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以公开吗》 第1章 第一章 “砰。” 外面是继母与父亲的争吵,书桌上的作业思路被打断。 许安榆第十次看向门外,外面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耳朵。忽略不掉的话题,敲打着她的心弦。 “她必须要搬出去。” “盼盼,别闹了,她好歹也是我女儿。我……” “她是你女儿,我女儿就不是了吗?”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谁知道你想没想过,就因为她是你亲生女儿是不是,你就这么区别对待?!” 外面男人磕磕绊绊开始解释。 作业彻底写不下去了,许安榆放下手中的笔,静静听着门外,等待着判决结果。 “搬还是不搬?这么多年了,凭什么我女儿没有自己的房间,她一个外人却占着一间房。我告诉你,我已经够容忍她了。” 男人没有说话,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却表明了他最终态度。 房门被叩响,许安榆垂下眼眸打开反锁上了的门。 许国站在门口,身上穿着黑色工作服,头发喷上厚厚一层发胶。 他昨天在公司上晚班,今天早上才回家。 眼睛下有一小团青色,没睡好觉的缘故,眼白一圈泛红。 “爸。”她淡淡唤了声,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许国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眼睛在她脸上落下一秒,随后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安榆,作业写完了吗?” “快了。” 他身后女人紧紧盯着这边动向,在他寒暄完这句话后,大声咳嗽。 许国现在被架在火上烤,想不说出口都不行。 “那个……爸爸跟你商量一个事好不好。” 许安榆掐紧了大腿侧边,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是什么事?” 她盯着他闪躲的眼睛,似乎在赌,赌一个情分。 “最近你妹妹学习压力大,晚上学习也难免打扰到你盼盼阿姨,我跟你阿姨就商量着。”他停顿,飘忽瞟了眼她,“你把房间暂时让出来,给你妹妹睡。”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这一直都是我房间。” “我知道,但是……” 许国话没说完,顾盼盼两步走到他身边。嘴角上扬一个幅度,眼睛却没任何变化看过来:“你要说就快点说嘛,别一直耽误安榆写作业。” 许安榆呼吸重了些,随着手指动作,大腿内侧疼痛加重。 继母顾盼盼在三年前搬来她们家,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和前夫的女儿。 她的噩梦大概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见她出神,顾盼盼声音提高:“安榆,好啦好啦,阿姨不耽误你时间,就跟你开门见山了。” 许安榆向顾国投去视线,可惜他一直低着头,对一切视而不见。 “嗯。” “安榆你在这个房间也住了十多年,可宁宁从进这个家开始就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最近宁宁快要上高二了,学习压力大,我就想着你把房间腾出来,让宁宁‘暂时’住一段时间。”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抬头直直和顾盼盼对视,光是这个动作就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不行,这个房间是我的。” 顾盼盼脸上不耐一闪而过:“你是姐姐,怎么就不能多体谅体谅妹妹。” 隐忍多年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剖出一条小口子。 许安榆:“我为什么要体谅她,你们不是已经有我妈妈的房间了吗?” “许安榆!”