开始学习做饭,看许行知推荐的英文电影,读他寄来的麻省理工教材。她不想在他们重逢时,被他甩得太远。 成绩公布那天,温静颤抖着手输入准考证号。当屏幕跳出总分时,她愣住了。 超过清华往年录取线二十分。 她立刻给许行知打电话,但无人接听。这才想起,波士顿现在是深夜。 那一夜,她抱着手机入睡,梦里全是他们重逢的画面。 第二天清晨,许行知的电话终于来了。 “我查到你成绩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做到了,温静!” 她握着电话,泪流满面。这一年的辛苦,这一年的思念,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我买了下周的机票。”他说,“我要亲眼看着你收到录取通知书。” 挂掉电话后,温静在日记本上写下一行字: “所有等待,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第19章 盛夏重逢 七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温静站在机场到达厅,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电子屏上显示着从波士顿飞来的航班已经落地,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半年了。整整一百八十二天。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项链,那个刻着“W”和“X”的链坠已经被她摩挲得光滑发亮。这半年里,他们靠着视频通话和电子邮件维系着感情,但再清晰的画面,也比不上一个真实的拥抱。 人群开始涌出,她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她的手机震动,是许行知的短信: “穿白衬衫,推着灰色行李箱,在找一只迷路的小猫。” 她抬头,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他比半年前瘦了些,肤色深了,轮廓更加分明。白衬衫的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这个拥抱带着太平洋彼岸的风尘,也带着这半年来所有的思念。 “你瘦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 “你也是。”她把脸埋在他胸前,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气,眼眶忍不住发热。 回家的出租车上,他们的手一直紧紧相握。许行知细细端详着她的脸,仿佛要把这半年的空缺都补回来。 “录取通知书应该这几天就会到。”她说。 “我知道。”他微笑,“我查过了,你的分数很稳妥。不过...”他顿了顿,“就算没考上清华,你也是我的骄傲。”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盛夏的梧桐枝繁叶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温静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突然觉得这半年的分离像一场梦。 许行知在家只待一周。这一周里,他们像要把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第一天,他们一起去高中母校。暑假的校园很安静,梧桐树比记忆中更加茂盛。他们坐在曾经的教室里,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熟悉的光斑。 “那时候,我就坐在这里。”他指着她斜后方的位置,“每天看着你的背影。” 她回头,仿佛能看见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低头认真演算,偶尔抬眼看向她的方向。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有一次我假装东西掉了,弯腰去捡,其实是为了偷偷看你。” 他笑了,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原来你也会耍这样的小心思。” 第二天,他们去了常去的那家书店。老板还认得他们,笑着说:“好久不见,还是老位置?” 他们相视一笑,走向那个靠窗的角落。许行知熟练地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这些是清华物理系大一会用到的参考书,你可以提前看看。” 她接过书,发现每本书里都夹着便签,上面是他写的阅读建议。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在波士顿的时候就买好了,一直放在行李箱里。”他轻描淡写地说。 第三天,他们在护城河边散步到深夜。他给她讲麻省理工的趣事,讲他在实验室通宵的日子,讲波士顿的雪。她则说起高三这一年的点滴,说起每个挑灯夜战的夜晚,都是靠着他的信撑过来的。 “最难过的时候,是你生日那天。”她轻声说,“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连个给你过生日的人都没有。” 他握紧她的手:“那天我收到你寄来的包裹了。毛衣很暖和,我经常穿。” “可是波士顿的冬天那么冷...” “想着你,就不冷了。” 第四天下午,温静正在家里帮妈妈准备晚饭,门铃响了。邮递员送来一个厚厚的快递袋——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颤抖着手拆开,当看到“物理系”三个字时,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许行知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我说过,你一定可以。” 妈妈在一旁偷偷抹眼泪,爸爸则用力拍着许行知的肩:“好小子,你们都是好样的!” 那天晚上,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许爸爸的身体已经好转很多,气色红润。许妈妈拉着温静的手说:“行知在波士顿的时候,每天都在念叨你。这次回来,也是特意请的假。” 