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换人生》 第1章 第一章 天崩开局的人生(有彩蛋) 命运假装厚爱,它大手一挥,将众多选项一一排列,但你想要的偏偏不在其中。不选,怪你挑剔;选了,怪你将就。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如果你问以前的我,我会毫不犹豫地说:不信。就算前途一片黑暗,就算所有人都指着我说“霁林,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垃圾”,我也只会冷笑一声,撕烂他们的嘴,而不是弯下脊梁去解释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现在,我信了。 彻底信了。 就像现在的你,打开这本小说,或许不出三秒就会退出——那也是另一种命中注定。 那你……愿意停下来,听听我的故事吗? —————— “小林啊,不是阿姨不想帮你,是我真的没办法。我就靠这套房子收点租金过日子,无儿无女的,不容易。这样吧,再宽限你一个星期,你就搬走吧。这期间我先不招租……你这孩子挺好的,我不想做得太绝。可说到底咱们非亲非故,阿姨能力有限……就这样吧,挂了。” 电话里的忙音嘟嘟响起,霁林还举着手机,人坐在五十平的老旧出租屋里,灵魂却像飘出去了。 曾几何时,他住的是带花园的别墅,开的是定制跑车,人人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喊一声“霁少爷”。 而现在,一百块钱要掰成七天用。 一百块?放在从前,大概只够买他别墅门前一朵玫瑰上的半片花瓣。 霁林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与这间墙皮剥落、家具陈旧的屋子形成了尖锐的对比,突兀得像后期P上去的影像。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即便落魄至此,他仍把这里收拾得一尘不染,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柠檬清洁剂的味道。 是的,霁林很漂亮。 是一种近乎易碎的漂亮。皮肤是冷调的白,像上好的羊脂玉,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泛着细腻的光泽。鼻梁高挺,线条利落得像画师精心勾勒的。唇色是天然的浅绯,唇形清晰,总是微微抿着,透着一丝不愿与人亲近的疏离。 最绝的是那双眼睛。睫毛长而密,末梢自然微卷,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瞳孔是清透的浅褐色,像浸在冰水里的琥珀,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淡,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整个人,就像一件被精心打磨却意外流落尘世的艺术品,干净、漂亮,却没有温度,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或者悄然消失。 落到这步田地,他连难过都觉得奢侈。发疯给谁看呢?他连一个观众都没有。 除了收拾残局,还能怎样?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里可怜的余额,给房东阿姨转去了一个整数,还稍微多给了一点,算是结清所有,两不相欠。这样一来,他手头彻底一分不剩。别说住的地方,连下一顿饭都不知道在哪里。 家道中落,无人加害,却也无人雪中送炭。他性子倔,从不开口求人,那些昔日称兄道弟、如今却唯恐避之不及的人,早已被他干净利落地从通讯录里清除。看着手机里仅存的四十个联系人,他扯了扯嘴角——够了。 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过渡。 在网上浏览招聘信息,他才意识到,在这个现实的城市,他那张毫无分量的大学文凭形同废纸。没有家族的庇佑,他能找到的工作,只剩下刷碗、端盘、洗衣、做饭这类。可他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怕是连盘子都没来得及碰就会被赶出来。但只有这类工作,才能让他过渡现在不稳定的生活。 霁林不是没资本。凭着这张脸和身材,若肯放下身段,或许能有“捷径”。 但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他掐灭了——那还不如找根绳子自我了断来得痛快。 其实,人越活越会明白,自尊是给穷人看的,所谓的自尊自爱,也只是道德枷锁,有道德的人深信不疑,没有道德的人觉得就是个屁。 尊严永远没有金钱重要,人的本性也是自私的,所有的忠诚和坚持都是因为筹码不够。 不过道理虽然如此,霁林还是有自己独特的生存法则。 遇到绝境怎么办?想办法呗。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他霁林偏要好好活着。 招聘信息写得天花乱坠,若非几次踩坑,他差点就信了。 “那些小餐馆……怕是连我名字都没记住就要我换上油腻的工作服,加班是常态,工资能不能按时发都是问题,还得办一堆杂七杂八的证件……我没时间再去试错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擦得锃亮的手机屏幕上滑动,他漂亮的眉头紧紧蹙起。 忽然,“御玺酒店”的招聘信息跳入眼帘。薪资诱人,工作内容简单,只需打打杂、端端酒。 “这不是有手就行?”他甚至自嘲地想,“何况我还长得好看,适合抛头露面。” 若在以往,他绝对会因为怕遇到熟人而拒绝。但现在?饭都吃不上了,哪还顾得上脸面。他立刻拨通经理电话,请求当天下午就上班。包吃住,薪资高,只是工作时间长,早九点到晚十一点。 经理在电话里语气和善,答应等他。这反而让霁林更加着急,他最不愿因自己迟到而给别人添麻烦。 烈日炎炎,打车软件上的排队人数久久不动。城市交通堵得像一锅粥。霁林抬头望了望刺眼的阳光,心里一阵烦躁——老天爷是存心看他笑话,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行,你非要我丢人,那我就丢给你看。 他心一横,径直走向路边的共享单车。扫码,提示音响起——“车辆故障”。 “……” 脏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算了,不能骂人,解决不了问题。 最终,他还是扫开另一辆单车,骑着这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老爷车”,狼狈不堪地冲向酒店。一路上,他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笑话。长得好看在这种时候成了负担,任何一点落魄都会被无限放大,格外显眼。 赶到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堂,他本以为经理会等着面试,却发现根本没人注意他这个不速之客。他扶着前台,微微气喘,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你好,我来应聘,刚和经理约好的。” 前台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对视一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和……鄙夷。她们大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来住店的帅哥,竟是来找工作的。毕竟这家酒店前台几乎都是女性。 “好的,请稍等,我们通知经理。” 霁林精准地捕捉到了那抹鄙夷,但他只是垂下眼睫。 无所谓。就算全世界都踩我一脚,我也得在心里给他们比个中指。 他被引到休息区的沙发等候,其中一个女孩破天荒地给他倒了杯水。霁林立刻起身接过,礼貌道谢。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行人正从大厅缓步走过。 为首的那个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衣着考究,侧脸轮廓冷峻,气场强大。霁林觉得有些眼熟,但并没放在心上。他见过的权贵名流太多了,谁记得清是哪一位。前台女孩突然的客气,大概也是因为这群“领导”视察,怕慢待了被误认为是客人的他吧。 霁林无语地转头看向窗外,喝了口水。柠檬味的,微凉,缓解了些许暑气。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三年前。 他曾拥有一个和谐美好的家庭,父母情绪稳定,对他宠爱有加,养成了他嚣张却也直率的性格。他想要的东西,张张嘴就能得到;他不懂什么是爱,也不屑去懂,喜欢与否全写在脸上,想帮人也不会说漂亮话。因此身边围满了酒肉朋友,真心的却没几个。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持续了二十多年,直到那个不速之客的到来——那个声称自己才是霁家真少爷的年轻人。霁林当时像疯了一样拽着对方对峙,身后一向温和的父母却反常地动手打了他,要他冷静。 二十多年没挨过打的霁林,带着满腹委屈离家出走。可三天过去了,父母一个电话都没有。 这不符合小说逻辑啊?难道他的人生,只配拥有痛苦,不配拥有后续的幸福? 他终于忍不住拨通电话,父母只冷冰冰地说了句“见面谈”。 后来的记忆,既清晰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跪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上,像個等待审判的罪犯。曾经温暖的家变得陌生,他失去了任何撒娇任性的资格。 “霁林,我们养了你二十多年,说没感情是假的。但这里面的纠葛很复杂,就不多说了。这笔钱你拿着,好好生活。你亲生父母做的事,我们不想迁怒你,但看到你,我们就会想起那些不愉快……所以,你走吧。咱们的情分到此为止。我们自认对得起你,也希望你……好自为之。” 一张银行卡被推到面前。霁林没有接,只是沙哑地开口: “爸,妈……钱我不要。我就想……给你们磕个头,行吗?” 养父母愣住了,或许在他们印象里,霁林始终是个不懂感恩的纨绔子弟。 霁林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将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挺直脊背,然后深深地、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接着,他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卡。 “这里面……是我以前投资电影自己赚的钱,不多,但应该能稍微弥补你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虽然以后是陌生人了……但,谢谢你们。” 养父母没有推辞。谁愿意白白付出二十多年心血养别人的孩子呢? 霁林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支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这座承载了他全部童年的别墅。他没有回头,身后也没有挽留。 他反而有些享受这种“两清”的感觉。不欠任何人,也无所谓别人是否欠他。这样,如果有一天他悄然离开,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他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可鉴定报告白纸黑字,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追问?如果他对养父母还有一丝价值,他们又怎会毫不挽留? 他长大了,终于明白:感情是会变的,哪怕是父母之爱,也并非坚不可摧。到头来,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深究下去,只会更痛苦。所以,算了。 “你好,是来应聘的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霁林抬起头,看到一位穿着合体灰色西装、身姿笔挺的男人站在面前,他的名牌上写着“季然”。男人目光专注,举止从容,透着专业和干练。 “是的……”霁林站起身,迎上对方的目光。 新年快乐,当你看到这篇小说的时候,应该是一月一号之后,我会在新的一年里为你带来这篇小说,这是给你,给我,给徐星野一个最好的,安静的平台。 如果我以后不会结婚生子,至少世界上有这样一部关于我的作品,也蛮不错的。 从后续我们不再联系之后,其实我一直没有停止更新,发了很多日常片段和小说,我相信你看到了一小部分,一大部分因为你当时没及时看到(没有责备的意思,你有自己的生活)我的性格的话,觉得写的不完美的部分就会删,导致我一开始打算在这个账号更新一些小随笔,到后来觉得那些东西太散乱,太不走心了,于是考虑了大概一个月,我带来了这本小说《置换人生》当然,他的主角是新朋友,除了霁林和秦御之外,老朋友都会陆续上线,来一波最后的回忆杀。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也不想再跟我有牵扯,但是我还是把dy的私信开了一年,后来我把它关闭了,我只是不想丢下你一个人,但这个想法很快就抹去了,所以我关闭了私信,你已经成长了很多,优秀了很多,大家都告诉我,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所以我默默的把这份想法藏在了心里,但既然我坚持,肯定是因为你值得别人对你好,我也在这个过程中感到幸福,所以我不觉得辛苦。 当然,我上面说的这个最后呢,指的是小说完结之后,这个小说可能会写一年,因为你知道我写东西比较勤奋,也可能永远写,也可能不到一年。 因为我的私人账号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看,我不是很喜欢,他们还老是乱揣测我发的东西,我没办法在dy说,我怕我说别人的话你会误会成是责备你,我骂的人没听进去,你听进去了,把你吓跑了我怎么办?唉说到底都是因为我以前的s操作让人很难信任,多说无益,我自我感觉咱俩应该都属于比较敏感的人,所以我就忍着没骂我那些前任,而写作是最安全,最**的平台,那些狗前任必然没有耐心看我写的小说,所以这个决定真的超赞对吧? 其实这个礼物本来是打算四月二十当天再给你的,想了想还是算了,你是敏感的小女孩,我觉得当你看到有个人很在乎你的感受,在乎你的生日,并且一直默默的去喜欢你笔下的人物,去写关于你的作品,这种惦念应该会让你有所触动和开心,这也是我的创作初衷。 同时,最重要的是,这篇小说它可以百度搜索!不需要下载平台!也就是说,因为dy的话你可能不太喜欢我知道你在看,但是这篇小说,你完全可以随便去阅读,我这边没有任何痕迹,保护了你的**,你也不需要下载任何软件,这就避免了关于我的痕迹出现在你的世界。 那么,如果关于我的都删掉了,请让这篇小说,在我们的世界保留吧,同时,也希望这篇小说之后,我曾经带给你的伤害能得到你的原谅,请原谅当初没有开智的我,因为卑劣的对朋友的占有欲把你折磨的崩溃难过,甚至连我母亲和很多朋友都责备我,说我害了你,其实确实是如此,所以我没办法心安理得,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现在认识该有多好? 当然了,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我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抱有期待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也不再幼稚了,而是真正的敞开心扉,祝福你家人健康,你自己幸福,也遇到那个你爱也爱你的人,希望有一天你幸福到不再想起我,希望有一天,你连这本小说的结局都没来得及看,就已经奔赴属于自己的满分幸福。 我答应你的,自认为都会兑现,那么我兑现了那天的承诺,做你世界里的深情男二,那么现在,在小说里,我会以霁林的身份陪在你身边,或许有人说,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或许有人觉得,我这样的行为没有任何意义,但我想说。 虽然,我曾经因为我的无知和恶劣伤害了我在乎的人,但我已经真心的知道错了,并且真心的在人生的旅途中不断的怀念和珍惜,我希望这份情感能别让你感到不舒服,你从不欠我,而我欠你的,我想已经尽我所能还清了。 你很正常,也很优秀,请不要自我怀疑,把敏感脆弱的一面留给爱你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最后,虽然这句话没必要说,这件事也没有发生的可能,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有什么心事想跟我说,不要因为时间太晚或者觉得你会打扰和牵动我的情绪而保持沉默,你可以在我的dy视频下面留言,我看到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复你,当然了,我也更希望你不要有难过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天崩开局的人生(有彩蛋) 第2章 第二章 秦御? 季然唇边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抬手示意正欲起身的霁林不必多礼。他在御玺酒店阅人无数,早已对各种美貌习以为常,可霁林却是个例外。那张脸初看时娇媚得近乎蛊惑,眼波流转间又藏着股不肯驯服的野性与桀骜,可若再细看,便能察觉出眉梢眼角淬着的冷冽锐利。这种复杂而矛盾的气质,让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更让季然注意的是,霁林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看来确实很需要这份工作。 “刚才有些忙,让你久等了,实在抱歉。”季然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目光落在霁林汗湿的额角,自然地递过一张干净纸巾,“擦擦汗吧。” 霁林道谢接过,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季然的手,有些凉。他简单地拭去汗水,动作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拘谨。 “以前做过类似的工作吗?”季然问道。 霁林如实回答,语速稍快:“我叫霁林,做过酒店前台。近几年……尝试过不少工作,服务生、化妆师、酒保、摄影师、花艺师、快递分拣、外卖员还有……”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啰嗦,声音戛然而止,有些窘迫地垂下眼帘。 季然笑了笑,并非嘲讽,只是觉得这年轻人带着一种不设防的直率,在这种环境中显得格外罕见。“有酒店经验就很好。”他温和地打断,化解了霁林的尴尬,随即转入正题,详细说明了VIP包房的工作要求、三天试用期以及薪资情况。他的话语清晰有条理,既点明了机会,也明确了门槛。 霁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能接受,多谢经理提携。” “好,”季然点头,“会有人带你熟悉环境和规矩。”他召来一个年轻女孩,低声嘱咐了几句。 女孩好奇地打量着霁林,递过工装和名牌时,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问:“帅哥,有没有女朋友啊?” 霁林神色未变,回答得迅速而干脆:“有女朋友了,不好意思。”他撒了谎,只为断绝不必要的麻烦。女孩撇撇嘴,失望地走开了。霁林对这类试探早已麻木,现今的他清心寡欲,对恋爱毫无兴趣,甚至觉得是种负担。 那身普通的黑色制服套在霁林身上,竟被穿出了定制般的挺括效果。黑色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勾勒出修长的脖颈,平添了几分禁欲而疏离的气质,与周围环境无形中隔开了一道界限。 晚餐时间,员工餐厅人声嘈杂。霁林默默寻了个角落坐下,将餐盘里的肉片仔细挑拣出去。他对肉类兴致缺缺,加之与生俱来的洁癖,若非这酒店规格够高、环境整洁,他恐怕一天也待不下去。面对偶尔搭话的同事,他也只是客套地简短回应,能避则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霁林端着盛满酒杯的托盘,穿梭在五楼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里。VIP包间的客人们大多矜持,很少留意到他这个安静的服务生。直到他走进那个喧闹的包间,刚将酒杯轻放在大理石桌面上,手腕便被一只肥腻的手死死攥住。 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一个满脸通红的肥胖男人凑近,浑浊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在霁林脸上打转:“长得真不赖,送酒太可惜了!陪哥哥喝一杯,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霁林皱眉,试图挣脱,那手却像铁钳般越收越紧。“请你放手,我有工作。”他压着火气,声音冷了下来。 “装什么清高!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男人恼羞成怒,用力想把霁林拽到沙发上。霁林彻底被激怒了,旧伤处被捏得生疼,理智的弦濒临崩断。他正欲不管不顾地反抗,门口一道身影掠过。 霁林瞥见那抹高大的轮廓,心中莫名一紧,却倔强地不肯出声求助,反而对那醉汉厉声道:“放开我!我不是陪酒的!” 门外的男人脚步顿住,侧头望向屋内。看到霁林被纠缠得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脊梁,眼神倔强得像头被困的小兽,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还是老样子,一身硬骨,宁折不弯。 “滚出去。”秦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冻结了包间里的喧嚣。醉汉看清来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消失了。 霁林用力擦了擦被碰过的地方,这才抬头看向秦御。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感激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出口却成了带刺的嘲讽:“呦,老熟人,有失远迎。” 秦御身量极高,剪裁精良的意大利黑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他面容英俊得极具侵略性,眉骨锋利,鼻梁高挺,下颌线如刀削般清晰。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看人时带着天生的审视与疏离。他周身散发着强大而内敛的气场,仅仅是站立不动,就足以让空气变得稀薄紧绷。 他微微欠身,靠近霁林颈侧,似在嗅闻,语气淡漠而刻薄:“霁少爷身上已经没有圣罗兰的香气了,取而代之的……是穷人身上的酸味呢。”顿了顿,继续道,“找到我的地盘来,算什么意思?” 旧伤和接连的羞辱让霁林情绪失控:“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走到今天,你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自己清楚!” 秦御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哦?话别说一半,我做了什么,你详细说说。”他居高临下,目光冰冷。今天的相遇纯属意外,出手解围也只是一时兴起。他告诉自己早已不在乎霁林的死活,恨意或许尚存,但爱早已磨灭。可真的如此吗?这些年,他从未停止过关注霁林的一切,他的每一次颠沛流离,每一次强撑坚强,他都了然于心。分明恨他当初的绝情,却仍忍不住在意。这种矛盾撕扯着他,让他只能用更尖锐的言语来伪装。 “或许你以为我还会对你有兴趣?”秦御冷笑,“但你除了这张脸,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恶心。恰巧,这世上跟你相似的人比比皆是。霁林,你现在连狗都不如,还学人逞强?刚才若应了那男人,说不定还能换点钱救你妹妹。”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秦御脸上。秦御不怒反笑,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迹:“脾气倒没变,也是,丧家之犬,也只剩这点野性了。” “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你的地方!我立刻就走!秦御,我不欠你的!有恨就冲我来,别搞那些下作手段!”霁林胸口剧烈起伏。 秦御微微扬眉,语气恢复淡漠:“我不常来,你随意。L市除了我这儿,别处薪资可怜。霁少爷是聪明人,自己权衡。”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霁林闭上眼,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破碎记忆却汹涌而至。 曾几何时,秦御是他唯一的朋友。那时秦御是孤儿童年,霁林仗着家世,嘴上说着让他当“小跟班”,实则把他带回家,吃喝用度从未亏待。秦御聪明勤快,会照顾人,霁林父母也默许了他的存在。可一夜之间,秦御红着眼质问他“为什么”,然后不告而别,留下满心茫然的霁林。 再相见,秦御已脱胎换骨,权势滔天,身边还伴着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顾清辞。他们是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 而霁林心底埋藏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他曾偶然撞见顾清辞被绑架,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去,拼着住半个月院的代价将她救出。他本可以借此向秦御解释当年的误会,可他选择了沉默。只因他明白,秦御真心喜爱那女子,他便愿默默成全,爱屋及乌。 是的,他喜欢秦御,曾经很深地喜欢过。至于现在……霁林已不愿去分辨那残余的情感,究竟是恨,是怨,还是早已麻木的灰烬。他只知,他们之间,早已隔了万水千山。 第3章 第三章 欲盖弥彰 霁林看着秦御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直起身。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红痕,在冷白肤色上显得格外刺眼。他的皮肤向来如此,轻轻一碰就容易留下痕迹,但他从不在意。旁人总因他精致的外表误以为他娇气,殊不知他骨子里的韧性远超常人。 只是同为男性,被那样猥琐的方式骚扰,让他胃里一阵翻涌。正当他试图平复情绪时,季然急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霁林,工作时间你怎么搞的?刚才那位客人被你气走了,账都没结!”季然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责备,“你知道这对酒店影响多不好吗?” 霁林深吸一口气,迎上季然的目光:“他刚才试图骚扰我,我拒绝了。我既没有动手,也没有辱骂,全程都有监控可以作证。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这里,现在就可以让我离开。但我要表明我的底线: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依然会这样做。” 季然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在他看来,一个打工仔不该有如此强的“骨气”,现实不是小说,真正的硬气人哪会沦落到给别人打工?虽然季然向来以温和著称,但此刻他对霁林的安慰也显得公事公办:“那你没事吧?” 霁林看出季然的不满,但仍礼貌回应:“我没事,谢谢经理关心。” “这样吧,”季然思索片刻,“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工作,可能得调去服务区了。那里不用直接面对客人,你觉得如何?”这原本只是让霁林知难而退的托词。 没想到霁林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只要薪资不变,我做什么都可以。” 季然勉强笑了笑,带着霁林穿过曲折的员工通道,来到了酒店后厨区的洗碗间。一推开门,闷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洗洁精和食物残渣的气味。偌大的空间里,数十个水槽同时作业,蒸汽缭绕中,工人们机械地重复着清洗动作,几乎无人交谈。 霁林深吸一口气,走到最近的一组水槽前,礼貌地询问:“您好,我是新来的,请问我该做什么?” 无人应答。只有水流声和碗碟碰撞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依然只有沉默。就在他准备转身去找季然时,一个中年女工拉住了他。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她指了指最里面的几个水槽,“那是你的位置。把这些碗碟先冲洗,再放进消毒柜。记住,消毒后的餐具必须戴手套才能碰触。” 霁林点点头,迅速投入工作。他并不怕脏累,反而对这种单纯的工作内容感到安心。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被分配的是最脏最累的环节,其他工人明显在偷懒。但他选择沉默,戴上口罩专心干活。偶尔有油污溅到身上,他会微微皱眉,这个细节被旁人解读为“脾气差”,反而让他在这个环境中获得了一丝清净。 “小伙子,你多大了?”旁边一位阿姨边刷碗边问。 “二十五。” “哟,跟我女儿差不多大。你家条件怎么样?有对象没?” 霁林礼貌性地笑了笑:“我家条件不好,现在不考虑谈恋爱。” 与此同时,御玺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内,秦御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这个空间极尽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昂贵的装潢更像是一种权力的宣示。 “秦总,这是最新的调查报告。”助理沈巷将文件放在黑檀木办公桌上。 秦御随手翻阅,当看到霁林近况时,眼神微暗。那个曾经骄纵的小少爷,在被赶出家门后竟没有崩溃,反而把仅剩的积蓄都留给了养父母。更让他意外的是,霁林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他们之间的过往。 “装什么清高。”秦御冷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文件上敲击。但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霁林的坚韧超乎想象。 这时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显示“顾清辞”,秦御的语气瞬间柔和:“阿清?” “我做了你爱吃的菜,不知道你几点回来?” “今晚可能要晚点,工作还没处理完。”秦御温声回应。 挂断电话后,他沉思片刻,让季然来到办公室。 季然战战兢兢地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那个霁林,”秦御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听说你把他调去了服务区?” “是、是的。考虑到他今天的表现……” “御玺酒店什么时候开始亏待员工了?”秦御突然打断,声音冷了几分,“让一个高学历的年轻人去洗碗,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我们?” 季然紧张地解释:“我是觉得他不适合面对客人……” “适不适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秦御起身走到窗前,背影挺拔而疏离,“明天把他调回前台。我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等季然离开后,秦御独自站在落地窗前。夜幕下的城市灯火辉煌,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眸。他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想起霁林曾经明媚的笑容,更想起如今洗碗间里那个倔强的身影。 “霁林,”他轻声自语,“这次,我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划过,仿佛在书写一个无人能懂的秘密。这场看似偶然的重逢,或许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而霁林永远不会知道,从他踏进御玺酒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步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网。 第4章 第四章 回忆篇1 九年前,霁林和秦御十七岁。 “长得那么丑还敢喜欢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霁林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秦御。 多么希望从那个男人身上能看到对自己的在乎或者嫉妒,可那张冰冷的脸,总是面无表情的面对自己。 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反正不会想自己。 虽然他面对别人也没什么情绪,可霁林真的很希望,自己在秦御眼里是特别的。 虽然不愁吃不愁穿,但霁林特别希望有人能出现在他的世界,带他打破常规,陪他一起笑,陪他一起疯,霁林不怕这个人来得晚,只怕这个人不来。 看到秦御的第一眼,霁林就认定了秦御这个人,不管结局怎么样,霁林永远不会放弃爱秦御。 只是霁林实在不会表达,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对秦御的喜欢。 如果不是以前霁林也掏心掏肺对待过别人,却被骂“人傻钱多”“恋爱脑”他或许会说些好听的。 事到如今,霁林得逼着自己多个心眼,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也不想再被骗了。 霁林觉得那样就是见色起意,还不如让秦御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喜欢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弟。 虽然长了一张娘们儿脸,但霁林的性格是非常江湖义气的。 霁林在学校里很受欢迎,他的外貌属于标准的恶人脸,只要是长得好看,是好人还是坏人根本不重要,所以不管他怎么作怎么闹,都会得到原谅。 任何人告白他都会拒绝,因为他心里始终只有秦御一个人,而且对于霁林来说,外貌不过关,身材不过关,家庭条件不过关的人,是没资格恋爱的。 毕竟爱情不只是勇敢者的游戏,也是有钱人的游戏。 秦御十分看不惯霁林这个桀骜不驯的样子。 从小就是孤儿还带着一个妹妹东躲西藏的秦御,早就有了不符合年纪的稳重和城府,为了自己,秦御绝不会为了任何人低头,为了妹妹,秦御什么都可以不要。 秦御把妹妹养的很好,兄妹俩待人接物都张弛有度,所以看不惯霁林这种跋扈的性格。 “喂,你说句话啊”霁林拔高了语气。 只有有钱人才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去考虑别人的想法,永远自信张狂。 秦御依旧低着头,面无表情。 但秦御不知道的是,在秦御的视角里,或许霁林很不尊重人,但是当别人的面霁林肯定不会说太难听的话,他没有秦御想的那么好,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相信你的人,无论你怎么做都会坚定的选择你。 本就不喜欢你的人,你做再多解释也是无用的。 “少爷说的是,但我觉得一个人值不值得被爱以及有没有资格爱别人,是不能通过外貌定夺的。”秦御无声的做着反抗,似乎这样就能为那些普通人驳回尊严。 “谁问你这个了”霁林从椅子上站起来,假装漫不经心的站在秦御面前,把玩着手上名贵的丝巾。 “那么多人喜欢我……你就不羡慕?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霁林其实希望秦御能因为别人喜欢自己而动摇或者吃醋。 “他们喜欢你是他们的选择,也说明你值得被他们喜欢” 公式化的回答,霁林怎么会听不出来。 秦御当然知道怎么样讨好霁林,也知道怎么样委曲求全,但他就是不想。 因为那样做,秦御会觉得自己像是夜场的男模。 霁林抓着秦御的衣领,秦御比自己高很多,他盯着秦御的眼睛焦急的开口“我对你不好吗?你最近怎么了?好像跟我划清界限一样,为什么?别老是磨磨唧唧的跟我唱反调,有屁就直接放,老子最讨厌看你这个样子” 霁林比较直接,不喜欢藏着掖着。 “你对我很好,是我的恩人,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慢慢还清。”秦御道。 “银行都会要利息,何况你欠我的可不只是钱”霁林傲慢的抬起头“你还欠我很大的人情呢” 盯着秦御英俊的脸,霁林被拉进了回忆。 前段时间,一个雨夜里,霁林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小巷里要钱,钱虽然给了,但也挨了打,手机也被抢走了。 霁林很害怕,从小被爸爸妈妈保护的那么好,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反抗,也不敢骂回去,也不肯求饶,只是护着脑袋,蜷缩在角落里挨打。 直到那个人出现。 秦御就像是一束光一样,伸出手看着霁林。 “跟我走” 不记得怎么进入那个怀抱,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温顺的靠在男人的怀里,明明抱着自己的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可是却那么想依赖他。 他的怀里真温暖,就像是自己的父母一样可靠。 从那天开始,霁林走路都蹦蹦跳跳的,逢人就说秦御是他的恋人。 就这样,他们有了联系方式,霁林比较外向,大大咧咧的问关于秦御的信息,秦御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霁林。 这么多年,秦御习惯了把伤口藏起来不让妹妹知道,霁林算是唯一的听众。 但这没什么了不起,因为或许秦御也只是把这些当垃圾废料随口一说。 可是秦御也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让他吐露真心。 后来得知,秦御跟霁林的哥哥一样,都是孤儿,家里条件也不好,所以霁林抓着秦御的手臂,有些幼稚和霸道的开口。 “你就住这个破地方啊,太寒酸了,你是不是缺钱?以后我罩着你” 明明是很温暖的事,到了霁林嘴里就变了味。 霁林自认为自己跟秦御关系很好,老是粘着他,跟他分享自己的快乐和悲伤,可是在家庭条件不好的秦御眼里,这些都成了炫耀。 霁林的一双鞋,一件衣服,都比秦月一个星期的医药费还贵,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一个嚣张跋扈不尊重人的少爷能过得那么好,秦御和秦月一直抱团取暖,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要这样被对待,获得这样的人生? 凭什么偏偏是他过得好? 一见钟情的,其实不只是霁林。 还有在阴暗角落里,早就把那份一见钟情掩埋的秦御。 正因为喜欢他,才不甘心在他面前自己如此无能。 可他不知道,霁林不在乎这些,只要秦御跟自己在一起,霁林就会很开心。 虽然讨厌他,但秦御承认,救了霁林就是见色起意。 喜欢那张令人厌恶又让人想摧毁和占有的,迷人的脸。 秦御永远忘不掉自己刚踏进霁林家里的那一瞬间,那种心里落差。 老天爷真的很不公平。 为什么这种品行的人能过得这么顺风顺水?所以怀着嫉妒和不甘,秦御在心里和霁林划清了界限。 秦御救了霁林,霁林作为回报,给秦御一笔钱让他给妹妹治病,为了维护秦御可怜的自尊,还安排他在霁家做事,避免秦御的亏欠感太强。 正因为怕秦御愧疚,霁林才会用那种羞辱的语气对秦御说话,他以为这样秦御就不会那么感激他了。 其实这笔钱对于霁林来说也确实不算什么,但秦御还是坚持出去工作还清这笔钱。 想到这些,霁林就更心烦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秦御”霁林看着秦御每个月还给自己的那几千块钱,甩在了秦御脸上。 “都说了给你的给你的,朋友之间哪有那么多斤斤计较的,再说了你这几千块钱也太寒酸了,打发要饭的呢?” 霁林说罢,踮起脚仔细看了看秦御。 越看越喜欢。 “秦御,我取向有问题,我爸爸妈妈顺着我说不介意,只要你跟我结婚,我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怎么样?” “不用,欠你的我会还,我不需要施舍”秦御立刻表现不悦。 “什么叫施舍啊”霁林有些不高兴,拽着秦御的手腕“跟我在一起吧,怎么样,还是说你周围有比我帅的男人,比我漂亮的女人?” 秦御皱眉,目光也躲不开霁林那张妖媚的脸。 “没有,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秦御,有钱能解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问题,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因为不够有钱”霁林微微扬眉。 “我喜欢你,秦御,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不用这么辛苦的活着了,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不要拒绝我,你应该知道,你惹不起我,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祖宗十八代都得感激遇到我” 秦御向前几步,颇有压迫感的把霁林堵在墙角,霁林也不害羞,环着秦御的脖子踮着脚,像是等待夸奖的孩子。 “秦御……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你……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秦御看着霁林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 难听的话,也就没说。 也是,霁林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少爷,很多东西怎么想就怎么说了,或许确实不是坏人。 后来,霁林还去看了秦月,给秦月带了很多零食,他不知道秦月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有精力去吃零食了,他只是觉得秦月年轻,肯定很喜欢吃这些。 “小家伙,你觉得哥怎么样”霁林环着胳膊,得意的看着秦月。 秦月的病床上,摆放的都是大大小小的零食。 霁林经常来看秦月,只是一直让秦月不要告诉秦御。 秦月自小就敏感,看得出霁林是个好人。 “哥哥很好看,也很善良,不过霁林哥哥……我哥他嘴硬心软,在霁家如果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请霁林哥哥原谅他” “没事没事,我还不知道秦御的为人嘛,我信得过他,他说不好听的我就当放屁”霁林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 霁林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小家伙,假如我跟你哥在一起,你同意不” “当然了”秦月眼睛亮了亮“这是我哥的福气呀……也是我们兄妹的福气,我会很祝福你们的” “真的吗?我准备追你哥,到时候你给我提提意见啥的……要是成了,哥给你一大笔钱,怎么样?” 霁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忽然秦月咳嗽了几下,霁林马上恢复正色,拍了拍秦月的后背。 “没事吧?”霁林担心道。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秦御拎着一个塑料饭盒走了进来,他一边打开饭盒,一边有些冷淡的开口。 “霁少爷,我妹妹我来照顾就好” “谁管她了,我就是看看她是不是死了,别死在医院里,看着心烦”霁林继续环着胳膊,和刚才判若两人。 “她吃不了甜的,你怎么买那么多糖” “你管我,怎么样不比你拿的那个狗碗强,本来就是劣质塑料,别再把人吃死了。”霁林总以为跟秦御斗嘴是开玩笑,彼此都不介意,可其实,秦御没有一次是开玩笑的,也把霁林的玩笑话当真了。 “好了哥,霁林哥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要再对他那样说话了,好吗?”秦月护着霁林,也真心不希望他们吵架。 如果能看到哥哥跟霁林哥哥在一起就好了,可惜永远看不到了。 霁林摔门走了之后,秦御也不去追,因为他知道,霁林还会回来,永远不会走。 秦月让秦御坐在床边,她心平气和的想跟哥哥聊聊天。 “哥,我知道,我的病可能不会好了,你先不用安慰我,如果手术不成功,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秦御的眼睛湿润了,只是紧紧的抓着秦月的手。 “如果我死了,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还有就是,我不想强迫你跟任何人在一起,但是哥要考虑考虑霁林哥哥,他好像很喜欢你,只是嘴硬而已,我想,如果你跟他在一起,我会很欣慰的,我不想我死后没有人真心爱你” 秦御彻底忍不住了,低头啜泣起来。 “哥”秦月包着纱布的手轻轻的搭在秦御的手背“这么多年,我们兄妹俩东躲西藏,我每次都很怕有人敲门,我怕仇家找我们,因为霁林哥哥,我们才有了家,我觉得你也是喜欢他的,是吗?你还没有成年,就照顾我这个拖油瓶,我现在又生病了,这么多年,你因为我受苦了,我知道哥哥希望我健康,可是我们命中注定就是厄运缠身的穷人,我希望你放过自己,别再考虑我,去过你想过的日子……我真希望你喜欢霁林,可爱情不能强求……只能说,哥哥千万别去伤害霁林哥哥就好,这是我的心愿。” “我会考虑的……”秦御忍着心痛,看着眼前这个好像逐渐可能消失的亲妹妹。 秦月继承了秦家基因里优异的骨相,但与秦御极具侵略性的英俊不同,她的所有线条都是柔和而模糊的,像一幅被水浸过的水墨画,朦胧,干净,带着一丝即将羽化登仙般的飘渺,她笑了笑,眼神里有种超越年龄的洞悉与温柔,仿佛早已接受了命运的判决,反而来安慰为她难过的人。 她就是来人间渡劫的天使。 第5章 第五章 回忆篇2 暴雨如注,整座城市被浸泡在冰冷的水汽里。秦御跪在泥泞中,黑色的西装被雨水浸透,紧紧裹在身上,沉重又狼狈。他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也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认识到,在命运面前,他那点可笑的尊严一文不值。 秦月苍白的脸和微弱的呼吸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医生说,再不进行手术,她撑不过今晚。 他唯一能想到的、有能力且可能帮助他的人,只有霁林。 别墅的铁门冰冷坚固,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门铃按响后,对讲机里传来霁林那把慵懒又欠揍的嗓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舒缓的爵士乐。 “谁啊?大晚上的,报丧呢?” 秦御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他对着冰冷的麦克风,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霁林,是我,秦御。” “哟?”对面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戏谑的玩味,“秦大贵人?怎么,迷路走到我这破地方来了?还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雨水顺着秦御的头发流进眼睛,一片酸涩。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那点可怜的傲骨彻底碾碎。 “霁林……我求你。”这三个字几乎烫伤了他的喉咙,“小月病危,需要钱做手术……我求你,借我一笔钱,以后我一定还你。” 门内沉默了几秒,随即,别墅的门开了。霁林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干燥温暖的玄关里,像审视落水狗一样看着他。他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袍,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与门外泥泞中的秦御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求我?”霁林嗤笑一声,抿了一口酒,“秦御,你也有今天?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要跟我划清界限,说我的钱脏的?” 秦御低着头,雨水和屈辱的泪水混在一起,流进嘴里,一片咸涩。“以前是我不对……你怎么对我都行,求你,救救小月……” “我怎么对你都行?”霁林蹲下身,伞沿故意将更多的雨水扫到秦御脸上,他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又轻佻地说:“可我现在,不想帮你了。看见你这副摇尾乞怜的样子,我觉得……真恶心,人总要为自己的尊严买单,不是吗” 那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秦御最后的心防。他猛地抬头,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绝望。 霁林却已经站起身,用鞋尖轻轻踢了踢他跪在泥水里的膝盖,语气漠然:“滚吧。别死在我门口,晦气。” 世界在秦御耳边彻底寂静,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恨意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霁林的话语被一阵低沉的引擎声打断。一辆线条流畅的兰博基尼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至别墅门前,车门如翼般向上扬起。从车内迈出的男人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 他的英俊确实在秦御和霁林之上,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如月光般冷冽,每一处轮廓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般完美。浅色定制西装贴合着他挺拔的身姿,没有显眼的logo,却处处透着不经意的贵气。 他甚至没有瞥秦御一眼,那不是刻意忽视,而是一种更为彻底的无视——仿佛秦御只是路边的一粒尘埃,从未进入他视野的焦点。他的目光只落在霁林身上,看到对方脸上的泪痕和狼狈时,那双墨黑的眼眸里没有惊讶或怜悯,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自然地屈起手臂,为霁林提供了一个支点。"走吧。"他的声音清润如玉,听不出情绪起伏。 霁林几乎是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将身体的重量依靠上去。两人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就默契地转身,将崩溃的秦御彻底抛在身后。那种居高临下的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 秦御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悲凉。他本就不善交际,除了霁林,他不知还能向谁求助。他曾幻想过,若真喜欢霁林,定会先堂堂正正地追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卑微地乞求。可现实是,他筹到的钱连医药费的零头都不够。 为什么霁林可以肆意挥霍人生,而他却要为了妹妹的生命卑躬屈膝?难道贫穷就是一种原罪吗?秦御死死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霁林,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 别墅内,霁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沙发上。徐星野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看着这个平日里张扬跋扈的弟弟此刻脆弱的样子。 "谁让他先要跟我划清界限的?"霁林用力戳着盘中的西瓜,"我连最好的医疗团队都请来了,现在全成了我的错?" 他突然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刺耳。佣人们想要上前收拾,被徐星野轻轻摆手制止。 "你以后不能总是这样发脾气了。"徐星野一边蹲下身收拾碎片,一边温和地说,"尤其是对秦御,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霁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但我必须提醒你,"徐星野抬起头,神情认真,"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你和他在一起容易受伤。" "怎么可能!"霁林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却掩饰不住泛红的耳尖,"就他那个死样子......" "你羞辱他的时候,心里也不好受吧?" 霁林沉默了。徐星野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伪装。作为霁林唯一交心的朋友和兄长,徐星野了解他所有的秘密——包括他对秦御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走吧,带你去散散心。"徐星野拉起霁林。 经过门口时,霁林下意识地望向刚才秦御站立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酒吧里,徐星野冷静地小口啜饮,而霁林已经醉眼朦胧地趴在他肩上。"哥......你的腰好细啊......" “哥……其实我只是想被爱……” 霁林迷迷糊糊地嘟囔着,"秦御你这个混蛋......我喜欢你啊......" 徐星野轻轻推开他凑近的脸,眼神却带着纵容。在这个世界上,霁林是他为数不多愿意亲近的人。虽然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留给了林晚和顾生,但霁林始终占据着特殊的一席。 将醉醺醺的霁林安置在包厢沙发上后,徐星野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的额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霁林熟睡的脸上,褪去平日里的张扬,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脆弱。 "好好睡吧,"徐星野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御不知是如何离开那片别墅区的,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而就在他离开后五分钟。 别墅侧门无声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快步走出,对着手机低声吩咐: “老板交代了,去市医院,一个叫秦月的女孩,立刻安排最好的手术,用最好的药。费用由老板私人账户结算,手续要快,但务必保密,绝不能让她哥哥知道资金来源。” 黑衣人顿了顿,补充道:“老板说了,务必保住那女孩的命。” 雨,还在下。 一个男人的恨意在今夜生根发芽,另一个男人的善意被深深埋藏。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夜,带着巨大的误解与伤痛,轰然转动。 —————— 医院的走廊白得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 秦御像一尊即将崩裂的石像,守在急救室门外。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他,直到那扇门终于打开。 医生疲惫地摘下口罩,眼神回避着他灼人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晦涩: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之前的手术安排和用药史,信息没有同步到我们科室……用药出现了冲突,引发了多器官衰竭……” “信息……没有同步?” 秦御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刀片在他喉咙里摩擦。他想起霁林昨晚那张冰冷又厌恶的脸,那句“别死在我门口,晦气”。 原来,那不是拒绝。 是欺骗。 是他亲手,断送了妹妹唯一的生路。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世界在他眼前扭曲、旋转,最终归于一片血红的死寂。 秦御缓缓跪倒在病床前,没有哭喊,没有质问。他只是轻轻握住妹妹已经失去力气的手,将额头抵在上面。 再抬起头时,他眼中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凝固的黑暗。 从这一刻起,那个会在雨夜对霁林伸出手的少年秦御,彻底死了。 活下来的,将是一头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怪物。 第6章 第六章 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原来是个梦。 好像没过去多久。 霁林揉了揉眉心,从狭窄的单人床上坐起。 窗外天光微亮,映着这间出租屋的寒酸。 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试图将一夜混乱的梦境驱散。 以前他还会用一些名牌护肤品,现在看了看桌面,只剩下一瓶廉价的面霜。 简单的洗漱后,他骑上车,汇入清晨的车流。 等红绿灯时,他无意中看到前面一个外卖员的餐箱上,印着他很喜欢的一部老电影的经典台词:“人生总是这么艰难吗?还是只有童年如此?” 下面一行小字回答: “总是如此。” 霁林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共鸣。 “喂,等等!你耳机掉了!” 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霁林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卫衣、学生模样的男孩跑过来,手里举着他那副磨损严重的耳机。 霁林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接过耳机:“谢谢。” “我x!是哥们啊!看背影我还以为是个老妹儿呢,那拜拜!”男孩爽朗地大笑,摆摆手,不等霁林反应便跑开了。 霁林脸上的笑意僵住,一丝尴尬迅速掠过。直到身后响起不耐烦的汽车喇叭声,他才猛地蹬车离开,将那点无谓的窘迫甩在风里。 到了御玺酒店后勤区,空气里弥漫着洗洁精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霁林换上那身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工装,他将原本有些杂乱的储物间收拾得井井有条,每块抹布都叠放整齐,标签清晰。这近乎偏执的整洁,是他与这个粗糙环境维持的最后一点秩序。 夜幕如期降临,酒店的繁华与喧嚣像是另一个世界。 霁林刚核对完一批消耗品,准备下班,却被一个匆忙的侍者拦住。 “你,过来。”侍者语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急切,指了指霁林,“VIP‘云顶’包厢,秦总要解酒药。点名要…长得好看的送进去,这机会算便宜你了,机灵点,奖金少不了。” 霁林眉头下意识皱起:“秦总?哪个秦总?秦御?” 侍者脸色骤变,几乎要扑上来捂他的嘴:“你找死啊!敢直呼秦总的名字!不想干了吗?” 霁林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他是皇上啊?名儿都不能叫了?看把你吓的。” “少废话!到底去不去?”侍者不耐烦地催促。 “去啊。”霁林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没什么温度,“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他转身走向储物间,熟练地找出醒酒药,放在侍者递来的托盘上。 