在一旁沉默的许国被踩到痛处,终于出声,“都说了不要提过去的事,这个家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这个房间。”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许安榆咬唇,目光来回在两人脸上飘荡,最后还是垂落眼皮,静静站着。 许国的愧疚,因为她刚才的那句话也消失了大半,他安抚拍了拍顾盼盼肩膀:“你今天晚上就搬出去,明天宁宁要住进来。” “那你给我钱,我去住宿。” 许国:“住什么宿,家里哪有这个闲钱。不是还有一个放杂物的小房间,你收拾收拾搬进去。”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砸下。 顾盼盼这回眼里终于出现笑意,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在空中挥摆:“你干嘛凶孩子,不急,什么时候有空了搬出去就行。” 独立空间**打破,她的房间现在站满了“陌生人”。 两个“陌生人”在她房间门口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 良久后,他们出了门。 房门大开,许安榆总感觉暗处有双眼睛监视着她的一切。 她捞起床上手机,突然跑了出去。 窗外的微风吹动,桌子上的书被动合上。 那是一本《必刷数学题——高三》。 外面空气清新,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漉漉的,一脚一个湿鞋印。 她家住在一个老旧小区里,周围长着许多树和杂草。 与这条街不同的是。不远处,仅仅几百米的区域,却是另一番景象。 高高的大楼,晚上各色霓虹灯,街上随处可见的名牌。 呼吸微微急促,她深呼吸控制着上下起伏的身体。 摸了摸口袋,里面还剩下三四张小额纸币。 一道声音强势闯入耳朵。 “寂哥,今晚还去不去飙车。”讲话人是一个染着红发的男生。 寂不舟:“不去,最近早睡早起开始养身体了。” 红毛脑袋往前探了探,不可置信张大嘴巴:“哇,寂哥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是不是被夺舍了?” 他极淡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会不会说话,看老子变看你不顺眼?” 说话人穿着一件浅蓝衬衫,耳朵上打着一个小小的耳钉,在阳光下发光。 他依靠在街道旁一辆摩托车上,一只腿半蜷,另一只脚舒展向前伸开,透着股懒洋洋劲。 许安榆认识他,夏城一中风云人物。 关于学生的事,他没有做过一件。 学习于他而言是浮云,他家里很有钱,许安榆是知道的。 听别人说他爸爸是开公司的,具体干什么,她没有了解过。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越是了解这些只会徒增烦恼。 她曾经也偷偷羡慕过,羡慕过后从床上爬起来化为了学习动力。 路过寂不舟时,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两眼,阳光下他的皮肤呈现出冷白。 寂不舟平时总是出去打架、飙车,按理来说吸收的太阳光不会少。 在思考的时间里,许安榆已经走了过去。 她在左边街道,要想走过去,肯定是会碰面的。 快接近时,寂不舟又开始说话了。 “啧,真没意思,你就打算跟我一直待在这里赏太阳?” 近听,他嗓音低沉感更强,仿佛趴在耳边讲情话。 后面关于红毛的话,许安榆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满脑子循环播放着他调侃的话。 超过他的距离,许安榆心里紧张感卸下大半。 她以为可以继续前走,从此和这个男人不会有任何交集时,身后男人叫住了她。 “喂!前面那个……女生。” 许安榆脚步一顿,停在原处。 是在叫她吗? 她没有回头,身后没了动静,她打算继续走。 男人这回目标明确开口:“你走什么?说的就是你,黑色衣服那个。”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黑色T恤,回头看向声源。 