温静红着脸低下头,桌下,许行知的手悄悄握住了她的。 离别来得很快。在机场,许行知把一个盒子塞进她手里:“开学礼物。” 盒子里是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封手写信: “用它记录你在清华的每一天。我会在屏幕另一端,陪着你走过大学四年的每一个时刻。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永远在你身后。” 她抱住他,第一次在分别时没有流泪。 “波士顿见。”她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你要申请交换项目?” “嗯。”她点头,“你等我一年。” 他笑了,那个笑容比盛夏的阳光还要耀眼:“好,我等你。” 飞机起飞后,温静打开那封信。在信纸的背面,他写着一行小字: “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意外。” 她摸着那行字,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飞机,在心里默默地说: “等着我,这次换我去找你。” 回到家,温静打开许行知送的笔记本电脑。开机后,她发现桌面背景是他们在高中梧桐树下的合影——那是去年他临去波士顿前,两人在母校拍的。照片上,她靠在他肩头笑得很甜,而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更让她惊喜的是,电脑里已经安装好了所有大学可能用到的软件,还有一个以她名字命名的文件夹。点开后,里面分门别类地整理着清华校园地图、选课攻略、教授评价,甚至还有各个食堂的招牌菜推荐。 文件夹里还有一个加密的子文件夹,密码提示是“初遇的日子”。温静输入高中开学那天的日期,文件夹应声打开。 里面是许行知这半年来写的日记。 9月15日:波士顿入秋了。今天在实验室待到凌晨,回宿舍的路上想起她高三时也常熬夜。希望她在清华不要学我,该休息时要休息。 10月3日:收到她的信,字迹还是那么工整。她说物理很难,但我相信她可以。把我当年的笔记扫描发给她吧。 12月25日:第一个不在她身边的圣诞节。在哈佛广场看到一对情侣,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她。买了个她一定会喜欢的音乐盒,等回去时带给她。 温静一页页地看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日日夜夜里,他也同样在思念着她。 她打开视频通话,许行知很快就接了。背景是麻省理工的宿舍,窗外刚刚破晓。 "看到文件夹了?"他微笑着问,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 嗯。她哽咽着,“你熬夜了?” 刚做完实验。“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喜欢这个惊喜吗?” “很喜欢。”她擦掉眼泪,“但是以后不要熬夜等我的消息了,我可以在你方便的时候再联系你。” 他摇摇头:“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笑脸,就是我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他们聊了很久,直到波士顿的天空完全亮起来。挂断前,许行知突然说:“我申请了下个学期回国做课题研究,导师已经批准了。” “真的?”温静惊喜地睁大眼睛。 “嗯,大概能在清华待三个月”。他笑着说,“所以,我们很快又会见面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温静一整天都处在兴奋中。她开始规划带他去吃清华哪个食堂的麻辣香锅,去哪间教室自习最安静,甚至想着要带他去未名湖看日落。 晚上,她给许行知发了条长长的消息,详细列出了她的"清华约会计划"。他很快回复: “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好。” 放下手机,温静打开崭新的日记本,在第一页郑重地写下: “今天,我们的距离从太平洋缩短到了三个月。而我知道,总有一天,这个距离会变成零。” 第20章 清华秋日 九月的清华园,银杏尚未染金,但初秋的凉意已经悄悄浸润了北京的空气。温静拖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看着来来往往的新生和家长,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生的新起点。 宿舍是四人间,朝南,窗外正对着一条林荫道。她选了靠窗的位置,整理行李时,特意把许行知送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你好,我叫沈薇琪,来自上海。”一个梳着齐肩发的女生笑着向她打招呼,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为她甜美的长相平添了几分俏皮。 “温静,本地人。”她微笑着回应,心里却因为这句"本地人"而泛起一丝涟漪。如果没有许行知,此刻的她或许正拖着行李,站在某个陌生城市的火车站。 新生报到持续了整整两天。期间,许行知的越洋电话总是准时在每晚九点响起,事无巨细地询问她报到的情况,提醒她各种注意事项。 “二教的307教室信号不好,如果要去那里自习,记得选靠门的位置。” “物理系这学期是李教授带高等数学,他的课很有意思,但考试很难。” “清芬园的麻辣香锅最好吃,不过要避开中午十二点的高峰期。”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些提示,心里暖暖的。虽然相隔万里,但他仿佛从未离开。 开学第一周是新生训练营。温静参加了物理系的新生见面会,在名单上看到了好几个竞赛时熟悉的名字。当系主任在台上介绍本系的辉煌历史时,她突然理解了许行知为什么对这里如此眷恋。 “在想什么?”沈薇琪碰碰她的手臂,声音清脆悦耳。 “想一个人。”她轻声说,“他曾经也坐在这里,听着同样的介绍。” 沈薇琪眨眨眼,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是那个让你选择物理系的人?” 温静惊讶地看着她。 “你的手机屏保。”