动作间,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霁林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御不会放过他。 站在那扇厚重的、能隔绝一切声音的包厢门外,霁林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门。里面只有模糊的音乐声,无人应答。 他只能轻轻推门而入。 门内的景象与外界的猜测无异。奢华靡靡,酒气氤氲。几个一看便是纨绔子弟的男人搂着女伴,目光贪婪地扫过进来的霁林。而中心的沙发上,秦御陷在阴影里,与周遭的欢愉格格不入。 霁林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茶几前,放下托盘:“您的解酒药。” “还有吩咐吗?”他声音平静,带着程式化的恭敬,只想尽快离开。 秦御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暗处锁定他,带着醉意,更带着一种捕猎般的审视。他招了招手,声音低沉:“过来。” 霁林脚步未动。 秦御似乎失去了耐心,猛地探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 霁林猝不及防,重心失衡,狠狠跌进他怀里,鼻腔瞬间被浓烈的酒气和雪茄味充斥。 “干你x的!松开!”霁林瞬间挣扎着低吼。 秦御的手臂如铁钳般箍紧,另一只手却轻佻地抬起了他的下巴,指尖冰凉。“霁林…”他凑近,灼热的呼吸喷在霁林耳畔,语气带着恶意的戏谑,“陪我一wan,价钱随你开。” 霁林停止了挣扎,反而仰起头,脸上绽开一个极其漂亮,却也极其刺眼的笑容。 他甚至用温热的手掌抵住秦御的胸口,语气轻佻:“好啊。不过可惜了,陪酒可以,别的不行,知道为什么吗?”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是第一次哦,哈哈哈” 秦御眼神骤然暗沉,掐在他腰侧的手力道加重。 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这个人居然还能用这种语气开玩笑? 霁林趁他瞬间的失神,用力推开他,站起身,极其嫌恶地拍打着衣服,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秦老板,如果我脑残,肯定直接拒绝你,但你哥哥我精明着呢。”他眨眨眼,露出一个故作天真又充满挑衅的表情,“想要我心甘情愿?行啊,不想玩强制爱,那就先v我几万看看实力,包您满意,我没经验可以学,反正有钱什么都能摆平,对吧?可惜啊,就碍于这‘第一次’,得矜持点。我要是辆公交车,您随便。但现在嘛…您说呢?” 秦御不得不承认,霁林就不应该长这张破嘴。 “你果然还是个只认钱的虚无主义者。”秦御讽刺地笑了,眼神冰冷。 他拿出支票本,唰唰签下数字,轻蔑地甩在霁林脸上。 “两百万。够买你的第一次了吗?” 纸张的边缘刮过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霁林低头看着飘落的支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弯腰捡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金额。 “够。”他冷冷地说,“不仅够,还多了。” 在秦御讥诮的目光中,霁林走到他面前,当着他的面,将支票缓缓地、一丝不苟地撕成两半,四半,直至碎片。 然后,他举起手,松开手指。 白色的纸屑纷纷扬扬,洒落在秦御昂贵的黑色西装上,像一场不合时宜的雪,狼狈又滑稽。 “可惜了,”霁林的声音平静无波,“你爹我,不想卖,而且,也不缺你这点钱。” 秦御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包厢内的气压低得骇人。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男人,居然敢反抗秦御。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地笼罩住霁林。 “霁林,”他的声音危险而轻柔,“你最好想清楚,再跟我说话。” “我想得很清楚。”霁林无畏地迎上他的目光,甚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说了,陪你喝酒,可以,别的不行。” 秦御给了旁边手下一个眼神。 一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粗暴地将霁林反剪双手,按跪在地毯上。 膝盖撞击地面发出闷响,霁林疼得蹙眉,却没有挣扎,只是倔强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秦御。 “而且,”霁林啐了一口,继续挑衅,“秦总不是有家室吗?顾清辞小姐知道您在外面这么饥不择食,连我这种人都想碰吗?” 秦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落入陷阱仍在呲牙的幼兽。 他缓缓蹲下身,与霁林平视,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既然霁少爷这么不情愿,我当然不好强求。”他慢条斯理地说,然后,话锋如刀锋般一转,“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妹妹,林晚……我找到了。现在,正好吃好喝地供着呢。” 秦御阴险道“你妹妹长得不错,只是一点都不像你,我听说……你跟她好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你为什么这么拼命的找她,对她好呢……应该是因为……” “她是徐星野的妻子” 霁林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所以她应该不是你的妹妹,是你的嫂子”秦御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你似乎并不想救她?” “你说什么?!”霁林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炸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挣扎起来,“秦御!你把她怎么了?!你敢动她一根头发!秦御!你不是人!你有什么冲我来!别碰我妹妹!你不能伤害她!!” 他的嘶吼在隔音良好的包厢里显得绝望而空洞。 秦御满意地看着他彻底崩溃的样子,用指尖轻轻拂去肩上的支票碎片,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 “原来……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霁少爷,真的有软肋。” 第7章 第七章 羞辱 秦御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霁林的心里。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玻璃,模糊了窗外都市的霓虹,也让房间里压抑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潮湿的黏腻感。 “之所以有心思跟你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其实就是因为我无聊。”秦御好整以暇地踱步到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语气轻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消遣。他转过身,看到霁林因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却又强行压抑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看到你这副想撕了我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还真让人高兴。” 他慢条斯理地走回霁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两个壮汉死死按在地上的青年。霁林的头发凌乱,嘴角还带着一丝挣扎时碰破的血痕,眼神像困兽般凶狠,却又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你应该感谢我把她从绑匪手里救出来,”秦御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恍然,“哦,也是,徐星野又不是你亲哥,可能你对林晚的死活无所谓。”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在霁林耳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恶魔般的诱惑与威胁,“那我去找徐星野好了。我相信他一定会什么都听我的。” 霁林的呼吸骤然急促,试图挣扎,却被身后的人更用力地按住肩膀,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秦御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感,他几乎贴着霁林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继续说:“几年前见过徐星野一次,论外貌也不在你之下。而且,跟你这种一点就着的下贱类型不同,”他轻蔑地笑了笑,“我最喜欢折磨那种清冷禁欲的类型了。你说,为了救他心爱的林晚,徐星野会不会在我面前低头呢?想想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崩溃和屈服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你他妈闭嘴!”霁林猛地抬头,眼眶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徐星野和林晚,这两个名字是他心底最不容触碰的软肋。多年来,是徐星野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给了他家人般的温暖,而林晚,是哥哥视若珍宝的人。他脾气火爆,心思直接,面对秦御这种工于心计的折磨,防线在对方精准的打击下彻底崩溃。“你别以为你能为所欲为!你太瞧得起自己了!”他吼出声,但嘶哑的声音里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心虚和无力感。在这座城市,秦御确实有为所欲为的资本。 “霁林。”秦御失去了耐心,眼神一冷,突然伸手,冰凉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扼住了霁林的脖子,力道之大让霁林瞬间呼吸困难。“我本可以不救林晚,让你们永远得不到她的消息或者是让她自生自灭……”他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带着致命的压迫感,“但是,我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放了她,如何?” 脖颈上的压力让霁林眼前发黑,缺氧的痛苦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他张了张嘴,发出破碎的气音,最终,所有的挣扎和怒火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灰烬。他不能拿林晚的安全冒险,更不能让哥哥徐星野陷入两难的境地。 “好……”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霁林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像风中残叶,“放了她……我要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只要她没事……我、我任你处置。” 看到猎物终于彻底屈服,秦御满意地松开了手,示意那两个男人也放开霁林。骤然获得自由的身体一阵酸软,霁林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 “自己给徐星野打电话报个平安,别让他起疑。”秦御将一部早已准备好的手机丢到霁林怀里,语气带着胜券在握的嘲讽,“别耍花招。忘了告诉你,徐星野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叫顾生呢。你霁林在徐星野眼里算什么?没有人会把一个外人看得比亲弟弟更重要。你的人生是偷来的,你的存在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 霁林闭了闭眼,对秦御的羞辱充耳不闻。他颤抖着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输入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 霁林深吸一口气,极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哥,是我,霁林。人……已经找到了,没事。一会儿我会给你发个地址,你……过来接她吧。挂了。”他不敢多说,生怕泄露一丝情绪,迅速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回给秦御,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秦御扬起手,示意手下彻底放开霁林。 身体上的束缚消失了,但霁林却觉得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被粗暴地拽起来,推搡着离开房间,塞进车里,最终被带到一个陌生的豪华酒店套房。整个过程,他都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没有任何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套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如同被丢弃的破旧玩偶。空气中弥漫着不堪的气息。他瘫在凌乱的chuang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雨还在下,城市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海。 最后,他艰难地抬起红肿的眼睛,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那里,安静地放着一张支票。 金额确实不小,足以让很多人心动。 但对于霁林来说,那是对他仅存尊严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无情践踏。 霁林小心翼翼的把支票攥在了手里。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徐星野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此刻沾满了灰尘,向来沉静的眼眸里写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当他触碰到霁林滚烫的手腕时,心脏几乎骤停。 "霁林……霁林!"他声音发颤,小心翼翼地扶起那个深陷在枕头里的身影。怀中的人轻得可怕,仿佛一碰即碎。 霁林费力地睁开眼,涣散的目光在徐星野脸上聚焦了很久,才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哥……" 这个笑容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徐星野心上。他紧紧握住霁林的手,语无伦次地重复:"救护车马上就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该早点找到你的……" 霁林轻轻摇头,发烫的额头抵在徐星野肩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哥,你是不是……更喜欢顾生?" 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徐星野的眼泪终于决堤,他用力抱紧怀中的人,仿佛要将彼此融进骨血:"顾生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也一样……" 高情商的回答,真是让人满意。 那如果有一天我和顾生陷入绝境,你会救谁。 霁林也很聪明,他知道,徐星野的重要是给顾生的,一样,是安慰自己的外交辞令。 面对顾生,他那种关系和在乎根本装不出来,但面对自己,徐星野还需要考虑很多自己的感受。 就那么难吗?就那么累吗? 霁林想要的是唯一,不是之一。 怀里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霁林仰起苍白的脸,任泪水无声滑落:"我知道的……你不爱我,秦御也不爱我。" 他的目光空洞地望向天花板,像在问这世间,又像在问自己: "那谁来爱我呢?"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重砸在徐星野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他只能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在渐近的救护车鸣笛声中,第一次感到彻骨的无助。 第8章 第八章 摆烂 霁林从一片混沌的迷雾中缓缓苏醒,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医院。视线模糊了许久,才终于聚焦在徐星野写满焦虑的脸上,那些不好的回忆,也慢慢重现。 “我好些了,不用担心。”霁林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过木头,“哥你吃饭了吗?”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明明浑身都在疼,却还是习惯性地先关心眼前这个人。 徐星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还想着关心我呢?我没事。”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 霁林的目光缓缓扫过病房。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徐星野刚收拾好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保温饭盒整齐地排列着,旁边放着叠成方块的干净毛巾,矿泉水瓶盖都是拧松的状态——这个人总是这样,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确实是一个好丈夫,好哥哥,但总觉得跟他交不了心。 “来,慢点。”徐星野的手稳稳托住霁林的后脑,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背,像对待易碎品般缓缓将他扶起。这个动作让霁林鼻尖发酸,他看见徐星野的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是自己在意识模糊时留下的吗?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主治医生带着护士走进来,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病人家属吗?”医生看向徐星野,语气公事公办。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医生示意徐星野到走廊说话。霁林望着他们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心脏缓缓下沉。隔着玻璃,他能看见徐星野的侧脸越来越紧绷,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放开。 霁林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他健康的很,昨晚的皮外伤几天就能好。 当徐星野重新走进病房时,霁林抬起红肿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顾生他亲哥,还难为你有时间放下顾生这个亲弟弟来看我这个老外,真是感激不尽。”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他明明想说的是 “谢谢你守着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徐星野却只是笑了笑,在床边坐下,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剥开。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撕去每一条白色经络,然后将金黄的橘瓣递到他面前:“别生我气。我说过了,对我来说,你跟顾生一样重要。都是我不好,那么晚才来救你,让你受罪了。” 橘子的清香在空气中散开。霁林别过脸去,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雪白的被单上,晕开深深浅浅的痕迹。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后背,这个动作让他终于克制不住,从低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所有的委屈、恐惧和屈辱,都随着泪水汹涌而出。 “对不起,是哥哥不好,不要哭了,好吗。”徐星野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他仔细地擦去霁林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等哭声渐渐平息,徐星野轻轻扳过霁林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我承认,在我的世界观里,第一是我的妻子,第二是顾生。但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最后才是我自己。如果我对你全都是客套的感情,我就不会坚持这么长时间,你明白吗?霁林,你不要太自卑,好吗” 霁林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不对,谁说我自卑,老子天下第一帅好吗” “当然”徐星野的表情不像开玩笑“我希望你发自内心这样想。”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徐星野脸上摇曳,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太多他不敢细看的情感。 “那你以后,把我和顾生看的一样重要好不好?我对你的爱,不比顾生少。你这样冷血,我很难过。” “好,我答应你。”徐星野抓着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霁林突然想起什么:“林晚呢?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秦御把她救下之后,的确找医生照顾她了。她听说你为了她做这些,一定要来看你,但我没有同意。她精神受了不小的刺激,我不能让她再受伤害。” “你怎么能告诉她这些?”霁林激动地想坐直身体,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别动,伤口会裂开的。”徐星野急忙按住他,“我不会那样做。第一我不想说谎,第二你对她好她知道,她也不喜欢欺骗和隐瞒。你不了解她。” 霁林生气地重新躺回去,被子被他拽得哗哗作响:“我饿了,你去给我买饭吃。” “早就准备好了,有小米粥还有菌汤,想吃哪个?”徐星野的语气依然温柔,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我要喝汤,放在这你就赶紧滚吧,毕竟还得照顾老婆孩子和好弟弟呢,别因为我耽误你的事。”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从他嘴里飞出来,每一句都刻意往最伤人的地方戳。 徐星野却丝毫不恼,只是默默盛好汤,轻轻吹凉后才递到他手里:“还疼吗?” “还行吧,就当被狗咬了。”霁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在乎这个,我应该觉得高兴,跟自己喜欢的人终于在一起了,就是方式不体面。再说了就秦御那种人,回头我也得查一下,别到时候一测,什么毛病都是满格。” 就在这时,徐星野的目光落在他始终紧握的右手上:“这是什么?” 霁林缓缓摊开掌心,那张被揉得发皱的支票静静躺在那里,上面的零多到让人眩晕。 “支票。你以为我傻啊,他都玩我了,我肯定得收钱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轻佻,眼神却空洞得可怕,“这笔钱都够我东山再起了,凭啥不要?你以为在他眼里我能是什么好货。” 阳光照在支票上,反光刺得人眼睛发疼。徐星野看着霁林故作轻松的表情,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他知道,这张轻飘飘的纸,承载的是眼前这个人破碎的尊严和说不出口的痛。 第9章 第九章 柒耀岩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冰冷的秒针,一下下划破沉寂。徐星野坐在床边,削着一个苹果,果皮连绵不断地垂落,是他此刻能维持的、唯一的平静假象。 他看着霁林——那个曾经像个小太阳般耀眼、哪怕跋扈也带着鲜活生气的弟弟,此刻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苍白人偶,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吓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羞辱对一个男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徐星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他放下水果刀,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声音放得极轻,极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虽然现在不适合说这些,”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霁林的表情,“可我真的不希望你难过。我知道你很敏感,可现在……至少先好好养伤,好吗?” 霁林的眼珠缓缓转动,那空洞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徐星野脸上。他没有看那个苹果,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哥哥,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哥……” “嗯,我在。” “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濒死般的虚弱,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执拗。 徐星野的心猛地一沉,某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但他依旧温和地回应:“什么事?你说。” 霁林的手猛地抓住身下的白色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眼中那片死寂的荒原骤然燃起幽暗的、疯狂的火焰。 “秦御……” 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刻骨的恨意,“我想要他死……你帮帮我,好吗?” 徐星野瞳孔骤缩,手中那块原本要递给霁林的苹果,“啪”地一声掉落在被子上。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疯了?”他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身体前倾,难以置信地看着霁林,“你不是……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残忍。 “喜欢?”霁林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角,“从他强迫我的那一瞬间……就不可能了……” 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和彻骨的冰冷:“我想要他死……哥,我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人……你不是跟柒耀岩关系很好吗?只有柒耀岩……只有他有那个能力杀了秦御……我求求你了,哥……帮我……” 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徐星野的心像是被凌迟。他没有生气,只是感到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复杂。他深吸一口气,抽了张纸巾,轻轻擦去霁林脸上的泪痕,动作依旧温柔,眼神却飘向了窗外,陷入了某种沉重的回忆。 “以前,”徐星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怅惘,“我对柒耀岩,确实有过救命之恩。他因此……对我有好感。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他说他喜欢我,我那时……也混淆了这份依赖和感动,有些糊涂地跟他在一起了,那个时候,他跟秦御对你是一样的,伤害过我,误会过我,也不肯放过我,但我吃软不吃硬,所以跟他很难平静的相处,我对他只有下意识的关心,没有情侣之间的亲密。” 他苦涩地笑了笑:“外人看来,我们一个冷静,一个不羁,似乎是天作之合。但其实,我的脾气比他还要差,还要倔强。我们经常为了一些理念,甚至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争吵。每一次,都是他一次次地让步,包容我的固执和冷硬……,我也因为他的让步,变得更加狂妄自大,甚至偏执,我发觉这样下去,对我们都不好。” 徐星野的目光收回,重新落在霁林脸上,带着坦诚的无奈:“后来,我真正喜欢的女孩出现了,我就跟他彻底结束了。对他来说,我始乱终弃,冷血无情。他应该……恨死我了才对。” 他轻轻握住霁林冰凉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感:“如今,我结了婚,家庭美满。他更是巴不得跟我这个‘负心人’撇清所有关系。所以,霁林,不是哥不帮你……这个口,我开不了,也不能去开。我们早已……两清了。” 霁林怔怔地听着,眼中的疯狂火焰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渐渐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灰暗和绝望。他没有再哀求,只是默默地转过头,重新望向那片空洞的天花板,仿佛将自己的内心也彻底封闭了起来。 徐星野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痛如绞。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捡起掉落的苹果,重新削了一块,细细地切成小块,用牙签叉起,递到霁林嘴边。 “吃点东西,”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去想以后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徐星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他亲自给霁林擦身、喂饭、处理一切琐事。他不再提起秦御,也不再谈论复仇,只是日复一日地,用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沉默的陪伴,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试图兜住霁林不断下坠的灵魂。 霁林很安静,异常地安静。他配合着所有的治疗,按时吃饭吃药,但眼神始终缺乏光彩,像一口枯井。只有在夜深人静,徐星野假装睡着时,才能听到他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徐星野每次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从未点破。他知道,有些伤口,只能由时间来自我封缄,旁人的触碰,只会带来二次伤害。他能做的,就是在他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及时地握住他的手,给他一杯温水,告诉他:“我在。”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徐星野仔细地帮霁林穿上外套,扣好每一颗扣子,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走吧,我们回家。”徐星野拎着简单的行李,朝他伸出手。 霁林站在医院门口,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栋白色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建筑,然后转过头,看着徐星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有去牵徐星野的手,而是自己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汇入车流。徐星野专注地看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旁的霁林。 霁林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在他漆黑的瞳孔里留下模糊的倒影。过了许久,在等一个漫长的红绿灯时,他忽然极轻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哥,谢谢你。” 徐星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嗯。” “我不会再求你去找柒耀岩了。”霁林继续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我的事……我自己来。” 徐星野心中巨震,他转头看向霁林。阳光透过车窗,在霁林过分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即将到来的、席卷一切的风暴。 徐星野知道,从这一刻起,他那个会哭会闹、会任性撒娇的弟弟霁林,或许真的已经死在了那个套房里。 他没有劝阻,也没有赞同,只是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重新发动了车子。 “霁林,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想杀了秦御” “我也可以。” 第10章 第十章 自我囚禁的神明(主配角 可以跳过) 暮色四合,街灯初上,在车流不息的街道旁,霁林甩上车门,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仿佛要挥走什么不愉快的东西。 秦御的事确实对他打击很大,身体还疼,心也疼,但这些倒不至于像徐星野担心的那样,把他彻底毁掉。 霁林是野蛮生长起来的,他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徐星野不同,他早就对自己失望透顶。如果不是林晚和顾生的存在,徐星野就算不走极端,也早已失去了任何求生欲。 所以霁林还是那句话,星野哥啊,少关注别人,救救自己吧。 “别吓唬我了,我开玩笑的。”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却没什么笑意,“再说了,秦御的事对我没那么大影响。你可别为我冒险了,我要回家。” 说实话,霁林确实被徐星野那句“我也可以”惊得寒毛直竖。大部分时候,徐星野情绪稳定,但并非无趣。他懂得照顾人,也会哄人开心,聪明又有趣,几乎是个挑不出毛病的人。 然而,徐星野所处的环境,从小到大摸爬滚打的经历,学生时代因清秀外貌遭遇的骚扰和霸凌,尝遍的人间冷暖,都让这个男人骨子里透着厌世,缺乏生命力。 有人喜欢徐星野的一切,也有人讨厌他的坏脾气。但平心而论,任何人经历他所经历的,恐怕都不会想活下去。徐星野需要爱人才有精神支柱,而霁林只需要照照镜子就能开心好几年。 徐星野的精神状态,一直都是差到需要□□神类药物,并且哄着自己活下去的程度,只是怕被骂矫情,所以不跟任何人说。 霁林的声音飘在微凉的晚风里,单薄易碎。徐星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总是洞悉一切的眼睛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忧虑,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徐星野是个什么样的人?像是自我囚禁的神明,得体却缺乏人情味。他是一个完美的浅交对象,却也是个危险的深交对象。没有人敢成为他的例外,不会试图温暖或改变他。旁人能做的,就是像欣赏完美艺术品一样看着他,然后毫不犹豫地绕开。他的世界是霁林的修罗场,而普通人的幸运,就是不要收到入场券。 他的情感是消耗型的,竭尽全力的付出本身就是一种不健康的、令人内疚的付出。想与他交往的人得不到同等的价值交换,便会疏离失望,因为并非所有人都能从他这里得到全部的爱。 他的外在是完美的社会面具——温柔、好脾气、可靠,是他精心打磨并自动运行的程序,是他与世界和平相处的最低能耗模式。 这让他能正常生活、工作,甚至成为别人的依靠。 他缺乏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世界的好奇与渴望。他不追求快乐,因为快乐需要能量;他只是规避痛苦,因为痛苦会消耗他所剩无几的能量。 他像个提前剧透了自己人生结局的观众,平静地看着剧情上演,却无法投入真情实感。他的温柔,是一种“反正一切都无所谓”的悲悯放任。 他自己就是冰冷的、缺乏生命能量的存在。如同一株生长在暗室里的植物,形态优美,却从未向往过阳光。 霁林则截然不同。他的嚣张、匪气、不驯,是他保护自己的荆棘铠甲。世界待他如草芥,他却偏要像野草一样,从水泥缝里也要钻出来。 每一次挣扎都留下新的伤口,但他从不停下。他的生命力体现在疼痛感上——能感觉到痛,说明他还在乎,还在战斗。 徐星野会被霁林身上那种炽热的生命力吸引,那是他早已失去的东西。霁林则会被徐星野那种稳定的、温柔的“正常”吸引,那是他动荡人生中稀缺的避风港。 一个不想活的人,在用尽全力守护一个拼命想活的人。而那个拼命想活的人,其活下去的信念之一,就是守护这个不想活的人。 徐星野是“神性”的,他悲悯,但疏离。他守护众生,但不爱世人。他的爱是分配给“自己人”的有限资源,秩序井然,是内里冷血的理性暴君,而霁林,才是那个灵魂滚烫的落魄贵族。 看见徐星野,人们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然后感到自惭形秽。 他给人的感觉是:质感清冷、精致、疏离;引发的是仰望、珍藏、不敢亵渎的**。他的外在是灵魂的外壳,用于隔绝世界。 而霁林,是你在战火纷飞的废墟中,看到的最后一株剧烈燃烧的红玫瑰,你会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哪怕被灼伤也要将他摘下,据为己有。 两人刚踏上人行道,徐星野的目光倏地定在不远处一个即将融入人群的熟悉背影上。那身影高大挺拔,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落拓不羁,与周遭格格不入。 “顾生!”徐星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急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袖口,“你去哪?” 被拽住的人回过头来。霎时间,连一旁意兴阑珊的霁林都愣住了。 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那张脸的轮廓——真是造物主神奇的杰作。与徐星野月光般清冷精致的美丽不同,眼前这个男人拥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却组合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极具侵略性的英俊。眉眼更深,鼻梁更挺,线条利落得像戈壁滩上被风沙磨砺过的岩石,野性难驯。唯有那双眼睛,在与徐星野对视时,收敛了所有锋芒,流露出近乎温柔的无奈。 “哥。”顾生开口,声音低哑。他这种脾气的人,像一头独行的狼,很难对谁低头,但面对徐星野,他身上所有的尖刺都仿佛被无形地抚平了。他甚至对着徐星野,很善良地、带着点痞气地笑了笑。 徐星野的眉头却蹙紧了,他敏锐地看到顾生颧骨上那一小块新鲜的擦伤和隐约的淤青。“你看你,脸上这是怎么了?”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顾生受伤的脸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触碰和追问,以顾生的性子,高低得来一句冷硬的“关你屁事”。但他此刻只是异常顺从地微微低头,任由那只微凉的手指停留在自己脸上,表情里没有丝毫抗拒,只有全然的信任。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眼神坦荡,“这次确实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别担心。”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徐星野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那个漂亮得过于扎眼的青年身上。 霁林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眼前这幅兄弟情深的画面,以及徐星野那自然而然的亲昵触碰,像一根细小的针,猛地刺破了他心中某个自欺欺人的气泡。之前徐星野所有关于“顾生很重要,你也一样”的解释,在此刻这无声的对比下,瞬间变得苍白无力。一股混合着自嘲和尖锐痛楚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讽刺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就想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场景。 “霁林!”徐星野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他逃离的力道。 霁林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是硬邦邦地甩出一句:“干嘛,我不想当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别胡说。”徐星野加重了语气,手上用力,将别扭的霁林硬是拉了回来,迫使他面对顾生。 霁林梗着脖子,倔强地偏开头,就是不肯看顾生。 徐星野看着这两个让他操心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顾生介绍道:“这是霁林,也是我弟弟。”他顿了顿,“他有点小孩子心性,你别在意。” 顾生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霁林身上扫了一圈,目光在他过分精致的眉眼和纤细的骨骼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看着年纪不大,长得挺好看,就是有点像女生。”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炸药桶。 “胡说!我哪像女的了!”霁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白皙的脸颊因怒气染上一抹薄红。他用力想推开徐星野按在他肩上的手,“徐星野你起开!谁是你弟弟啊!放手!” 徐星野的手却稳稳地按着他,既是一种束缚,也是一种奇异的支撑。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解释的耐心,凑近霁林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不是强迫你留在这里,只是给你基本的尊重。如果你在意,以后我单独见你,好吗?” 他的话音刚落,一旁的顾生便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混不吝的洒脱。“他这是有点闹小性子呢。”他轻飘飘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对于顾生而言,徐星野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是他荒芜人生中唯一恒定温暖的坐标。他当然重要,重要到顾生只希望他能被鲜花簇拥,活在阳光之下。 他们的兄弟情,是毫不犹豫可以为了对方献祭生命。 “我先走了,哥。”顾生收敛了笑意,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也带着不舍“然后就是,你不用再拿那些查不到来源的陌生账户给我打钱了。我现在可以照顾好自己。”他看着徐星野,眼神笃定,“你要是想我了,随时给我打电话,不用担心我。” 他的目光在徐星野略显清瘦的脸上细细描摹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而且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你。你瘦了很多。” 瘦了吗?徐星野自己都未曾察觉。只是独自面对一切开始,忙碌和压力就让他习惯了饮食不规律。 顾生的视线又随意地扫过紧绷的霁林和清瘦的徐星野,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戏谑,却又藏着真实的关心:“你俩这个体型,我一只手拎一个都没问题。多吃点饭吧你俩。”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徐星野身上,那凶狠的眉眼里,再次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 “哥,”他轻声说,“别再对自己那么残忍了,放过自己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利落地转身,高大的背影很快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与流动的人群中。 “这家伙……你弟弟?”霁林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了?” “双胞胎?” “同父异母。” “你感觉他喜欢你吗?” “霁林,你能不能脑子里别只有爱情,我们俩是亲兄弟,而且都有爱人。”徐星野还是挺反感别人把那种亲人关系想歪的。 “我说的喜欢非得是爱情的喜欢吗?”霁林往顾生离开的地方瞟了一眼,“我看那家伙就是想跟你撇清关系,你看不出来吗?” “他不太擅长花言巧语,但是他对我跟你对我一样,都很好。”徐星野聪明就聪明在说话很圆滑,可以考虑所有人的感受,除了自己。 “他对你跟你对我一样都很好~”霁林夸张地手舞足蹈,阴阳怪气地模仿着徐星野的话,“可别,你们哥俩好,我算个毛。” “不是的,霁林,你听我解释——” “你倒是挺会找下家的。”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突然介入,秦御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步步逼近。徐星野几乎是本能地将霁林护在身后。 “秦御,真是好久不见。”徐星野的声音冷了下来。 “徐星野,你就是霁林那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哥哥?多年前见你倒是跟现在没什么分别,以为傍上柒耀岩那座山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真是幼稚。” 徐星野依旧是平和地笑了笑:“柒耀岩?难不成你怕他,否则怎么天天把柒耀岩的名字挂在嘴边。” “不是吗?柒耀岩的情人罢了,我会放在眼里?我不想跟你扯上关系,把霁林还给我,一切都好说。” 徐星野的眼底逐渐阴寒,手不动声色地移向腰侧的枪包。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命活到那天了。” 意识到徐星野的冲动,霁林立刻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不要!别冲动!” 霁林快步走到徐星野前面,内心五味杂陈。 他既被徐星野温柔表象下的疯狂吓到,也感到深深的恐惧。他不知道是害怕徐星野出事,还是害怕秦御死,或许,两者都有。 徐星野 顾生 霁林 这三个人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 我笔下的人物都有优缺点,置换人生的宇宙里没有完美的人。 ps:霁林有时候也挺疯的 不喜欢的可以避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自我囚禁的神明(主配角 可以跳过) 第11章 第 十一 章 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初秋的傍晚,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旧尘。写字楼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秦御,就是因为你懦弱无能,你妹妹才会死!”霁林猛地甩开徐星野试图阻拦的手,眼眶泛红,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你这个窝囊废,狗东西!你有什么脸出现在我面前!” 秦御倚着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跑车,面无表情。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与几年前那个落魄的青年判若两人。面对霁林淬毒般的指责,他只是微微扯了下嘴角,眼神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骂完了?”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跟我走吧,我们单独聊聊。” “霁林!”徐星野立刻上前,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霁林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他锐利的目光扫向秦御,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霁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过头,拍了拍徐星野紧绷的手背,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哥,我没事。就跟他单独谈谈,回头我给你打电话。这几天……辛苦你了。” 没等徐星野回应,霁林已决绝地转身,拉开车门,径直坐进了后座。他不想,也不愿,再与他并肩。 秦御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霁林,什么也没说,启动了车子。车内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木质香调,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疏离又压迫。 车辆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窗外是流动的城市霓虹。长久的沉默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以前是我不好,霁林。” 秦御突然开口,声音平稳,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霁林猛地抬头,透过后视镜,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竟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类似于歉意的情绪? “啥意思?”霁林嗤笑一声,满是讥讽,“你疯了?” 秦御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带,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有几分罕见的烦躁。“意思就是,我误会你了。你说得对,当年是我太穷,懦弱无能,像个废物一样活在你的庇护下,却反而对你生了嫉妒之心。”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你是我的恩人,霁林。而且……秦月她其实很喜欢你,她希望我好好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辜负她的遗愿。最重要的是,你没有义务救她,当年……是我小人之心了。” 这一大段话,完全不符合秦御一贯惜字如金、高傲冷漠的性格。霁林心中警铃大作,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在秦御面前的空气晃了晃,想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猛地攥住。 秦御的手心很烫,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直接将霁林的手按在了自己紧实的大腿上。透过昂贵的西裤面料,能感受到肌肉的线条和灼人的体温。 “霁林,”秦御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笃定,“我没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霁林触电般地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他心底一阵恶寒,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心烦意乱。“大哥,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他偏过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 秦御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开着车。直到车子稳稳停在一个老旧的小区楼下。 霁林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物,心底的怀疑瞬间攀升至顶点。他猛地抽回这次终于成功挣脱的手,声音冷得像冰:“秦御,你还在调查我?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位置?!”他明明才刚搬来这里不到两天,全款买下的僻静之所,就是为了避开所有不想见的人。 秦御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 霁林一刻也不想多待,迅速拉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单元楼。 --- 第二天,霁林带着一股莫名的烦躁,径直去了徐星野的公司。他需要做点什么来驱散心头那股被秦御搅乱的阴霾。他不仅全款买下了那套小房子,还顺手提了辆代步车,此刻手里正捏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价值不菲的名牌腕表——送给徐星野的谢礼,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宣告:他霁林,离了谁都能活得很好。 刚走到徐星野办公室门口,就看见那人正被一群员工围着,如同众星拱月。 徐星野今天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冷白修韧的手腕。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办公桌旁,面容清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温和却自带疏离。桌子上堆满了用纸袋包装好的星巴克咖啡,种类齐全。 “前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加班费已经打到各位卡里了。”他声音清润,如同溪流击石,“这些咖啡是点小心意,希望合你们口味。” “老板万岁!”办公室里响起一片欢呼。 徐星野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双手撑在桌沿,姿态放松却自带气场。“我一向不提倡加班,但前阵子人员变动,事情都挤在了一起。能留下来并肩作战的,都是真心想一起走下去的朋友,我心存感激。”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其次,有件事需要明确。私下里,大家怎么开玩笑都行,但在工作群里,请务必保持专业,只谈公事。另外,我个人不太喜欢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希望大家见面打个招呼就好。都是成年人,保持适当的边界感,对彼此都轻松。” 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几个角落,继续道:“最后,关于工作质量。不忙的时候,各位可以自由安排,看手机、休息、点外卖都可以。但分配下去的任务,我不希望看到懒散拖延,个别同事需要特别注意一下。”他微微一笑,结束了发言,“好了,就这些。” 霁林靠在门框上,看着人群中游刃有余、仿佛在发光的徐星野,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礼物盒。 徐星野一眼就看到了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快步走了过来。“霁林?你怎么来了?这几天为什么不回电话?秦御没把你怎么样吧?”他一连串的问题透露出他的关切。 “野哥不是不近视吗,咋戴上眼镜了”霁林微微扬眉。 “我当然不近视”徐星野摘下眼镜,把眼镜放在了桌子上,那张漂亮清秀的脸蛋,还是不戴眼镜好看。 “那你戴眼镜干啥,显得有文凭吗?” “对,我怕别人知道我没文化。” 霁林满不在乎地把盒子塞进他手里,“喏,送你的。” “礼物?”徐星野打开,看到那枚做工精湛的腕表,眉头微蹙,“又乱花钱。我不缺这些东西。” 霁林没接茬“我说哥,我那天就开个玩笑,你总不能真的一冲动去宰了秦御吧?”霁林揽住他的肩膀,半真半假地调侃,“我现在可还喜欢他呢。没想到你丫脾气这么爆,我那小嫂子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我脾气本来就不算好。”徐星野由他揽着,示意他去旁边的会客区坐下,“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别,今天必须我请你!”霁林拽着他就往外走,“吃西餐,我现在有钱!”说到这里,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徐星野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他这笔“横财”的来源,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淡了:“如果是这样,那这顿饭就没必要了,霁林。” “哎呀你哪那么多废话!”霁林不由分说,硬是把他往外拉,试图转移话题,“对了,顾生有没有空?叫他一起啊,他饿不饿?”他表情单纯,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徐星野深深看了他一眼,很清楚这家伙嘴硬心软的性格。霁林能做到爱屋及乌,怎么可能真的讨厌顾生。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徐星野微微扬眉。 “谁说的?”霁林梗着脖子,“我就是……就是觉得他好像没那么喜欢你,所以我有点不高兴嘛……而且你还对他那么好。说真的徐星野,”他语气认真起来,“你不觉得自己有时候挺冷血的吗?对柒耀岩也是,我觉得你挺不是人的。” “当然。”情绪早已稳定下来的徐星野坦然承认,眼神里是一片清醒的荒芜,“我知道自己很不是人。”