寂不舟一只手撑住摩托车坐垫,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看过来。 他没开口,就这么看着。在触及到她泛红的眼眶和稍显杂乱的头发,视线一顿。 许安榆被他看的不自在,脚往后撤开一步:“有事吗?” 红毛钻出,手里捏着一个红苹果钱袋晃动。 她呼吸一紧。别扭的情绪在这个时候抛下,往前迈出两步:“这个是我的。” 红毛:“我知道,从你身上掉出来的。” 许安榆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伸出手掌:“可以还给我吗?” 语气很是诚恳,红毛刚想递出钱袋,一只白而修长的手抢过钱袋。 寂不舟提起钱袋拉链头,打量着红彤彤的苹果。苹果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五度审视。 她心底气,碍于眼前的男人又不敢开口,只能默默等着。 看了一会,他毫无预兆开口:“接住。” 等反应过来,钱袋已经在空中飞了过来,许安榆连忙张开手去接。 他准头很好,不用动便稳稳落入她怀里。 接过钱袋,许安榆第一时间查看。还好,跟原来一模一样。 轻轻拍去红苹果上不属于的灰尘,她抬眼偷偷朝寂不舟方向望去。 他没有再注意这边了,正在和红毛聊天。距离太远,她听不清,只有迷迷糊糊几个字眼。 她目光驻足太久,红毛察觉到,偏头露出一个微笑。 许安榆当场被抓包,正想转身走人。 红毛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做出夸张的唇语:“美女,要不要我微信?” 还没来得及摇头。寂不舟蜷起的腿有了动作,在红毛小腿不轻不重踢了一脚。 “嘶……你干嘛,我问人家妹妹要微信呢。” 寂不舟瞟了不远处的她一眼:“要什么要。走,飙车去了。” 红毛疑惑凑过去:“欸,你不是说不玩了吗?况且现在还早。” “改变心意了不行?别废话,快点。” 红毛爬上车前朝许安榆抛了一个媚眼。 摩托车启动发动机,车子往前驶去,很快消失在她视野中。 第2章 第二章 在外面飘荡半天,她心里没有方向,夜幕逐渐降临,许安榆离回家近了一步。 红色木门门口,贴着去年新年合家欢好的对联。 里头人对话声一字不落传出来。 “看看,怎么样?这是我新给宁宁买的。” 父亲对她一向沉稳,不含感情的嗓音这个时候却分外欢喜:“好看,等宁宁回来我们给她一个惊喜。” 钥匙在许安榆手里握了半响,她其实挺想笑一声的,但最终和往常千万次一样面无表情开门进房间。 门开的瞬间,屋里融洽的人气氛因为她的到来而消散,继母和许国默契的闭上嘴巴。 茶几柜上放了好几件快递,地板上也有被拆开的纸盒。 他们坐在沙发上,腿上摆着一件小兔子床单。 “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家。女孩子晚上不要在外面游荡很危险的。”顾盼盼苦口婆心,一脸关心她的样子。 心里积攒许久的怨气让她忍不住想出声回怼。早上父亲的话突然又钻进耳朵里,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许安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重重摔上房门。 早上的作业还没有做完,她没有完成超额的任务,许安榆一声不响把作业塞进书包。 书包拉链卡顿了好几次才得以关上。 她坐在床上在房间周围望了好几圈。许宁还没有回家,等她回家,这间房也将不属于她了。 这个屋子从她会说话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 以前是妈妈的衣帽间,后来她大一些时,妈妈把衣帽间腾出来,当成她的专属小窝。 它以前是很新的,屋内墙体刷成粉色,房间各个角落堆满了爸爸妈妈给她买的新玩具。 她的成长照挂着一面墙,可现在这些照片全都失去了踪影。 妈妈很爱美。 在妈妈刚走时,许安榆每天看着妈妈留下来的化妆品。 有时看入神了,等回过神来,天都变了一个颜色。 现在化妆品也没有了,许宁搬进来时觉得好玩,把化妆品弄的乱七八糟。 她现在还记得甩了许宁一巴掌后大家的反应。 顾盼盼急忙上前查看,作势要把她推出家,而爸爸则是把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全给扔了。 