沈薇琪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那个男生的背影,是在清华图书馆拍的吧?我认得那个角落。” 温静这才发现,这个新室友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 训练营结束后,真正的大学课程开始了。第一堂高等数学课,温静特意提前半小时到教室,选了第三排正中的位置——这是许行知在邮件里强烈推荐的位置。 “这个角度既能看清黑板,又不会离讲台太近。”他在邮件里写道,“而且,这是我当年常坐的位置。” 李教授果然如许行知所说,讲课生动有趣,但布置的作业难度很大。下课后,温静留在教室把第一堂课的笔记整理了一遍,这才去食堂吃饭。 清芬园里人声鼎沸,她按照许行知的推荐点了麻辣香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刚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是许行知的视频通话。 “第一节课感觉怎么样?”他的背景是麻省理工的图书馆,看起来也是刚下课。 “很好。”她把麻辣香锅推到镜头前,“按照你的推荐点的。” 他笑了:“记得多加一份宽粉,那是精髓。” 他们聊着各自的课程,分享着开学第一天的趣事。虽然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但温静觉得他们仿佛还坐在高中教室的前后排,只是换了个更大的教室。 大学生活很快步入正轨。温静每天奔波在不同的教学楼之间,晚上还要参加社团活动。她加入了天文社,因为许行知说那里的望远镜能看到最美的星空;她也加入了文学社,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要有自己的生活。”许行知在视频里说,“不要活成我的影子。” 她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她开始探索属于自己的清华:她发现六教后面的小花园最适合晨读,知道图书馆四楼的东南角最安静,还找到了连许行知都不知道的、卖最好喝奶茶的小店。 沈薇琪成了她在清华第一个真正的朋友。这个来自上海的女孩聪明又细心,总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有一次温静因为想许行知而在宿舍发呆,沈薇琪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她泡了杯热可可,放在她手边。 “他会为你骄傲的。”沈薇琪轻声说,“你现在可是物理系的名人了。” 温静这才知道,自己在第一次月考中拿了专业第三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新生群。 每周三晚上是天文学社的活动时间。第一次活动那晚,社长带着他们到操场观星。秋夜晴朗,北斗七星清晰地悬挂在天幕上。 “找到北斗七星,就能找到北极星。”社长指着天空说。 温静举起社团的望远镜,突然想起许行知也说过同样的话。那一刻,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她拍下北斗七星的照片发给他,附言:"你我的北极星。" 他很快回复:“你就是我的北极星。” 十月初,清华园的银杏开始泛黄。一个周日的午后,温静独自在图书馆看书,突然收到许行知的短信:“在二教307门口等你。” 她愣住了,反复确认这条短信。今天是周日,他应该在波士顿才对。 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情,她收拾书包走向二教。远远地,她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靠在307教室门口,白衬衫,黑裤子,简单却出众。 "你..."她几乎说不出话。 "课题研究提前开始了。"他张开双臂,"惊喜吗?" 这个拥抱比机场那次更加真实,更加温暖。她把脸埋在他胸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香和秋日的气息。 “能待多久?” “三个月。”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这学期都会在清华。”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回国做课题研究"。温静这才明白,他早就计划好要陪她度过大学的第一学期。 许行知在清华的访问学者宿舍就在她宿舍楼的对面。每天早晨,他会在楼下等她,送她去上课;中午,他们会约在食堂一起吃午饭;晚上,他会在图书馆陪她自习到闭馆。 "你这样陪我,自己的研究怎么办?"她有些担心。 "白天你做你的学生,我做我的研究。"他微笑,"晚上我们再相聚。" 他们很快找到了相处的节奏。周一到周五,他们各自忙碌,只在吃饭和晚上自习时见面。周末,他会带她去探索北京:去后海划船,去南锣鼓巷吃小吃,去香山看红叶。 沈薇琪第一次见到许行知时,偷偷对温静说:"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了。他看你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十月底的一个周末,他们去了颐和园。秋日的昆明湖畔,银杏金黄,枫叶火红。他们租了一条小船,在湖心随波荡漾。 "这里真美。"温静望着远处的佛香阁,"比照片上还要美。" 许行知轻轻划着桨:"大一时,我常一个人来这里看书。那时候就想,一定要带你来一次。" 她靠在他肩头,感受着秋日阳光的温暖。小船在湖心轻轻摇晃,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有时候觉得像在做梦。"她轻声说,"从来没想过,我们真的能一起在清华看秋天。" 他握住她的手:“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我们还会一起去更多地方。” 十一月初,清华下了第一场雪。那天早晨,温静推开窗,看见许行知已经等在楼下,肩上落着薄薄的雪花。 "下雪了!"她跑下楼,兴奋地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 他笑着替她系好围巾:"北京的第一场雪,要和你一起看。" 那天他们没去上课,而是在校园里漫步。