他边走边说,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对于朋友和哥们来说,你和顾生占据了我内心几乎全部的位置,这对那些真心待我的朋友很不公平。对于喜欢我的人来说,我心里只装得下我妻子,这对她们也很不公平。但我没有办法。我天生具备爱人的能力,却不会因此滥情。我的爱不多,也分不了给很多人。觉得疲倦的时候,我就会主动离开很多人。这是我的天性。” 两人说着,已走进了那家格调雅致的西餐厅。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水晶吊灯投下温暖的光晕。 霁林在柔软的卡座里坐下,百无聊赖地用银质餐刀轻戳着洁白的桌布,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手机里那些情书……我都快看眼花了。”他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那么多人喜欢你,真好啊。” 徐星野拿出手机,动作熟练地清空了那些未读的暧昧信息——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他的联系人寥寥无几,手机屏保是他与妻子的聊天截图,生活圈子干净得近乎寡淡。他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仿佛隔绝了一个喧嚣的世界。 “那有什么用?”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那些女孩用追逐偶像的那一套来喜欢我,我无能为力。戒指戴了,婚讯公布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已有家室,但骚扰信息从未断过。”他揉了揉眉心,“这已经给我造成困扰了。” 徐星野对于追求者的“厌恶”,根源在于他的世界是一个不容打扰的精密系统。每一个因他外貌——这种他无法完全控制的先天条件——而靠近的追求者,在他看来,都是一个不可预测的“变量”。她们的爱慕、期待和潜在索取,都是对他精心构建的内心秩序的一种“僭越”和“污染”。他认为爱慕即负担,是亟需处理的“麻烦”。他的冷血在于,他无法共情那种为他痴狂的情感,只觉得无比吵闹。 而霁林则恰恰相反。他对追求者的“包容”,源于内心深处对一切善意的珍视。他能共情“喜欢”本身的卑微与勇敢——他自己曾那样卑微又炽热地喜欢过秦御,太明白那种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心情。即便无法回应,他也绝不会践踏这份真心。因为践踏它,就像在践踏当年那个雨夜里,满怀赤诚却伤痕累累的自己。这份“包容”,是他历经世态炎凉后,依然保有的、对世界最后的温柔。 徐星野悲悯,但疏离;霁林浑身是刺,却心软如绵。 “好好好,谁不知道你徐老板只偏爱你老婆一人,”霁林摆摆手,“你就别秀了。我跟你说减肥的事呢!”他有些懊恼地捏了捏自己感觉有些肉感的脸颊。 徐星野点了几道菜单上价格适中、自己也不太感兴趣的菜,然后将菜单递给侍者,目光重新落回霁林身上。“怎么了?突然说这个。” “没怎么,就是感觉自己胖了,有点丑。”霁林闷闷不乐。 徐星野觉得莫名其妙:“你这也太苛求自己了。” “看你那么瘦,我就更有压力了。”霁林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主要是我觉得……我胖了的话,好像就不配被爱了。” 徐星野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你看我干什么?我是因为胃不好,加上挑食才瘦的。我们又不是明星,瘦得跟柴火棍一样就好看吗?” “好看啊。”霁林抬眼,语气有些执拗,“你看那么多人喜欢你,不就是因为你又帅又高又瘦吗?” “肤浅,虽然长得好看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人,但你也不能太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徐星野淡淡评价,不再继续这个无解的话题。 餐点很快上来。徐星野姿态优雅地切着盘中的蔬菜,而对面的霁林已经毫无形象地开始狼吞虎咽,仿佛饿了好几顿。 “你慢点吃。”徐星野递过去一张餐巾,看着他鼓起的腮帮子,语气不容置疑,“不要减肥了。” 霁林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一大口水:“我早上就吃了俩西红柿,饿死我了。”他顿了顿,眼神有些迷茫,“可是……” “听着,霁林。”徐星野打断他,目光沉静而有力,“你现在克制食欲,目的不应该是为了赢得谁的喜爱。而是因为你想看看那个更自律、更精神的自己,是因为你觉得能完成目标的自己特别棒。”他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要学会对自己好,珍视自己。当你自己成为一片绿洲时,他人的爱意才会自然而然地流向你。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将稀有的爱意,徒劳地浇灌在一片自我放弃的干涸沙漠里的。” “徐星野,你真他娘的天生就是引导型爱人,要不是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还有秦御的事吗,我肯定喜欢你,不行你当我爸吧,我收你当义子……不好意思说反了” 徐星野对于霁林这种恶俗玩笑懒得理,只是继续吃盘子里的食物。 霁林握着刀叉的手顿了顿,垂眸看着盘中精致的食物,久久没有言语。窗外的夜色渐浓,餐厅里的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藏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第12章 第十二章 霁风 餐厅温暖的灯光在霁林眼中摇曳,他撑着下巴,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对面的徐星野身上。 “哥,”他声音干涩地开口,“秦御说……他后悔了。后悔之前那样对我。”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感觉他在骗我,但又抓不到任何证据。” 徐星野优雅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一如既往地从容。他抬眼,目光冷静而锐利:“当然是骗你的。一个人的本性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颠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的话语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霁林心底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饭后,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徐星野的司机早已等候在旁,他拍了拍霁林的肩膀,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霁林真的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跟徐星野一样冷血,除了在乎的人之外,谁都不在乎。 有天你会发现,没有人会爱你很多年,网络上哪个可怜的人去世了,哪个明星官宣了,哪个网红带货了,亲戚结婚了,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呢。 最重要的永远是爱自己。 有人说,人只有在即将死亡的时候才能够明白这一切。人生其实就是一场骗局,最主要的任务根本不是买房买车,也不是即时行乐,这其实是**,不是真相。 我们不要给自己那么多的使命感和过剩的责任感,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我们和一只蚂蚁,一 只昆虫,一只蚊子,一只甲壳虫,没有任何区别。 当你走到了生命的尾声,蓦然回首,就会明白,我们追求的一切都恍若云烟,功名利禄终将变为尘土,恩怨情仇也终将随风飘散,我们在这个世间最真实的需要,不过就是内心的感受而已。 人生不是用红头文件丈量的,而是用看见花开、 听见雨声的瞬间拼凑的。熬的夜、拼的命、流的泪,最后都成了档案袋里轻飘飘白A4 纸,而你错过的晚霞、失约的晚餐、没牵到的手,才是永远无法补录的人生正文。 看着徐星野的车汇入车流,霁林才转身,独自走向自己新买的那个“家”。夜风卷起枯叶,在他脚边打旋,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显得格外孤寂。 回家还得刷碗擦地洗衣服……烦死了。 今天风好大,烦死了。 他站在楼下,仰头望去。整栋楼灯火零星,唯独他那一户窗口,漆黑一片,像一个沉默的洞口,吞噬着所有光线和暖意。 什么时候,家里能有一盏灯,是特意为他而留的呢?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嘲地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个粗糙的麻袋毫无预兆地从头顶罩下,瞬间剥夺了他的视线和惊呼。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袭来,他被人死死捂住口鼻,强烈的窒息感淹没了他。他奋力挣扎,手肘和膝盖撞击在坚硬的物体上,带来一阵剧痛,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不过几秒钟,他就被粗暴地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车门“哗啦”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等霁林从昏迷中醒来,后颈的剧痛让他阵阵发晕。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霉味。冰冷的月光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勾勒出几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面容阴狠、眼角带着疤痕的中年男人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你就是霁林?”男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听说你挺有钱的。你爸妈现在在我手上,我们不跟你废话,给我一百万,我就放了他们。” 霁林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闻言只觉得荒谬:“我父母?怎么可能!你们的借口也太拙劣了!”他真正的养父母身份显赫,安保严密,绝无可能被这种人抓住。 “砰!”男人毫无耐心,一脚狠狠踹在霁林的胸口。 剧痛瞬间炸开,霁林蜷缩起身子,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鲜血从嘴角溢出。 “你小子还做你的春秋大梦呢!”男人嗤笑着,将一本皱巴巴的八卦杂志甩在他脸上。粗糙的纸张刮过皮肤,生疼。 杂志头条赫然写着:“豪门丑闻!霁氏假少爷霁林真实身份曝光,原是贫民窟所出!顶替真少爷,究竟是受害者还是始作俑者?” 霁林喘着气,屏气凝神看着地上的杂志。 “我说的当然是你那对躲在臭水沟里的亲生父母!”男人语气得意,“你想不想见见他们?他们可是说了,你很有钱,不会不管他们的。” 霁林的心沉了下去。他确实知道那对生物学父母的存在,但他们是谁,霁林真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好,”霁林强忍着疼痛,试图周旋,“你让我见见他们,如果属实,我就给你钱。” 男人似乎早有准备,拿出手机,点开了视频通话。屏幕上立刻出现两张刻薄而惶恐的脸。那对中年夫妇,一个涕泪横流地哀求:“霁林,我的儿啊,救救我们吧!他们真会杀了我们的!”另一个则面目狰狞地恐吓:“你小子要是不给钱,就是不孝!天打雷劈!你的养父母不要你了,你难道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了吗?” “没有你爹妈生下你,你到哪去过这种美日子?我看你是豪门待久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像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豪门更不会要你!” 各种污言秽语和道德绑架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霁林的耳朵,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难受地大声喘息起来,脸色惨白。 “关掉!关掉!”他崩溃地大喊,“他们不是我父母!”他看得分明,这对夫妇言语逻辑混乱,眼神贪婪疯狂,分明是长期浸泡在赌债泥潭里的烂人,如今不过是知道他有些钱,想来敲骨吸髓罢了。 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竟悄然浮上心头。 秦御…… 你在哪? 救救我…… 连他自己都觉得疯了,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期待那个曾将他伤得遍体鳞伤的男人。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边缘——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划破仓库的死寂!子弹擦着中年男人的耳畔飞过,打在后面的铁桶上,溅起一串火星。 霁林只感觉耳边“嗡”的一声,世界瞬间安静了。紧接着,光线重新涌入的同时,他落入了一个坚实而熟悉的怀抱。那股冷冽的、带着淡淡硝烟和高级木质香调的气息,将他牢牢包裹。 是秦御。 他真的来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委屈和后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霁林淹没。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浸湿了秦御昂贵的西装前襟。他不像别人那样坚强,他太爱哭了,尤其是在这个让他恨过、怨过,却又无法彻底割舍的男人面前。 秦御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下颌轻轻抵着霁林的发顶,另一只手持枪,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瞬间被制服的绑匪,冰冷肃杀。 而霁林,就像是被父亲抱在怀里的襁褓中的婴儿,逃避现实一般的睡着了。 …… 几天后。 霁林在消毒水的气味中悠悠转醒。胸口的钝痛提醒着他不久前经历的噩梦。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视线逐渐聚焦。 然后,他看到了病床边守着的人。 一瞬间,霁林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却因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 守在床边的人,竟然是只见过一面的霁家真少爷——霁风。 那个名字本该属于对方,面对这个取代了自己位置、关系微妙复杂的人,霁林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大脑一时宕机,只剩下本能的警惕。 眼前的霁风,有着一张极其出色的脸,却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白皙和消瘦。他的唇色很淡,眼睫长而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安静地坐在那里,表情淡漠,眼神空洞,带着一种对世事毫不关心的厌世感,仿佛一尊精致却了无生气的瓷娃娃。 看到霁林醒来,霁风的嘴角极其缓慢地牵起一个弧度,但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哥哥醒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奇异的、黏连的质感。 “你……你叫我啥?”霁林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躲避的动作再次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哥哥啊,”霁风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他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拉住霁林没有输液的那只手,“难道不是吗?”他的表情看起来真挚,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虚伪,仿佛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你……我……”霁林语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诡异的场面。他的手被霁风握着,那冰凉的触感让他脊背发凉。 “是秦先生救了你,并且给我打了电话。”霁风解释道,语气平淡无波,“我接了电话,马上就过来了。”他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在霁林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霁林浑身一僵。他总觉得这个霁风……很不对劲。那双看似空洞的眼睛深处,似乎隐藏着极度危险和偏执的光芒,像是那种得不到就彻底毁掉、甚至可能杀人分尸的病娇类型。 霁风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霁林的恐惧和敌意,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笑容让他苍白的脸显得更加诡艳。 “哥哥是在怕我吗?”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回到霁家之前,我被卖到了地下场所。每天……都会被很多有钱的男人玩。”他用最随意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所以我现在可能看起来没什么情感,像个怪物。哥哥不会在意吧?”他抬起眼,直视着霁林震惊的双眼,“毕竟,以前的我,没办法选择呢,我也是受害者呀”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平淡到让霁林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难过,反而更像是一种麻木的陈述,而这恰恰让这段话显得更加真实和骇人。 “你说什么?”霁林的心猛地一揪,之前所有的恐惧和戒备,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震惊和汹涌而来的心疼所取代。他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捧住了霁风冰凉的脸颊,“你……你经历了这些?” “哥哥是心疼我吗?”霁风乖顺地蹭了蹭霁林温热的手心,像一只终于找到依靠的流浪猫,眼神里却依旧是一片沉寂的荒原,“没关系呢。”他甚至还弯了弯嘴角,“因为这个‘工作’,我才能衣食无忧地活到现在,活到……可以见到哥哥。” 他的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委屈:“你走后,我在网上发了很多信息找你,但你都没有看。” “我换了手机号……”霁林喉咙发紧,声音沙哑,“而且我离开之后,就没再关注过……霁家的事了。”他感到一阵深切的内疚,尽管他知道这并非他的错。 “爸爸妈妈对哥哥不好,我会说他们的。”霁风的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仿佛在谈论天气,“你也不需要多想。”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话题上,仿佛那是他唯一熟悉的交流方式,“那些玩我的男人,倒也不是丑男哦,大多都很帅气多金。不过,”他顿了顿,眼神似乎空茫了一瞬,“毕竟我不是自愿的。所以这样的经历,想起来还是会有点难过呢。” 他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霁林:“但是,看到哥哥心疼我,我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这几句看似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扭曲“安慰”的话语,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霁林柔软的心。他本就是极易心软的人,此刻对霁风的戒备早已被汹涌的同情和责任感冲垮。这个少年所承受的苦难,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 “那你回家之后……”霁林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受委屈吗?” “没有呀。”霁风回答得很快,甚至带上了一点轻快的语调,但这轻快却让人毛骨悚然,“回家之后我更有钱了,也更有‘能力’了。所以,”他微微一笑,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我把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一个一个,都杀掉了。”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何况,”他看着霁林瞬间僵住的表情,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我是男孩子,我不那么在乎‘身体’这些东西。哥哥你……也不会在乎吧?” 霁风喜欢霁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十二章 霁风 第13章 第十三章 林晚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挥之不去,霁风的笑容像春风一样和煦温暖,却莫名地让他感到一丝不适。 “我倒是不在乎,”霁林的表情有些难看,声音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你说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霁风。”年轻人笑了笑,眉眼弯起,那笑容纯净得仿佛不掺任何杂质。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姿态放松而自然。 霁林沉默了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问题:“你不怪我……抢了你的人生?” “当然不,”霁风的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是你父母把我们掉包的,又不是你的错。何况,”他顿了顿,笑容依旧,但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你爸妈已经死了,为什么要怪你呀?” 霁林猛地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雪白的床单:“他们死了?” “是呀,”霁风的笑容不变“他们欠了那么多钱,肯定会没命的。再说,他们又不喜欢你,对你也不好。”他向前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从他们把你掉包的那一瞬间开始,你们就没有关系了。” 他看着霁林脸上复杂的神色,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微凉的手心里,“哥哥没有因为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就圣母心泛滥,真是让我惊讶……更喜欢哥哥了呢。” 手心传来陌生的温热触感,霁林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看着霁风那依赖的姿态,终究还是没有动作。他心里暗想,我又不是徐星野,哪来那么多无处安放的善心。霁林的时间和精力,向来只肯用在自己身上。 “秦御哥哥已经帮你在单位请好假了,所以不用担心。”霁风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快。 霁林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几年……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吧?” 霁风歪了歪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然后无所谓地笑了笑:“还好。谁会不喜欢帅哥呢?”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但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里却读不出真正的情绪,“不过,如果没有这些事,我想我一定会喜欢女孩子呢。” 霁林听着这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了,这几天就由我照顾哥哥吧。”霁风拍了拍胸口,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可靠模样。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里,霁林才真正体会到这种“照顾”的压迫感。霁风似乎没有任何兴趣爱好,也不像寻常年轻人那样手机不离手。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床边,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霁林,目光专注得仿佛在欣赏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那目光平和,甚至带着笑意,却像无形的蛛网,一层层缠绕上来,把霁林看得心里一阵阵发毛,只想早点出院,赶紧离开这个让他莫名窒息的氛围。 --- 几天后,霁林终于出院。他有事下意识地就想往徐星野那里跑,仿佛那里是一个能让他暂时喘息的安全港。 霁风看霁林巴不得逃走的样子,其实挺生气,但也没说什么。 今天不巧,徐星野的高级公寓因线路检修临时停水。徐星野便点了一堆外卖,餐盒铺满了客厅的茶几。 徐星野这种性格,周围难免的都是需要他照顾的孩子们,包括对自己的孩子,徐星野也是温柔耐心,并且无条件保护他们,没有人会相信,满分家长的徐星野,其实非常讨厌小孩。 窗外天色已暗,楼下传来施工的噪音。徐星野看了看时间,拿起几份未开封的餐盒和饮料,对窝在沙发里的霁林说:“我去给楼下的工人送一些饭菜,他们挺辛苦的,这么晚还在工作。” “我去,你闲的吧?”霁林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一把将徐星野拽了回来,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徐大善人,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圣母心?他们有工资的好不好!干这行一个月比普通坐办公室的挣得还多,轮得到你瞎操心吗?再说了,这是他们分内的工作,收了钱就应该干活啊!” 徐星野被他扯得一个趔趄,无奈地回答“话虽如此……但是……” “但是个屁但是!”霁林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回沙发,自己则重新瘫了回去,抓起一根薯条扔进嘴里,“有时间你就多关心关心自己,多吃饭,学会爱自己,少管别人。徐星野,你听我一句,你救不了任何人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一个看起来年纪很轻的女孩走了进来,素净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她看到客厅里的霁林,愣了一下,随即认了出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霁林像是被按了开关,“腾”地一下站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嫂子好!” 这句话一出,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林晚脸颊微红,她比霁林还小几岁,这声“嫂子”让她有些无措。徐星野也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尴尬。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向来以高情商著称的徐星野身上。 徐星野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语气温和:“没事,就叫嫂子吧。或者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你知道的,我妻子叫林晚。” 林晚松了口气,对霁林笑了笑:“你管徐星野叫哥的话,碍于身份我就没办法管你也叫哥了,所以就冒昧直呼名字了。霁林,上次的事情,谢谢你。” “害,没事没事!”霁林挠了挠他那一头看起来总是有些凌乱的栗色短发,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徐星野也很照顾我,这是应该的。你俩把日子过好了比啥都强。” 林晚看着眼前笑容爽朗、举止随性的霁林,脑海中不知怎的,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那个人(边辰绝)的五官比他更硬朗英气,没有他这种带着几分瑰丽的精致感。而且那个人说话办事向来体面周到,反观霁林,则偶尔显得有些冒失,甚至带着点不羁的目中无人。不过,好在能感觉到,他本质并不坏。 听说边辰绝已经去别的城市,继续警察这个工作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因为有些相似,加上上次的帮助,林晚很容易就对眼前的霁林产生了一些好感。 “你紧张什么?”徐星野看着霁林那副如临大敌又强装镇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不知道我儿女双全?” “我忘了……”霁林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你俩长得跟未成年似的,我真忘了这茬了。” 徐星野递给林晚一个安抚的笑容,解释道:“没事,他就这样。前几天我带他见过顾生了。” “是吗?”林晚在霁林旁边坐下,语气温和,“说来我也很久没见过顾生了。”她转而看向霁林,眼神里带着真诚的关切,“你的事情,徐星野都跟我说了。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还让你因为我被秦御……” “别这样说!”霁林立刻打断她,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脸上又挂起了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我本来就喜欢秦御,心甘情愿的,我们俩那是小情侣之间的把戏,没有任何交易,你别听徐星野瞎夸大其词,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没受什么委屈,你别往心里去。” 林晚知道这是安慰她的借口,但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这份感激放在心里。 霁林几口扒完剩下的食物,擦了擦嘴,忽然对徐星野说:“哥,你先回避一下,我跟我嫂子说几句悄悄话。” 徐星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优雅地站起身,揉了揉林晚的头发,温声道:“我去书房处理点邮件。”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客厅。 门一关上,霁林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他坐直身体,看向林晚,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和认真,与平时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哥对你好吗?”他开门见山,声音压低了些,“有没有让你受委屈?” 林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怔,随即肯定地回答:“当然没有。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对我很温柔,也很细心。我们很相爱,摊开说,他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男人” 霁林点了点头,但眼神里的审视并未完全褪去。他沉默了几秒,说出了一句让林晚完全意想不到的话:“徐星野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他这个人……不适合深交。” 林晚愣住了,满脸困惑:“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徐星野最好的朋友之一吗?你怎么……不为他说好话?” “我没有说他不好啊,”霁林耸了耸肩,表情没什么变化,“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没开玩笑。他是真的有很多追求者,男的女的,各种年龄段的,但他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乱花渐欲迷人眼,一个帅哥能有这样的定力,真的挺难的,你都不知道他多喜欢你,奶奶的我让他跟我出去吃口饭,没到半个小时就着急要回家,怕你回去之后担心他,我也没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女人,你肯定是唯一一个。”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但我说了,他这个人不适合深交。我认识他那么多年,都没真正交下这个朋友。你能走进他的心,虽然这在外人看来很幸运……” 他顿了顿,直视着林晚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分量:“……但没有人是完美的。我怕他会伤害你。因为他……那天为了我,差点失控杀了秦御。这很疯狂,不是吗?我说实话我都觉得他挺可怕的,但你们都结婚了,我也不可能劝你离开他,而且对他来说,你肯定比我重要多了。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失控,那后果可能会很可怕。很多人接受不了他这一面,我只是……怕他最终会伤害到你。” 霁林说完就后悔了,他本意是想让林晚知道徐星野很好,好像说错话了。 “哎呀你看我这嘴,我的意思是徐星野真的很好,但是也有缺点,你可千万不要离开他,他真的把你看的很重要” 这样说好像有点道德绑架…… 霁林心想,我可不说了,再把人家两口子整黄了…… 林晚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没有出现霁林预想中的惊讶或惶恐。她转头望了一眼书房紧闭的房门,眼神温柔而坚定,完全没有因为霁林的话受影响。 “我其实知道,”她收回目光,看向霁林,语气平静,“我知道他外表温和,内里却很难真正靠近。我知道他本质上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接触。”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可是在我眼里,他永远是我的白月光,我的朱砂痣,也是我唯一的丈夫。我应该相信他,而我,也确实相信他。” 霁林盯着她看了几秒钟,脸上那种冷峻的神情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他又变回了那个有点痞、有点莽的霁林。他夸张地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那就太好了!嫂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提个醒。你是女孩子,心思细,容易受伤。他要是哪天犯病了,钻牛角尖,你别理他,晾着他自己就好了!那小子抑郁症挺严重的,有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林晚被他这直白的说法逗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轻声为丈夫辩解:“也别这样说……他生病肯定也很辛苦。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他难过。” 霁林咧开嘴笑了,不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屋内的光线变得温暖而朦胧。 剧情会衔接之前的《耀眼星河》其实是个新世界观……有时候写着写着感觉星晚的故事线比霁林和秦御还要虐……不过为了平衡主配角我还是会努力写的,有时候觉得虐的太狠了,有时候觉得不够虐,但是目前感觉写的还是蛮带感的哈哈哈。 霁林的名字的话,曾经是来源于“关于林小姐的记忆永不停歇”不知道过了很多年之后,我会不会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幼稚呢?我想会的,至少现在我还在以霁林这样的方式生活着!觉得很幸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十三章 林晚 第14章 第十四章 成长 林晚曾几何时,也是个满腔热忱的姑娘,待人接物总捧着一颗不设防的心。 然而,经历的背叛与伤害多了,那扇心门便重重合上。她将自己封闭起来,用冷漠作甲胄,刻意回避一切可能的情感联结。在她看来,没有期待,便没有关系;没有关系,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失望与心碎。这是她在那段灰暗岁月里,所能找到的、最极端的自我保护方式。 直到遇见徐星野。她那些细微末节的小心思,总会被他精准捕捉;她随口提过的喜好与生日,他都默默记在心上;她别扭背后的柔软,嘴硬下的关怀,他都一一懂得。是他,耐心地、温柔地,一点点叩开了她冰封的心门。两人从相知到相爱,再到结婚生子,日子过得温暖而踏实,是她曾经不敢奢望的美满幸福。 丈夫待她极好,对孩子们更是倾注了无限的耐心与爱意。这样的生活,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可靠与安心。当然,若徐星野真有什么错处,林晚也会直言不讳。但,这份“批评”的权利,她只留给自己,绝不允许包括徐星野自己在内的任何人,去轻易指责和否定他。 此刻,听完霁林那番话,林晚轻轻吸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坚定:“霁林,我不是在指责你。既然你是他的朋友,就应该很了解他。如果他只是一个循规蹈矩、毫无波澜的普通人,我或许还不会如此倾心。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放弃他。”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向霁林,“我看得出来,你其实也很在乎他这个朋友。所以,今天我们的谈话,别让他知道,他会伤心的。虽然我知道,你的本意是为了我好。” 霁林听着,心底反而涌起一股欣慰。尽管自己对她有恩,但她依旧会因为别人对徐星野持有微词而立刻站出来维护。这份下意识的保护,恰恰证明了他们夫妻一体,感情深厚。他原本提着的那颗心,终于安安稳稳地放回了肚子里。 “好好好,你能这么想,我就彻底放心了!”霁林脸上重新挂起轻松的笑容,甚至带着点如释重负的夸张,“然后你也千万别多想啊!我喜欢的是秦御,虽然我确实是弯的,但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对徐星野,那可是天地可鉴、纯洁无比的兄弟情!”说着,他还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示清白。 之后,林晚留在卧室休息,霁林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客厅里,徐星野正从书房走出,显然刚才刻意避开了,留给他们足够的私人空间。他看到霁林,神色如常地指了指茶几上那个精致的包装盒。 “哥!你咋知道我想吃这家的草莓蛋糕想了快一个星期了!”霁林眼睛一亮,扑了过去,今天这顿外卖吃得他心满意足,“今天这顿真是吃得太香了!” “前几天无意中刷到你朋友圈,看到你转发说想吃,就记下了。”徐星野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哎呀!你真是天选老公圣体!我爱死你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你了!你的人格魅力大于外貌!”霁林感动得无以复加,嘴上开始跑火车,甚至夸张地噘着嘴作势要亲过去。果不其然,被徐星野一脸嫌弃地用手掌无情推开。 平心而论,霁林长得极好,眉眼精致,带着几分瑰丽的少年气。可惜他总喜欢“乱用脸”,表情丰富到近乎颜艺。其实这主要是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妥帖地表达内心的亲近与喜欢,没有徐星野那样信手拈来的华丽辞藻,只能用这种夸张的、插科打诨的方式,来掩饰那份笨拙的真诚。 两人窝在沙发里闲聊,聊到前段时间有两个他的追求者做了一些极端的事情去追求他,因此徐星野很困扰,又不知怎的就聊到了慈善资助的话题。徐星野提及自己一直在匿名捐助几家流浪动物救助站,最近甚至动了念头,想亲自领养一只小狗。 “也行啊,养只狗挺好的。每天回家,有个小生命冲你汪汪叫,摇着尾巴迎接你,多温馨啊。”霁林表示赞同,甚至还心血来潮,把两只手攥成拳头放在脸颊边,面无表情、模仿了个四不像的小狗招牌动作。 徐星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业务展示”逗得轻笑出声,慢悠悠地说:“冲你刚才这套业务,狗都不用养了,就养你就行” “徐星野你有毛病吧!”霁林笑骂着推了他一把,两人笑作一团,气氛轻松愉快。 笑闹过后,徐星野看着霁林,语气温和了几分,带着安抚的意味:“不要多想。你要相信我,也别吃顾生的醋。你们都是我的弟弟,我都放在心上,一样疼爱。” “知道啦!”霁林乖顺地点点头,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徐星野,一触即分。正因为自己的性向,他才更需要格外注意与所有人相处的分寸感,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 等霁林离开后,徐星野才回到卧室。他看着靠在床头休息的林晚,轻轻走过去,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腕。那里皮肤光洁,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他的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伤口……还疼吗?” 林晚反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早就不疼了。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伙人到底是谁,但好在他们没让我吃什么皮肉之苦。” 她以为徐星野不知道细节。可事实上,徐星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早已查清了那伙人的底细。他知道,那些人曾威逼利诱,想让林晚说出他所掌握的某些商业机密。然而,为了不让林晚纯净的世界沾染上这些肮脏,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半句。 但他清楚地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林晚知道徐星野所有重要软件的密码,这是他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可即便如此,在被囚禁的那段时间里,她死活都不肯吐露半个字。表面上,她身上确实没有增添任何新的伤痕。那些人用了更“高明”的手段——他们将林晚长时间关在绝对黑暗、完全隔音的房间里,戴上厚重的眼罩和隔音耳塞。偶尔,会毫无预兆地突然用高频、刺耳的噪音对她进行轰炸。 这种手段,会彻底破坏人的生物钟和空间感,导致方向感丧失、时间感彻底混乱,几分钟会感觉像几个世纪般漫长,并可能引发各种恐怖的幻觉、极度的焦虑和剧烈的恐慌症发作。 没有伤痕,但大脑和神经系统会持续处于高度紧张直至濒临崩溃的边缘。 那天,当徐星野最终找到她时,林晚蜷缩在角落,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淤青或伤口。可她的眼睛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显得空洞而无助,对突然出现的光线和声音会产生惊惧的颤抖。她试图对徐星野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那个笑容却虚弱得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她甚至无法集中注意力听完他一句完整的话,身体的细微颤抖不受控制,仿佛她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被剥离开来,**地暴露在空气里,承受着无形的煎熬。 这种“看不见的伤”,让徐星野的愤怒、心痛和自责达到了顶点。因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灵魂仿佛碎裂了,他却找不到具体的伤口去抚慰,去复仇。 他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会不会觉得……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会。”林晚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她伸手,用指尖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眼神温柔而坚定,“如果我有那样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跟你在一起。你总爱说,担心我会忘记你,会对你变得无所谓……我偏要证明给你看,我有多爱你,多需要你。” —————— 第二天,霁林站在秦御宽敞冷峻的办公室里,将一份简洁的辞职信放在那张价值不菲的实木办公桌上。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却驱不散室内的低气压。 秦御拿起那张单薄的纸张,目光扫过,随即抬起,锐利的视线落在霁林脸上,语气听不出喜怒:“辞职信?霁先生是对我们这里的薪资待遇不满,还是单纯对你的直属上司……有什么意见?” “都没有。”霁林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单纯不想干了而已。” “好。”秦御挑眉,将辞职信随手丢回桌上,动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随意,“按合同规定,违约金去财务部结算清楚。” “违约金?”霁林愣了一下,眉头蹙起,“我刚入职的时候,可没人告诉过我还有违约金这一条。” 秦御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你刚来的时候,不也信誓旦旦地答应过我们会长期稳定工作吗?霁先生,职场不是过家家,承诺和责任,是相互的。” 第15章 第十五章 情人 “开门见山少废话,违约金多少?”霁林强忍着将拳头砸在对面那人脸上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秦御好整以暇地靠在他那张宽大的总裁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不对等的谈判计时。“你没读过几本书,应该不懂法。”他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那我教你。” 他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取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精准地翻到其中一页,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点在了加粗的条款上。 “看清楚,《专项培训服务期协议》,白纸黑字。”他抬起眼,目光冷静得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资产,“合同明确约定,服务期三年。你现在提前离职,按比例赔付,五十三万六千八,很公平。” 他身体微微前倾,昂贵的西装面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声音压低,裹挟着冰冷的嘲弄,穿透空气:“霁林,是你自己当初看都不看就签了字。现在想一走了之?当然可以,把钱留下。” “你早就计划好了要拴住我?!”霁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拴住你?你是明星还是酒吧头牌,我有必要拴住你吗?这只是最基本的商业规则。”秦御的回答毫无波澜,“是你自己选择了视而不见。” “你他妈的,你……”霁林气得语无伦次,胸口剧烈起伏。 “你听好,秦御,今天的话我本来一个字都不想对你说,但是现在我告诉你,我永远不欠你的,我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闹剧,除了你妹妹的事,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恨我,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义务帮你也没义务帮你妹妹,我所做的都已经仁至义尽,你救不了她,完全是你自己无能,既然你有妻子,也不缺陪你的人,你就没必要为难我,我很忙很累,没心情陪你玩欲擒故纵。” “我很喜欢你这个样子,跟所有人表现的大大咧咧,桀骜不驯,那天晚上却反抗的那么厉害,这种反差,倒是满足了我的需求”秦御直言不讳。 “霁林,”秦御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对我来说,你算不上聪明人。所以,我给你三条路。第一,还钱;第二,继续为我工作,直到合约期满;第三,”他顿了顿,目光在霁林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逡巡,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做我的人。” “你去死吧秦御!你他妈怎么不去死啊!你他娘的是不是真把我当女人?你别以为那一晚上能证明什么,我告诉你,我明天就可以跟一百个人上床!”霁林猛地探身,一把拽住秦御的衣领,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你三流小说看多了吧!你还想让我做你的长期固定伴侣?你怎么想的?!” 秦御轻易地格开他的手“伴侣,你肯定不配”他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领口,动作优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别说得那么难听。这个时代,哪有那么多人在意这些?说不定你身边那些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朋友,私底下玩得比谁都开,你都不知道而已。” “别跟我说这种混账话!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有很多,有坏人,也有很多赚了钱之后搞慈善的,你把别人想的那么恶劣,还不是心术不正!”霁林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一步,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霁林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轻佻“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我们彼此都恨对方,何必继续浪费时间纠缠?”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那天晚上跟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秦御换了个角度,目光深邃地看向他。 “我管你什么意思!”霁林几乎是吼出来的,“辞职信我交了,老子不干了!” “大门出口右转,”秦御抬手,优雅地指了指门口,语气轻松“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去警局。我随时奉陪。” 霁林猛地回头,眼睛瞪得通红:“你存心的?!” “没有啊,”秦御摊了摊手,脸上竟露出一丝堪称“真诚”的疑惑,“霁林,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好相处。你何必这么抗拒?” “什么乱七八糟的!”霁林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崩断,“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恨我,我也恨你!这样互相折磨下去有意义吗?” “谁说我恨你了?”秦御忽然笑了,那笑容在霁林看来格外刺眼,而他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从未真正将眼前人的情绪放在眼里。“你也喜欢我,我也对你感兴趣,我们这样在一起,不是各取所需,挺好的么?” “你当我二啊?顾清辞怎么办?你考虑过她吗?”霁林试图用道德来攻击他。 秦御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笑出声:“妻子是妻子,情人是情人,怎么能混为一谈?我这样的身份本来就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忠贞。” “神经病!你简直有病!”霁林感到一阵无力。 秦御缓缓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霁林面前,微微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主要原因是,虽然你那晚反抗得厉害……但恰巧合我胃口。我很喜欢。”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的却是冰冷的战栗。 “如果你乖乖跟着我,你就可以不在这工作,我甚至可以不碰你,但如果你不听话,我不仅会把你关起来,还有你最敬爱的哥哥徐星野,我听说他最近在做一个生意,他不知道谈判的对象是我,你说如果我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了他,你会怎么样?”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能容纳两百人的阶梯教室被挤得水泄不通,过道里加满了塑料方凳,后排甚至密密地站着一圈学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沸腾前的低嗡声,所有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聚焦于讲台。 秋日午后过于慷慨的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耀眼的轮廓光。徐星野今天只是简单地穿着一件黑色棉质衬衫,袖子一丝不苟地卷至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冷白修韧的手腕。深色西装裤衬得他双腿笔直修长。他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恰到好处地缓和了正式感,添了几分随性的儒雅。 当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时,能清晰地听到后排传来几声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很高兴能代替李教授,与大家共度接下来的两小时。”他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递出来,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能轻易压住所有嘈杂的磁性,“我们今天的主题,是‘犯罪心理画像:行为背后的逻辑’。” “希望大家对生命有敬畏之心,刚才我观察到有些同学指着尸体的部位开玩笑或者表现得很嫌弃,希望大家不要这样,你选择了这个课程,就要好好把它学完。” 他身后巨大的屏幕上,投射出一张看似温馨和谐的家庭合照。 “犯罪心理学的核心之一,是共情——并非同情凶手,而是理解其行为背后的情感逻辑与认知扭曲。”他微微侧身,激光笔的红色光点精准地落在照片中一个笑容腼腆、戴着眼镜的男人脸上,“请大家思考,一个在邻居眼中‘连蚂蚁都不忍心踩’的老实人,为何会策划并实施一场精密冷血的谋杀?” 教室内瞬间鸦雀无声,只有阳光尘埃在无声舞动。 他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不急不缓地走下讲台,沿着台阶缓步向上。所过之处,学生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他停在中间过道,随意地将手搭在一个空座的椅背上,那只好看的手,骨节分明,在阳光下几乎白得透明。 “上周有同学问我,心理学与犯罪心理学有何区别。”他目光掠过一张张年轻而专注的脸,声音平稳,“如果说心理学是探索人类心理全貌的‘全科医学’,那么犯罪心理学,就更像是专注于研究特定恶性现象的‘肿瘤学’。”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足以让前排女生瞬间脸红的弧度,“答案,往往藏在被我们忽视的日常褶皱里。” 他重新走回光晕笼罩的讲台中心,姿态优雅地撑住桌沿。“可能是长达二十年的语言暴力侵蚀,可能是一次被所有人视为玩笑的彻底羞辱……恶意并非一日养成,它像藤蔓,在沉默与压抑的土壤里悄然滋生。”他话锋一转,“所以,请不要凭借外表轻易论断他人。我们身边满身纹身的壮汉,可能会在深夜扶老人过马路;而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绅士,私底下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扭曲**。” 当他引用一个著名连环杀手案例,模仿其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思维方式进行剖析时,教室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可他的表情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纯粹的学术性探究,这种极致的反差,更让人着迷又心生寒意。 “老师,”一个大胆的男生举手,“您懂的这么多,又了解法律漏洞……那您会不会……” “不会。”徐星野笑了笑,打断了他可能的危险猜想,答案简洁而笃定,“理由很简单,我没有恨到想让其消失的人。当然,”他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如果有,或许我会是那个最难被抓住的人。” 他很快将话题拉回正轨。“回到我们的案例,他不是天生的恶魔,”徐星野总结道,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力量,“他只是在某个临界点,选择用错误的方式,为自己扭曲的正义感执行了私刑。” “老师,犯罪心理画像是不是靠直觉或者说……第六感?”另一个学生提问。 “这是个常见的误解。”徐星野耐心解释,“犯罪心理画像并非玄妙的占卜,它建立在严密的逻辑与证据链之上。侧写师通过系统分析犯罪现场特征、受害人背景、法医报告等所有信息,来推断未知嫌疑人的人格特质、行为模式与生活习惯。一个人在犯罪时留下的行为痕迹,就如同他个性的独特签名。” 他顿了顿,强调其科学性:“它是一门基于概率与经验的推断艺术,而非精确科学。因此,它不能直接作为定罪证据,并且存在出错的可能。错误的初始信息或分析偏差,完全可能将调查引入歧途。” 他向学生们推荐了《动机剖析》、《黑暗之旅》等专业书籍,也提到了小说《心理罪》。 “文学创作能让大家在感受情节张力的同时,更直观地理解警察的责任与不易,感兴趣的同学可以下课在网上搜查资料或者是阅读一些类似这样的书籍。” 