爸爸没有骂她,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妈妈害人。 她讨厌顾盼盼,也讨厌她的女儿。许宁刚进来时还不是姓许,是他们说要让许宁有家的感觉,那她呢? 许安榆把腿弯起,蜷在床角。脑袋埋在大腿间,凉凉的水痕浸湿膝盖。 她不清楚具体哭了多久,红苹果钱袋被紧紧攥在掌心,这是妈妈留下来的最后一件东西。 死寂的家在家门再次打开时活了过来 悦耳铃铛声伴随着开门,许宁回来了。 “爸爸、妈妈。” 接下来就是夫妻俩从沙发上爬起来的动静。 外面吵闹起来。 “出去回来了,有没有和同学好好相处。” 许宁语气上扬欢快:“嗯,我今天和同学不光去看电影,还去了动物园那边看到了很多动物。” “哈哈哈,那宁宁跟我们分享分享具体的。” 今天周末,学校组织自愿出去聚餐。各个班级老师在星期五就已经下达到各个班级,学校出钱,不用交额外费用。 可如果真的去了,买食材,买特色纪念品也会花掉一笔费用,不可能真的没有花钱的地方。 所以在老师宣布时,许安榆甚至没有考虑过要去第二。 她的零花钱必须要节约再节约了。 许宁跟大多数人一样没有太大顾虑,得知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了顾盼盼。 顾盼盼很支持女儿的想法,从房间里许过皮夹拿出几张红色钞票塞进她书包。 “宁宁,待会吃完晚饭,你就要搬去安榆房间睡了。” “啊?”许宁急忙推拒,“不行,我睡了姐姐房间,那姐姐怎么办?” 顾盼盼瞟了眼许安榆房门口,轻轻推了她一下:“你管她呢,你还想不想要自己房间了,你在这个家的地位还要不要了。” “妈……” 许国眼里带笑看着许宁,欣慰道:“宁宁现在也知道懂事了。不用担心,我们家还有一个房间。” 她咬唇,迟疑看着杂物间:“我也可以睡杂物间。” 顾盼盼生怕这句话被许国听见,拉大嗓音盖住她:“好了好了,吵的我头疼。明天之前搬好,免得你晚上学习打扰我睡觉。” 外面的话一字不落落入许安榆耳中。 后来,来敲门的是许宁。 她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短上衣,脸上化着一层淡妆,腰间小熊铃铛轻轻晃动。 跟在外面对话时不同,这个时候的她显得没有这么善解人意,甜甜的眼睛里有一丝锐意。 “ 姐姐,这么晚睡了吗?” 许安榆:“什么事?” 许宁侧身依在门边,势在必得在她后面看去:“搬房间,爸爸没有跟姐姐说吗?” 她咬牙盯着许宁,这个跟她妈妈一样擅长演戏的人。 许宁又笑了笑:“现在还不搬的话,我比较担心姐姐晚上睡不了觉,毕竟杂物间……” 她没有反驳,转身去房间收拾东西。 东西不算多,衣柜里穿来穿去老几套衣服,一些书和杂物用品。许安榆一股脑把东西全塞进塑料袋, 满满两个袋子扛去了杂物间。 杂物间东西收拾了大半,脏兮兮的油污覆在靠近地板的瓷砖上,陈年污垢扒在墙面。 大量的东西都已经被搬出去了。 原本她还担心今天要睡冷地板,到了才发现地上铺了两床棉被,一条薄被子盖在上面。 顾盼盼巴不得她死,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只有许国可能会。 她的心情很复杂,很少感受到爱的心有些迷茫。 第二天,叫醒她的是刺眼的阳光。 地板虽然铺了两层棉被,但睡起来还是梆硬梆硬。 起床时,她浑身酸痛。尤其是弯腰,像被人打了一顿。 想发出声音时,嗓子干哑,只能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她意识到可能感冒了,没想到夏天不盖被子也会感冒。 今天星期一,得去上学了。只要不是发烧或者严重的病,许安榆一般都会选择硬扛过去,让身体知道谁才是主人。 家离公交车站有一段距离,这一段路她非常熟悉。从上四年级开始她都是一个人上下学坐公交,公交站也算是陪伴了她许久。 可能是感冒的原因,许安榆今天脑子发昏,在路上摇摇晃晃走着。 由于脚下重心不稳,一个不留神踏出人行道,误入车道。 许安榆心下一慌,想赶紧上去。远处一辆摩托车疾驰奔来,速度极快。 脑子里没来得及有任何想法,就在她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里时,车子在她不远处一个急刹,车轮摩擦出巨大响声。 