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了银杏的金黄,给红砖建筑披上银装。在图书馆前的草坪上,他们像两个孩子一样堆了个小小的雪人。 "像不像你?"许行知给雪人戴上自己的围巾。 "才不像。"她撇嘴,"我哪有这么胖。" 他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晶莹剔透。 那一刻,温静突然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个雪晨。 然而时光从不为谁停留。十一月转眼过去,十二月来临。许行知的研究接近尾声,离回波士顿的日子越来越近。 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夜晚,他们在图书馆自习到很晚。闭馆铃声响起时,许行知突然说:"带你去个地方。"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物理系实验楼的天台。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清华园,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晰。 "看那里。"他指着天空,"猎户座。"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三颗明亮的星星排成一条直线,那是猎户座的腰带。 "在古希腊神话里,猎户是个英勇的猎人。"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温柔,"他永远追逐着黎明,却永远追不上。" 她靠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为什么给我讲这个故事?" "因为我想告诉你,"他转身面对她,"我不会做那个永远追逐却追不上的猎人。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陪在你身边。" 星空下,他的眼睛比任何星星都要明亮。温静望着这双她爱了整个青春的眼睛,轻声说:"无论你去哪里,我也会找到你。" 十二月的寒风吹过天台,她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这个夜晚,这个星空,这个她深爱的人,都将成为她大学生活中最珍贵的记忆。 离别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在机场,许行知把一个U盘塞进她手里:"这是我整理的期末复习资料,应该对你有用。" 她握紧U盘,强忍着眼泪:"这次换我等你。" 他轻轻拥抱她:"好好准备期末考试。等你考完,我有个惊喜要告诉你。" 飞机起飞后,温静打开那个U盘。里面除了复习资料,还有一个视频文件。点开后,是许行知在麻省理工的宿舍里录制的。 "当你看到这个视频时,我应该在回波士顿的飞机上。"视频里的他微笑着,"这三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看着你在清华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我比任何人都要骄傲。" "记得我说过的惊喜吗?我已经和导师谈好了,明年春天,我会申请回清华做毕业设计。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毕业了。" 视频的最后,他看着镜头,眼神温柔而坚定: "温静,等我回来。下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窗外,飞机划过天际,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温静摸着胸前的项链,微笑着擦掉眼角的泪水。 回到宿舍,沈薇琪正在整理笔记,看见她红着眼眶却带着笑的模样,了然地递过一包纸巾:"又要开始异地恋了?" 温静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次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而她相信,那个重逢的日子,不会太远。 第21章 各自的星辰 期末考试周的清华园,连空气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图书馆从清晨六点就座无虚席,自习室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温静把许行知留下的复习资料整理成详细的计划表,贴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你男朋友真是个天才。"沈薇琪翻看着温静分享的笔记,忍不住赞叹,"这套复习方法太有用了。" 温静微笑着继续做题。许行知确实把在清华三年的学习经验都倾囊相授,连每个教授的出题习惯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考试周的第一天,温静走出考场就收到许行知的短信:"第一场考得如何?" 她回复了一个笑脸:"你的押题很准。" 这样的对话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每天都在重复。虽然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但许行知总是能在她考完试的第一时间发来问候,在她复习到深夜时打来视频电话陪她。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那天,北京下了场大雪。温静走出考场,看见沈薇琪在走廊里等她。 "考完了!"沈薇琪兴奋地拉住她,"今晚社团有聚会,一起去吧?" 温静正要答应,手机响了。是许行知的视频通话。 "考完了?"屏幕里的他站在麻省理工的雪地里,背景是标志性的大圆顶建筑。 "嗯。"她笑着点头,"你那边也下雪了?" "是啊。"他把镜头转向身后的雪景,"想到和你看着同样的雪,就觉得离你很近。" 沈薇琪在一旁做了个"肉麻"的表情,悄悄走开了。 "寒假有什么计划?"许行知问。 "准备托福考试。"她说,"还有...想你。" 他笑了,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我也想你。