下课铃在此时响起,却罕见地没有引发任何骚动。他微微颔首:“今天就到这里。” 瞬间,雷鸣般的掌声爆发出来,夹杂着学生激动的议论。他低头,修长的手指利落地收起电脑和讲义,几个大胆的学生立刻围了上去提问,他耐心地停下脚步,微微俯身倾听,阳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跃,那专注的侧影,美好得像一幅定格的电影画面。 “老师,您以后还会来吗?”一个女生鼓足勇气问道。 徐星野抬眸,给了她一个温和而略带疏离的微笑:“大概率不会了。但也……或许会。” 直到他离开许久,教室里那股因他而生的、混合着智慧、魅力与一丝危险气息的余温,似乎仍未散去。 第16章 第十六章 死无对证 深秋的街道,梧桐叶落了满地,像一层褪了色的金黄地毯。 霁林拖着身子从秦御的住处走出来,每走一步,身体深处都传来被撕裂般的钝痛。他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可寒意依旧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路灯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路边,看着车流如织,却感觉整个世界空无一人。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他找不到答案。如果他有亲人,有牵挂,或许生命会更有重量一些。 可命运给他的,似乎只有一轮又一轮的掠夺和抛弃。 其实霁林和秦御也有一致的地方,他们都认为人应该自私,觉得人之初,性本恶,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孩子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信,只有自己强大,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如果对别人不残忍,那被舍弃的就一定是自己。 救别人?他霁林可没那个闲心,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何况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好好享受生活。 霁林觉得,自己就像是野蛮生长的野草,挣扎着,翻涌着,热烈着,但也永远都是野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他迟疑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轻柔又带着怯意的女声。 “霁林,是我,顾清辞。你……方便见我一面吗?” 霁林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有什么事吗?咱俩之间有什么可谈的”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但他实在想不出,他和秦御的未婚妻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顾清辞在电话那头紧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我想跟你说秦御的事情,拜托你,见我一面。”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刚下班,累得很。”霁林揉了揉眉心,“你实在有事,就来我家楼下的街心公园找我。” “好,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霁林走到公园的长椅边坐下,疲惫地将脸埋进掌心。没过多久,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公园入口,正怯生生地张望。 顾清辞穿着一件米色的薄呢子外套,在深秋的夜晚显得如此单薄。她长得十分秀气,小巧的瓜子脸,眼睛很大,却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让她站在那儿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霁林看着她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心里莫名地烦躁,却还是粗鲁地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厚重的工装外套,丢到她怀里。“穿上” 顾清辞愣了一下,小声说了句“谢谢”,将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裹紧,然后在他身边坐下,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 应该被称为情敌的两个人,此刻诡异地并坐在一张冰冷的长椅上。 霁林摸出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点燃。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他吸了几口,才哑着嗓子问:“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顾清辞双手紧紧攥着外套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霁林……我,我怀孕了。” 霁林嗤笑一声,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带着嘲讽:“你就来跟我说这个?咋的呢,你怀的是我的孩子啊?” “不……不是……”顾清辞猛地抬头,眼眶瞬间就红了,“我的孩子……不是秦御的……” 霁林夹着烟的手顿住了,他转过头,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这个女孩,眉头紧紧蹙起:“啥玩意乱七八糟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眼泪终于从顾清辞眼眶里滚落,她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从长椅上滑落,竟直直地跪在了霁林面前冰冷的水泥地上。 “你起来!”霁林吓了一跳,烟都掉了,他伸手想去扶她,语气带着恼怒,“你这是干什么?有话起来说!” 顾清辞却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仰着脸,泪水涟涟:“霁林,我知道秦御很喜欢你……从以前就是。当初他妹妹出事,他不吃不喝好多天,是我把他送到医院,他大概是出于感激和责任,才选择跟我在一起……”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哭腔:“霁林,我求求你……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很绿茶,很对不起你,但是你对我来说真的是个很大的隐患……求求你离开秦御吧,走的越远越好……我会告诉他你当初也有苦衷,你现在缺钱我知道,我可以给你一千万,我真的太爱他了,如果有你存在,他就永远不会爱我……求你离开他吧……” 霁林看着她卑微乞求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他不再客气,手上用力,几乎是强硬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按回长椅上。 “顾清辞,”他盯着她,眼神锐利,“看你是个女的,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你怀孕不怀孕,你和秦御当我面亲嘴都跟我没关系,你爱不爱他他爱不爱我的,关我毛事,我就在这生活,有我自己的节奏,不可能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别在我面前摆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是第三者,你这种话,跟我说不上。”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冷硬:“何况,你搞清楚了,我什么时候主动找过秦御?不都是他自己阴魂不散地来纠缠我吗?你有功夫来求我,不如回去提升一下个人魅力,让他别老惦记着节外生枝比较好。拴不住男人是你自己的问题!”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顾清辞最后的理智和伪装。她猛地抬起头,刚才那副柔弱可怜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破真相后的羞愤和狰狞。 “霁林!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尖叫着,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上来,双手死死拽住霁林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我告诉你!秦御不可能娶一个男人!秦家也不会允许!我……没想针对你,是你!是你非要插足我们!你才是那个该死的第三者!” “滚吧你!傻逼!”霁林被她突如其来的疯狂惹毛了,手臂用力一甩,想将她挣脱。他自认为已经收了力道,但顾清辞本身身形瘦小,加上情绪激动下盘不稳,被这力道一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几步,高跟鞋猛地一崴,惊叫着重重摔倒在地。 “啊!” 霁林烦躁地看过去,正准备骂她别装了,目光却瞬间凝固——就在顾清辞身下,那浅色的裤子上,正迅速氤开一大片刺目的、不祥的鲜红! 那红色蔓延得极快,触目惊心。 “我靠!”霁林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怒火和不耐瞬间被冰冷的恐惧取代,“要死啊!” 他冲过去,只见顾清辞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因为剧痛而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捂着小腹,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孩子……我的孩子……”她眼神涣散,无助地呢喃。 霁林暗骂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奶奶的,你咋这么重?我真的倒了血霉认识你跟秦御!”因为霁林也很瘦,所以抱着顾清辞,属实不算轻松。 怀中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他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车边,小心翼翼地将她塞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然后猛踩油门,车子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手心全是冷汗,大脑一片混乱。他不断从后视镜里看向蜷缩着的顾清辞,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身下的血迹还在不断扩大。 到了医院急诊门口,他抱着顾清辞冲进去,嘶哑着嗓子大喊:“医生!救人!快救人!” 医护人员迅速赶来,将顾清辞放在移动病床上推进了抢救室。霁林被挡在门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以及门上亮起的“抢救中”的红灯,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插入发间,内心被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淹没。 他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找到了那个他无比熟悉却又憎恶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秦御一如既往冷静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霁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秦御……来市中心医院急诊,你未婚妻……顾清辞,她出事了。” “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秦御的语气瞬间带上了审视和冷意。 “别问了!赶紧过来!”霁林几乎是吼着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响起。秦御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急诊科门口,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大衣,面色沉凝,周身散发着迫人的低气压。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墙角,脸色同样难看的霁林。 “怎么回事?”秦御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霁林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说她自己摔的,你信吗?” 秦御盯着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不信任几乎凝成了实质。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名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出来:“谁是顾清辞的家属?” “我是。”秦御立刻上前。 医生沉痛地摇了摇头:“病人大出血,孩子没保住。她本身身体条件就不好,这次流产非常凶险,现在情况很危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她说想见见你,抓紧时间吧。” 秦御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跟着医生快步走进了抢救室。 病床上,顾清辞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毫无生气,只有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证明她还活着。看到秦御,她灰败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点点微光。 她极其艰难地抬起手,秦御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秦御……”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痛苦,“我应该……是不行了……我们的孩子……也没了……”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我只是……去找霁林……告诉他……叫他别纠缠你……是他……是他推了我……是他害了我们母子……” 她用力攥紧秦御的手,眼睛里迸发出最后的、强烈的恨意:“你……永远……不要饶了他……” 说完这句充满诅咒的话,她的手猛地垂下,监护仪上刺耳的警报声长鸣起来,心跳成了一条绝望的直线。 医生护士立刻上前进行抢救,但一切都已无力回天。 秦御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张失去生气的脸,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穿透抢救室的门玻璃,死死地钉在了外面那个同样僵住的身影上。 那眼神,冰冷、残酷,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和杀气。 霁林隔着玻璃对上那道目光,浑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他知道,顾清辞用她最后的生命,在他和秦御之间,划下了一道永远无法逾越、鲜血淋漓的鸿沟。 百口莫辩。 死无对证。 第17章 第十七章 温柔陷阱 病房外的走廊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气息,带着冰冷的化学味道,钻进鼻腔里灼烧着神经。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的格栅灯倾泻而下,毫无温度地铺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将秦御高大挺拔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像蛰伏在暗处的巨兽。 他阴沉着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每一块肌肉都透着隐忍的暴戾,从重症监护室的方向一步步走出来。 定制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咚、咚、咚”,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尖上,让周遭原本就压抑的空气更添了几分窒息感。走廊里零星几个路过的护士,见状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低着头匆匆避开他慑人的目光。 霁林正靠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纤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小片扇形阴影。 他身形清瘦,却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儿,即使此刻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也难掩那份骨子里的张扬。 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秦御已经几步跨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指节用力到泛白,猛地将他从墙上拎了起来。棉质的衣领在巨大的拉力下发出“嘶啦”一声撕裂般的哀鸣,紧紧勒住了霁林的脖颈,让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x你妈!放开老子!”霁林猝不及防,双脚离地悬空,只能拼命抓挠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大手。可那手如同铁钳般纹丝不动,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白皙的面庞因缺氧渐渐染上绯红,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眼角不受控制地渗出生理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秦御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除了窒息的难受,心底还翻涌着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委屈——被自己放在心上那么多年的人,竟然用这样粗暴的方式对待自己。 一样是男人,总是被他这样随意的对待和轻视,自己却毫无反抗之力,霁林更是一股无名火。 “霁林,你就这么恨我?”秦御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淬了冰的寒意,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霁林耳边。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鸷,那是失去至亲的痛苦和被背叛的愤怒交织而成的风暴。 “傻逼!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我!”霁林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声音因为缺氧而有些沙哑,“顾清辞的孩子又不是你的!” “孩子?”秦御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这句话狠狠蛰了一下,抓着霁林衣领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些许,“我还没说她怀孕了,你就知道孩子的事?”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似乎变得更加浓烈,惨白的灯光也显得格外刺眼。霁林无意中冲口而出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利刃,精准地刺穿了秦御最后的理智防线。但他没有如预期般暴怒,没有将霁林狠狠摔在地上,反而缓缓松开了手,力道收得猝不及防。 霁林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捂着发红发疼的脖颈剧烈地咳嗽起来,新鲜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呛人的灼热感。 “抱歉,是我冲动了。”秦御后退半步,抬手整理了下凌乱的西装袖口,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暴戾的人不是他,“是我没有了解前因后果,谢谢你把她送到医院。具体怎么回事,我会派人调查清楚。” “这还差不多。”霁林揉着发红的脖颈,大口喘着气,生气地瞪着秦御,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湿意,像只被惹毛了的猫。但他心里清楚,秦御向来记仇,绝不可能真的这么轻易放过他,“你和她的家事我不管,反正该告诉你的我已经告诉你了,别再来烦我。” “我知道。”秦御的目光深邃,像是一潭不见底的湖水,紧紧锁着霁林的身影,“相比于她,我更相信你。” 霁林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没病吧?说这种话恶心死了,就算想骗我,你也用个体面一点的方式行吗?” “我做的不对吗?”秦御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难道我应该怀疑你,然后杀了你?那我的智商也太低了。”他轻轻抬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替霁林抚平了衣领上褶皱的布料,动作间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孩子不是我的?” “她自己告诉我的呗,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霁林别过脸去,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耳根却不自觉地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秦御看着他闪躲的侧脸,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探究,有隐忍,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偏执。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罕见的疲惫:“我从小颠沛流离,没感受过多少家庭的温暖,也不懂怎么去爱别人,更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所以以前我给你带来了很多伤害,或许……清辞的死,也是对我的一种惩罚,我都快三十岁了,还不至于因为一些小事就黑白不分。” 霁林闻言,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看秦御。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秦御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平日里那个杀伐果断、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眼底竟盛满了化不开的哀伤。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秦御,你是不是脑子受刺激了?如果你想打死我,或者跟我划清界限,我都没意见。你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想憋个大招报复我?” 秦御看起来确实很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明显,他没有回答霁林的话,只是缓缓走进他,伸出双臂,将他轻轻拥在怀里。 他的怀抱很宽阔,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包裹着霁林,带来一种陌生的安全感。霁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被秦御抱得更紧了些,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霁林记得,上次秦御抱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 真的不想推开他,真想活在这个美好的梦里,直到死去。 “我跟顾清辞订婚,我对她好,你恨我吗?”秦御的声音贴着霁林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霁林的眼神猛地一动,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涩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眼泪差点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但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示弱。 “你记住,你爷爷我脑子里就八个字:关你屁事,关我屁事。”他故意用嚣张的语气说道,试图掩盖心底翻涌的情绪,可声音里的一丝哽咽却出卖了他。 秦御疲惫地笑了笑,胸膛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衣物传递给霁林,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霁林,我好想你。”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霁林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他别过脸,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却始终没有回应。 顾清辞最终还是没能抢救回来,连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永远地离开了。她的丧事在秦御的全权安排下办得十分妥当,场面宏大,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在感叹秦御对亡妻的深情。 而顾清辞的父母在得知女儿的死讯后,悲痛欲绝,一口咬定是霁林害死了他们的女儿和外孙,在灵堂上就扬言要杀了霁林报仇。这恰好给了秦御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霁林留在自己身边“保护”他。 当然,这个提议遭到了霁林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想把我留在身边慢慢报复?做梦!再说了,我一个大老爷们,你老保护我干你m啊?”他对着秦御怒吼,态度坚决。 但秦御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不由分说地让人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别墅。那不是霁林第一次去秦御的住处,却是第一次以这样“被囚禁”的方式。 起初,霁林疯狂地反抗。他砸烂了客房里的玻璃杯,用椅子狠狠踹门,甚至试图爬窗户逃跑,却发现窗户都装了防盗栏,根本打不开。无论他怎么闹,秦御都只是让人把损坏的东西换新,从不发脾气,也不限制他的自由,只是派了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别墅里,不让他离开。 秦御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整天都待在别墅里,陪着霁林。霁林闹得厉害时,他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说话,也不阻止;霁林累了,他就让人端来饭菜和水。 这样的秦御让霁林感到更加烦躁和不安。他宁愿秦御像以前一样对他冷言冷语,也不想面对这样一个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秦御。 后来,霁林开始绝食。他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他真的不知道秦御到底抽什么风,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说是恨他,却又对他百般照顾;说是爱他,可当初明明是他选择了顾清辞,对自己弃如敝履。 秦御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上,地理位置偏僻,环境清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山景,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直延伸到天边,风景极好。他将霁林安置在二楼采光最好的客房,房间宽敞明亮,装修简约大气,还带着一个独立的露台。 每天清晨,秦御都会亲自端着早餐来到霁林的房间。早餐很丰盛,都是按照霁林的口味准备的,有他喜欢的溏心蛋、现烤的吐司,还有温热的牛奶。 这段时间,秦御没有碰霁林一下,甚至连过分亲密的举动都没有,只是像一个尽职尽责的看护者,默默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 “我说了我不住你这,我有家,我要回去,我想我哥了,我要回家!”霁林靠在床头,看着秦御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第三次提出抗议。 “不行”秦御帮霁林按摩着手腕。 “我曾经以为徐星野是你的老相好,没想到他只是你哥哥,那我对他就没什么恶意,但如果你不听话,那就不一定了。”秦御继续笑道“而且,徐星野的亲弟弟是顾生,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你所谓的哥哥聪明的要死,会在乎你这个仅仅比朋友重要一点的兄弟?更何况人家有妻子有孩子,你天天粘着人家也不对。” “你还没明白我的最终目的是远离你啊!”他的脸色因为绝食而显得更加苍白,声音也有些虚弱,“实在不行,你就让我去你公司上班总行了吧?我不要待在这里,像个囚犯一样,不行不行,我要是不呼吸新鲜空气不跟人接触我得死” “不行。”秦御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却并不强硬。他单膝跪地,将一个盛满温水的木盆放在霁林脚边,然后轻轻握住他的脚踝,将他的脚缓缓放入温水中。温水的温度刚刚好,带着舒适的暖意。他的动作细致而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水波荡漾,倒映着他专注而认真的眉眼,“人总要向前看。我的妻子走了,我也很痛苦,但日子还要继续。何况,我对她更多的是感激,是责任,对你才是爱,我认清了自己,我只想你好好陪陪我,行吗” 霁林像触电般地想缩回脚,却被秦御轻柔而坚定地按住了。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顾清辞的父母不好惹,他们现在认定是你害了清辞,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秦御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霁林,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碍于身份尴尬,把你留在我身边,是目前最好的安排,只有我能保护你。” 霁林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顾清辞的父母确实难缠,可他也不想被秦御这样“囚禁”着。但看着秦御眼底的红血丝和掩饰不住的疲惫,他到了嘴边的拒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御的体贴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他似乎记得霁林所有的喜好,甚至包括一些连霁林自己都快忘了的小习惯。书房里渐渐摆满了霁林爱看的书,从恐怖小说到悬疑推理,无一不缺;还有霁林特别喜欢收藏的变形金刚也摆在霁林身边,每晚睡前,秦御都会热一杯温牛奶放在他的床头,说是有助于睡眠;甚至有几次霁林做了噩梦,惊醒时,发现秦御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守着他,直到他重新安稳入睡。 霁林的性格外向,喜欢交朋友,人缘向来很好。但在谈恋爱这方面,他却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准则。他向来比较开放,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患得患失,也不会吃醋管着对方,更没有强烈的占有欲。在他看来,只要双方保持着情侣关系,彼此尊重,给对方足够的个人空间就好。他最在乎的就是个人空间,两个人如果每天都腻在一起,会让他感觉格外烦躁,像是被束缚住了翅膀。 这天下午,秦御拿着霁林的手机走进房间,递到他面前:“我看你刚才发了动态骂人,还是删掉吧。你的情绪不稳定,这样不好。” 霁林接过手机,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那是他刚才一时气愤发的吐槽,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秦御的不满。他嗤笑一声,抬眼看向秦御:“我骂的就是你,你个傻逼把老子关起来玩囚禁,有意思吗?” “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恨任何人。”秦御没有生气,语气依旧淡然,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近则不恭,财不外露,富不露相,言不露形。” “说的什么逼玩意?”霁林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你是在武当山上的大学吧?净说这些听不懂的屁话。” 秦御没有在意他的态度,依旧耐心地解释道:“我想告诉你的是,要学会情绪稳定,不要老是生气,对身体不好。而且,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这样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其实就是在暴露自己的弱点。你的快乐,没有多少人真正想分享,你的痛苦,也没有多少人真正愿意了解。现在这个社会,学会闭嘴,有时候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那倒是。”霁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冲淡了些许压抑的气氛,“哈哈哈,说到这个,我有个朋友最近要送孩子去上口才课,我还跟他说,现在都流行谨言慎行,还他妈送孩子去学怎么吹牛逼呢,真是笑死人了。” “嗯,是这个道理。”秦御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眼底也染上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名贵的手表,表盘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所以,你以后有什么不高兴的,有什么怨气,都可以冲我来,不要跟别人说,也不要轻易暴露在网上。” 霁林收起笑容,脸上换上一副贱兮兮的表情,故意拖着长腔说道:“哇塞,你好man哦,这么护着我,我都快要爱上你了啦。” 秦御回过头,看着他故作夸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既然爱我,为什么我开车的时候,你老是不坐在副驾驶?” 霁林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副驾驶可不是我这种人能坐的,还是留给你真正在乎的人吧。” “好啊。”秦御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下次你不坐的话,我也去后座陪你吧。我们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怎么样?” “行了行了啊!拉倒吧!”霁林连忙摆手,脸上的贱兮兮的表情瞬间消失了,有些慌乱地说道,“我……我以后打车,不坐你的车了” 秦御看着他略显窘迫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也没有再继续逗他。 霁林的防备,在秦御日复一日的温柔攻势下,渐渐开始瓦解。他不得不承认,秦御的照顾确实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那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让他有些贪恋。他开始习惯秦御的存在,习惯了每天清晨醒来就能闻到的早餐香味,习惯了睡前床头那杯温热的牛奶,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默默陪伴的安全感。 偶尔,在清晨的阳光中,霁林会不由自主地凝视着秦御认真的侧脸。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硬朗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他显得格外温柔。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真的属于自己了?但每次秦御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他时,霁林都会像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样,慌忙移开视线,假装看向窗外的风景,耳根却会不自觉地泛红。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霁林已经在秦御的别墅里住了一个月。 这天傍晚,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了整个房间,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霁林抱着膝盖坐在窗台上,微微歪着头,看着窗外的日落。夕阳将他的发丝染成了暖金色,整个人像是要融进这片暖光里,显得格外安静柔和。 秦御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薄外套。他走到霁林身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山里晚上凉,小心。” 外套上带着秦御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还有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包裹着霁林,让他感到一阵安心。 “秦御。”霁林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像是被风吹起的羽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你。”秦御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永恒的承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了。” 霁林终于转过身,眼底情绪复杂:“你有没有觉得,你对我好得有些过分了?” “霁林,我喜欢你。” “等你过生日那天,我想跟你求婚,可以吗?” “求婚?”霁林一下子站了起来,毛巾掉在地上,“当然不行!我怎么可能跟你结婚呢?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恨我……而且求婚哪有告诉对方的……” “我的少爷似乎不打算拒绝我”秦御笑了笑 “恨你?”他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我只觉得对不起你” 霁林怔在原地,窗外最后一丝光线隐没在山后,房间陷入暧昧的昏暗。秦御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坚定,那双总是盛满暴戾的眸子,此刻却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 “霁林,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开始,我就被你的外貌吸引了,我的确曾经觉得,你是个嚣张跋扈的少爷,可你不是,你其实很善良,只是喜欢嘴硬,你只是想要一个人暴烈的爱着你,你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是我,我早就应该出现的” 霁林彻底绷不住了“秦御……你这些话,我等了快十年了……” 秦御温和的笑了笑,硬朗的五官俊美迷人“我们都不善言辞,可我想告诉你,你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霁林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抱着秦御,哭的崩溃。 “秦御……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我一直都期待有个人能让我依靠,能让我不再害怕和悲伤……我不想一个人……我知道那个人是你,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当成坏人……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可能……原来老天爷待我不薄……原来你也爱我……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也没有家……我真的只是想有个家而已……” 欺骗一个像霁林这样没有恋爱经验的人易如反掌。 喜欢?爱? 怎么可能! 秦御承认,这个男人在床上给他的美妙体验的确非凡,因为他不但有着极其美艳的脸和姣好的身材,而且在床上反差很大,皱着漂亮的眉,拼了命的反抗,像无法被驯服的猎物一样垂死挣扎,被占有的时候又表现得痛苦无助,说明霁林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全是装的,只有这方面,才是霁林真正的模样。 那些名利场所聪明的,漂亮的男人女人,都只会迎合或者是虚假的抵抗,霁林的野性是最难驯服的。 虽然算得上一见钟情,但秦御永远忘不掉霁林对自己的羞辱和视而不见,喜欢?如果霁林真的喜欢他,怎么可能对秦月见死不救? 是,霁林没有帮他的义务,但这样的爱是不是太廉价太虚伪了? 自己那么努力的求霁林帮助自己,换来的是他的冷眼嘲讽。 如今他也敢把自己的妻子骗过来,害得顾清辞母子身亡,这让秦御怎么可能不恨他?难道顾清辞会在临死前还想着害霁林?一个是一直帮助自己,温柔贤淑的妻子,一个是嚣张跋扈的大少爷,是个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不过,经历过失去妹妹的痛苦,秦御早就没有情感可言,失去了顾清辞,秦御几秒钟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值得秦御去在乎的人,那么何不浪费时间让这个所谓的大少爷吃尽苦头,狠狠的折磨他一顿! 第18章 第十八章 终于 今天是霁林二十五岁的生日,又恰逢圣诞节,整个城市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氛围中。街道两旁的店铺被精心装饰,栩栩如生的圣诞老人和晶莹剔透的雪花装饰随处可见,五彩斑斓的彩灯在夜空中闪烁,宛如梦幻的仙境。 轻盈的雪花如同天使洒落的羽毛,纷纷扬扬地从灰暗的天空飘落,它们在空中轻盈地舞动,似是在演奏一场无声的冬日交响曲,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浓浓的节日气息。 霁林紧紧地搂着秦御,漫步在这如诗如画的雪景之中。今天下雪了,那雪花美得如同精灵。霁林围着一条柔软的围巾,围巾的颜色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他靠在秦御的身旁,微微抬起手,试图去抓住那些飘落的雪花,眼神中满是孩童般的纯真与欣喜。雪花落在他的掌心,瞬间融化,那丝丝凉意让他感到无比新奇和愉悦,仿佛每一片雪花都是大自然赋予他的独特礼物。 “你好像很喜欢下雪天?”秦御看着霁林那兴奋的模样,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 “喜欢,因为我就是雪天出生的。以前我也很喜欢下雨天,但是……”霁林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知道自己不是霁家少爷的那天开始,城市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在那之后,我就不喜欢下雨天了。”那是一场改变他命运的雨,让他从无忧无虑的天堂跌入了迷茫与痛苦的深渊。秦御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回避了这个沉重的话题。霁林也没有察觉到秦御的异样,只是继续说道:“我们坐在那个长椅上坐一会儿吧。” “嗯。”秦御轻轻应了一声,宛如一个忠诚的守护者,小心翼翼地扶着霁林走向不远处的长椅。那长椅被雪覆盖了一层,宛如一张白色的画布,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留下属于他们的故事。 霁林坐在秦御身边,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秦御,你知道吗?从我出生开始,我的父母就很爱我。我过得无忧无虑,所有人都怕我。我欺负邻居家的哥哥,拽邻居妹妹的新头绳,大家都说我是恶霸,都躲着我。可是我只是想要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跟我玩。后来我长大了,我才知道我的行为是不对的。我才知道即便我给他们送了名贵的礼物,也不代表可以欺负他们。可我就是不会说漂亮话,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霁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懊悔,那些曾经的过往,如同电影般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我没有因为钱犯过愁,想要什么都可以马上得到。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就越来越空虚。因为我无论怎么作怎么闹,我爸妈都不会说我。直到遇见你……”霁林的表情变得温柔起来,那是一种罕见的神情,仿佛秦御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你救了我,到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的惊为天人,也记得你温暖的怀抱。我本来就想靠近你,后来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好,于是便让你住在我家。我经常欺负你,你也什么都不说,我就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可我表白之后你还是无动于衷,我就很恨你。”霁林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和委屈。 “但是……”霁林低着头,声音变得轻柔而坚定,“我还是很喜欢你。后来我被父母赶出家门,前期也被你误会,我一个人偷偷哭了很久很久,没有人知道。我知道你跟顾清辞订婚了,我之前还帮过她呢,挨了狠狠的打,到现在我腿上还有疤呢。还有你妹妹的事情,你求助我之前,我就已经把她安排到医院了。她病危我也立刻派了医生,谁知道信息没同步耽误了时间,你妹妹就过世了。”霁林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自责,他多么希望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多么希望能得到秦御的理解和原谅。 霁林只是嘴硬,人并不坏,可惜没有人会为霁林辩解。 秦御默默地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心中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波涛,难以平静。而霁林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察觉到秦御的异样。 雪越下越大了,雪花如同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是大自然在为他们编织一个白色的梦境。雪花覆盖了大地,也模糊了人们的视线,周围的世界变得一片洁白,仿佛只剩下霁林和秦御两个人,在这白色的世界里,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上个月顾清辞找我,让我离开你。我们吵了几句,推搡起来,她自己摔倒了,我把她送到了医院。唉……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我,早知道这样,我这几年就不会这么难过了。”霁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那泪水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冰,仿佛是他心中痛苦的结晶。 “走吧,你的生日会就快开始了。”秦御淡淡地说,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吧,不过我说的你听进去了吗?”霁林满怀期待地看着秦御,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听进去了,我都知道。”秦御回答,但他的眼神却有些闪烁,让霁林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霁林笑了笑,继续搂着秦御,向着生日会的现场走去。 到了现场,宴会厅内布置得富丽堂皇,宛如一座华丽的宫殿。彩灯闪烁,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整个空间。 鲜花簇拥,散发着阵阵芬芳,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美食的味道,让人陶醉其中。 客人们都穿着华丽的礼服,宛如一群优雅的贵族,谈笑风生,场面十分热闹。他们看到霁林和秦御到来,纷纷上前祝贺,对霁林也很客气,仿佛今天真的是一个充满欢乐和祝福的日子。 今天只是霁林过往生活的每一天,但却让他非常开心。 秦御拉着霁林的手上台,霁林心想,这个老家伙还挺浪漫,是不是打算当众求婚呢?霁林高兴地拉着秦御的手,笑容满面,那笑容仿佛照亮了整个宴会厅,压都压不住。 他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幸福,仿佛这一刻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 真好骗。 秦御心想。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漠和决绝,仿佛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猎豹,准备随时发动致命的攻击。 而这时,身后的大屏幕突然亮起,霁林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浪漫的照片,结果却是一些让他震惊不已的画面。那是他被压在秦御身下的艳照,画面模糊,但却足以让人认出是他。而且这些照片看起来也不像是被迫的,霁林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仿佛被定格在了那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这什么?关掉!关掉!”霁林歇斯底里地拿起酒瓶砸向了大屏幕,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发出最后的咆哮。 但他的努力却是徒劳的,那些照片依旧在大屏幕上闪烁着,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刺痛着他的心。 台下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原来秦总的爱人是这样的人品,照片我已经保留了,很快就会发布在网上,等着瞧吧。”他的话语如同一颗颗重磅炸弹,在宴会厅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客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脸上露出了惊讶、鄙夷和好奇的神情。 霁林一瞬间就都明白了,这段时间的喜欢和热恋,都是霁林自己的一厢情愿。秦御不喜欢自己,也没想过原谅自己。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仿佛被推进了无尽的深渊。“终于被我逮到你这个贱人了!”顾清辞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来,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仇恨,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就砸向霁林。霁林身上的衣服全都脏了,他也疯了一样的砸了回去。 “去你妈的,你们俩生了个贱人,污蔑老子,还敢跟老子扯皮,去死吧老东西。”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在场的宾客纷纷拍照唏嘘,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闹剧。霁林一个人跟老两口打了起来,这哪是生日会?分明是屠宰场。 霁林也是个烈性子,拿起啤酒瓶就想往顾清辞的父亲脑袋上砸。他眼中的愤怒和仇恨让他失去了理智,仿佛只想用暴力来发泄自己心中的痛苦。结果,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醒了霁林。那耳光声在宴会厅内回荡,仿佛是一个无情的判决,宣告着霁林的命运。 “就凭你这种公交车,也配骂我的妻子是贱人?”秦御冷冷地看着霁林,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鄙视。 他看了一眼手下,“霁林就送给你们了,悠着点,别玩死了。”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寒风,吹灭了霁林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台下的宾客纷纷议论道:“秦老板气质非凡,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还是这种人品的男人?”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仿佛霁林是一个被人唾弃的垃圾。 霁林站在台上,孤独而绝望,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他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被彻底摧毁。 第19章 第十九章 乞丐 “秦御……你一定会后悔的。”霁林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和破碎的自尊。 他死死盯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眼神里燃烧着最后一点倔强的火焰。 秦御的手下刚准备上前将霁林拖走,一个阴柔悦耳,却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穿透了宴会厅的嘈杂与混乱。 “秦大哥果然杀伐狠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霁风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紫色礼服,与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形成诡异对比,像是从暗夜中走来的精致人偶。他慢条斯理地鼓着掌,唇角勾着天真又残忍的弧度。 “花了这么久的心思接近我哥哥,把他捧到云端,又当众把他摔得粉身碎骨……真是,好狠的心呐。”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那个刚才拍照并嘲讽霁林的男人,那人脸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下一秒,霁风优雅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折叠刀,动作流畅得像是在展示一件艺术品。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他猛地将刀尖捅进了那男人的心脏! “呃!”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恐和痛苦。 霁风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美妙的乐章,手下动作不停,一下,又一下,精准而狠戾。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苍白的脸颊和昂贵的西装上,宛如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妖异而刺目。 “啊——!杀人了!”宴会厅里顿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人们慌乱地后退,撞翻了香槟塔,晶莹的玻璃杯碎裂一地,与鲜血混合在一起。 霁风却恍若未闻,他慢悠悠地抽出刀,拿出随身携带的白色丝帕,仔细地擦拭着脸上的血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情人的抚摸。然后,他抬起那双依旧清澈无辜的眼睛,望向呆立在原地的霁林。 “哥哥,”他的语气带着点委屈,仿佛刚才行凶的是别人,“遇到这种事,怎么不想着第一时间求助我呢?真让人伤心。”他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攥住霁林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转身就要将他带离这个修罗场。 “站住!” 一声冰冷的呵斥伴随着子弹上膛的脆响传来。秦御举着枪,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刚才那一枪擦着霁风的肩膀打在了他们前方的地面上。 “霁风,”秦御的声音冰寒彻骨,“你这是想和我作对?” 霁风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眨了眨那双大眼睛,语气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怎么会呀?秦大哥,我们霁家小门小户,可惹不起您。”他晃了晃和霁林交握的手,“只是,您刚才说要把我哥哥送给您的手下们玩玩,这恐怕不行。他是我的人,怎么能让别人随便碰呢?”他歪着头,露出一个纯良又恶劣的笑容,“还是说……秦大哥您其实舍不得他,在吃醋?” 