摩托车最终在她一米远地方停下,只不过车上人就遭了殃。 刹车来的太突然,为了避开他,车子猛地往一边滑去。车身倾斜,驾驶位男生和后座男生同时摔在地上。 车子在地面砸出巨响。 许安榆瞳孔骤缩,知道自己闯祸了,她急忙上前查看。 被摔在地上两个男生都戴着全脸头盔,后面一个染着红色头发,还有车子的颜色。 她越看越眼熟。 “靠,你找死吧!”红毛半坐在地上,头向后仰,手臂处磨出一片血痕。 “对……对不起……”许安榆跑到他身边想扶起来他。 红毛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取下脸上头盔。痛苦眯着的眼刚睁开,在看清眼前女孩时却愣住了。 他眼睛睁大又眨了眨,仿佛忘记疼痛一般。 刚才凶狠的样子这个时候有几分呆萌起来。 “你……你还能说话吗?”许安榆看他呆住更慌了,千万不能出什么事,不然她的人生就完蛋了。 红毛捂住手臂伤口,朝另一边倒地的寂不舟看去:“是昨天那个小妹妹。” 许安榆这回想起他来了,他是昨天要微信的红毛。那按道理来说另一个岂不是。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寂不舟摔的似乎比红毛还要惨一些,毕竟他是驾驶位。 他坐在马路边,身体靠着护栏,哪怕没有说一个字,气氛都已经降到冰点。 这可是寂不舟,许安榆已经想好了一百种死法。 他掀开头盔,随意丢在人行道,碎乱的头发毫无规律,徒增了几分氛围。 寂不舟衣服下面磨出好几道口子,手肘关节擦掉一块皮,从他眉头紧皱程度就能看出他现在很不爽。 摩托车车头撞凹进去,地上分散着几块碎落的零件。 他的脸色更差,如刃般眼神直直射向始作俑者。 许安榆下意识后退一步,慌乱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红毛离她近,她下意识去扶红毛起来。 这一幕落在寂不舟眼里,他脸更黑,吐出两个字:“过来。” 许安榆连忙过去想扶他。 他抽回手,恶狠狠瞪她一眼:“走开,我叫他。” 许安榆在一边站着,局促伸回手。 红毛轻啧一声,过来伸出手让他顺着力起身:“这么好看的妹子扶你起身,你还不要。” “闭嘴。” 他乖乖不说话了。 寂不舟起身后,身子微弯靠在一边广告牌上,好看的脸这个时候有些虚弱。 “说,打算怎么办。” 许安榆愣愣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但目光在看到因为她而造成的车祸事件时,心里的责任感告诉她应该要承担。 这件事确实全是她的责任。 “我……这个时候是不是要报警处理?” 她弱弱问出这句话。寂不舟突然来了兴趣,掏出裤兜里的烟:“听你意思是想公了?” 许安榆听出他话里玩味,不安逐渐笼罩过来,她语气坚定了些:“我会赔。” 第3章 第三章 “赔?”寂不舟点烟,在她鞋子上一瞟而过,“你拿什么赔?” 许安榆感受到他视线,缩了缩身子,想将自己藏起来。 她脚上穿着一双淡蓝帆布鞋,鞋子logo淡到快看不出来。 在之前这其实是一双天蓝色的鞋子,现在像湖水被稀释无数遍。 寂不舟腰虽然微弯,气质上却压出她一大截,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 两人之间产生强大割裂感,红毛是活跃气氛的好选手。 他龇牙咧嘴揉动手腕,语气半开玩笑:“妹妹,你这一下可害了两个人。” 许安榆并没有减轻压力,反而因为这句话愧疚感更重。 掏出兜里手机,碎裂屏幕上照映处她分成几瓣的脸,害怕中夹着一丝慌张,对他接下来处决的慌张。 许安榆一咬牙点开通讯界面。 红毛眼尖瞅见,急忙开口:“欸欸欸!妹妹,你还真打算去警察局走一遭。” “叫警察来处理吧,我也不知道应该赔多少钱。” “光是赔钱的问题?耽误老子上课了知道不。” 红毛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认真的吗?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半点可信度,别说上课了,他就连校门都很少进。 “那你现在急着去上课?”许安榆弱弱出声。 寂不舟点燃指尖香烟,猩红亮起:“我现在这样怎么去上课?” 他透过烟雾不动声色打量眼前女孩。 