对了,记得查收邮件,我寄了新年礼物给你。" 回到宿舍,温静迫不及待地打开邮箱。许行知的邮件里附着一张电子机票——春节后飞往波士顿的往返机票。 "来吧,"他在邮件里写道,"来看看我生活的城市,看看麻省理工的春天。" 温静激动得差点叫出声。她立刻开始查询签证事宜,制定旅行计划。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原本漫长的寒假突然变得值得期待。 寒假开始后,宿舍楼渐渐空了下来。沈薇琪要回上海过年,临走前对温静说:"你真的要去波士顿?一个人?" "嗯。"温静整理着行李,"我想去看看他生活的样子。" "真羡慕你们。"沈薇琪轻声说,"虽然隔着这么远,感情却一点都没变淡。" 送走沈薇琪后,温静开始了独自备考的生活。每天早晨,她准时到图书馆复习托福;下午,她研究波士顿的旅游攻略;晚上,她和许行知视频,听他介绍麻省理工的各个角落。 "图书馆的二楼有个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查尔斯河。我常在那里等你下课。" "学生中心的地下餐厅有全波士顿最好吃的三明治,你一定要尝尝。" "我宿舍楼下有棵很大的樱花树,春天开花的时候很美。你来得正是时候。" 在他的描述中,那个遥远的城市渐渐变得熟悉而亲切。 春节前夕,温静顺利通过了托福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她第一时间告诉了许行知。 "我就知道你可以。"视频里的他看起来比她还高兴,"这下申请交换项目就更有把握了。" 除夕夜,温静一个人留在宿舍。窗外烟花绚烂,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和许行知视频。 "新年快乐。"他说,"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五个春节了。" 她这才惊觉时光飞逝。从高二那个青涩的初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明年春节,"他看着她,"我们要在一起过。" "好。"她轻声答应。 春节后,温静开始办理签证、准备行李。许行知事无巨细地提醒她要带的物品,连波士顿春季多变的天气都考虑到了。 "记得带件厚外套,这边春天还很冷。" "转换插头我这边有,你不用带。" "给我爸妈的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不用担心。" 出发前一周,温静突然紧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国,第一次坐长途飞机,第一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别怕。"许行知在视频里安慰她,"机场都有中文指示牌,空姐也会说中文。而且,我会在机场等你。" 这句话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出发那天,北京天气晴朗。温静拖着行李箱走进机场,手里紧紧握着护照和机票。过安检,办登机,一切都很顺利。 登机前,她给许行知发了条短信:"要起飞了。" 他回复:"一路平安,我等你。" 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并不轻松。温静看着窗外的云海,想象着即将到来的重逢。飞机跨越白令海峡时,她看见极光在夜空中舞动,美得令人窒息。她拍下照片,决定等见面时给他看。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飞机降落在波士顿洛根机场。温静跟着人群走过长长的通道,在入境处排队,用练习了无数次的英语回答官员的问题。 取完行李,她走向接机大厅。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然后,她看见了他。 许行知站在人群中最显眼的位置,手里举着一个手绘的牌子,上面用中文写着:"欢迎来到波士顿,我的女孩。" 她跑过去,扑进他怀里。这个拥抱带着大西洋彼岸的海风,也带着这半年来所有的思念。 "欢迎来到波士顿。"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他开车带她回学校。波士顿的街道很干净,红砖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漂亮。当麻省理工的标志性建筑出现在眼前时,温静忍不住惊叹。 "比照片上还要美。" "那是因为你来了。"他微笑。 他先带她去了宿舍。他的房间很整洁,书桌上放着他们的合影,床头柜上摆着她送的音乐盒。 "你一直带着这个?" "嗯。"他点头,"每天晚上都要听一遍才能睡着。" 放下行李后,他带她参观校园。走过他每天上课经过的小路,看他常去的图书馆,在他最喜欢的餐厅吃晚饭。 "感觉好奇妙。"她说,"这些地方,我在视频里看了无数遍,现在终于亲眼见到了。" 晚饭后,他们沿着查尔斯河散步。夕阳把河面染成金色,对岸的波士顿市中心灯火初上。 "明天带你去哈佛广场。"他说,"周末我们可以去纽约。" "都听你的。"她靠在他肩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夜幕降临,他们回到他的宿舍。温静打开行李箱,拿出给他带的礼物:他妈妈做的酱菜,他最喜欢的书店新出的书,还有她织的一条围巾。 "我不知道波士顿的春天还这么冷。"她不好意思地说,"织得不太好。" 他接过围巾,立即围上:"很好看,我很喜欢。" 夜深了,他送她去预定好的酒店。在酒店门口,他轻轻拥抱她:"好好休息,明天见。" 躺在床上,温静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心里却无比踏实。虽然身在异国他乡,但因为有他在,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 第二天早晨,她醒来就看见他的短信:"在你酒店楼下,带了早餐。" 她拉开窗帘,看见他站在街对面的樱花树下,手里提着纸袋,仰头望着她的窗户。 那一刻,她突然理解了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总有一个人,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