秦御看着他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更深的厌恶。他收起枪,冷笑道:“一个万人骑的婊/子罢了,你想要,就拿走。只是,管好你的狗,别放出来乱咬人。” “多谢秦大哥成全。”霁风耸耸肩,仿佛得到了一句夸奖,大大方方地,几乎是半抱着将失魂落魄的霁林带离了这片狼藉的宴会厅。 加长轿车的车门隔绝了外界的混乱与寒冷。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与霁林冰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哇,哥哥好坚强哦,我以为你会哭鼻子呢?这种程度的话,没必要哭吧,因为你要知道今天说爱你的人明天就可能跟别人上床哦” 出乎霁风的意料,霁林没有哭,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崩溃的迹象。他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出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具精美却毫无生气的躯壳。这种死寂的平静,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惊。 所有人都会觉得霁林是因为被秦御骗了而难过。 其实霁林脑袋里想的很简单。 第一,大老爷们怎么还整出艳照门了?丢不丢人? 第二,自己前脚刚说完掏心窝子的话,后脚秦御就狠狠给自己一嘴巴子。 太丢人。 霁风凑近他,仔细端详着他苍白的侧脸,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种扭曲的兴奋:“哥哥这副样子,好可怜呢……看得我都心疼了。真想亲亲哥哥,把你身上的伤痛都舔舐干净,怎么办?” 霁林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我送给他的是一颗真心,他回报我的是一场算计。 一个声音在霁林心底冰冷地响起。 在感情这场交易里,他才是那个血本无归的乞丐。 霁风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他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缓缓说道:“哥哥呀,你想想,秦御要动用整个圣诞夜的浪漫、数月的伪装、一场盛大的宴会,才能勉强刺穿你用真诚筑起的堡垒。而他永远不知道,当你捧着真心走向他时,是经历过多少雨夜才重新长出的勇气。”他伸出手,轻轻拂开霁林额前的一缕碎发,声音充满了诱惑,“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就跟了我吧,我可不比秦御差哦。而且,离开一个不爱你的人,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吗?”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也沉浸在了某个回忆里,轻声补充道:“雪地里那个会为雪花融化而欣喜的霁林,比今晚宴会厅里所有衣香鬓影、虚与委蛇的人,都要干净一万倍。” “你懂个屁。”霁林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出乎意料地淡定,甚至带着一丝自嘲的冷笑,“谁后悔难过了?我是觉得丢人。”为自己曾经毫无保留的相信,为那一腔喂了狗的真心,感到无比的羞耻和难堪。 霁风看着他终于有了反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没关系!”他欢快地说,随即举起手机,屏幕正对着霁林,“看,我已经用霁氏集团的官方账号,以及我个人的所有社交平台,发布了紧急声明哦!” 屏幕上,赫然是一则措辞严谨、态度强硬的公告,核心内容直指所谓的“艳照门”,声称照片中与霁林先生在一起的人是其合法伴侣霁风,严厉谴责偷拍及传播行为,并表示将追究法律责任。 “你看,我都说了,照片里跟你在一起的是我。”霁风歪着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哥哥……不会介意我这么‘帮忙’吧?” 第20章 第二十章 崩溃 霁林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嘴角牵起一个释然又带着几分疲惫的弧度。 “霁风,”他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身边那个始终安静陪伴的弟弟,“你喜欢我,是吗?” 霁风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精致的打火机,闻言动作一顿,抬起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朦胧雾气的眼睛。“是啊。”他回答得轻快,唇角自然上扬,随即向前凑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下一秒,霁林突然伸手捧住霁风的后脑,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意味,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不带试探,有些忘我,有些深重,仿佛要将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倾注其中。霓虹灯光映在两人紧贴的侧脸上,勾勒出暧昧而矛盾的剪影。 良久,霁林松开了他,气息微乱,眼神却异常清醒。 “跟了我吧,怎么样?”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平静。 霁风微微喘息着,随即像只猫一样慵懒地靠进霁林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虽然感觉哥哥在把我当做筹码,用来告别过去……但我愿意。”他闭上眼,轻声呢喃,“我早就知道,哥哥跟我是一样的。” “别高兴的太早”霁林推了推霁风“我是下面的,别到时候咱俩撞号了,或者咱俩柏拉图也行” “都可以啊”霁风笑了笑“哥哥这么漂亮,我都听哥哥的,可以吗?” “嗯,而且我估计,我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彻底放下秦御,三天之后,我就彻底属于你了,也告别了过去,我跟你在一起就会负责,你不用担心,而且目前我的确不喜欢你,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利用你让我忘掉前任,再因为愧疚而跟你在一起,你能接受吗” “能的哥哥”霁风抱着霁林,有些痴迷。 “我们一起疯下去吧……以任何方式都可以” 霁风就喜欢霁林这种直接的性格。 我们都是在这荒谬人间,用不同方式挣扎的疯子。 --- 医院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空气里弥漫着混合的冰冷气味。诊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咔哒”声,像最终审判的落槌。 徐星野手中捏着那张轻飘飘的诊断书,指尖却感到一种几乎要压碎骨头的重量。 他独自一人,沿着空旷的走廊慢慢走着,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窗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在他脚前投下明晃晃的光斑,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仿佛那光亮属于另一个与他无关的世界。 “你不需要考虑我的感受,请直说吧。”半小时前,他坐在诊室里,对面是头发花白、神色凝重的主任医师。他甚至还能对医生露出一个安抚性的、近乎完美的微笑,维持着惯有的从容体面。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避开他过于平静的目光,看向桌上的影像片子,声音低沉而缓慢:“好的。徐先生,你的病……很严重,也非常不乐观。”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不残忍的词语,“而且,我给不了你具体的时间。病情的发展存在太多变量,可能……你随时都会死。无论你能不能接受,我希望你……尽早做好准备。” 随时……都会死。 这五个字像淬了冰的钉子,瞬间钉穿了他所有的心理防御。世界的声音在那一刻骤然褪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耳鸣。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维持着镇定,对医生道了谢,又如何拿着那张决定命运的纸,走出了那间屋子。 他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 脑海中第一个清晰浮现的,是林晚带着睡意蜷缩在沙发上的模样,是她笑着接过他买的花时亮晶晶的眼睛。 紧接着,是孩子们软软地喊他“爸爸”的声音,是他们蹒跚学步时张开双臂扑向他的画面。 痛,这种痛,真的几乎要把他撕碎。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无力感,混着滔天的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上了喉咙。 老天爷,你就这么恨我吗? 他在心里无声地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质问。 恨到我只是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只是想守护一个温暖的家,你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我的时间所剩无几? 过往那些灰暗的、痛苦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来,带着尖锐的棱角,反复切割着他已然摇摇欲坠的神经。 ·为什么在我颠沛流离、像野狗一样挣扎求生的时候,你不让我死?那时他无牵无挂,死了,也不过是世间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流浪者。 ·为什么在我知道我最敬爱的阿姨,才是策划杀害我父母的真凶时,你不让我死?当信仰和亲情一同崩塌,整个世界都变得虚伪可笑时,死亡或许是种解脱。 ·为什么在我被那个混蛋踩在脚下,尊严尽失、遍体鳞伤的时候,你不让我死?在那些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他多少次觉得,或许闭上眼睛就不再痛苦。 为什么在我被孤立、被霸凌,独自蜷缩在冰冷角落的时候,你不让我死?少年时的孤独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他一度以为,自己永远也等不到天亮了。 ·为什么在我一次次遭遇意外,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你不让我死?命运曾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轻易带走他,却偏偏都放过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在他终于爬出了深渊,在他亲手构建了属于自己的光明,在他有了想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妻儿,在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最深的眷恋之后……才用最平静的医学宣判,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凭什么? 凭什么!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骨节分明、依然有力的手掌。 这双手,曾经在商界翻云覆雨,曾经为妻子拭去泪水,曾经将孩子们高高举起。 而如今,它们却连抓住自己最珍视的幸福,都显得如此徒劳。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睁开眼,窗外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喧嚣而充满生机。可他站在那里,却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与这鲜活的人间隔绝开来。 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所有的色彩都开始褪去。 原来,命运的残忍,不在于它给予的痛苦有多深,而在于它总是在你尝到最甜的蜜糖后,才让你彻底失去品尝的资格。 回到家,把自己关起来冷静之后,他只能平静的,不让妻子看出破绽。 徐星野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窗外最后一丝天光消失,他却没有开灯,任由阴影将自己吞没。 突然,一阵淡淡的敲门声。 林晚走了进来,捧着一杯热咖啡。 “又装深沉呢”她逗了逗他“怎么不开灯啊,故意吓我” “啊?没有,我忘了开灯,刚才有点累了”徐星野立刻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徐星野回过神,抓住她的手,力道有些紧。他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你把自己关起来就想这些东西啊” 林晚皱眉看着他。 “你不是常说你死了我都不会掉眼泪吗?”林晚语气带着一丝嗔怪,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抱起一个软垫,“你总是这样,轻易就否定自己对别人的重要性,真是有点自私。” 徐星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凝视着她,继续问“回答我,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林晚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思考了一下,声音轻了下来:“如果你死了,或许我会活下去,也或许会……这取决于很多东西……孩子们需要你,还有……我很想你。” “我希望你活下去。”徐星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异常,她倾身向前,目光如炬:“徐星野,告诉我,你知道我们俩都不是傻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骗我的后果。” 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徐星野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大夫告诉我,我可能……随时都会死。” “你说什么?”林晚猛地站起身,怀里的软垫掉在地上,“你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去做检查的?你不是除了精神方面之外很健康吗?怎么会……怎么会……” 她摇着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 徐星野脑袋里都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真相的矛盾。“如果换做以前,我可能没有感觉,甚至觉得是解脱。但现在不一样,我很舍不得你……” 徐星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用指腹轻柔地为她擦去不知何时滑落的眼泪,表情温柔得像静谧的湖水。“所以,我们得分开。” “因为只有脱离跟我的关系,你才能没有负担地开始新生活。何况我本身就有精神类疾病,只能是你的拖油瓶。你离开我会过得很好。”他语气平稳地陈述着,仿佛在安排一项寻常的工作,“我已经把我全部的财产转移到你名下。不过我想以后你带着孩子很难再跟别人在一起,所以如果你为难的话,我会把孩子们委托给霁林照顾。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林晚已经泣不成声,身体微微颤抖。这样的打击对他们平静的家庭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再找一个?徐星野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代替的吗?那些深入骨髓的习惯,那些只有彼此懂得的瞬间,那些刻在生命里的印记,要怎么抹去? “那……霁林知道吗?”她哽咽着问。 “他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徐星野轻轻摇头,“虽然他的承受能力比较强,但我觉得对他来说我没那么重要。就算重要,就更不能让他知道。他把我当唯一的亲人,如果我死了,他会很痛苦。而你不一样,”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她,“如果我骗你,你会生气的。” “听着,”徐星野的语气严肃起来,双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虽然这件事对我们的打击很大,但我们必须理智。我不能成为这个家庭的拖累。而且……这个‘随时’可能是现在,也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会拼尽全力陪在你身边,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好吗?你也不要太悲观,我感觉短时间之内应该没事。”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林晚抬起头,眼睛红肿,声音嘶哑却带着倔强,“我告诉你徐星野,你必须永远陪着我,你只能陪着我!如果你敢丢下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徐星野内心里那道名为理智的堤坝,悄然裂开一道缝隙。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初见时,她那种独立又带着点小脾气的模样,就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他怕她生气,怕她皱眉,她语气稍一不好,他就想立刻投降,想尽办法哄她开心。 他之所以受女性欢迎,并非刻意为之,只是源于骨子里的教养与细心。 街上看到糖葫芦、棉花糖,或者可爱的小玩意,总会下意识地想买给她;每一个节日,鲜花和礼物从不缺席。这些细节并非套路,而是他将她放在心上的自然流露。加上他言辞得体,懂得倾听,且界限分明,专一不二,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有时候连林晚自己都觉得,徐星野对她的喜欢,浓烈得有些不像话。 “好,我答应你,我哪都不去”徐星野终是败下阵来,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缱绻,“因为你,我现在真的很怕死,因为你,我就是个懦夫” “你才不是”林晚吸了吸鼻子“我每次掉眼泪,都是因为你……” 他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在内心最深处,那道冰冷的算术题已经有了答案——他必须在自己有限的时日里,将她生命中关于“徐星野”的痕迹清理干净,让她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去爱下一个人,热烈地拥抱没有他的未来。 如果耗到她人至中年,自己再突然离去,留下她独自面对这漫长孤寂的人世,谁来保护她?他绝不放心。他更不忍心让她亲眼看着挚爱生命消逝,承受那剜心剔骨的痛苦。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看来,老天爷还不算太残忍,至少给了他时间,与这个世界,与她,好好告别。 “以后,我就要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了。”徐星野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所以,宝贝,你要答应我,以后要去爱那个同样真心爱你的人。别因为那些不理解你、曲解你、不爱你的人掉眼泪。如果感觉疲倦和痛苦,哪怕那个让你难过的人是我,也要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因为你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全自己,知道吗?” “好,我答应你。”林晚的声音闷在他怀里。 “别多想,我说这些不是告别。”徐星野察觉到她的颤抖,放柔了声音,“我舍不得离开你,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就是话比较多。” 林晚低着头,拼命眨眼想把眼泪逼回去,泪水却更加汹涌地涌出,浸湿了他的衬衫前襟。 她知道他在哄她,但是笑不出来。 在这个真真假假的世界里,纯粹的真心显得如此珍贵。而他们,在茫茫人海中认出了彼此的灵魂,成为了对方的例外与港湾。 徐星野活着需要精神支柱,而林晚就是他最坚实的那一根。但同时,林晚最大的愿望,是徐星野能学会爱自己,相信自己,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他们互相填补着对方内心的空缺,灵魂同频共振。他们的爱无需与任何人比较,从始至终,都是平等的。 所以,徐星野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林晚能永远选择她自己,永远幸福,永远爱她自己。 尽管拥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徐星野却竭尽全力,给了孩子们最完整健康的爱,也给了妻子最深沉细腻的爱。他对孩子永远耐心而不溺爱,永远温柔而保有原则。在他构筑的世界里,他所爱之人,不容任何人欺侮。 或许,老天爷给予他徐星野的幸福体验卡,只有这么些年。他本应知足,可是…… 他收紧手臂,将怀中温软的身躯抱得更紧。 真的好想,好想留在她身边,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开虐!这个文里所有人都会被虐除了我开外挂的朋友哈哈哈 要是太虐的话……呃……咱改改?我还是不太冷血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崩溃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囚禁 生活像一条经历了汹涌波涛的河流,终于缓缓流入了看似平静的河道。 霁林用了一种最笨拙,也最踏实的方式为自己疗伤——学习、考证,然后成为了一名心理咨询师。 人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就越多。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靠不住,除了自己,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 那家承载了太多混乱记忆的酒店工作,早已被他果断辞去,如同褪下一层沾满污泥的旧壳。 他没有更换手机号,也没有将那个熟悉的号码拖入黑名单。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像一座沉默的墓碑,埋葬着过去所有疯狂与纠缠。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残忍的默契,不再联系,那场持续了太久的闹剧,终于以无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霁林常常问自己,爱不爱秦御。 毫无疑问,很爱。 因为霁林并不喜欢那些追求他的贵公子,牵个手还得问问他同不同意,他取向都有问题了,肯定得选个能保护他的。 只可惜,秦御是个榆木脑袋。 或许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爱霁林吧。 偶尔,在夜深人静整理案例笔记时,一丝迟来的钝痛会悄然爬上心头。但霁林会立刻摇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些无用的水渍。他一向不屑于为离开的人编织苦衷,走了便是走了,他甚至希望对方能跑起来,前方的路那么长,何必执着于身后的一地狼藉?他的人生信条简单而坚定:不亏不欠,问心无愧,然后大步向前。 霁风因为跟霁林在一起,也不再过纨绔子弟的日子,而是认真经营起了鲜花店,不需要跟很多人接触,只需要照顾好那些鲜艳的花。 与霁风在一起的日子,表面上是轻松的。鲜花、甜食、无需动脑的陪伴,构成了他们生活的表象。得益于系统的心理学学习和徐星野潜移默化的指点,霁林的思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缜密,尽管他自知,永远无法达到他哥哥那种举重若轻的智慧高度。 他也终于不再纠结于徐星野对顾生的偏爱,他学会了与那个渴望被所有人喜欢的自己和解。 然而,轻松并不意味着开心。 霁风和霁林,永远是不适合做恋人的,需要被照顾的霁风和自私的霁林,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霁风嗜甜如命,可以连续吃掉几个冰淇淋球,咖啡里要放五六块方糖,他宁可挨针也不愿吃药片。 而霁林特别讨厌甜食,热爱吃偏辣的食物,喜欢看恐怖片,也喜欢机器人和网络游戏,霁风除了喜欢鲜花,什么爱好都没有,所以他们没有任何共鸣。 更深刻的问题在于,那些黑暗的过往,似乎剥夺了霁风作为普通人感知共情和表达善意的能力,他不懂如何正确地爱人,他的爱,更像是一种源于恐慌的占有。 这与天性热烈、曾毫无保留付出过的霁林,形成了本质的差别。 霁风并不在乎哥哥是否以同等的爱情回报自己,他只要霁林在身边,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而霁林,则带着一种混合着愧疚与责任感的疼惜,带他去吃烟火气十足的烧烤,教他品尝微醺的酒精,试图将他从那个封闭的绝望世界里一点点拉出来。这些举动,确实让霁风压抑多年的情感得到了宣泄,也让他对哥哥的依赖与日俱增。 因此,霁风的心理问题也慢慢好起来了,几乎和正常人差不多,唯独占有欲太强。 霁林内心深处,依然藏着对徐星野的仰望——那个耀眼、温柔,总是选择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的悲情角色。 尽管他知道,徐星野一定会酷酷地反驳:“谁跟你说我善良完美了?我觉得我没有优点。” 但霁林更清楚,长期保护他人、提供情绪价值,是一件极其消耗心力的事。 而现在,与霁风的关系,正让他飞速地体验着这种“消耗”。霁风那份源于反社会人格的偏执与孤僻,在热恋期过后,逐渐显露出狰狞的全貌。霁林的行踪被严格监控,与患者的正常交流也会引发他无休止的盘问和神经质的怒火。 “霁风!你太过分了!” 终于,在一次下班后被反复质问去了哪里之后,霁林积压的怒火爆发了,“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别说是你,任何人都不行!” 霁林最热爱的就是自由,哪怕跟秦御在一起,他也不想被束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好奇别人的,也不喜欢别人管他。 偶尔的吃醋还行,什么事都管,霁林真的容易没有耐心。 “所以你想离开我是不是?!”霁风的反应更为激烈,他死死拽住霁林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神里是全然的恐慌与疯狂,“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别想离开我!你是我的!我的!” “是,我是你的!”霁林强忍着怒火,试图用理智安抚这只受惊的困兽,“但我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玩这种猜忌的游戏!你也不能老是跟我闹脾气!” “你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勾引!”霁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我怎么证明你是我的?你随时都会离开我!你跟他们说话的样子,笑得那么好看……” “我不会!”霁林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逼着自己保持难得的耐心,“我们现在是恋人,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让彼此越来越好,而不是互相折磨!你不能局限我的生活,我也不会背叛你,这是最基本的信任!我甚至从来没有调查过你的过去,不是吗?我现在下班回来累得只想睡觉,真的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解释这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一次两次我可以理解,次数多了,我真的会烦!而且我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对你有看法不是吗” “烦?”霁风像是被这个字刺穿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苍白而破碎,他听不进去好话,但有一点点反驳的意味,他就会马上失控“这就是你说的耐心?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 他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自我厌弃,“我就不应该喜欢你……其实你也嫌我脏,是不是?我就不应该对你掏心掏肺……你爱我,难道你不应该维护我的心理健康吗?为什么反而嫌我烦?我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只是一个用来忘记秦御的、趁手的工具,是吗?” “当然不是!跟他有个吊关系”霁林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心猛地一揪,急切地否认,可长期压抑的疲惫让他的口不择言,“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娘们唧唧的!” 这句话像最后一道惊雷,劈裂了两人之间紧绷的弦。激烈的争吵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与疲惫。霁林沉默地将泣不成声的霁风送回家,两人在冰冷的门口达成共识:需要时间,静一静。 独自回到空荡的家中,霁林感到一种从骨髓里透出的疲倦。他刚打开门,甚至没来得及开灯,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幽微的光,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一双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呼吸—— 【下楼。】 没有署名,但霁林知道,这场他以为早已结束的战争,从未真正停火。 秦御,从未放过他。 “下楼。”霁林站在高处,目光如冰般俯视着楼下那道熟悉的身影,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他不顾形象的打开窗户喊道“秦御,你凭什么叫我下来?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打电话,又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你算什么东西?” “给你三分钟。”秦御声音低沉平稳,仿佛风浪不惊,唇角微抿,眸光冷冽,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不动声色却杀意暗藏。 霁林冷嗤一声,眉宇间满是不屑,可脚步却终究还是迈下了楼梯。他站在秦御面前,双手叉腰,姿态张扬又粗粝,像街头巷尾争执的市井之徒,指尖直直戳向对方胸口:“你又来干什么?嗯?看我过得好你难受是不是?你闲出屁了必须整我是不是?” 秦御依旧斜倚在那辆漆黑如夜的跑车上,神色不动,仿佛那些恶语不过是拂过耳畔的风。可霁林岂会轻易罢休,他逼近一步,声音更冷:“我再怎么狼狈,你上我的时候,不也爽得不行?现在装什么霸道总裁?立什么贞节牌坊?晚了。” “你觉得自己无所畏惧,所以才敢这么跟我说话?”秦御终于抬眼,嗓音低哑,却裹挟着凛冽的压迫感。 “我不怕死,也没有软肋——除了我哥。你要是敢动他,我不介意先送你下地狱,再陪他一起走。”霁林吊儿郎当的环着胳膊。 “把自己软肋说出来的蠢货,蠢的可以进博物馆。”秦御话音未落,他眸中寒光一闪,脚步沉稳地向前逼近。 霁林咬牙对视,毫不退让,刚要开口反击,却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扼住咽喉,整个人被狠狠按在车身上。 “再敢说一个字,”秦御俯身逼近,呼吸喷在对方耳侧,声音低沉如兽,“霁林,别给脸不要脸。” 窒息感席卷而来,霁林却仍扬着头,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眼中满是挑衅:“秦御,你该不会……老婆死了,反倒爱上我了吧?那晚的事,你明明也沉沦得不行,不是吗?你是不是有偷情的癖好啊,对我来说,你永远只是我的一条狗……哈哈哈”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秦御的怒火。他眸色骤暗,几乎失控,一把将霁林狠狠掼进后座,动作粗暴地扯开领带。“那我就让你知道,我这条狗,”他冷眼俯视着挣扎的人,声音冷得像霜,“随时随地都能干你” 车内一片混乱,喘息与撞击交织。 结束后,霁林瘫软在后座,呼吸微弱,身体像被碾过一般无力。秦御整理好衣领,慢条斯理地坐回驾驶座,瞥了眼后视镜中那双空洞失神的眼睛,轻笑:“刚才的气势呢?怎么不继续硬气了?” 霁林的确有种难以言说的气质——野性未驯,像荒原上独自奔跑的狼,即便嘴上说着最放荡的话,骨子里却仍藏着对亲密的恐惧与保守。 那么多年的暗恋,换来的却是欺骗、伤害,和一次次没有温度的纠缠。 “从今天起,你的一切都归我管。”秦御语气不容置疑,“听话。钱、地位、享受,我都能给你。但如果你不听我的”他侧眸,目光如刀,“我会让你以后的每一天,都比今天痛苦百倍。明白吗?” 霁林没有回应。他躺在那里,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他想爸妈,想小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想父亲在校门口等他放学的身影,想那些被无条件宠溺的时光,想哥哥温柔的抚摸与安慰。可一切早已破碎。 为什么?怎么会?心底有个声音不断质问:你不该爱上秦御,绝不该。 “霁林,醒醒吧。”秦御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清醒,“你看见的帅哥,可能背地里早就卖身求荣,说不定哪天就染病死了。丑人尚且作怪,何况这世界本就肮脏。不要相信人,要相信信人性。你现在能靠脸吃饭,就别浪费这张通行证,这个社会已经败类到这种程度,你不想着明哲保身,居然还抱有期待。” 良久,霁林终于动了动嘴角,牵起一道带血的笑:“行啊。”他轻声说,“我听你的。” 回到别墅,秦御将他打横抱起,径直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早已放好,氤氲着淡淡的雾气。“自己洗,洗完来卧室找我。”他松开手,语气不容反驳,“一次,可满足不了我。” 霁林沉默地走入浴缸,赤身浸入水中,闭上眼,仿佛想把整个世界隔绝。 可痛苦如影随形。几分钟后,秦御推门而入,正撞见他手中紧握剃须刀片,腕上已划出一道浅痕。 “你他妈敢死?!霁林,你他妈怎么敢!”秦御声音骤厉,一把夺过刀片,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 霁林缓缓抬眼,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极淡、极冷的笑。 绝望藏在笑意深处,像一朵开在坟墓边的花。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们总要告别 徐星野牵着孩子们的手,走在去往德克士的路上。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将所能给予的爱与教导发挥到极致。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他深邃的眼眸中不禁流露出比往日更浓的怜惜与不舍,像秋日暖阳下即将离枝的叶,眷恋着每一寸光阴。 但是,他不能,也不想把自己负面的悲伤的部分带给妻儿。 孩子们尚不解世事,只觉得爸爸今天的手握得格外紧,笑容也格外温柔。 经过民主表决,德克士成了今晚的目的地。走进餐厅,徐星野俊美温润的容颜依旧引人侧目,但他无名指上那枚婚戒,以及身边环绕的几个小天使,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归属,让那些倾慕的目光悄然退却。 “你好,我已经点完餐了”他微微俯身,温和地对服务员确认,“想跟您再核实一下,这些套餐里都没有辣的吧?孩子们还小,怕他们吃不了。” “先生放心,都是按照儿童口味配的,没有辣的。”服务员被他专注的神情打动,回答得格外耐心。 “谢谢。”他颔首致谢,那抹优雅仿佛与生俱来。 领孩子们落座后,小小的餐桌立刻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有的用肉乎乎的手指戳着彩色广告单,有的整个人趴在玻璃上看窗外行人,念晚则拽着他的袖口,软糯地央求:“爸爸,我想吃冰淇淋……” 徐星野将她揽到身边,用指腹轻轻擦去孩子嘴角的口水印,柔声解释:“宝宝乖,今天不能吃冰淇淋了。你看,套餐里有冰可乐,再吃凉的的话,小肚子会疼的。等我们消化好了,爸爸再给你买,好不好?” 徐念晚咬着嘴唇,认真思考了几秒,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的孩子们几乎从不争宠,因为从周末去哪里玩,到晚餐想吃什么,每一件大大小小的事,徐星野都会蹲下来,认真倾听他们每个人的意见。 爱,在细微的尊重里悄然流淌。 无论做父亲,做丈夫,还是小辈,徐星野都显得格外完美。 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是最不适合深交的类型。 人们都说,他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很容易内耗,也很容易被一些小事激怒。 以前的话,可能会,现在不会了。 因为徐星野对待别人的好,也是一种自认为的基本礼貌,不觉得累,也不需要别人感激和喜欢他,帮助别人,考虑周到,员工加班的时候他也会细心的给每个员工发奖金,送咖啡和甜点。 记得有一个员工请了病假回来,徐星野就给她准备了一个小蛋糕,便签上写着“这么快赶回来工作应该很辛苦吧?吃个小蛋糕,说不定心情会好些,今天也要加油。” 好像每个方面都无可挑剔。 其实并不是,徐星野自认为自己脾气是不太好的,包容别人的次数大概是三次。 之前有个哥们,在他面前开女生h腔,还说徐星野长得好看不应该做正经生意,应该当男模,第三次直接触及底线,之前林晚被那群坏人绑架,他就说应该检查一下妻子的清白,把徐星野气的当场翻了脸甚至动手,那人到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 要么永远温和,发脾气就得到动手的程度。 这样也算好脾气?徐星野可不觉得。 他也说脏话,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人把他当完美无缺的人的。 餐点上桌,他细心地为每个孩子插好吸管,一一嘱咐“小心烫”、“慢点吃,别噎着”。徐忆晚吃鸡翅只啃外面酥脆的金黄外皮,徐星野便自然地伸手过去,接住孩子吐出的鸡肉,用纸巾仔细包好扔掉,动作流畅而不见一丝厌烦。 如果他是养尊处优的少爷,或许很难懂得如何爱人。 “吃饱了吗?”见孩子们陆续放下食物,他微笑着问,“接下来想去哪儿?” “我想去万达!” “我想去游乐场!” “我要回家找妈妈……” “我想……” 面对七嘴八舌的不同意见,徐星野略一思索,便提出了解决方案:“这样吧,爸爸不是每个周日都带你们出来吗?这周我们先听忆晚的,去万达广场。下周,还有下下周,我再按照你们的想□□流来,好不好?” “好!”孩子们兴奋地鼓掌,小脸上洋溢着被公平对待的满足。 他们天真地以为,全世界的父亲都该是徐星野的模样,尚不知这人间有多少不配为父母的人。 看着孩子们纯净的笑脸,徐星野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他始终认为,若不能给予孩子充足的爱或优渥的物质保障,仅因养儿防老的私念便将生命带到世上,是一种极大的自私。 他虽然不喜欢孩子,但一但有了,就会百分之百的负责。 “都吃好了吗?”他收敛心神,语气变得更加温柔,“爸爸有几句重要的话想跟你们说,可以吗?” “爸爸又要开始念经啦!”孩子笑着调侃。 “不许说爸爸!我就喜欢听爸爸说话!”徐知晚立刻维护道。 徐星野被孩子们的童言稚语逗笑,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 “好。我听说,妈妈有时候训斥你们,你们就会下意识地跑来找我,是吗?”他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但你们要知道,妈妈说你们,不一定都是妈妈的问题。她和爸爸一样,深深地爱着你们。作为母亲,教导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不能因此跟她怄气。” 他顿了顿,继续引导他们理解更深的层面:“一个父亲,理应对妻子和孩子百分之百地好。但你们要记住,这个世界对男性和女性并不完全公平。生育的风险,以及很多身体上、精神上的压力,更多地是由女性在承担。妈妈她已经非常辛苦了,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她多一些体谅,不要对她要求太高?现在要这样,以后长大了,也要这样,你们一定要替爸爸好好爱妈妈。” 孩子们似懂非懂,却都乖巧地点了点头。 “以后,如果你们觉得上学很痛苦,或者有人霸凌你们,或者不想结婚生子,都可以,我只希望你们健康平安,不需要随波逐流的活着,可你们一定要孝顺,善良,努力生活。” “还有,”他继续叮嘱,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们想要什么,不需要去羡慕别人,回家告诉爸爸,我来买。在外面受了委屈,只要保证错不在我们,也一定要告诉我,爸爸会去找对方,找老师沟通解决,不可以自己动手打架,知道吗?” 他的目光转向徐忆晚“忆晚,你最近零食吃得太多,又不好好刷牙。如果再这样,爸爸可要暂停你的零食供应了,明白吗?” “知道了……”小家伙心虚地低下头。 最后,徐星野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却字字千斤:“爸爸不需要你们成为什么人中龙凤,只希望你们能照顾好自己。你们也不必感激我,因为是你们让我的生命变得完整,该感激该幸福的人是我,陪伴你们长大,本身就是爸爸最大的幸福。你们不需要科科满分,但至少要找到一样自己真正喜欢的兴趣爱好。在外面,别让自己受委屈,要学会……适当地自私一点,不要做老好人,别人欺负你,你就要欺负回去,这些,都记住了吗?” 孩子们再次郑重地点头。 徐星野深吸一口气,双手在桌上交握,努力维持着平静,望向那一张张让他无比眷恋的小脸,说出了最关键的嘱托: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你们要答应爸爸,替爸爸保护好妈妈。记得她的生日,给她准备小礼物;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她太容易逞强了。如果发现她掉眼泪,一定要去安慰她,给她力量。要多观察她身上的优点,告诉她她有多好,让她越来越自信。你们的任务,就是陪着她,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把小巧的钥匙,逐一放在孩子们面前:“在你们每个人的卧室里,都有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小保险箱。爸爸在里面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但现在还不能打开。等到可以打开的那天,霁林叔叔会告诉你们。保险箱的密码……是你们自己的生日。”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答应,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钥匙。 “对了,还有你们的顾生叔叔,可能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跟你们询问关于我的事情,到时候你们就说不知道,千万不要告诉他,知道了吗?” “好” 交代完这一切,徐星野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之感。他默默地想:那接下来的时光,就让我毫无保留地,去爱所有应该爱的人吧。 牵着玩累的孩子们回到家,安顿他们睡下后,徐星野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只见林晚蜷缩在床上,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猛地刺痛。 你看,你告诉我不要晚睡,但每次都被我逮到熬夜,如果我阻止你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管的多了? 你看,你总告诉我不要哭着入睡,可你自己却食言了。 你说你不会难过,但你也食言了。 他走上前,用温热的指腹极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湿润,动作温柔地帮她捋顺略显凌乱的发丝。 不要难过了,一切的痛苦最终都会过去的。 他在心里无声地说。 正当他拉起被子,想为她盖好时,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果然睡眠浅,早就知道我回来了吧?”他顺势在床边坐下,低声问。 “你心里在想什么?刚才。”林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徐星野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真实的情绪。“我在想,”他抬起眼,目光温柔得像月下的深海,“怎么样能让你开心。” “陪着我,”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寻求着令人安心的气息,“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徐星野很想说好,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好。 她曾说过不相信永远,显得承诺“永远”的他像个幼稚鬼。 其实,他承诺的永远,本就是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豪赌。 这个问题,他此刻已无法轻松作答。 “你骗我说你没有多想”林晚戳穿了他的伪装,声音哽咽,“可你明明很难过。” “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徐星野湿润的眼睛藏在了如同蝶翼的睫毛之下。 他没有辩解,只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一下下抚着她的背,直到她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走,带你去吃夜宵,好不好?”他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直接睡觉的话,你刚哭过,对身体不好。” “我不想吃,没胃口。”她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那……带你去逛便利店?就散散步,嗯?”他提出一个更简单随意的选项。 不知为何,想到未来某个时刻可能再也看不到他,林晚的眼泪涌得更凶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徐星野顿时手忙脚乱,像哄几岁的孩子一样,用指腹不停地为她擦泪,“谁欺负我家宝贝了?是我欺负的吗?还是谁欺负的,你告诉我,我找他算账去。” 或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会觉得这种方式有些幼稚,但在徐星野心里,林晚始终是那个需要被小心呵护的女孩。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完美的,我觉得我很不好,你不应该这么爱我的”徐星野说。 突然想到林晚讨厌他否认自己,徐星野马上改口“我不是羞辱自己,我发自内心这样认为,我现在已经学会爱自己了,但你要我说我是全世界最棒的……我真的做不到” 林晚笑了笑“不,你做的很好,真的” 她的思绪有些乱“其实我也偶尔觉得自己很优秀,偶尔觉得自己很傻,开玩笑说自己的话,我不会生气,其实我只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变好。” 其实这也是林晚的想法,他们都低估彼此在对方心里的价值。 “我并不想跟有精神疾病的人相处,那会让我很辛苦,可是到现在,我还能抗拒你吗?而且,我希望你活下去,会尊重你的想法,手握你活下去的价值和心甘情愿,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你离开我,我会彻夜难眠,没有人知道,把自己困起来很久很久,也不会被人知道。” “其实……我只是有些害怕,我感觉没有人爱我……我也不知道……”徐星野低下头,好像他犯了错一样。 “我爱你。” “徐星野,无论你是谁也不爱,还是只爱我,或者是爱上别人,只要你自由就好,幸福就好,我想当你幸福那天,我也会落泪” 因为抗拒离别,因为觉得不配,所以总是会下意识的躲开。 “别去想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了,你忘了吗?”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告诉过我的,至少现在,你最爱的就是我,这就足够了。既然我选择坦诚,就是希望我们能一起承担这个结果,而不是让你独自承受加倍的痛苦,明白吗?” “看来,你的心态的确改变了不少,我们或许更加合拍了,只可惜晚了些。”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泪眼朦胧地问。 “这还不够,”徐星野摇摇头,语气认真得像在宣誓,“对你好不能只停留在嘴上。在你生病时悉心照顾,满足你的物质需求,更重要的是,为你提供稳定的情绪价值,那才叫爱。做到像我这样,我觉得只是爱你的第一步。那些觉得你难追的人,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他们……不够用心。” “我不太在乎那些”她想了想“一束花,一份礼物,代表的只是一份心意,可如果花和礼物不是你亲手送给我的,我看不到你,意义其实就不大,你不用执着这些。” 如果是以前,徐星野可能觉得她拒绝自己,但现在徐星野只觉得难受,她是不是又受了委屈,才有这样成熟的想法呢。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带你出去兜兜风,换换心情。” 初冬的夜风已带寒意。 这是彼此陪伴着的,不再寒冷的冬天。 徐星野细心地为她系好围巾,理顺被风吹乱的长发,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全部传递过去。 两人都默契的笑着,心却滴着血。 两人在灯火通明的便利店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徐星野不时拿起一些包装可爱的零食问她要不要。 “不要,好幼稚。”她皱着眉。 “哪里幼稚了?”他拿起一包印着小熊的饼干,认真端详,“我觉得这些看起来就挺好吃的。” 最终他还是买下了一大袋她“嫌弃”的零食。路过一个亮着灯的小推车,他给她买了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又买了两杯滚烫的奶茶。两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偶尔驶过的车辆,分享着这短暂的静谧。 林晚一直期待的,也只是跟他这样过着普通情侣的日子,而不是对着屏幕幻想。 “徐星野,”林晚捧着温热的奶茶,忽然开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问。”他侧过头,专注地看着她。 “如果……我真的爱上别人了,你会怎么办?” 徐星野沉默了片刻,夜空下的侧影显得格外平静。 再开口时,声音里没有嫉妒,只有一片深沉的温柔:“如果是以前,别说你爱上别人,就算你只是把一点点心思放在别人身上,我都会失控,会抓狂。但是现在……我会为你感到高兴,然后……祝福你。” 林晚低下头,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珍珠:“那……慢热的人总是被抛弃,该怎么办?” “那是对方的问题,不是你的错。”他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因为你曾经毫无保留地对待过别人,却受到了伤害,所以现在对人难免失望和防备,这是你的权利,是自我保护。那些一定要你立刻付出和回应,并因此对你失去耐心的人,才是感情的背叛者。” 林晚捧着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奶茶,轻声说:“有时候我真想知道,这些道理都是谁教你的。” 徐星野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过头,在都市朦胧的灯火映照下,用那双盛满了世间所有温柔与悲伤的眼睛,静静地、久久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永恒的记忆里。 “还有就是,你怎么能秒回我的消息?” “很简单啊”徐星野把手机给林晚看“我设置了强提醒,清空了其他信息提醒的提示音,这样只要是手机响了,就一定是你,我就会秒回。” 爱的终极形态,从占有到成全,徐星野已经完成了把她的幸福置于自身痛苦之上的位置。 蚂蚁不知道鲸鱼的存在,但是鲸鱼真的存在。 “徐星野,所有人都说我是疯子的时候,我知道,你懂我 ” 星晚的线虐的我哭了好几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们总要告别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挑衅 琥珀色的威士忌酒液在玻璃杯里荡漾,映着天花板上低垂的铜制吊灯,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深色胡桃木桌面上。空气里混杂着陈年雪茄的醇厚、真皮沙发的气息,以及若有若无的、从老式留声机里流淌出的慵懒蓝调。 徐星野独自陷在角落最深的卡座阴影里,像一头暂时收拢了羽翼的猛禽。额前几缕黑发随意垂落,遮住了部分过于锐利的视线,却也让他平日被理性严密压制的那点痞气与乖张找到了缝隙,悄然流露。 他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烟头的红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偶尔被他递到唇边深吸一口,然后漫不经心地吐出灰白色的烟圈。 另一只手则随意转动着桌上的古典威士忌杯,冰块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并非来买醉,只是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脱离丈夫与父亲身份的、属于徐星野本人的、带着点颓废感的孤独。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家那位小夫人不太喜欢他抽烟喝酒,倒不是干涉,而是希望他注意身体。 忽然,一个身影袅袅娜娜地穿透昏暗的光线,在他对面坐下,无需灯光眷顾,她本身就像个发光体——一位容貌、气质、身材都堪称顶级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丝绒质地的墨绿色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耳垂上钻石的光芒偶尔闪烁,与酒吧的暧昧氛围相得益彰。 “一个人?”她的声音像陈年蜜酒,甜而醉人,目光落在他的烟和酒上,“这杯Silent Third,很适合现在的你。” 妖艳的,温柔的,聪明的,善良的,可爱的,不好接触的,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但是就是都不如林晚。 说徐星野追求者多,好像故意营造万人迷人设一样,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些都是真的,他是实打实的万人迷,也是实打实的只爱林晚。 徐星野没抬头,只是嗤笑一声,类似这样的搭讪见多不怪,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指尖随即又将那杯酒推远。“这酒名字取得不好”他语气懒散,带着点不经意的嘲弄,“我讨厌任何形式的第三者,无论是酒,还是人。” 他说话时,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呼吸拂动了空气。 海拉的红唇弯起更深的弧度,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 他不会跟别的男人一样如狼似虎的想得到她,也不会过于急躁的接近她。 正因如此,才一定要想办法得到这个男人。 她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恰到好处展示身体曲线又不会显得急迫的姿态。“那……Reunion Kiss如何?还是说,这位先生连让我跟你说句话的机会都不肯给。” 徐星野终于抬眼,瞳孔里没有惊艳,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评估物品价值的冷静。 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他晃了晃杯中所剩不多的酒液“我對保质期太短的东西没兴趣。” 第一回合,海拉稍占下风,但兴致更高了。 她将一缕卷发别到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 “聪明的男人像一本晦涩的书,值得女人花一辈子去解读。而你呢,”她目光如丝,缠绕着他,掠过他微敞的衬衫领口和挽到小臂的袖子,“看起来像一部**,危险,但引人探索。” “那你既然知道危险,还敢靠近我?”他微凉的手捏紧她精致的下巴。 徐星野终于正眼看她,又轻轻摇头,像个挑剔的美食家品尝一道过于甜腻的甜品,顺手又拿起桌上的烟盒,磕出一支新的叼在唇间,却没有点燃,“无知。” 海拉的笑意微僵,但迅速恢复。她遇到过难啃的骨头,但最终都会屈服于她的魅力。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他放在桌上、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腕,一个看似随意却极具侵略性的动作。 “我还无趣,那我倒是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对你来说有趣。”她轻笑,无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男人的灵魂,往往在女人的指尖下……才会苏醒。”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无波的女声插了进来,像一块冰投入烈酒中,瞬间冻结了这暧昧的氛围。 “抱歉,打扰一下你们的……学术讨论” 林晚不知何时站在桌旁。 她穿着简单清纯,与这里衣香鬓影、奢华暧昧的氛围格格不入。 长发在脑后松松挽起,露出清晰柔和的五官和一段白皙的脖颈。 她没有海拉那种咄咄逼人的明艳,却像月光下的新雪,干净剔透,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镇压住全场混乱气息的宁静力量。 她没看海拉,目光直接落在徐星野身上,带着一丝了然的、近乎无奈的笑意。 徐星野脸上的乖张和戾气,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悄然消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将唇间未点燃的香烟拿下来,扔回桌上,然后把被海拉碰过的那只手腕,快速而用力地在自己的裤腿上蹭了蹭,一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点明显嫌弃意味的动作。 “这把你吓得,我家教有那么严吗?我可没说过不让你跟女人说话”林晚环着胳膊微微笑了笑。 “聊完了?”林晚问。 “嗯”徐星野站起身,动作极其拘谨,与他自身矜贵的气质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他语气里的嘲讽此刻完全调转了枪口,轻飘飘地落在了海拉身上。 海拉脸上的完美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 她看看那个前一秒还像孤狼般难以驯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痞气与危险的男人、此刻却收敛了所有尖刺,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意味,一种被彻底无视和否定的羞辱感涌上心头。 林晚这才仿佛刚注意到海拉,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去,没有嫉妒,没有比较,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摆在奢侈品橱窗里、标价惊人但与自己生活毫无关系的物件,淡漠而疏离。 她才不搞雌竞。 “这位小姐”林晚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爵士乐,“你找错人了,这个男人非我不可,你在其中连第三都排不上,你是看不见他拒绝你,还是看不见他手上的婚戒?” 她再次看向海拉,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足以碾碎对方所有骄傲的怜悯:“他讨厌香水味太重的地方,我们得走了。” 她说着,还微微皱了下鼻子,一个小动作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具杀伤力。 徐星野配合地俯身,在林晚干净的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与刚才的尖锐判若两人的吻。然后他看向海拉,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冷感,补充了林晚未尽的话。 “我妻子说得对。”他语气轻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残忍,“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廉价。”他精准地说出了香水的名字,给予了最后一击。 说完,他揽着林晚,头也不回地离开,将面色铁青的海拉和她那破碎一地的魅力彻底留在身后那片精心营造的暧昧光影里。 在走向门口的途中,徐星野偏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林晚说,语气里带着点真实的抱怨: “怎么样?我表现得不错吧?其实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不敢勾三搭四” “哦,这样呀,谁知道徐大设计师手机里有没有美女呢?到哪里都那么受欢迎,真好。” 林晚回以同样低的耳语,带着了然的笑意: “下次表演贵公子,记得先把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解开,才更像,你太拘谨了,还有,少抽点烟。” 徐星野低笑,手臂将她揽得更紧:“都听你的。” 徐星野揽着林晚刚走出酒吧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将室内慵懒的爵士乐与暧昧的空气隔绝在身后。 夜晚微凉的清风拂面,他刚下意识地想替林晚拢一拢其实并不存在的衣领,一个洪亮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就从旁边响了起来。 “哟!徐哥!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花哨衬衫、身材微胖的男人正靠在一辆亮蓝色的跑车边上,咧着嘴朝他们笑,是徐星野合作多年的供应商,王胖子。两人私交甚笃,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徐星野脸上那点面对林晚时才有的温柔瞬间收起,但也不是面对海拉时的冰冷疏离,而是换上了一副带着点嫌弃、又透着熟稔的活人表情。他松开林晚,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捶了一下王胖子的肩膀。 “少来这套。我还没说你呢,又换车?你这审美,什么时候能跟上你的体重?” “嘿嘿,这叫享受生活!”王胖子也不恼,笑嘻嘻地回敬,然后才看到后面的林晚,立刻收敛了些,规规矩矩地打招呼:“嫂子好!哎呀,你看我,跟徐哥一碰头就忘了形。” 林晚微笑着点点头,显然对这场面习以为常。 王胖子转过头,又凑近徐星野,开始倒苦水:“徐哥,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可头疼了。就我公司那个新来的小张,干活那叫一个磨蹭!明明半小时能搞定的报表,他能拖一上午,抱着个手机戳戳戳,也不知道在跟哪个小姑娘聊得热火朝天。” 徐星野一听,像是瞬间被点燃了某个开关,刚才在酒吧里那种高冷贵公子的形象荡然无存,他语气里充满了真实的烦躁和吐槽欲: “这种傻逼最恶心了”他几乎是抢过话头,“我那项目部那个小李,看着挺机灵一小伙子,干活慢得跟奶奶绣花似的,交代个任务,眼神就开始飘,抱着个手机玩玩玩,我花钱雇他又不是让他来这扯犊子的,也不是第一天上班,那天问我为什么这个设计稿要有这么多版本,我都不知道他那个脑子怎么长的,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我真容易动手” 他越说越来劲,甚至还模仿起来,做出一个茫然无辜的表情:“徐总,这个……我不太明白哎?不明白个屁!方案我给他讲三遍了,我看他不是不明白,是太明白怎么装傻逼了,我看到他就一股火,而且老在我面前晃,上回我都提醒他了,他要是再这样就直接滚就行了。” 王胖子听得哈哈大笑,感同身受地猛拍大腿:“对对对!就这种!说他还不敢说重了,一脸委屈样!你脾气真好,要是我早让他滚了!” “最可气的是,”徐星野压低了一点声音,像是要分享一个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好笑的表情,“每次在走廊碰上,还非得凑上来勾肩搭背!” 他边说边比划,模仿着被突然搂住的样子,“‘徐哥!吃了吗徐哥!’ 一身汗味儿就往我这边蹭!我这刚干洗的西装!” 他这惟妙惟肖的吐槽和略显“娇气”的抱怨,把王胖子和旁边的林晚都逗笑了。徐星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那样子不像个运筹帷幄的集团总裁,倒像个被不靠谱同事烦透了的普通上班族。 “行了行了,不跟你这儿瞎扯了,过两天有空吗?请你吃饭”徐星野摆摆手,重新揽回林晚,“我得送你嫂子回去了。你那个小张,赶紧想办法教育一下,别带坏风气,你要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也别往心里去。” “得嘞!您和嫂子慢走!”王胖子笑嘻嘻地挥手。 走远了几步,徐星野还听见王胖子在后面跟朋友吹嘘:“看见没!那是我铁哥们!徐星野!别看他平时人模狗样……哦不,是威风凛凛,跟我这儿,接地气着呢!哈哈,旁边那个是我小嫂子,长得带劲吧?我跟你说我哥徐星野那是顶帅,那手机一打开全是小姑娘的表白信,就我哥,害,那是除了没上台,完全就是大明星!那小脸蛋美的,哎呀我,男女通吃我跟你说……” 徐星野头都没回,只是抬手向后随意地挥了挥,嘴角却带着一丝真实的笑意。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温柔又美好。 林晚在他身边轻轻笑了声:“看来徐总日理万机,烦恼也不少。” 徐星野侧头看她,恢复了那副带着点痞气的温柔“所以更需要补充能量啊,走吧,想吃什么夜宵?”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痛苦根源 厚重的丝绒窗帘常年紧闭,阻隔了昼夜更替,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在墙角投射出暧昧不清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薰也掩盖不住的、**与绝望交织的气味。 霁林**着上身坐在床沿,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被狂风摧折却不肯倒下的竹子。 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痕迹——腰侧是指痕,手腕是勒痕,肩头还有一个渗血的齿印。他正拿着药棉,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手腕上最新的一圈磨破皮的血痕消毒,动作机械而准确。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秦御走了进来,他已穿戴整齐,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袖扣闪着冷冽的光,与这间卧室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瞥了一眼霁林身上的伤,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像在看一件物品的使用痕迹。 他随手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扔到霁林身边。盒子弹开,里面是一条做工极其精美的铂金细链,坠着一颗切割完美的蓝宝石,在昏暗中闪着幽冷的光。 “戴上。”秦御的声音平淡,不带命令,却比命令更不容置疑,“晚上有个宴会,你需要出席。” 霁林没有看那条项链,甚至没有停下擦拭伤口的动作。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秦总这是要给自己的所有物打上标签?” 秦御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那双曾经炽烈如火的眼眸,此刻像两口枯井,深不见底,映不出丝毫情绪。 “认清自己的位置,能让你少吃点苦头。”秦御的拇指摩挲着他下颌的骨骼。 霁林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荒凉:“我的位置?是秦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还是用来刺激你那些商业对手的、一件比较拿得出手的‘**装饰’?” 他抬起眼,直视着秦御,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缓慢而清晰地剖开这层虚伪的平静:“你关着我,不是因为爱,甚至不是因为恨。你只是无法忍受曾经属于你的东西,产生了独立的意志。秦御,你把我当成人形安抚玩具,却又害怕这个玩具有一天会不再对你产生反应。” 秦御的眼神骤然阴鸷,捏着他下巴的手猛地用力。霁林疼得蹙了下眉,却没有移开视线。 “激怒我,对你没好处。”秦御的声音压低了,带着危险的警告。 “还有更坏的好处吗?”霁林几乎是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冷静反问,“打死我?或者像现在这样,把我当成一个没有知觉的物件,用完就扔在角落里,等着下一次使用?” 他轻轻挥开秦御的手,继续低头处理自己的伤口,仿佛刚才那番尖锐的对话从未发生。这种彻底的、无声的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秦御难以忍受。 秦御盯着他低垂的、露出一段脆弱脖颈的侧影,胸口那股无名火灼烧得更加猛烈。他忽然俯身,一把扯过那条项链,动作粗暴地扣在霁林的脖颈上。冰凉的金属贴着温热的皮肤,宝石坠子正好卡在锁骨之间,像一个华丽而屈辱的烙印。 “晚上七点,司机在楼下等你。”秦御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恢复了那副商业精英的冷漠面具,“别让我等。”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门被重新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霁林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手,指尖触摸到脖颈上那枚冰冷的宝石。他没有试图扯掉它,只是极其缓慢地、用力地摩挲着,仿佛要将那冰冷的触感刻进骨子里。 他走到那扇巨大的、被窗帘遮住的落地窗前,伸手拨开一丝缝隙。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楼下是修剪整齐的花园,更远处是自由的世界。 他尝试过联系霁风,但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这个房间也被特殊材料屏蔽了信号。他知道霁风一定在疯狂地找他,但他更知道,在秦御打造的这座固若金汤的牢笼里,外界的救援希望渺茫。 可是,他没有哭,也没有崩溃。 秦御可以囚禁他的身体,可以肆意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可以把他当成一件没有感情的玩物。 他一定要活着,霁风还在等他。 但他无法磨灭他骨子里的骄傲,无法摧毁他冷静审视这一切的理智,更无法得到他一丝一毫真心的屈服。 霁林松开手,窗帘重新合拢,房间再次陷入符合秦御心意的、掌控一切的昏暗。他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脖颈上戴着华丽锁链、浑身伤痕却背脊挺直的自己。 镜中人的眼神,是彻底心寒后,万念俱灰的平静。 他轻轻对着镜子,扯出一个近乎虚无的冷笑。 水晶灯折射出亿万璀璨光芒,衣香鬓影间流淌着优雅的爵士乐。霁林身着秦御为他挑选的午夜蓝丝绒礼服,脖颈上那条铂金项链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他安静地站在秦御身侧,像一件完美适配的艺术品,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眼神却是一片沉寂的荒原。 秦御一身经典黑白西装,身形挺拔如松,他游刃有余地与各界名流寒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举杯都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偶尔,他会极其自然地揽一下霁林的腰,指尖在对方腰侧不经意地摩挲,那是一个充满占有欲的警告,也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姿态。 “秦总这位新伴,瞧着有些眼熟?”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插入,是素来与秦御不对付的赵家公子,他晃着酒杯,目光在霁林身上逡巡,“啧,不是霁家那位……落了难的少爷吗?如今倒是在秦总身边,找到了好归宿?”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隐晦地投来。 霁林端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脸上的笑容未曾改变,甚至更加明艳了几分。他正要开口,秦御却先动了。 秦御甚至没看那赵公子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侍者托盘中的一方热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将毛巾随手丢在对方脚边。他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赵公子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公子,”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管不好自己的嘴,我不介意帮你父亲……换个继承人。” 一瞬间,赵公子脸色煞白,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秦御甚至没等他反应,已揽着霁林转身,将那片死寂与恐惧留在身后。他俯身在霁林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气息灼热:“看,离了我,你连这种杂碎都能来踩你一脚。” 就在这时,宴会厅厚重的大门被“轰”地一声撞开! 霁风站在门口,一身与这场合格格不入的黑色机车服,周身裹挟着室外的寒气与戾气。他头发微湿,眼神像淬了毒的刀,直直射向秦御,以及他怀里的霁林。 “哥!”他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全场哗然!保镖迅速围上,却被霁风三两下利落放倒,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一步步走向中心。 秦御脸上的从容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极度危险的阴鸷。他将霁林往身后带了带,直面霁风。 “霁家的小疯子,”秦御冷笑,“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把他还给我!”霁风死死盯着他,手已按在腰后。 剑拔弩张之际,秦御却忽然笑了,那笑容残酷而迷人。他抬手,阻止了更多涌上的保镖。 “既然你这么想带你哥哥走,”秦御慢悠悠地说,目光在霁风和霁林之间流转,“我们玩个游戏。” 他打了个响指,一名手下立刻捧上一个银色的金属箱。箱子打开,黑色天鹅绒衬布上,静静躺着一把□□PPK手枪的全部零件,冰冷的金属泛着幽光。 “拆过吗?”秦御看向霁风,眼神挑衅,“就比这个。谁先组装完成,并且……”他拿起一枚黄澄澄的子弹,轻轻放在零件旁,“成功上膛,霁林就跟谁走。很公平,不是吗?” 霁林的呼吸一滞!他太了解霁风,他或许碰过刀,但绝不可能像秦御这样精通枪械! “不……”霁林刚想阻止,霁风却已经红着眼应战:“好!” 秦御唇角笑意加深,宛如掌控生死的恶魔。他优雅地脱下西装外套递给手下,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 “准备。”秦御的声音落下。 两人同时伸手触碰零件! 咔嚓、咔嚓…… 秦御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每一个零件的嵌合都精准无误,快得只能看见残影。而霁风显然生疏很多,手指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速度慢了不止一拍。 霁林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看着秦御从容不迫的姿态,看着霁风拼尽全力的狼狈,巨大的绝望和心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终于—— “咔哒!”一声清脆的上膛声。 秦御举起组装完好、子弹已然上膛的手枪,枪口并非对着霁风,而是随意地指向天花板。他赢了,赢得毫无悬念。 霁风僵在原地,脸上是彻底的灰败和疯狂,他猛地要去抢那把枪! “砰!”秦御毫不犹豫地对天花板开了一枪!水晶灯剧烈晃动,碎屑纷飞,女士们的尖叫声响起。 枪口缓缓下移,精准地对准了霁风的眉心。 秦御的眼神冰冷如霜:“游戏结束。输家,要付出代价。” “不——!”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霁林猛地扑了过去,他没有去挡枪口,而是直接面向秦御,“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仰着头,脖颈上的蓝宝石项链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晃动,灯光下,他脸色惨白如纸,泪水终于失控地涌出,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为了霁风。 “秦御!求求你!别杀他!”他声音颤抖,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恸,“送他走!安全地送他回去!我求你!” 他抓住秦御的裤脚,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承诺:“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就留在这里!求你……别动我弟弟……” 最后一句,几乎是泣不成声的呜咽。 整个宴会厅死寂一片,只剩下霁林压抑的哭声。 秦御低头看着跪在脚边、浑身颤抖的霁林,那双向来沉寂的眼眸此刻盛满了破碎的泪光和为了另一个男人的苦苦哀求。这种极致的情感爆发,奇异地取悦了他。 他手中的枪缓缓放下。 他俯身,用冰凉的枪管轻轻抬起霁林的下巴,看着他泪流满面的脸,声音低沉而充满占有欲: “记住你的承诺,永远。” 他直起身,对手下挥了挥手:“送霁风少爷回去。让他……好好休息。” 霁风被人强行拖走,他挣扎着,嘶吼着霁林的名字,目眦欲裂。 秦御则弯腰,将彻底脱力、眼神空洞的霁林打横抱起,像缴获了最满意的战利品。他无视全场惊骇的目光,抱着他,一步步离开这片狼藉的宴会厅。 他在霁林耳边,用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低语: “你看,你终究……彻底属于我了。” 而霁林闭着眼,将脸埋在他昂贵的西装里,不再有任何反应,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的人偶。 我发现那些字数很多的作品真的很优秀很难得 我已经更新的要吐了……写不出什么了 感觉离完结不远了 只希望千万不要很多年之后看起来很幼稚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痛苦根源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疯子 清晨七点,厚重的遮光窗帘依旧严丝合缝,主卧室内光线昏沉,只有床头一盏蒂凡尼玻璃灯散发着暖黄色的、足以看清彼此却不足以驱散阴霾的光。 霁林醒来时,身体像是被拆解重组过一般,每一寸肌肉都泛着酸软与钝痛。他动了动,腰间立刻横过一条坚实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重新按回那个充斥着雪松与烟草气息的怀抱。 “醒了?”秦御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贴着他的耳廓响起,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宣告所有权的确认。 霁林没说话,只是僵硬地躺着,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石膏线。他能感觉到秦御的指尖在他肩胛骨一处新鲜的齿痕上轻轻摩挲,那动作不带**,更像是在欣赏自己烙下的印记。 “这样乖乖的多好,也就不需要我对你动手了。”秦御依旧痴迷的看着霁林。 秦御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上午有个视频会议,你可以在旁边看书。下午德国那边的合作方来访,你陪我出席晚宴。” 霁林终于有了反应,他极轻地嗤笑一声,声音干涩:“秦总这是把我当秘书,还是当花瓶?” “情人。”秦御的回答简单直接,他支起身,俯视着霁林,昏黄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头慵懒而危险的猎食者。“有意见?” 霁林别开脸,避开他那具有穿透力的目光,嘴硬道:“不敢。金主大人随意安排就好。” 其实,霁林是比较惜命的,所以秦御也不需要去拿谁威胁他,只需要用霁林的命威胁他就够了。 秦御盯着他倔强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回头。“不敢?”他重复着这两个字,拇指用力擦过霁林没什么血色的下唇,语气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他俯身,在霁林唇上印下一个近乎撕咬的吻,直到尝到淡淡的铁锈味才松开。看着霁林吃痛蹙眉却强忍着不反抗的样子,秦御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起床。”他率先起身,丝绸睡衣滑落,露出精壮的上身和背上几道暧昧的抓痕。他毫不避讳,仿佛那些痕迹是值得炫耀的勋章。 盥洗室里,并排摆放着两套一模一样的洗漱用品,只是霁林的牙杯是蓝色的,秦御的是黑色。这是秦御的命令,仿佛通过这种细微的同步,就能将霁林更深地嵌入他的生活轨迹。 霁林沉默地刷着牙,看着镜子里并排站着的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正对着镜子打领带,掌控一切;一个穿着宽松的睡袍,脖颈锁骨处痕迹斑斑,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操控的漂亮玩偶。 霁林虽然早就明确自己是下面那个,但是也不代表可以因此失去男人的尊严。 秦御通过镜子看着他,忽然开口:“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嘲讽。 霁林吐掉口中的泡沫,清水冲刷着他苍白的面颊。“托您的福,睡得很好。”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秦御打好领带最后一个结,转身,走到他身后,双臂从他腰侧穿过,撑在洗手台边缘,将他困在方寸之间。他的胸膛紧贴着霁林的后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霁林被压的有些不适,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嘴硬。”秦御看着镜中霁林低垂的眼帘,声音低沉,“你身上哪一处,我不比你自己更清楚?” 他的气息喷在霁林敏感的耳后,感受到怀中身体瞬间的僵硬,秦御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他喜欢这种反应,喜欢看这只桀骜的鹰隼在他掌中不由自主地战栗。 早餐安排在临窗的小餐厅,那里终于能看到阳光。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点,中西合璧。霁林坐在秦御对面,小口地喝着牛奶,几乎不动那些食物。 “不合胃口?”秦御放下手中的金融时报,目光扫过他几乎没动的餐盘。 “没胃口。”霁林看着窗外被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花园,声音很轻。 秦御的眼神沉了沉。他放下报纸,拿起一个水晶碗,盛了小半碗鸡丝小米粥,推到霁林面前,命令道:“吃掉。” 霁林不动。 “需要我喂你?”秦御的声音冷了几分。 霁林深吸一口气,知道反抗的后果。他拿起勺子,机械地开始喝粥,味同嚼蜡。 秦御看着他顺从的样子,心底那点不悦却并未消散,反而变成一种更复杂的烦躁。他宁愿霁林像最初那样激烈地反抗、咒骂,也好过现在这样,看似顺从,灵魂却仿佛抽离到了他永远触碰不到的地方。 视频会议在书房进行。秦御坐在主位,流利地用德语与屏幕另一端的人交谈,气场强大,运筹帷幄。霁林则按照要求,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存在与虚无》,却一页都没有翻动。 会议进行到一半,霁林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被秦御眼角的余光捕捉到。 他没有任何停顿,继续着对话,却自然地伸手拿过旁边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然后,他顺手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羊绒开衫,看也没看,精准地扔到了霁林身上。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霁林被带着秦御体温和气息的开衫罩住,愣了一下。那温暖的触感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冰封的心防,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他紧紧攥着开衫的边缘,指节泛白,低下头,努力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 为什么?他在心里无声地问。为什么要在这种无尽的折辱与控制中,偶尔施舍一点这样残忍的温柔? 会议结束,秦御切断视频,书房里恢复寂静。他转动座椅,看向依旧蜷在沙发里、披着他开衫的霁林。 “书好看吗?”他问。 霁林抬起头,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藏好的波澜。“看不明白,不知道啥意思。”他实话实说,带着点自暴自弃。 “你不是大少爷吗?难道没有读书的习惯?” “我有钱又不代表我有文化。” 秦御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弯腰,捡起滑落在地板上的书。他翻到霁林刚刚盯着的那一页,是萨特关于“他人即地狱”的论述。 秦御的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低笑了一声。“地狱?”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霁林,“你是觉得这里是地狱?” 霁林抿紧嘴唇,不答。 “霁林,”秦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就算这里是地狱,也是我为你亲手打造的。你只能待在这里,哪里也别想去。” 他伸出手,不是粗暴的捏握,而是用指背,极其缓慢地蹭过霁林冰凉的脸颊。那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怜惜。 “而且,”他俯身,靠近霁林的耳边,用气音低语,如同魔鬼的蛊惑,“你会习惯的。习惯我的温度,习惯我的气息,习惯……没有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以忍受。” 下午,造型团队来到别墅,为晚宴做准备。霁林像个人偶一样被摆布,试穿秦御为他挑选的礼服。最终定下的是一套深灰色的定制西装,面料昂贵,剪裁精良,将霁林清瘦修长的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却又不会过分张扬,恰到好处地扮演着“陪伴者”的角色。 秦御亲自为他调整领结,手指偶尔擦过他颈侧的皮肤。霁林僵硬地站着,任由他摆布。 “很好。”秦御退后一步,审视着镜中的霁林,目光带着纯粹的占有和欣赏,“很适合你。” 他拿起那条从未离身的铂金蓝宝石项链,再次为霁林戴上,冰凉的触感让霁林微微一颤。 “这个……可以不戴吗?”霁林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恳求。这项链像一个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秦御的动作顿住,眼神骤然降温。“不可以。”他干脆利落地扣好搭扣,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的标记。” 他看着霁林眼中一闪而过的屈辱和失望,心底某种暴虐的情绪隐隐抬头。他捏住霁林的下巴,迫使他对视:“觉得委屈?觉得我把你当物品?” 霁林倔强地回视着他,眼圈微微发红,却咬着牙不肯服软。 看着他这副样子,秦御胸口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却奇异地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他就是爱极了霁林这副打不碎、折不断,永远带着刺的模样。这让他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是在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征服。 “霁林,”他忽然放缓了语气,指腹摩挲着他下巴细腻的皮肤,说出的话却更加残忍,“你要记住,能被我看上,是你的运气。至少,我能给你霁家给不了你的‘庇护’,和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物质生活。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自由,和顺从而已。” 晚宴前,霁林坐在窗边发呆,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边,看起来脆弱又美丽。秦御处理完工作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脚步顿住,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走过去,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靠近,而是倚在旁边的墙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在想什么?”他问,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放缓。 霁林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落在虚无的空气中。“想我养过的一只猫。”他轻声说,声音飘忽,“后来它跑了,再也没回来。” 秦御的眼神微暗。“猫养不熟,很正常。” “是啊,”霁林扯出一个极淡的、自嘲的笑,“可能它更喜欢自由吧,以前我也养过猫,但是它很快就跟别人跑了,所以后来,我只会养狗。” 这句话像一根刺,轻轻扎了秦御一下。他走到霁林面前,蹲下身,这个姿态让他难得地需要仰视霁林。他握住霁林放在膝盖上的手,那手冰凉。 “自由有什么好?”秦御看着他的眼睛,试图看进他灵魂深处,“风餐露宿,朝不保夕。跟着我,你至少……不会挨饿受冻。”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扭曲的关心。他拇指轻轻抚过霁林手腕上那道已经淡化的、曾经试图挣脱束缚留下的疤痕,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霁林看着他,看着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冷酷霸道的男人,此刻蹲在自己面前,说着这样笨拙又残忍的“情话”。一股巨大的悲伤和荒谬感席卷了他,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猛地抽回手,站起身,背对着秦御,肩膀微微颤抖。“秦御,你真是个混蛋。” 秦御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没有动怒。他缓缓站起身,从背后将霁林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 “嗯,我是混蛋。”他居然承认了,声音低沉而清晰,“所以,你这辈子,都只能跟我这个混蛋绑在一起了。” 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从僵硬,到微微的颤抖,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慢慢地、一点点地软了下来。 霁林没有回应他的拥抱,但也没有挣脱。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房间内暗了下来。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秦御收紧了手臂,将脸深深埋进霁林带着淡淡清香的发丝中。 他清楚地知道,这场征服的游戏,他早已泥足深陷。他不仅想要霁林的身体,想要他的顺从,更贪婪地、不受控制地,渴望撬开他那坚硬的外壳,触碰到里面那个柔软、悲伤、独一无二的灵魂。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霁林紧闭着双眼,一滴滚烫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迅速湮没在昂贵的丝绒面料里。 这场以恨和占有开始的纠缠,早已在无数个日夜的厮磨与对抗中,悄无声息地变了质。恨意与爱意,折磨与怜惜,霸占与依赖,像两株剧毒的藤蔓,将他们的心脏越缠越紧,直至……再也无法分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交换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霁林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曾经会在阳光下大笑、会不顾一切去爱去恨的霁林,正一点点地被这间华丽牢笼里的寂静吞噬。 他不再与秦御顶嘴,不再流露出明显的反抗,甚至对秦御偶尔施加的、带着惩罚意味的亲密,也呈现出一种麻木的顺从。 因为他开始明白,没有人会欣赏他的特别,从始至终,他都是小丑一样的存在。 他变得越来越安静。 白天,他会长时间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的花园,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眼神空洞,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漂亮瓷器。夜晚,他常常惊醒,然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天明。食欲也急剧下降,本就清瘦的身体,如今更是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秦御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起初,他以为这是霁林一种新的、更消极的反抗方式,这让他不悦,也让他用了些更激烈的手段想逼出他原来的反应,无论是恨还是怒。但霁林只是承受着,像一团吸饱了水的棉花,沉默地化解掉所有的力道,然后变得更加沉寂。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秦御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开始在他心底滋生。 这天晚上,秦御有个无法推掉的应酬,回来得稍晚。 别墅里静悄悄的,佣人说霁林先生很早就回房休息了。秦御推开卧室门,里面一片黑暗,寂静无声。他打开灯,床上是空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秦御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转身,几乎是跑着搜寻了书房、影音室、甚至那个囚禁过霁林、后来已很少使用的隔音房间……都没有。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攫住他呼吸的恐惧感瞬间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发现,这栋他用来囚禁霁林的、固若金汤的别墅,此刻竟显得如此空旷和令人心慌。 “霁林!”他低吼着,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最终,他在别墅顶层的玻璃花房里找到了他。 花房里没有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单薄的身影。霁林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衣,赤着脚,站在花房中央。他背对着门口,微微仰着头,像是在看月亮,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他的脚下,散落着被撕碎的书页、被砸碎的花盆碎片,以及一地被揉烂的、他曾悉心照料过的珍稀兰花。一片狼藉,如同他此刻的内心。 秦御放轻脚步,慢慢走近。直到距离几步之遥,他才看清,霁林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有细微的血丝渗出。 “霁林。”秦御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霁林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月光下,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深陷,那双曾经像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干涸的、绝望的荒芜。 他看着秦御,眼神空洞,仿佛透过他在看一个遥远的、不存在的地方。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对着秦御,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 “秦御……”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你看,这些花……我养了那么久,它们本来开得好好的……可是,说碎,也就碎了。” 他抬起脚,毫不在意地踩过尖锐的陶瓷碎片,走向秦御,脚底瞬间被划破,在月光下留下暗红的脚印,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就像我一样,对不对?”他停在秦御面前,仰着头,眼神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和茫然,“看起来还是完整的,其实里面……早就烂透了,碎掉了。” 秦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霁林,不是愤怒,不是倔强,而是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彻底的绝望和自我毁灭。这比他任何一次激烈的反抗,都更让秦御感到恐惧。 “你到底想做什么?”秦御的声音沙哑,他伸出手,想抓住霁林的手臂,却被他猛地甩开。 “我想做什么?”霁林重复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花房里显得格外瘆人,“我想从这里跳下去” 他猛地指向玻璃穹顶之外那片漆黑的夜空,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哭腔:“就从这个你打造的、最高的笼子顶上跳下去!你不是喜欢掌控一切吗?你不是要我永远留在这里吗?那我就用我的尸体留在这里!烂在这里!让你永远也甩不掉!” 话音未落,他像是终于被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点燃,转身就朝着花房边缘通往外面露台的玻璃门冲去!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霁林!” 秦御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扑了上去,用尽全力从身后死死抱住了他!霁林拼命地挣扎,嘶吼着,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在秦御的手臂上抓出深深的血痕,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放开我!秦御你放开我!让我去死!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霁林的哭喊声变成了破碎的呜咽,所有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他瘫软下来,如果不是秦御紧紧抱着,他早已滑倒在地。 秦御将他紧紧地箍在怀里,感受着他瘦削身体剧烈的颤抖和那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后怕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他了! 他半抱半拖地将霁林带离那片狼藉和危险的边缘,将他按在花房里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藤制沙发上。霁林不再挣扎,只是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像小兽受伤般的、压抑而痛苦的哀鸣。 秦御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这副样子,心脏像是被凌迟。他伸出手,想要碰触他,指尖却在即将碰到他头发时,微微颤抖着停住了。他从未感到如此无措。 泪水的控诉与心的碎裂 不知过了多久,霁林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慢慢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秦御。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暂时驱散了空洞和疯狂,只剩下无尽的委屈、悲伤和……一种让人心碎的不解。 “为什么……秦御……”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满是伤口的心底挤出来,“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伸出手,颤抖地抓住秦御的衣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秦御的手背上,烫得惊人。 “我只是……只是喜欢你啊……”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像个迷路的孩子,“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知道我笨……我不会说好听的话……我只会用那种蠢方法引起你的注意……” 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那些深埋在心底、从未宣之于口的卑微爱恋。 “我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我这里……”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口,“会好痛好痛……我把我有的都给你了……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一切……”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没能救你妹妹……你报复我……折磨我……我都认了……是我活该……”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困惑:“可是……为什么……在我已经尽量不吵不闹……尽量听话之后……你还是不满意……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逼到这一步……一定要看着我彻底疯掉……彻底毁掉……你才甘心吗?” “秦御……”他哭得浑身脱力,几乎瘫软在沙发里,只剩下那双泪眼死死地看着他,发出最卑微、最绝望的祈求,“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而已……难道就连这样……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这一声声泣血的控诉,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秦御的心脏。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几乎晕厥的人,这个被他用“恨”的名义强行锁在身边,一点点磨去光芒、逼入绝境的人。 直到这一刻,直到差点永远失去他的这一刻,秦御才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那个被他刻意忽略、压抑已久的真相。 那些因他与其他男人多说一句话而燃起的无名火;那些看到他隐忍表情时一闪而过的心疼;那些在他安静望向窗外时,自己心中涌起的莫名烦躁;那些在生意场上遇到与“霁”字相关事物时的瞬间失神;那些深夜归来,必须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才能安睡的依赖…… 这哪里是恨? 这分明是……爱。 是他不敢承认、不愿面对,用最扭曲的方式表达出来的,深刻入骨的爱。 他以为自己在驯服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却不知自己早已在过程中,交出了从未给予过任何人的、那颗冰冷而孤独的心。 秦御猛地伸出手,将哭得几乎虚脱的霁林,用力地、紧紧地抱进了怀里。这个拥抱,不再是充满占有欲的禁锢,而是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惧和无法言说的悔痛。 “别说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将脸埋进霁林冰凉而汗湿的颈窝,“……是我的错。” 霁林在他怀里僵硬了一下,随即,更加汹涌的泪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外套。他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爱而不得,都在这一刻哭尽。 秦御只是更紧地抱住他,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着,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对他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月光依旧清冷地洒在狼藉的花房里,映照着相拥的两人。一个哭尽了所有的力气,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依偎;另一个则用尽全力地拥抱,仿佛要将对方揉入自己的骨血,以此来驱散那几乎失去的灭顶恐惧。 在这一片混乱与泪水中,某些坚固的东西碎裂了,而某些被深深掩埋的情感,终于破土而出。通往救赎或更深地狱的道路,在这一夜,悄然转折。 在经历了那场近乎毁灭性的崩溃之后,秦御与霁林的关系进入了一种看似平和的诡异阶段。 秦御不再像过去那样,用**裸的羞辱和身体上的惩罚来彰显所有权。他默许了霁林接受定期心理治疗,甚至亲自挑选了业内最顶尖、也最保密的一位心理医生。别墅里的氛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佣人们发现,先生看霁林先生的眼神里,那种冰冷的审视似乎少了些,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辨的、近乎沉思的情绪。 霁林也似乎真的在“好转”。他不再长时间地发呆,脸上偶尔会有一点极淡的、像是学着重新适应这个世界的神情。他依旧安静,但那种死寂般的绝望感减轻了。他开始配合治疗,甚至在医生面前,能清晰地剖析自己的“问题”——“依赖型人格障碍”、“创伤后应激反应”、“低自我价值感”。他的叙述逻辑清晰,情感“恰当”,连经验丰富的医生都认为,这位病人正在以惊人的毅力进行自我重建。 只有霁林自己知道,他没事。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健康”和“清醒”过。那场崩溃,像是将他体内所有混乱的、炽热的、属于“爱”与“恨”的情感都燃烧殆尽了,留下了一片冰冷的、理性的灰烬。他清晰地认识到:秦御不爱他,从来都不。秦御对他所有的好,无论是之前的折磨,还是现在的宽容,都源于一种偏执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他不再抱有幻想,也不再感到痛苦。他只是在蛰伏,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一個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可以彻底离开的时机。他配合治疗,不过是为了让秦御放松警惕,为自己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和……未来的可能性。 然而,命运从不按常理出牌。 秦御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海外能源项目,在最后环节卡在了一块关键地皮的收购上。这块地皮的控制权,掌握在秦御多年的死对头——韩峥手中。韩峥此人,背景复杂,手段狠辣,与秦御在多个领域有过激烈交锋,积怨已久。 谈判桌上,韩峥姿态悠闲,像一只逗弄猎物的猫。他提出了各种苛刻的条件,秦御都面无表情地应对着,商业谈判本就是利益的博弈。直到最后一次秘密会面,在韩峥那间可以俯瞰半个城市、却阴暗得如同巢穴的办公室里,韩峥晃着红酒杯,终于露出了他真正的獠牙。 “秦总,我知道你势在必得。”韩峥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地皮,我可以给你。甚至价格,我可以按评估价的八折。” 秦御冷静地看着他,知道绝无如此便宜之事。“条件?” 韩峥放下酒杯,身体前倾,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秦御的脸。“我听说……你身边养了只很漂亮的金丝雀?叫……霁林,是吧?” 秦御的眼神瞬间结冰,周身气压骤降。 韩峥仿佛没看见,继续慢悠悠地说,每一个字都带着肮脏的企图:“我对那个项目兴趣不大,但对能让秦总你如此上心的人,倒是好奇得很。把他给我,借我一段时间。”他特意加重了“借”字,其中的龌龊意味不言自明。“地皮转让协议,我立刻就可以签。” 一瞬间,秦御的拳头在身侧骤然握紧,指节发出恐怖的脆响。一股暴戾的杀意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牢笼!韩峥这是在**裸地羞辱他!不仅羞辱他,更是将霁林视作可以随意转让的玩物!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那滔天的怒火,在触及到脑海中冰冷的商业逻辑时,竟奇异地开始降温。这块地皮关乎的,不仅是巨大的利润,更是御集团未来五年在全球能源布局的战略核心。无数股东、员工、合作伙伴的利益都系于此。为了一个人……一个他原本就只是当作所有物的人……值得吗? 当然不值得。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不重要。 他不爱霁林。秦御在心底冷静地对自己说。他对他,只是占有。就像收藏家看中了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想要锁在保险柜里独自欣赏。现在,暂时将这件艺术品抵押出去,似乎……并非不能接受。反正,以他的手段,事后完全可以从韩峥手里再把人抢回来。韩峥敢动他的人,他就有把握让韩峥付出百倍的代价!这只是一场……暂时的、利益最大化的权宜之计。 这种冷酷的、将人物化的逻辑,迅速压制了他内心深处那微弱而不明的不适感。他甚至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理由:这证明了霁林的价值,不是吗?他秦御的所有物,连死对头都不惜用如此巨大的代价来换取。 霁林的魅力当然很大。 “多久?”秦御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商品。 韩峥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精光:“三个月。三个月后,完璧归赵……当然,如果秦总不介意使用痕迹的话。”他发出令人作呕的低笑。 秦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回到别墅,秦御罕见地有些烦躁。他该如何对霁林说?直接命令?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难以启齿。这种情绪让他更加不悦。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晚饭后,在书房,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霁林。 “有件事通知你。”秦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安排一项普通工作,“过几天,你需要去韩峥那里待一段时间。” 霁林正准备给他倒茶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秦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疑惑都没有。那双不久前才被泪水洗涤过的、本应重新焕发神采的眼睛,此刻像两口彻底枯竭的深井,连一丝微光都映不出来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秦御,看了足足有一分钟。那目光,平静得令人心慌,仿佛穿透了秦御的皮囊,直接看到了他内心深处那冰冷而功利的算计。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放下了茶壶。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极淡、极飘忽的弧度。 “好啊。”他轻声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什么时候出发?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这下,轮到秦御愣住了。他预想过霁林可能会哭,会闹,会歇斯底里地指责他,甚至会像上次一样试图伤害自己……他准备好了应对所有的反抗和情绪,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平静接受。 这种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秦御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仿佛他刚才亲手掐灭的,不是一场预期的风暴,而是最后一簇……微弱却真实的、可能存在的火苗。 “……你没什么要问的?”秦御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干涩。 霁林摇了摇头,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轻得像羽毛落地:“没什么好问的。秦总决定的事情,自然有秦总的道理。我服从安排就是了。” 他甚至还礼貌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房了。谢谢秦总……这段时间的‘照顾’。”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书房。步伐平稳,背影单薄却挺直,没有一丝留恋,也没有一丝犹豫。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秦御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一种尖锐的、陌生的疼痛骤然袭来,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 他看着那扇被轻轻关上的门,第一次感觉到,那个看似顺从地留在他牢笼里的人,灵魂或许早已飘远,去了一个他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霁林被送走的第三天。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徐星野是在一次高层商业论坛的间隙,从一个与韩峥集团有往来、且知道他关心霁林的朋友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对方说得隐晦,但“秦御用身边那个姓霁的年轻人,跟韩峥换了城东那块地”的核心意思,已经足够清晰。 那一瞬间,徐星野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向来温润平和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狰狞的裂痕!他甚至来不及跟主办方打招呼,一把抓起西装外套,几乎是冲出了会场。 他直接驱车来到了御集团总部,无视前台和秘书的阻拦,周身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冰冷而骇人的气场,径直闯入了秦御的顶层办公室。 “砰”的一声,厚重的实木门被狠狠踹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秦御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听到动静,他皱着眉回头,看到是满脸寒霜的徐星野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徐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还如此失态。”秦御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徐星野几步走到他面前,平日里冷静睿智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他死死地盯着秦御,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秦御!你还是不是人?!” 秦御挑眉,似乎觉得有些可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霁林!”徐星野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把霁林当成什么了?!一件可以随意估价、用来交换地皮的货物吗?!你把他送给韩峥?!你知不知道韩峥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把他推进什么样的地狱?!你他妈是傻逼吗?你是不懂装懂,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徐星野的滔天怒火,秦御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徐星野气极反笑,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仿佛要烧穿秦御那层冰冷的伪装,“秦御!你扪心自问,霁林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他不等秦御回答,便一字一句,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剖开血淋淋的真相: “他把他一颗真心掏给你,被你反复践踏!他因为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差点死掉!他现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好些了,你却转头就把他像丢垃圾一样丢给你的死对头!就为了一块地皮?!” “秦御,你没有心吗?!”徐星野的声音带着痛彻心扉的质问,“还是你的心,早就被利益和算计腐蚀得只剩下一个冰冷的黑洞了?!我真不明白,他到底爱你什么?” “你把他最后一点希望,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都彻底碾碎了!你知不知道?!” 秦御听着徐星野的控诉,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徐星野的话,像一根根钢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那些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细微的不安和烦躁。 “我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霁林是我的人,不确保他的安全,我怎么可能放人?这些事情我有必要跟你解释吗?”秦御的声音也带上了戾气,“项目成功后,我自然会把他接回来!韩峥敢动他,我让他生不如死!” “接回来?”徐星野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他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悲悯和彻底的失望,“秦御,你还不明白吗?从他点头同意交换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那么平静地同意?”徐星野逼近他,声音低沉却如同惊雷,炸响在秦御耳边,“因为他对你,已经彻底死心了!哀莫大于心死,你懂不懂?!你亲手把他心里那点可能残存的、对你卑微的爱意,连同他作为人的最后一点念想,亲手掐灭了!” “你把他当物品,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会痛,会绝望!你把他推进火坑,还指望他完好无损地等着你去救?秦御,你太傲慢了!你也根本……不配得到他!” “闭嘴!”秦御猛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徐星野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行为背后极致的冷酷和卑劣,这让他难以忍受。 “该闭嘴的是你,秦御。”徐星野毫不退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最后看了秦御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冰冷的怪物。 “你会后悔的,秦御。”徐星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可怕的笃定,“总有一天,当你发现这世上再也找不到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你的霁林时,你会为你今天的选择,付出最痛苦的代价,我会派人救他,如果他有什么事,老子他妈扒了你的皮!” 说完,他不再看秦御一眼,转身,决绝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办公室里,只剩下秦御一个人,站在原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灯火,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脸庞。徐星野最后那句话,像一句恶毒的诅咒,在他空荡的办公室里,在他骤然变得有些慌乱的心底,反复回响。 你会后悔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虚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那个“理智”的决定,是否……真的正确? 而那个单薄却挺直的、平静地走向未知深渊的背影,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带来一阵阵迟来的、尖锐的刺痛。 难道…… 我真的错了吗。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霁林,霁林。 被送到韩峥那里的第一天,霁林就被剥去了秦御给他的一切——那些昂贵的衣物、象征枷锁的蓝宝石项链,甚至最后一点尊严。他被塞进一辆没有任何窗户的货车,颠簸了不知多久,最终被带到了一个远离市区的、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地下。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头顶是惨白的、永不熄灭的LED灯管,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刺鼻气味。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经过改造的、更加现代化的牢笼。 韩峥并没有立刻出现。头三天,除了定时送来寡淡无味的食物和水的、面无表情的守卫,霁林见不到任何人。绝对的寂静和孤立,是一种高级的精神折磨,足以让大多数人心理防线崩溃。但霁林只是安静地坐在冰冷的床板上,背脊依旧挺直,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仿佛灵魂已经抽离,留下的只是一具麻木的躯壳。 第四天,韩峥终于来了。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脸上挂着虚伪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踱步进来,打量着如同雕塑般的霁林。 “啧,秦御倒是会养人。”韩峥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带着令人不适的黏腻感,“这通身的气派,确实不是外面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他伸出手,想去碰霁林的脸。 霁林没有躲闪,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极其平淡地开口,声音因为缺水而沙哑:“韩总,如果你想要的是羞辱秦御的快感,那么你已经做到了。至于其他,恕不奉陪。” 韩峥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阴冷。“呵,还挺有脾气。不过,在这里,脾气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并没有用强。他这种位置的人,早已过了需要用暴力才能获得满足的阶段。他享受的是摧毁的过程,尤其是摧毁这种带着傲骨和独特性格的存在,看着他们一点点崩溃、求饶,最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那比单纯的□□占有更能带来扭曲的快感。 韩峥的折磨,是系统性的、精心设计的,旨在彻底瓦解一个人的意志。 他被完全与外界隔绝。韩峥偶尔会来,并不动手,只是坐在那里,用语言进行腐蚀和打击。 “你以为秦御会来救你?别天真了。他正用那块地皮赚得盆满钵满,说不定身边已经有了新的可人儿。” “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用旧了的、可以随时舍弃的玩具。你的价值,就是为我换来他想要的利益。”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这身漂亮的皮囊,还有什么?骄傲?尊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都是狗屁!” 这些话语,像毒液一样,日夜不停地滴入霁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他知道韩峥是在攻心,但那些话,又何尝不是血淋淋的事实?秦御,确实放弃了他。 韩峥确实没有真正占有他,但这不代表他会让霁林好过。 他会让手下用特制的、不会留下永久性伤痕的橡胶棍,击打霁林身上疼痛感最敏锐却又不易察觉的部位,比如肋骨两侧、大腿内侧。剧烈的疼痛让他蜷缩在地,冷汗淋漓,却不会留下明显的淤青。 他会强迫霁林长时间站立,或者保持一个极其痛苦的姿势,直到他肌肉痉挛,虚脱倒地。 最残忍的一次,韩峥将他关进一个仅能容人站立、四壁都是粗糙毛毡的狭窄隔间里,空间狭小到无法转身,毛毡的碎屑吸入鼻腔,引发剧烈的咳嗽和窒息感,那种幽闭的恐惧和生理上的痛苦,几乎将人逼疯。 在这样的折磨持续了一个多月后,即便是铁打的人,也到了极限。 霁林的体重急剧下降,瘦得几乎脱形。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一种死寂的、没有任何生气的灰暗。他开始出现轻微的幻觉,有时会对着墙壁喃喃自语,有时又会突然捂住耳朵,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他的身体会因为最轻微的触碰而剧烈颤抖,那是长期处于恐惧中形成的条件反射。 韩峥满意地看着他的“成果”。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这一天,他带来了一个摄影师。他命令虚弱不堪、眼神涣散的霁林,摆出各种屈辱的姿势,拍下照片和视频。 “对,就是这样,眼神再绝望一点……” “趴下!像狗一样!” “想想秦御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在闪光灯的刺激和韩峥刺耳的笑声中,霁林最后一点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塌了。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在那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镜头——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所有的痛苦、挣扎、爱恨……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虚无。 仿佛就在那一刻,那个叫做“霁林”的人,真的死了。 在这之后,韩峥似乎也失去了继续折磨的兴趣。一个失去了灵魂、只剩下空壳的玩物,对他而言已经索然无味。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霁林依旧被关在地下室,但折磨减少了,只是像对待一件废弃品一样,被随意地丢在那里,提供着仅能维持生命的食物和水。 他变得异常安静,可以一整天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发出任何声音。如果你看着他,会发现他的眼神是散的,没有任何焦点,仿佛在看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但当守卫靠近时,他的身体会瞬间进入一种极其警觉的僵硬状态,肌肉紧绷,如同受惊的刺猬。他不再试图与人交流,甚至对食物和水也表现出一种麻木的态度。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霁林。他成了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情感和希望的空壳,一个游走在崩溃边缘,却以一种诡异方式“稳定”下来的存在。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更像是一道没有实体的——“影”。 三个月期限到的前一天,秦御亲自带着人,以雷霆之势,出现在了韩峥的庄园。他动用了某些非常规手段,施加了巨大的压力,韩峥虽然不甘,但也知道为了一个已经“玩坏”的玩具,和秦御彻底撕破脸并不划算,最终悻悻地交出了人。 当手下将霁林从那个阴暗的地下室带出来,带到阳光下时,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瘦得几乎脱了相,宽大的衣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露出的手腕和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近乎透明,能看到皮下的青色血管。他的头发长了些,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 但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神。 秦御就站在几步开外,看着他。他设想过无数次再见面的场景,想过霁林可能会哭,会扑过来打他骂他,或者会恐惧地退缩……他做好了应对一切情绪的准备。 然而,什么都没有。 霁林安静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当秦御一步步走近,最终停在他面前时,他才仿佛有所察觉,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 秦御的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 那里没有了曾经的炽热,没有了倔强,没有了悲伤,甚至没有了恨意和绝望……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荒芜。像两口彻底干涸了千万年的枯井,深不见底,却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包括他秦御。 他看着秦御,眼神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块石头,或者一片空气。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波澜。 “霁林……”秦御下意识地开口,声音竟然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伸出手,想去碰触他。 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霁林手臂的瞬间,霁林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是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和排斥。但他没有躲开,只是更加僵硬地站在那里,微微侧开了脸,避开了秦御的视线。 他依旧没有说话。 秦御的手,就那样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恐慌,如同无数细密的针,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徐星野的话,如同噩梦般在他耳边响起—— “你把他最后一点希望,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都彻底碾碎了!” “从他点头同意‘交换’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会后悔的,秦御。” 他看着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眼神空洞,仿佛只剩下一个躯壳的“霁林”,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他亲手把他心里那团最炽烈、最鲜活、最独一无二的火,彻底熄灭了。 他确实……把他弄丢了。 永远地,弄丢了。 带回来的,只是一个被折磨得破碎不堪的躯壳,一个名为“霁林”的……幽灵。 而那种噬骨的悔恨和恐慌,此刻才刚刚开始,如同无边的黑暗,将他彻底吞没。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真相 将那个如同人偶般的霁林接回别墅后,秦御试图弥补。他请了最好的医生调理他的身体,给他提供最奢华的物质条件,甚至不再限制他的自由——虽然那个“霁林”对走出大门也毫无兴趣。 但一切都像是石沉大海。 从来没有相信过霁林的秦御,此刻却突然很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相信他的承受能力不会那么低。 霁林不说话,不回应,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他进食,洗漱,睡觉,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秦御的任何靠近,都会引发他身体本能的、无法控制的僵硬和微颤。那双眼睛,始终是空洞的,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这种无声的、彻底的隔绝,比任何激烈的恨意都更让秦御煎熬。他像困在一座透明的牢笼里,能清晰地看到霁林的痛苦,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更无法安抚。他第一次品尝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悔恨噬心”。 霁林对自己来说算什么呢? 他对着自己笑的时候,落泪的时候,故意使坏的时候,难过的时候。 好像早就深深的留在了脑海里。 这样令人窒息的日子持续了不到两个月。一天清晨,秦御发现霁林的房间空了。他只带走了几件最简单的衣物,以及……秦御最初送他、后来被他扔掉的、那枚尾戒。 所有他送给他的高档礼物都被留下了。 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在了秦御的世界里。 秦御动用了所有力量去寻找,却一无所获。霁林仿佛早有准备,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监控和追踪。 这一次,是他主动、决绝地,切断了与秦御的一切联系。 这也说明了霁林是清醒的。 命运的讽刺在于,它总在你失去一切后,才将真相残忍地铺开。 霁林离开半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秦御在清理旧物时,发现了一个属于他早已去世妹妹秦月的、带有密码锁的旧日记本。 他原本以为里面是少女的心事,一直未曾强行打开。这次,在一种莫名情绪的驱使下,他尝试了妹妹的生日,锁应声而开。 泛黄的纸页上,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秦月在日记里写道,她早就察觉到自己信任的阿姨,也就是后来秦御认定的、害死父母的凶手行为异常,她曾偷偷告诉过当时与她关系亲近的霁林,并拜托他,如果自己出事,一定要提醒哥哥小心那个女人。而在她病危那天,日记里清晰地写着: 【……医生说我情况不好,我让护工偷偷给霁林哥哥打了电话,他说他马上安排最好的医生过来……我好怕等不到……哥哥,你在哪里……】 后面一页,字迹因为虚弱而扭曲: 【……信息好像没发出去……手机被阿姨拿走了……她看我的眼神好可怕……霁林哥哥,对不起,连累你了……】 合上日记本,秦御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冰冷,僵在原地! 原来,霁林从一开始就知道阿姨有问题!他不仅没有害秦月,反而是在秦月的求助下,试图保护她、救助她!所谓的“信息没同步耽误时间”,根本就是那个恶毒的女人从中作梗!而他,秦御,却因此恨了霁林这么多年!将他所有的善意和努力,都扭曲成了恶毒和过失! 这还不够。 不久后,那个曾在宴会上被秦御当众羞辱、后来家族企业又被御集团打压至破产的赵公子,在酒后对着某个不怕事的记者,吐露了另一个秘密: “妈的……秦御那个疯子……为了个霁林……他知不知道……当初顾清辞那贱人流产……根本就是她自己设计的!她早知道孩子不是秦御的,怕事情败露,就想趁机赖在霁林头上,一石二鸟……她跟她那个情夫……都计划好了……” 零碎的线索,拼凑出另一个可怕的真相。 顾清辞的死,根本与霁林无关!那场所谓的“推搡”,很可能也是她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只是她没算到自己身体太弱,会因此送命!而霁林,却为此承受了秦御最疯狂的报复和羞辱——那场当众的、将他尊严彻底碾碎的背叛! 误会!全都是误会! 他恨错了人!报复错了人!他将一个真心爱他、试图帮助他妹妹的人,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他、羞辱他、最终……将他当作货物一样交换了出去,推入了真正的地狱! 空荡的别墅里,传来秦御如同困兽般痛苦绝望的嘶吼。他猛地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得粉碎,昂贵的古董、电脑、文件……一片狼藉。最终,他无力地瘫坐在废墟中,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迟来的真相,像最锋利的刀刃,将他那颗早已因为失去霁林而千疮百孔的心,凌迟成了碎片。无尽的悔恨、自我厌恶和铺天盖地的痛苦,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乎让他窒息。 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得残忍,错得……无可挽回。 就在秦御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中时,霁林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了上流社会的边缘。 他不再是那个带着清澈眼神、偶尔有些笨拙却热烈的青年,也不是那个被囚禁时绝望麻木的人偶。他变了,变得让人心惊,让人恐惧。 他凭借着自己对秦御商业版图和行事风格的极致了解,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人性弱点的精准把握,迅速拉起了一个游离在灰色地带的信息咨询公司。他出售秘密,策划阴谋,像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操盘手,手段刁钻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外貌也变了。依旧瘦削,但那种脆弱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过的、带着毒刺的锐利。他常常穿着裁剪古怪的黑色服饰,头发染成了灰白色,细长的指尖夹着烟,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冷漠。 他变得乖张、暴力、言语刻薄。 在一次名流云集的拍卖会上,一位曾经在霁家落难时落井下石的富豪,故意高声嘲讽他“攀不上高枝,只能做些阴沟里的营生”。霁林当时正倚在二楼的栏杆上,闻言,他慢条斯理地吸完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头精准地弹到了对方光亮的秃顶上,在对方的惨叫声和众人的惊呼中,他轻笑着,用足以让全场听到的音量说: “李总,听说您公司最新那批货,海关文件有点问题?需要我帮您咨询一下,该怎么妥善处理吗?” 那位李总瞬间面如土色,仓皇离场。 他不仅嘲讽,更会主动陷害。某个曾帮助秦御打压过他的家族企业,被他设计卷入一场跨国洗钱案,虽然最终勉强脱身,却也元气大伤,家族声誉一落千丈。他享受着将那些曾经轻视他、伤害过他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看着他们恐惧、哀求的样子,他苍白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一丝近乎病态的笑意。 他成了圈子里人人谈之色变的“毒蛇”和“疯子”。人们畏惧他,厌恶他,却又因为掌握着太多秘密而不敢轻易得罪他。 秦御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看着他如何一步步变得面目全非,看着他如何用伤害自己和别人的方式,来宣泄那无处安放的痛苦和愤怒。秦御的心,每天都在被凌迟。他知道,霁林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全是他的“杰作”。 他不再试图去“挽回”或“弥补”,他知道自己不配。他只是默默地、近乎卑微地,守在暗处。 当霁林因为手段过于激烈而引来杀身之祸时,是秦御动用了更黑暗的力量,悄无声息地帮他扫清了障碍。 当霁林的公司遇到资金链断裂的危机时,是秦御通过数个离岸账户,匿名注入了巨额资金,助他渡过难关。 当霁林在雨夜里因为胃病发作,这也是在韩峥那里留下的后遗症昏倒在街头时,是秦御第一时间赶到,将他抱去医院,守了他一整夜,却在黎明前悄然离开。 他甘愿做霁林影子里的守护者,为他做任何事,不求回应,只求他能……活着。哪怕是以这种扭曲、痛苦的方式活着。 霁林的“疯狂”还在继续。他仿佛不知疲倦地燃烧着自己,用酒精、尼古丁和不断的阴谋算计来麻痹自己,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天,在一家格调冷清的威士忌酒吧,霁林又喝得酩酊大醉。他正用极其刻薄的语言,羞辱一个试图与他搭讪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商人,言辞之恶毒,让周围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够了,霁林。” 霁林醉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到徐星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桌前。 徐星野神情平静,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悲悯。 “我的事不用你管”霁林不耐烦地挥手,语气恶劣。 徐星野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头刺眼的灰发,看着他眼底深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看着他因为酒精和自我折磨而不断颤抖的手指。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徐星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霁林紧紧封闭的心门。 霁林像是被刺痛了,猛地站起来,想推开徐星野,却因为醉意而踉跄了一下。徐星野伸手扶住了他。 就在被徐星野触碰到的那一刻,一种熟悉的、久违的、属于“过去”的温暖和安全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霁林用乖张和暴力筑起的所有防线。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徐星野那双清澈而温暖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算计,看不到**,看不到恐惧,只有纯粹的关心和……理解。 一瞬间,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盔甲、所有的恨意与疯狂,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成了齑粉。 积累了太久的委屈、痛苦、恐惧、绝望……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全宣泄的出口。 霁林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哽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个曾经给过他兄长般温暖的故人面前,他哇的一声,像个迷路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样,毫无形象地、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他哭得浑身瘫软,几乎站不住,只能靠在徐星野的身上,眼泪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徐星野的衬衫。他的哭声里,充满了这漫长岁月里所承受的所有不公、所有折磨、所有无法言说的痛苦和……那份至死都未能彻底磨灭的、对爱与温暖的渴望。 徐星野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地、紧紧地抱住了他,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发泄着积压了太久的泪水。他轻轻拍着霁林瘦削的、不断颤抖的背脊,如同多年前安抚那个因为被排挤而难过的小少爷。 “哭出来会好些,没事了……”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在周围人或诧异或怜悯的目光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蛇”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遍体鳞伤的年轻人。 而远处阴影里,一直默默守着的秦御,看着这一幕,看着霁林终于在徐星野怀里崩溃大哭的样子,心脏痛得几乎痉挛。他知道,能给霁林带来救赎的,永远不会是他这个造成一切痛苦的刽子手。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终于也从他的眼角滑落。 悔恨的泪水,为时已晚。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距离那场在徐星野怀中彻底崩溃的痛哭,已过去一年。 那场嚎啕大哭,仿佛将霁林体内所有被冰封的、腐烂的、炽热的情绪都冲刷了出来,留下了一片潮湿而干净的废墟。徐星野没有问他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他哭到力竭时,递上一杯温水,然后将他送回了自己名下的一处安静公寓。 因为这种情况,只有徐星野能救霁林。 “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打扰你。”徐星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徐星野成了霁林与外界之间一道温和的屏障。他为他安排了专业的心理医生,但更多的,是他亲自的陪伴。他们并不总是交谈,很多时候,只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徐星野处理工作邮件,霁林则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徐星野开始引导他接触一些简单的事情。先是养一盆绿萝,只需要偶尔浇水;然后是学着烤简单的饼干,即使烤焦了,徐星野也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评价一句“味道很独特”;后来,他们一起去逛深夜的超市,在空旷的货架间慢慢行走,感受人间烟火的寻常气息。 徐星野告诉他:“痛苦不需要被战胜,只需要被接纳。它曾经是你的一部分,但它不能定义你的全部。” 渐渐地,霁林眼中那片死寂的荒芜,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不是重新燃起的火焰,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平静。他不再需要通过乖张暴戾来伪装强大,也不再需要用麻木空洞来逃避现实。他开始能够完整地睡上一夜,能够在吃到合口的食物时,微微弯一下眼角。 霁林的外貌也恢复了清俊,只是那种曾经灼人的少年气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岁月和苦难洗涤过的、玉石般的温润与疏离。他的眼神平和,却像蒙着一层永远不会散去的薄雾,将他真实的情绪隔绝在后。他穿素色的棉麻衣服,走路脚步很轻,像一道安静行走在人间的影子。 秦御,这个名字,似乎真的成了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去式。 秦御自然没有放弃寻找,哪怕找到了霁林,他也没有立刻出现,只是像个偷窥者,每天将车停在街角,远远地看着。他看着霁林如何平静地开门、打扫、侍弄窗台上的几盆植物,如何与偶尔上门的客人礼貌交谈。那种平静,比他记忆中任何时候的霁林都要陌生,也……更让他心痛。 他看到了徐星野。 看到他会定期过来,有时提着食材,有时只是进去坐一会儿。他看到霁林在面对徐星野时,眼神里的雾气会似乎淡去一些,甚至会流露出极淡的、却是真实存在的放松。 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秦御的心脏,但他没有资格。他知道,是徐星野将霁林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而他,是那个亲手将霁林推下去的人。 终于,在一个阳光还算温暖的午后,秦御鼓足勇气,推开了那间工作室的门。 风铃轻响。 霁林正伏在工作台前,阳光透过擦得明亮的玻璃窗,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情绪,随即恢复了平静,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连涟漪都迅速消散。 “什么事?” 秦御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他走到工作台前,看着霁林手下那本泛黄脆弱的书页,深吸一口气,才艰难地开口:“我们……谈谈?” 霁林指了指旁边的茶桌,“坐吧。”他烧水,烫杯,洗茶,动作流畅而从容,没有一丝局促或不安。 “我查清了所有事。”秦御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我妹妹的日记……顾清辞的真相……对不起,霁林,是我错了……,错得……不可饶恕。”他低下头,不敢看霁林的眼睛,那平静的目光比任何审判都让他难以承受。 霁林将一杯冲泡好的茶推到他面前,茶汤清亮,香气袅袅。 “这些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他的回应平静无波,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年代久远的故事,“很多细节,我后来自己也慢慢想明白了。” 秦御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痛苦:“你……早就知道了?” “不算早,但足够让我想通一些事情。”霁林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所以,你不必再为此感到愧疚。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还有你对我做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你拿我做交换的瞬间开始,也从你无数次放弃我开始,答案和清白就已经都无所谓了。” 这种彻底的释然,让秦御瞬间慌了神。“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做过的那些事,造成的那些伤害,无法弥补……但是,霁林,”他鼓起毕生的勇气,望向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爱你。不是愧疚,是爱。在我以为自己要彻底失去你的时候,在我知道所有真相、悔恨得快要发疯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早就爱上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剖白内心,带着鲜血淋漓的痛楚和卑微的祈求。 霁林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他甚至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仔细品味这句话的含义,然后,他给出了回应: “哦。”他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一瞬间,秦御感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心脏碎裂的声响。他宁愿霁林恨他,骂他,打他,至少那证明霁林还在乎他,对他还有情绪。而这种彻底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无所谓”,像一片无形的真空,将他所有的爱意、悔恨和祈求都吸了进去,不留一丝痕迹。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霁林重新戴上手套,拿起镊子,继续专注于那本残破的棋谱,仿佛他刚才的告白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阳光依旧温暖,茶香依旧氤氲,但秦御却觉得,自己正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寒冷的荒漠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御没有放弃。他换了一种方式,小心翼翼地、近乎卑微地试图重新融入霁林的生活。 他不再提感情,只是默默地做着一些事。他会找来一些珍贵的、绝版的修复类书籍和材料,匿名寄到工作室;他会记得霁林胃不好,托人从国外带回最温和的养胃保健品;他甚至学会了辨认各种古籍用纸和墨锭,只为了能在偶尔极其偶然地得到允许进入工作室时,能就着霁林的工作聊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霁林没有拒绝这些好意,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他会客气地说“谢谢”,然后将东西收好,态度自然得像对待一个关系疏远的、但还算友善的普通朋友。他不再抗拒秦御的靠近,但秦御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玻璃墙。他在墙外燃烧着自己所有的热情和悔恨,而墙内的霁林,只是平静地看着,无动于衷。 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 霁林的工作室电路老化,引发了火灾。火势在堆放大量纸张和木质材料的工作室里蔓延得极快。当秦御接到助理语无伦次的电话,发疯般赶到现场时,看到的正是霁林被困在二楼窗口、被浓烟包围的惊心一幕。 消防车尚未完全布置好救援措施,周围是混乱的人群和刺耳的警报声。 那一刻,秦御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算计、权衡都消失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他没有丝毫犹豫,抢过旁边不知谁递来的浸湿外套,披头盖脸地一蒙,便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了那片灼热的地狱。 “秦总!危险!”助理和消防员的惊呼被他抛在身后。 火场内,能见度极低,灼热的空气灼烧着呼吸道,倒塌的家具和燃烧的碎屑阻碍着道路。秦御凭借着记忆,艰难地摸索到楼梯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二楼。 他找到了蜷缩在窗边角落、被浓烟呛得意识模糊的霁林。 “霁林!”秦御扑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嘶哑不堪。 一块燃烧的天花板装饰物带着火星坠落,秦御想也没想,猛地转身,用自己的背脊硬生生扛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咬紧牙关,没有松开抱着霁林的手。 “坚持住……我带你出去……”他喘息着,将湿外套大部分裹在霁林身上,半抱半拖着他,向着窗口消防云梯的方向移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背部的灼痛和吸入浓烟带来的窒息感几乎要将他击垮。 终于,他将霁林推到了窗口,被守候的消防员安全接住。 就在霁林脱离险境的那一刻,秦御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体力透支加上背部重伤,他腿一软,一根燃烧的横梁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了他的腿上。 剧痛袭来,他最后看到的,是霁林被消防员带离时,回头望来的那一瞥——依旧是平静的,带着些许惊愕,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惧、担忧,或是……任何与爱相关的情绪。 然后,黑暗吞噬了他。 秦御在ICU里躺了三天,生命垂危。腿部严重骨折,背部大面积烧伤,加上吸入性肺损伤,医生数次下达病危通知书。 霁林每天都会来医院,在探视时间,隔着厚厚的玻璃,静静地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秦御。他的脸上没有泪水,没有崩溃,只有一种合乎情理的、对救命恩人的关切,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如同完成一项社交义务。 徐星野陪他来过一次,看着他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霁林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回答:“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也仅此而已了。” 当秦御终于脱离危险,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麻醉退去后,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但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霁林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安静地削着一个苹果。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一层光晕,画面看起来甚至有些温馨——如果忽略掉霁林脸上那过于平静的表情的话。 “你感觉怎么样?”霁林见他醒来,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语气礼貌而疏离。 秦御没有接苹果,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霁林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动容、心疼,或者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双他曾经无比迷恋的、盛满了炽热爱意或浓烈恨意的眼睛,此刻像两潭深不见底却毫无生气的死水,映不出他秦御丝毫的影子。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刚刚苏醒过来的、微弱的心跳。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是差点付出生命,他也再也无法唤醒霁林心中那座沉睡的火山了。那团曾经为他燃烧、又因他而熄灭的火焰,已经彻底化为了冰冷的灰烬。 秦御的恢复期漫长而痛苦。身体上的创伤尚且可以愈合,但心里的空洞却日益扩大。霁林依旧会来看他,带着水果,或者帮他处理一些公司紧急的文件,行为举止无可挑剔,却始终隔着那层冰冷的玻璃。 出院那天,秦御坐在轮椅上,被推到医院的草坪晒太阳。霁林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 “霁林……”秦御的声音嘶哑,带着近乎卑微的乞求,他仰头看着这个他爱入骨髓却也伤之入骨的人,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要求你什么……我知道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再爱我……” 他停顿了一下,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但他还是挣扎着说了下去: “但是……可不可以……请你……嫁给我?” 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而可悲。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在明知道对方已经对自己毫无感觉之后,他竟然还在奢求一个名分,一个将他绑在自己身边的、合法的枷锁。 霁林闻言,缓缓低下头,看向他。他的目光在秦御打着厚重石膏的腿和依旧憔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里没有厌恶,没有嘲讽,也没有感动,更像是一种……评估。 他看到了秦御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卑微和绝望。眼前的秦御,不再是那个翻云覆雨、不可一世的商业帝王,只是一个为爱所困、遍体鳞伤的可怜人。 霁林沉默了许久,久到秦御以为他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用平静的语气拒绝。 然后,他听到霁林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叹了口气。 “好啊。”他说。 秦御猛地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霁林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挺可怜的。”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且,这似乎也是我们早就应该有的结局,虽然迟到了很久。” 他答应了。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感动,甚至不是因为原谅。只是因为……对方看起来可怜,以及,这像是一个早就写好的、需要去完成的程序。 第30章 第三十章 真话 位于市中心顶层的"云境"私房菜馆,是徐星野和发小们固定的聚点。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恍若一条流动的银河。包厢内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原木长桌上摆着精致的餐具,男人们的谈笑声、酒杯碰撞声与背景的爵士乐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徐星野带着林晚推门进来时,原本的喧闹瞬间拔高了一个度。 "哎呦!我们徐总可算来了!" "嫂子今天真漂亮!野哥好福气啊!" "罚酒三杯啊,来这么晚,是不是又忙着宠媳妇儿忘了时间?" 面对众人的起哄,徐星野只是淡淡一笑,从容不迫地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侍者。他今天穿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温润。他一边和众人打着招呼,一边细心地将林晚安置在靠里的位置,帮她拉开椅子,挂好外套,每一个动作都自然流畅,像是经过千百次的练习。 "路上有点堵。"徐星野在林晚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搭在她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老规矩,我先自罚一杯。" 他端起面前不知被谁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动作优雅却不失豪气,引得众人一阵叫好。 "野哥爽快!" "这才对嘛!" 林晚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也习惯了徐星野在这种场合下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聚会正式开始,精致的菜肴一道道上来。徐星野几乎没怎么参与最初的热烈讨论,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林晚身上。 "先喝点汤暖暖胃。"他盛了一小碗松茸炖鸡汤,用勺子轻轻搅动,又低头试了试温度,这才推到林晚面前,"温度刚好。" 坐在对面的赵明看到了,笑着打趣:"星野,你这照顾得也太细致了吧?这老妹儿又不是小孩子了。" 徐星野抬头,唇角微扬:"在我这儿,她永远都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 这话引来一片善意的起哄。徐星野也不在意,转头继续问林晚:"想吃什么?那个龙虾看起来不错,我给你夹一块?" 林晚轻轻点头。徐星野立即用公筷夹了一块最肥美的龙虾肉,仔细蘸好酱汁,放在她面前的骨碟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野哥,你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坐在旁边的李瑞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嫂子的私人管家呢。" 徐星野挑眉:"怎么?羡慕?" "何止羡慕,简直是嫉妒!"李瑞夸张地捂住胸口,"我老婆要是有你一半细心,我做梦都能笑醒。" 众人大笑,徐星野也笑了,伸手拍了拍李瑞的肩膀:"那你得先学会怎么疼人。" 话题很快转到了工作上的事。徐星野是这帮发小里的核心人物,不仅因为家境最好、事业最成功,更因为他处事周到、为人仗义。当年赵明公司遇到危机,是徐星野二话不说注资救急;李瑞被人下套,也是徐星野动用关系帮他摆平。 "星野,上次那个项目多亏了你。"赵明举杯,"要不是你及时提醒,我这次可就栽大了。" 徐星野举杯示意,语气平淡:"举手之劳。不过你公司那个副总确实该换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迟早是祸害。" "已经处理了。"赵明点头,"还是你眼光毒。" 李瑞接话:"星野看人一向准。还记得大学那会儿吗?咱们系花追他追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结果他说那女生心术不正。当时我们还觉得他太挑剔,屁事太多,结果后来那女生果然不咋地,我寻思当年选心理学专业的那么多,跟他一样聪明的就很少" 徐星野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众人都笑起来,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徐星野在大学时就是风云人物,成绩好、长相出众、家世优越,偏偏待人接物从不摆架子,从教授到同学没有不喜欢他的。即便现在各自成家立业,这群发小依然唯他马首是瞻。 因为工作比较忙,徐星野一边给林晚夹菜,一边接电话。 “你好,嗯对您说吧……这个定金是不可以退款的,因为一开始就跟您说了,定制款没有质量问题不退不换,但是如果后期衣服有什么问题您随时找我联系” 几个男人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当下的社会新闻上。 李瑞叹了口气:"你们看最近那个新闻没?男的软饭硬吃,让女朋友打工养他三年,最后还出轨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算什么?"赵明嗤笑,"我公司前段时间开除一个,家暴老婆,被警察找上门还理直气壮。你们是没看见他那德行,简直了。" 桌上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纷纷吐槽起各自遇到的奇葩事。 "现在有些男的是真不行,一点担当都没有。" "谈恋爱时候甜言蜜语,一提到结婚就哭穷。" "彩礼不想出,房子不想买,还反过来指责女方物质。真不知道哪来的脸!" 徐星野原本正在细心地给林晚剥虾,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去掉虾壳,将粉白晶莹的虾肉整齐地码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听到这些议论,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将最后一只剥好的虾放进林晚碟中,然后用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待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惯有的温和笑意淡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 "我不明白。"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原本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怎么会有人以欺负弱者为荣?尤其是欺负一个真心待你的女人。" “那可多了”一个哥们笑了笑“现在的小白脸太多了,长得跟你一样好看的宁可当男模都不赚干净钱,不仅想软饭硬吃,还想靠女人活着呢” 另一个哥们笑道“说道这个,老徐以前还帮过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的呢,那个女的好像离婚了,但是她老公老是纠缠她,老徐就把那个男的揍了,还骂了他一顿,那骂的老脏了,全是违禁词,我都不知道他那么会骂人哈哈哈” 他身体微微后靠,手臂依然护在林晚的椅背上。 "爱一个人,不就是想给她最好的,怕她受委屈,怕她吃苦吗?"他的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自己在外面没本事,那是能力问题;回家拿女人撒气,那是人品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在在座每个人脸上扫过:"吃软饭、家暴、算计彩礼...这些已经不是能力问题了,这是骨子里就坏了。" 包厢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番话说得怔住了。 徐星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婚姻不是买卖,但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凭什么要求对方陪你共度一生?彩礼多少是其次,重要的是态度。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结什么婚?" 他的声音始终平和,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这不是说教,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解与鄙夷。 良久,赵明才重重一拍桌子:"说得好!星野,就冲你这话,我得再敬你一杯!" "野哥说得对!真男人干不出那些缺德事!" "现在就是有些男的把咱们男人的脸都丢尽了!"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但话题已经转向了如何经营好家庭、疼爱妻子。有人分享和老婆的恋爱经历,有人吐槽带孩子的辛苦,但字里行间都透着幸福的抱怨。 徐星野听着,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不再参与讨论,而是继续专注于照顾林晚。 "尝尝这个"他夹了一块鱼腹肉,仔细挑去刺,"很新鲜。" "要不要吃点蔬菜?营养要均衡。" "甜点马上来了,是杨枝甘露。" 他的声音始终温柔,动作始终体贴。林晚偶尔会小声说一句"我自己来",他就会笑着点头,但下一刻又会不自觉地帮她添茶倒水。 李瑞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星野,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会疼人的。嫂子跟你在一起,真是福气。" 徐星野转头看向林晚,眼神柔软得像春天的湖水:"能照顾她,才是我的福气。"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聚会结束时已是深夜。徐星野细心帮林晚穿好外套,围好围巾,确认她不会被夜风吹到,这才和众人道别。 "下次聚我来安排。"他和每个兄弟拥抱告别,"都早点回去,路上小心。" 坐在回家的车上,林晚靠在徐星野肩头,轻声说:"今天你说那些话的时候,特别帅。" 徐星野低头看她,手指轻轻缠绕着她的发丝:"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我知道。"林晚往他怀里靠了靠,"所以更帅。" “真的假的?” “拜托,真话就是真话,又不会因为现在是晚上就变成假话” 车窗外的霓虹灯影掠过徐星野的脸,在他眼底投下温柔的光。他不是完美的人,但在爱林晚这件事上,他做到了极致。 这不是刻意表现,而是深植于骨子里的教养与真心。正如他所说,能照顾自己心爱的人,不是负担,而是最大的福气。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他的这份担当与温柔,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加动人。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平静 秋日午后,下午三点十七分 秦御推开那间位于旧街区的古籍修复工作室的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室内弥漫着旧纸、墨锭和淡淡草药混合的气息,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其实霁林的性格有些毛躁,之所以找了这个兴趣爱好,就是为了稳定自己的心。 他好像看透了人生,看透了人性,明白所有人都会走,无一例外,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孤独。 他回不到以前那样热烈的爱着秦御的日子了。 霁林正伏在靠窗的长案前,就着秋日柔和的阳光,用一把细小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清理一枚出土铜镜上的锈蚀。他穿着素色的亚麻衬衫,袖子一丝不苟地挽到肘部,露出清瘦却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神情专注而平静,像一幅被时光定格的古典油画。 秦御没有立刻打扰,他将手中提着的、还冒着热气的精致食盒轻轻放在一旁的茶桌上。那是他绕了大半个城市,从霁林许多年前无意中提过一句“还不错”的那家老字号点心铺买来的。 “来了。”霁林没有抬头,声音平淡无波,手上的动作未停。他甚至不需要看来人,能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进入他领域的,只有秦御。 秦御突然特别想念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的霁林。 “嗯。”秦御应了一声,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路过‘徐福记’,顺便带了点杏仁酪和茯苓饼,还是热的。”他顿了顿,补充道,“糖放得少,按你现在的口味。” 他记得霁林所有的习惯。 他的口味变淡了,不喜欢太甜腻;修复工作时需要绝对的安静;下午三点到四点是他精神最集中的时段…… 这些认知,是用无数个日夜的悔恨和观察换来的。如今的秦御,早已褪去了曾经的暴戾与偏执。他依旧掌控着庞大的商业帝国,行事愈发沉稳凌厉,令人敬畏。但在霁林面前,他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谨慎和成熟到令人心酸的体贴。 他会记得按时提醒霁林吃饭,会在他工作室的角落里备好温养的草药茶,会不动声色地帮他扫清外界可能遇到的麻烦,会在他偶尔因为旧伤蹙眉时,第一时间察觉到,然后默默准备好一切所需,却从不越界,从不轻易触碰。 霁林终于清理完一小片区域,放下工具,摘掉手套,去旁边的水盆净手。 他走到茶桌旁,看了一眼食盒,客气而疏离地说:“谢谢,破费了。” 他打开食盒,拿起一块茯苓饼,小口地吃着,动作优雅,却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品尝不出丝毫的喜悦。 如果是以前的霁林,烧烤和啤酒就能让他开心。 现在的霁林,的确越来越像大少爷了。 秦御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的眉眼,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哪怕是厌恶也好。 但没有。霁林的眼神始终是平静的,像一潭深不见底却不再起波澜的湖水。秦御所有的弥补,所有的改变,所有的深情,投进去,都激不起半点涟漪。 这种彻底的、被无视的感觉,比任何酷刑都让秦御感到绝望。他宁愿霁林恨他,打他骂他,至少证明自己还在他心里占据着一个位置,哪怕是负面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偶尔上门送货的陌生人。 “最近……还好吗?”秦御找着话题,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每天都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霁林的动向,却还是想亲口听他说话,哪怕只是几个字。 “老样子。”霁林放下吃了一半的点心,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挺好的。”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阳光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秦御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找到霁风了。” 霁林正准备重新戴上手套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他抬起眼,看向秦御,眼神里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示意他继续说。 “他在南边的一个小城,开了家花店,生活很平静。”秦御仔细观察着霁林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我可以安排。我会处理好所有后续,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们。”他说出这番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放手,意味着他连这卑微的、能够偶尔看到他的资格都将失去。但他更害怕看到霁林永远这样如同一潭死水般地活着。如果霁风能让他重新“活”过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他也很害怕霁林会答应。 霁林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既没有欣喜,也没有激动。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重新拿起那枚铜镜,对着光检查清理的效果。 “不用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过得平静就好。你……派人暗中看着点,别让他出事,也别让他知道我的事。” 没有久别重逢的渴望,没有兄弟情深的牵挂,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程式化的“安排”。仿佛霁风只是一个他名单上需要被“处理”的普通事项。 秦御的心沉了下去。他不仅没能唤起霁林的情绪,反而更清晰地看到了霁林内心的变化——那片曾经能孕育出炽热爱恨的土壤,似乎真的彻底化为了一片冰原,寸草不生。 “好。”秦御哑声应下,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住,“我会安排好,不会打扰他。” 霁林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重新投入到他的修复工作中去,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秦御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看着霁林专注的侧影,那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默默地站起身,将食盒的盖子盖好,轻声说:“点心记得趁热吃,凉了对胃不好。我……先走了。” 没有回应。霁林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秦御转身,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吹在他脸上,却比不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寒冷。他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只是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悔恨如同藤蔓,日夜缠绕着他的心脏。他得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财富、权势、地位,却永远地失去了唯一想要温暖的那个人。他用最愚蠢的方式,亲手扼杀了霁林爱人的能力。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工作室内的霁林,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驶离,眼神依旧平静,只是在那片平静的最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复杂情绪,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他变得越来越冷血。不仅仅是面对秦御,面对所有人,所有事,他都很难再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利益权衡,利弊分析,成了他行为处事的唯一准则。那个会因为一朵花开而欣喜,会因为一句重话而受伤的霁林,早已被埋葬在了过去的废墟里。 现在的他,只是一具高效而冰冷的,存活于世间的躯壳。而秦御,则永远被困在了自己亲手打造的、名为“悔恨”的囚笼里,望着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光,接受着这场漫长而无望的刑罚。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危险 日子如同古井无波,继续向前流淌。霁林依旧经营着他的工作室,修复那些沉默的旧物,与世无争,也仿佛与世隔绝。秦御依旧每日或隔日前来,带着各种精心准备的物品或消息,扮演着一个沉默而固执的守护者角色。他们之间维持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平衡——一个拼命弥补,一个无动于衷。 霁林的“冷血”似乎愈发彻底。他曾偶然得知,当年一个曾参与过嘲讽、排挤他的小家族企业陷入困境,濒临破产。对方辗转求到他这里,希望他能看在“旧识”份上,在秦御面前美言几句,获取一丝喘息之机。彼时,霁林只是慢条斯理地用软布擦拭着一只刚修复好的青瓷瓶,眼皮都未抬一下。 “李总,”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硬,“商海沉浮,各凭本事。你当年风光时,未见得对我施以援手,如今困顿,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他抬起眼,那眼神清冷得像山巅的积雪,没有丝毫人情味,“何况,我与秦御并无瓜葛,你的忙,我无能为力。” 求援者面色灰败地离开。一旁的秦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他既心痛于霁林变得如此冷漠,又清晰地认识到,这种变化正是自己一手造成。他连替霁林去处理这些事情的资格都没有,因为霁林明确划清了界限。 霁林的想法很简单,你帮我,我不需要,但如果你强求,我也无所谓,我不会因此难过,感动,不会有任何情感。 然而,在这片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原之下,并非全然死寂。偶尔,在深夜,霁林会从关于过去的混乱梦境中惊醒,冷汗涔涔。梦中有时是秦御冰冷的眼神,有时是韩峥地下室里刺眼的灯光和狞笑,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清晰而稳定的身影——徐星野。 他是自己的哥哥,怎么可能对他无动于衷,这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是徐星野在他崩溃时给了他一个可以哭泣的怀抱,是徐星野用耐心引导他一点点重建破碎的自我,是徐星野告诉他“痛苦不需要被战胜,只需要被接纳”。徐星野于他,早已超越了朋友的定义,那是他在无边黑暗中唯一抓住的浮木,是引领他走出地狱的灯塔,是近乎于“信仰”般的存在。只是这份依赖和珍视,被他小心翼翼地、连同其他所有情感一起,深埋在了冰层之下,不敢触碰。 打破这一切平静的,是一通来自顾生的越洋电话。 电话那头的顾生,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疲惫:“霁林?是你吗?星野他……他一个人去了坎达尔!我在国外,没办法立刻赶回去,麻烦你一定要去拦住他!” 霁林承认,到现在对顾生还有偏见,就是因为心底觉得哥哥的爱从不属于他这个外人,而是永远属于人家的亲弟弟。 但是,“坎达尔”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霁林脑中的混沌与冰封!那是一个位于南大陆腹地、各方势力盘踞、战乱频仍、法律形同虚设的混乱之地!连最顶尖的雇佣兵都视之为畏途! “他去那里干什么?!”霁林的声音陡然拔高,一直以来的平静面具瞬间碎裂,露出了底下真实的惊惶。 顾生语速极快地解释。原来,林晚不幸被当地一股无法无天的武装力量扣留,对方提出了天文数字的赎金和极其苛刻的政治条件。 消息被严格封锁,但徐星野不知通过何种渠道得知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动用了自己过去积累的所有隐秘人脉和资源,筹集了巨额资金,然后……他孤身一人,带着钱,去了坎达尔。他谁也没有告诉,只给顾生留了一封定时邮件,内容是如果他一个月内没有回来,就将孩子们正式托付给顾生和霁林。 霁林对这些,居然完全不知情! 一个人要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这样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死亡? “他根本没打算活着,而且没有人告诉我他生了那么重的病,如果不是因为我没办法立刻赶回去我就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了,霁林,这次真的只能靠你了”顾生的语气很急迫,怎么可能有人连自己的哥哥都不在乎?而且是谁允许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正在开车的顾生用力的锤了一下方向盘,怒火中烧。 “他疯了!他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根本就是送死!”顾生几乎是在低吼,“他以为他是谁!霁林,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脱身,我能想到的,有能力并且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的人,只有你了!” 电话从霁林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脸色煞白。那些被强行压抑、冰封的情感,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被“徐星野可能死去”这个认知彻底引爆!恐惧,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能失去徐星野。 绝对不能! 他一定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那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那个他视作精神支柱的人,此刻正为了他深爱的女人,独自走向一条几乎必死的绝路! 下一秒,霁林像是被注入了强大的电流,猛地行动起来!他不再是那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冷冰冰的修复师,那个曾经在商界也曾崭露头角、在绝境中也能挣扎求存的霁林,在这一刻灵魂归位。 他甚至来不及换下身上沾着些许墨迹的亚麻衬衫,抓起车钥匙和手机,像一阵风般冲出了工作室,连门都忘了锁。 他一路飙车,无视了数个红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径直冲到了御集团的总部大楼下。他没有预约,不顾前台和秘书的阻拦,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容置疑的气场,强行闯入了秦御正在主持一个重要跨国视频会议的顶层会议室。 “砰!” 会议室的大门被狠狠推开,巨大的声响打断了会议的进程,所有高管和屏幕另一端的外国合作方都惊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秦御皱起眉头,正要发作,却在看清来人是霁林,以及他脸上那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极度恐慌、决绝和一丝脆弱求助的表情时,所有的不满和疑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秦御!”霁林冲到会议桌前,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微微喘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御,声音因为急切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帮我!求求你,帮我救徐星野!他现在有生命危险!”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呆了,不仅是因为有人敢闯秦御的会议室,更是因为闯进来的是这位传闻中的人物,而且……他居然在求秦总?那个对秦总一直冷若冰霜的霁林,此刻竟然在哀求? 秦御也愣住了。他看着霁林,看着他那双终于不再是死水一潭、而是燃着熊熊火焰和深切恐惧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是这么久以来,霁林第一次主动找他,第一次用“求”这个字,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在他面前流露出强烈的情感。 “求你……他会死的……” 尽管这情感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瞬间的酸涩,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和……一丝卑劣的欣喜。至少,霁林还会为了某个人“活”过来,至少,在自己面前,他撕下了那层冷漠的面具。 秦御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甚至没有问具体原因,没有评估风险,只是立刻对着助理沉声下令:“会议中止。立刻联系我们在南大陆的所有资源,启动最高级别应急响应。五分钟内,我要看到关于坎达尔地区最新局势和徐星野可能去向的所有情报!” 然后,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会议桌,走到霁林面前。他没有触碰他,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而可靠的目光看着他,声音低沉而有力: “别怕,交给我。他不会有事的。” 这一刻,那个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商业帝王气场全开,但这份力量,不再用于征服和掌控,而是毫不犹豫地、倾其所有地,为眼前这个刚刚“活”过来的人,去营救他视若生命的重要之人。 霁林看着秦御,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坚定和支持,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但眼底的担忧和恐惧依旧浓重。他知道,前方是龙潭虎穴,但为了徐星野,他必须去,而秦御,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最强大的助力。 冰封的河流,因徐星野的危机而骤然解冻,奔腾汹涌。而秦御,则毫不犹豫地跳入了这片为他而复苏的激流之中。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只身涉险 没有人知道,完美如徐星野,内心也存在着无法愈合的伤痕。 他自己从未觉得自己是完美的。 童年的巨大创伤和多年高强度的精神压力,在他光鲜的外表下,埋藏了深层的信任危机和偏执倾向。 这种心理问题,在遇到林晚后曾一度被爱意缓解,却并未根除。 有心理问题的人,本就不配被爱也不应该出现在别人的世界,也没有人有义务一次次去原谅和理解这些病人。 徐星野的身体已经亮起了红灯,只是他隐瞒得很好。 或许是对自身未来的不确定感加剧了他内心的不安,他开始变得异常敏感。 但是他对林晚犯的错误,并不能轻飘飘的用任何借口去开脱,错了就是错了。 他的爱变成了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网。 林晚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试图沟通,却总是不被信任,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爱,也看到了深藏其下的、让她感到陌生的怀疑和掌控。 她痛苦,困惑,感觉那个曾经给予她无限尊重和空间的徐星野正在消失。 现在的徐星野,让她疯狂的想逃避。 大家说,即便他们很相爱,最后也会因为柴米油盐分开,其实不会,因为徐星野有信心爱她一辈子,也有耐心保护她一辈子,但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犯那么蠢的决定,偏偏她也是倔强的女孩,决定放手,就不会回头。 仔细想想,这样也好,至少这样,断干净了就不会让她难受。 那一次,徐星野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拥抱她,安抚她。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内心失控的恶魔亲手将最爱的人推开。 第二天,林晚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她没有回父母家,而是租了一个小公寓。徐星野没有挽留。骄傲、病痛、以及那该死的、无法摆脱的心理障碍,让他无法说出那句“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需要你”。他以为,放她离开,是对她的另一种“保护”,让她远离自己这个即将崩溃的、充满问题的存在。 分开的几个月里,两人都活在痛苦之中。徐星野的病情加速恶化,他独自承受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悔恨,却固执地不肯联系林晚。 而林晚,在悲伤和愤怒之余,也隐隐察觉到了徐星野之前行为背后的不对劲,但她也觉得没必要回头。 悲剧发生在林晚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 那群人的目标很明确——用林晚来要挟徐星野,榨干他最后的价值,或者,同归于尽。 看着她身上清晰的伤痕,徐星野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病症、所有的心理问题在那一刻都被最原始的情感碾得粉碎。 什么怀疑,什么控制,什么狗屁的爱与不爱,哪怕她忘记自己,哪怕她明天就跟别人结婚。 他只要她活着!平安地活着! 他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怕的? 他没有报警,没有通知任何人。他知道对方是亡命之徒,任何刺激都可能让他们伤害林晚。他拖着病重的身体,调动了所有他能动用的、见不得光的力量,精准地锁定了位置。然后,他独自一人,带着对方要求的、也是他设下陷阱的“赎金”,奔赴了那个地狱。 仓库里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绑匪不止一人,而且极其警惕。徐星野用他超凡的智慧和谈判技巧周旋,最终以自己替换林晚为人质,并交出了部分“赎金”作为诚意。 坎达尔边境地区,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混合气味。废弃的村庄在暮色中如同鬼蜮,残垣断壁间偶尔传来零星的枪声和不知名生物的嚎叫。 秦御的私人小型运输机在夜幕掩护下,降落在距离目标地点十公里外的一处隐秘临时降落点。他没有动用大规模的、容易引起注意的官方或雇佣兵力量,而是亲自挑选了一支不足二十人、但极其精锐的私人安保团队。团队成员个个眼神锐利,动作迅捷,装备着最先进的单兵作战系统和通讯设备,显然都经历过血与火的淬炼。 “根据最后截获的微弱信号和当地线人的情报,目标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前方山谷里的那个废弃仓库。”负责情报的队长在便携式终端上调出三维地图,语速极快,“对方是‘蝰蛇’武装,大约三十到四十人,装备不算顶尖,但手段残忍,熟悉地形。” 秦御穿着黑色的战术服,身姿挺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锐利如鹰。他迅速扫过地图,下达指令:“A组,从西侧制高点潜入,建立狙击和观察点。B组,跟我从东侧正面佯攻,吸引火力。C组,绕到北侧,寻找机会潜入内部,优先定位并保护目标人物。通讯静默,行动!” 他的指令清晰、冷静,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这不是一场危机四伏的营救,而是一次寻常的商业谈判。强大的控场能力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瞬间变得有序。 霁林也穿上了一套为他准备的防弹背心,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紧握着秦御塞给他的一把小型自卫手枪,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他紧紧跟在秦御身侧,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的山谷。 行动开始。秦御带领的B组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接近矿场入口。在对方哨兵发现他们的瞬间,秦御毫不犹豫地抬手,装有消音器的武器发出轻微的声音,两名哨兵应声倒地。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正面接触,火力吸引开始。”秦御对着麦克风低语,声音平稳。 顿时,矿场内部爆发出激烈的枪声,火力被成功吸引到东侧。A组在西侧制高点精准点名,压制对方火力点。C组趁乱从北侧破损的围墙迅速潜入。 霁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枪声和爆炸声刺激着他的耳膜,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让他胃里翻腾。但他没有退缩,目光死死跟随着秦御的身影。秦御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动作矫健而高效,不仅指挥着整个小队,还时不时精准地击毙试图靠近他们的敌人。他的冷静和强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像一根定海神针,稳定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然而,矿场内部的抵抗比预想的还要顽强。“蝰蛇”武装分子利用复杂的地形负隅顽抗,战斗陷入胶着。 “C组报告,发现目标!重复,发现目标!在矿坑底层!但情况……很不妙!”通讯器里传来C组队长急促而沉重的声音。 秦御眼神一凛:“说清楚!” “徐先生……他……他一个人挡住了通道口!对方人数太多,他……” 话音未落,矿坑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连地面都为之震动! “推进!不计代价!快!”秦御厉声下令,亲自带队向矿坑深处猛冲。霁林紧跟其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当他们冲破最后一道障碍,冲到矿坑底层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通道口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蝰蛇”武装分子的尸体,死状凄惨,显然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的近距离搏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而在弥漫的硝烟和灰尘中,一个身影,踉跄着,一步一步,从迷雾深处走了出来。 是徐星野。 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原本干净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浸满了暗红和污渍。脸上有多处擦伤和淤青,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腹部,一片深色的濡湿正在不断扩大,鲜血顺着裤腿滴落,在他身后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线。 然而,就是这样重伤濒死的他,却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护着怀里的林晚。 林晚似乎受了惊吓,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涣散,但身上看起来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被徐星野紧紧抱在怀里。 徐星野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他抱着林晚的手臂却稳得像铁钳。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书卷气的脸上,此刻沾满血污,却奇异地带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如同濒死孤狼般的狠厉与决绝。 他看到了冲进来的秦御和霁林,尤其是看到霁林时,他那双因失血而有些涣散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星野哥!”霁林嘶喊一声,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徐星野用尽力气低吼,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小心…一点……” 他踉跄着,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却依旧用脊背死死护住怀里的林晚。他抬起头,看向霁林,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却只涌出了更多的血。 “霁……林……”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过来……接……接住她……” 霁林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过去,颤抖着伸出手。 徐星野深深地看着他,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关切,有嘱托,有一丝未能护她周全的愧疚,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诀别。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昏迷的林晚,轻轻地、稳稳地,推到了霁林的怀里。 “带她……走……”他吐出这三个字,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一直紧绷的那口气骤然松懈。 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他猛地向前一倾。 霁林和秦御的惊呼同时响起! 秦御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在徐星野彻底倒地之前,一把将他捞住。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和粘腻的湿热。秦御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能感觉到徐星野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医疗兵!快!”秦御对着通讯器咆哮,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迅速检查徐星野的伤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腹部的伤口极深,失血过多,加上多处骨折和内伤……情况危殆到了极点! 医疗兵迅速上前进行紧急处理和输液。秦御当机立断:“A组断后,B、C组掩护,立刻撤离!联系最近的有医疗条件的据点,不惜一切代价,我要他活着!” 他亲自将徐星野抱起,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他看了一眼紧紧抱着林晚、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霁林,沉声道:“跟上!他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一行人迅速沿着原路撤退,枪声在身后零星响起,但已无法阻挡他们决绝的脚步。 暮色彻底笼罩了这片罪恶之地,只有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带着奄奄一息的希望,和满身的伤痕,朝着未知的生机,疾驰而去。 矿坑的迷雾渐渐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无声诉说着刚才那场惨烈守护的斑驳血迹。徐星野用他看似柔弱的身躯,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大的力量,完成了对爱人的守护,也将那个冰冷已久的霁林,彻底拉回了充满痛苦与牵挂的人间。 在救护车赶来之前,在密林的边缘,徐星野靠在树干上,血不断地从他腹部的伤口涌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林晚因为之前的折磨和惊吓,加上看到徐星野重伤的刺激,已经意识模糊,昏睡过去。 徐星野看着霁林,眼神清醒得可怕。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仅仅是因为这处刀伤,更是因为他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创。 他从贴身口袋里,颤抖地取出一支微蓝色的药剂,针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这是一支能强烈干扰并选择性抹除近期记忆的生物制剂,副作用未知,是他通过灰色渠道获得的,作为最终“安排”的一部分。 就在霁林震惊地看着他,而徐星野准备自己动手注射给林晚时,林晚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极其微弱地喊了他的名字,然后又陷入了昏迷。 “慢着!”霁林一把抓住了徐星野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徐星野你疯了?!如果你把这个打下去,等她有一天想起来,她会恨死你的!” “我知道……”徐星野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血沫的笑容,“但是这样……我们都不会再痛苦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我爱她……所以,我只能成为她的过去……我宁愿她爱上别人,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也不想她的世界,再因为我的存在……而有一丝一毫的痛苦……” 他抬起头,望向被茂密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眼神有些涣散,仿佛在寻找什么。 “你看……夜晚再孤独,也有月亮相伴……没有夜晚的黑暗,谁又会看见星星的光芒呢……”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霁林脸上,语气变得异常冷静和清晰,仿佛回光返照: “霁林,我要嘱托你一些事。” 他一条一条地交代,如同部署一项绝密的行动计划: “第一,我会找一个没有人的、安静的地方死去,不用试图寻找我。” “第二,我走后,把她安全送回家。在此之前,找一位可靠的女性帮她换好干净衣服,处理好外伤,别让她家里人看出异样,担心。” “第三,她关于我的记忆……会在一年之内逐渐模糊、消失。这一年,请你继续以我的身份,在社交平台偶尔发布一些动态,制造我还在国外的假象。等一年后,注销所有相关账户,连同你一起,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别再……打扰她。” “第四,我的孩子……就拜托给你和顾生照顾了。请务必……帮我保护好他们,让他们平安长大,我的事情也不用告诉顾生,不要让他担心,就告诉他我出国了就好,他了解我的性子。” “第五,也是唯一关于你的……”他看向霁林的眼神,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属于朋友的担忧和不忍,“虽然这样说对你很残忍,虽然你独自生活也可以活得很好……但你跟我不同,你无法忍受漫长的孤独……所以,如果一切还来得及,如果……试着跟秦御聊聊吧。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都把自己包裹得太紧,从不屑于去真正沟通……别让一切……变得像我这样……无法挽回……” 说完这些,他用尽最后力气,将那支药剂,缓缓推入了林晚的手臂静脉。 然后,他半跪在地上,艰难地握住林晚无知无觉的手,将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脸颊上,眷恋地蹭了蹭。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进行最后的告别。 下一秒,他猛地松开手,用尽生命中最后一股力量,撑起残破的身体,踉跄着,头也不回地、决绝地消失在了漆黑的丛林深处。 他选择了孤独地走向终点,如同他曾经错误地选择“孤独”地承受一切,最终失去了所有。 等林晚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守着面色惨白、眼神躲闪的霁林。 身体的伤痛可以被治愈,但心里的空洞却无法填补。那些关于绑架的恐怖记忆变得模糊,但徐星野浑身是血推开她的画面,和他最后那个眼神,却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徐星野呢?他去哪了?”她抓住霁林,声音嘶哑,“我做了一个噩梦……很不好……我要见他!现在就要!” 霁林按照徐星野的“剧本”,艰难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试图用“吵架”、“离开”、“对不起你”这样的理由搪塞。 但林晚不是傻子。她是曾经与徐星野灵魂共振的人。霁林的表演漏洞百出,而徐星野如果真的还活着,绝不可能在她经历如此大难后,不出现,不陪伴,只用冷冰冰的“离开”作为结局。 “跟这些没关系!”林晚打断他,眼泪终于崩溃地流下,“我要他活着!霁林,告诉我真相!看在我曾经也把你当朋友的份上,别骗我了!” 看着她痛苦的眼神,霁林几乎要将真相和盘托出,但想到徐星野最后的嘱托,想到那支药剂,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救了你之后就走了……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没脸见你……” “我和他的事情,轮不到你评头论足!”林晚激动地反驳,随即又因虚弱而瘫软,她捂着头,“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她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绝望地祈祷。 霁林甚至拿出手机,给她看那个依旧“在线”的账号。可这一切,在林晚看来,不过是徐星野精密算计的一部分,是为了让她死心的、冰冷的证据。 “如果只能感觉到痛苦,说明他不是你的正缘……”霁林继续说着违心的话,试图“开导”她。 “霁林,”林晚抬起头,眼神锐利而悲伤,“所以你也要走,是吗?”她看穿了一切,包括霁林即将到来的“消失”。 在她近乎绝望的、带着最后一丝祈求的追问下,在她承诺自己会坚强活下去后,霁林的防线终于崩溃了。他转过身,眼泪汹涌而出,默认了一切。 得知“真相”的林晚,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她异常的平静,只有紧紧攥着床单、指甲几乎掐破掌心的手,暴露了她内心滔天的巨浪。 她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他的确聪明……自认为把一切都处理好了,自认为把自己从我的世界抽离得干干净净,自认为我彻底忘记就可以重新开始……聪明到把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丢下,聪明到让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我在这里好吃好喝地活着,而他……他现在尸骨无存!!” 她猛地看向霁林,声音颤抖着,带着泣血的质问:“我却还在这里,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老天爷,你到底是恨他,还是恨我?他一生都在为别人布局,最后却给自己布置了一个最孤独的坟墓。 霁林无法回答。他只能重复着徐星野最后的命令:“他不让告诉你……他不想被人找到……” 林晚瘫软在病床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 徐星野,他尊重她的生命,却从头到尾,都低估了她爱的意志和与她共同面对的勇气。就像他当初,可笑地认为她不到几个月就会放弃他一样。 他用最惨烈的方式,给了她一个他认为“最好”的未来——一个没有他,也终将忘记他的、安稳的未来。 却不知道,他留给她的,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名为“遗忘”的伤口,和一个充满谎言与巨大缺失的人生。这份“馈赠”,比死亡本身,更加残忍。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顾生 将林晚安全托付给霁林,并留下那些如同最终判决般的嘱托后,徐星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没有去看霁林悲痛欲绝的脸,也没有等待任何回应,只是用那双依旧沉静却已失去焦点的眼睛,深深地、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般看了他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拖着那条不断渗血、几乎无法支撑的伤腿,却又异常坚定地,消失在了仓库后方那片幽深茂密的丛林边缘。 他的背影在朦胧的月光和渐起的晨雾中,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寂,像一片即将融入夜色的羽毛,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自我放逐的决绝。他没有回头。 霁林的嘶喊声划破寂静,带着泣血的绝望,他想要追上去,却被闻讯赶来的、秦御安排接应的人死死拦住。他们遵从了徐星野最后、也是最清晰的指令——确保林晚的安全,并且,不要跟来。 他选择了独自一人,去面对死亡的降临,去寻找一个不被打扰的、安静的角落,如同受伤的野兽,想要尊严地舔舐伤口,等待最终的终结。 林晚并不清楚那管药剂的存在,只是关于绑架和徐星野的最后记忆,似乎因为巨大的刺激而变得模糊混乱,她只记得一些零碎的、令人不安的片段。霁林和秦御默契地维持着那个脆弱的谎言——徐星野因为紧急公务,已只身前往国外。 然而,谎言可以编织,伤痛却无法掩盖。 霁林回到了他的工作室,却再也无法专注于那些沉默的古籍。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徐星野最后消失的那个方向,一坐就是一整天,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在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再次从树林中走出来。送来的饭菜原封不动地凉掉,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眼眶深陷,原本那双时而桀骜、时而沉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凉和麻木。 秦御将他的痛苦尽收眼底。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刻意的讨好或小心翼翼的接近,而是以一种更沉静、更成熟的方式陪伴着他。他会默默地收拾掉凉掉的饭菜,换上新的热汤;会在深夜为他披上一条毯子;会在他偶尔从梦魇中惊醒时,递上一杯温水,什么都不问。 “吃点东西吧,”秦御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既然你那么在乎那个男人,就应该知道他不希望你这样为他难受。” 霁林毫无反应。 秦御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窗外那片吞噬了徐星野的丛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的努力:“徐星野……他是我见过最聪明,考虑最周全的人。他既然选择了那条路,或许……或许会有他自己的办法。老天爷,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人,据我所知,他的病虽然严重,但也有短时间内不发作的可能,唯有他现在身负重伤还不肯接受治疗,倒是让我也不清楚他到底还能不能活着,的确凶多吉少。” 这话语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他们都亲眼见过徐星野的伤势,那几乎是必死之局。但这或许是此刻唯一能说出口的、近乎奢望的安慰。 霁林依旧沉默着,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种压抑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悲伤氛围中,顾生回来了。 他处理完了国外的紧急事务,第一时间赶了回来。他兴冲冲地,甚至带着一丝即将久别重逢的喜悦,推开了霁林工作室的门。然而,迎接他的,不是预想中的任何场景,而是一片死寂的悲伤,和霁林那副形销骨立、仿佛灵魂被抽空的模样。 顾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猛地一沉。 “霁林?”他快步走上前,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惊慌,“你怎么……瘦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我哥呢?他不是应该回来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石头一样砸在霁林心上。他抬起头,看向顾生,嘴唇剧烈地颤抖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涌上巨大的痛苦和挣扎。他想说话,想告诉顾生真相,但那残酷的事实堵在他的喉咙里,如同刀割,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无助地、绝望地看着顾生,泪水无声地滑落。 顾生看着他的眼泪,心中的不祥预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抓住霁林的肩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说话啊!霁林!徐星野他到底怎么了?!他在哪儿?!” 就在这时,秦御从里间走了出来。他看到了失控的顾生和痛苦得无法言语的霁林,心中了然。他知道,这一刻,无法再隐瞒了。 秦御走上前,轻轻却坚定地分开了顾生抓着霁林的手。他看向顾生,目光沉痛而坦诚,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残忍: “顾生,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们找到了林晚,但徐星野为了救她,受了重伤。” “他……他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一个人……走进了那片林子。我们……没能拦住他。” 秦御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铡刀,骤然落下! “重伤……”顾生喃喃地重复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一个置物架,架上的修复工具和材料哗啦啦散落一地,但他浑然不觉。 “不……不可能!”顾生猛地摇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你骗我!秦御你他妈骗我!徐星野他怎么可能会死?!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什么都算到了!他怎么会……怎么会选择一个人去死?!” 他的声音从最初的质疑,变成了崩溃的嘶吼,最后化为绝望的呜咽。他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像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 “他不会的……他说过……说过会好好活着的…他答应过的……”顾生的话破碎不堪,充满了被遗弃的痛苦和无法置信的绝望。 他的崩溃,彻底击碎了霁林最后的强撑。霁林再也无法忍受,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了喉咙,他弯下腰,将脸埋在手心里,痛哭失声。 秦御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彻底被悲痛击垮的两人,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同样的悲伤扼住了他的心脏。他失去了弥补的机会,而顾生和霁林,则永远地失去了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束光。 房间内,只剩下绝望的哭泣声在回荡。徐星野用他的离去,带走了所有的喧嚣,也留下了这片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的、名为思念与遗憾的真空。他聪明地安排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给自己,也给这些爱他的人,留下任何一点侥幸的希望。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只要你自由就好 我又一次从那个相同的梦中惊醒。 没有具体的情节,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一种感觉——温暖。仿佛有人曾用全部的体温拥抱过我,将我从冰封的深渊里打捞起来。然后,是心脏被生生剜去的剧痛,空荡荡的,风能从中呼啸而过。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坐起身,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柔和的灯光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心头那团迷雾。枕边,我的丈夫陈铭睡得正沉,呼吸均匀。他是个好人,温和、体贴,我们相识于一家画廊,相处融洽,顺理成章地结了婚。所有人都说,我历经坎坷,终于找到了归宿。 其实,我以为我不会有下辈子了。 我以为,我不会再遇到能让我相信的人。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独留我在没有你的明天。 是的,归宿。 一个安稳、平静,却总让我觉得少了点什么的归宿。 我轻轻下床,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那莫名的焦灼。 医生说我经历过一场严重的创伤,部分记忆受损是正常的保护机制。可他们不知道,我失去的,似乎不仅仅是一段痛苦的记忆,更像是我灵魂深处最核心的一块拼图。 没有它,我的人生这幅画,看似完整,实则永远残缺。 我想知道真相。 我与陈铭的生活,像一首编排得当的协奏曲,每个音符都落在正确的位置。他会记得我们的纪念日,会在我加班时给我送伞,会耐心听我讲述工作中的烦恼。 可当他拥抱我时,我总觉得,那怀抱的尺寸不对。不是他不够高大,而是……我的身体仿佛在记忆另一个完全契合的轮廓。当他牵起我的手,我的指尖会下意识地微微蜷缩,似乎在抗拒一种不同于记忆的触感。 “晚晚,你最近总是走神。”陈铭某天晚饭时,温和地说,“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看着他那张端正的、带着关切的脸,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没有,”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能……只是有点累。” 我爱陈铭,还是……我应该爱陈铭? 我无法向他解释,那无处不在的虚空感。它存在于清晨醒来时的瞬间恍惚里,存在于某个似曾相识的街角,存在于一首偶然响起的、旋律哀婉的钢琴曲中。 日记本有很多破碎的书页。 是谁撕开的?想隐藏什么? 我开始下意识地寻找。我翻看过去的相册,从童年到大学,再到与陈铭相识。照片里的我,笑容灿烂,轨迹清晰。可有一段时光,像是被人生生剪掉了,只留下模糊的、无法连接的碎片。 不对…… 有事情瞒着我。 我甚至去找过心理医生,试图进行催眠,唤醒那段被“创伤”掩埋的记忆。但每次接近那个临界点,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剧痛就会将我拉回现实,仿佛我的大脑里设下了一道绝对禁止通行的闸门。 直到那天。 我在整理旧物时,从一个尘封的箱子底层,发现了一个我毫无印象的檀木盒子。盒子没有上锁,打开时,有淡淡的樟木和……一种极淡的、清冽的木质香气飘散出来。这味道,让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的手开始发抖。 盒子里没有照片,没有信件。只有几样古怪的东西: 一枚表面光滑,似乎被摩挲过无数次的普通男式衬衫纽扣。 一小截干枯的、分辨不出品种的植物茎秆。 一张空白的、质地异常坚韧的便签纸。 我拿起那枚纽扣,冰凉的触感却像带着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四肢百骸。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闭上眼,几乎是本能地将它紧紧攥在手心。 然后,一个模糊的画面冲进了我的脑海—— 不是视觉,而是一种感觉。我被人紧紧地、几乎是窒息般地拥在怀里。我的脸颊贴着的,就是这种质地的衬衫布料,上面散发着那清冽的薄荷香。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我的颈窝,滚烫得像是要在我皮肤上烙下印记。 有人在哭。 是谁? 那个抱着我的人,在无声地痛哭。 太痛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痛?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紧紧攥着。 心口的空洞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具体。那不是创伤后的应激,那是……遗失。 我疯了一样地抓起那张空白的便签纸,对着灯光反复查看。什么都没有。我不甘心,用手指一遍遍抚摸纸面。就在我的指腹划过某个角落时,一种极细微的、几不可察的凹凸感传来。 我屏住呼吸,从书房找来一支最软的铅笔,轻轻地在纸面上涂抹。 渐渐地,一行字迹,如同沉睡的幽灵,浮现在纸上。 那字迹凌厉、挺拔,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每一个笔画都像刻在我的灵魂里: “云落之前,我还爱你,待云雾消散之时,我曾爱过你。” 没有落款。 是谁? 是谁用这样绝望的姿态,给予我这样残忍的祝福? 那行字成了我唯一的线索。我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甚至聘请了私人调查员。过程异常艰难,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我探寻真相。许多相关的记录都被抹去,知情人也三缄其口。 调查员最后给我的报告很薄,关键部分语焉不详。他只查到一个模糊的时间线:大约四年前,我似乎卷入了一场极其危险的事件,涉及一个势力庞大的对立家族。事件最终以那个家族的彻底覆灭而告终,但细节成谜。 报告的最后,附着一张极其模糊的、远距离拍摄的照片。照片上,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脸看不清楚,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下颌线绷得很紧。 调查员在旁边标注:“经有限信息交叉验证,该男子名为:徐星野。” 徐星野。 这个名字闯入我视野的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没有惊雷,没有地动山摇,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钝痛。 原来,我的拼图,叫徐星野。 这个名字,似乎牵着我的心,疼的厉害。 我继续追查下去,如同一个朝圣者,在废墟中艰难地跋涉。零星的碎片开始拼凑:他曾经是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手段凌厉,却在巅峰时期突然沉寂。而所有这些线索,都在四年前的那个时间点,戛然而止。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最后,我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找到了当年可能知情的一位医生,如今他已退休,住在郊外。我拿着那张模糊的照片和那个名字,去求一个答案。 老医生看着我,看了很久,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怜悯和犹豫。 “姑娘,”他叹了口气,“有些真相,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 “可我这样,‘幸福’吗?”我看着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我每天都活在一个巨大的空洞里,我的心告诉我,我弄丢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求您,告诉我。” “如果是他不想让你知道呢?”老医生慈祥的笑了笑“如果告诉你真相,就违背了他的初衷。” “不,请您一定要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虽然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但不代表我可以忘记过去。 长时间的沉默后,老医生终于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 “他为了救你,赌上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命。你当时受伤很重,精神也濒临崩溃,他……他在最后,请求我们对你使用了一种当时还在实验阶段的药剂。它能选择性封存最痛苦的记忆,代价是……可能会连带封存与那段记忆紧密相连的、最重要的人和事。” 我的呼吸停滞了。 “他签了所有的风险协议,他看着你,直到你生命体征稳定,直到……确认你开始遗忘。”老医生的声音低沉下去,“他说,‘请让她干干净净地重新开始。’”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句最终判决:“他没打算纠缠你了,他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纸上的那句。” 曾爱过我? 他的意思是,他的爱本身就是一种永远,当生命停止,才是曾爱过。 我离开了老医生的家,没有哭,也没有喊。阳光很好,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想起来了。 我终于明白,那个梦里的温暖是什么。是徐星野最后一次拥抱我的体温。 那心口的空洞是什么。是他亲手剜去他自己后,留下的永不愈合的伤口。 那无处不在的虚空感是什么。是我的世界,被他连同他自己的存在,一起带走了。 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了我一个“干干净净”的未来,却独独拿走了他存在的证明。他让我活着,却让我永远迷失在寻找他的路上。 这家伙,真是残忍。 我回到了我和陈铭的家。他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看到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 我也对他笑了笑,说:“都好。” 这个答案很安全。就像我现在的生活,安全,稳固,没有波澜。 我依然会和陈铭一起吃饭,聊天,散步。我依然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只是,在我心底最深处,多了一个坟墓。那里没有墓碑,没有遗体,只葬着一个名字,和一场被刻意遗忘的、倾尽所有的深爱。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再次拿出那枚纽扣,紧紧攥在手心。那清冽的木质香早已散尽,但我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最后拥抱我的力度,和他落在我颈间那滚烫的、无声的泪水。 我知道,我此生所有的“还好”,都将建立在那块永恒的、名为“徐星野”的缺失之上。 我拥有了他拼尽一切为我换来的平静未来。 而我永远地,失去了给我这个未来的他。 风起时,我总会下意识地回头。 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是他。 原来,这就是他给我最后的、也是最残忍的爱—— 让我活着,却让我永远,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只是觉得……没有人爱我” “我爱你” “我想知道如果我爱上别人,你真的无所谓吗?” “不重要。” 星野啊。 你在我记忆里,永远是最好的模样,其实我想通了,我也原谅你了,或许你只是太爱我了,可是我们已经不适合再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很难过,虽然我可能会记得你很多年,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别再有瓜葛,希望我们再爱上的人,别再有彼此的模样,无论你是只喜欢我,还是喜欢别人,还是谁都不喜欢,只要你自由就好。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