许安榆穿着夏城一中校服,乖乖梳着一个高马尾,生动的五官配上局促不安的神情让人心生怜惜。 很乖的长相。 可惜她今天遇见的是他——寂不舟,他向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寂不舟脸跟吃了苍蝇一样,眼前女孩态度过于良好,让他有一拳打在棉花的无力感,阻碍了他发挥。 红毛被他们逗的哈哈大笑,不小心扯到伤口又轻嘶一声。 “要不然这样吧,你给我个微信。再把寂哥维修费赔了,我们就不跟你计较行不行。” 许安榆别无选择,滑开手机。她把手机倾向自己,点开扫一扫界面。 身高差缘故,两个人相差了二十米。 她挡住手机碎了半边的屏幕,寂不舟看得一清二楚。 红毛发出猴叫动静,递出二维码。 在许安榆摄像头快要对上他手机时,寂不舟不耐烦推开红毛的手。 她扫了个空气,眼神询问红毛是否还要继续。 红毛:“不是,你干嘛?” 寂不舟没有理他,询问许安榆道:“最大受害人是我,你打算怎么赔?” 她捏紧手机:“多少钱,我可以把维修费都赔给你,至于其他,你都可以提意见。” “什么都行?” “嗯。”话刚说出口,她就意识到给自己埋了一个大坑。万一对方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怎么办,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我尽量,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寂不舟掐灭手中还剩下半截白调的烟:“维修费,还有……” 顿了一下,烟头丢进垃圾桶:“剩下的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说。” “好。”许安榆记下他的话,握住手机的手进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心里迟疑着要不要开口。 寂不舟看不惯她扭捏样,斜眼看过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下定决心,摇了摇手机:“那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我事后好把钱还给你。” 寂不舟是个恶劣性子,明知故问了句:“不能现在还?” “我现在钱可能不够,但是我一定会还给你的。”许安榆坚定说。 “行啊,好学生说的话我当然信。”他随意扫了眼地上掉部位的车,“两千。” 她不懂这些,不过寂不舟骑的车应该很贵。两千块比她心里想要打一辈子工,才能还的起的预期好太多了。 虽然她现在没有,不过是看得到底的。 “好。”许安榆松了口气,整个人没有刚才紧绷,看起来更可爱了。 寂不舟似乎觉得她样子有趣,阴沉的脸被拨开出一丝阳光。 红毛直来直去的,看不懂这两人在干什么。他心里有英雄幻想,想着待会寂哥为难人家小姑娘时,一定要挺身而出。 在寂不舟说出维修费时,他眼睛瞪大:“两千块?真的假的?” 这怕是连补漆都不够。 寂不舟被他大大的嗓门吵到了:“我的车,你有意见吗。” 红毛噎住:“没意见,你开心就行。” 寂不舟在路边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拖车。许安榆跟着乖乖站在一边,等拖车来。 打完电话后,他回头见她还呆呆站在原处,开口问:“你还不走,是想跟我我去修车吗?” 她在脑袋里分解这句话,他的意思好像是要让她走,可她到底要不要陪他去修车,按理来说应该需要。 “我不用陪你去修车吗?” 寂不舟眯了眯眼睛,在公交车站牌椅子坐下:“不用,别在这碍事。” “那医院,你的手受伤了。” “你事怎么这么多,赔钱就行了,不该管的别管。” 她小小哦了句,走出两步,敲了敲手机示意。 微信还没有加呢,可她又不好太直白问。 他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不用加,一个学校总会遇见的。” 等她走远,红毛才凑过来问:“寂哥,维修费抹个零都不止两千吧。” 寂不舟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击:“你管我。” 红毛坐下,处理这手上伤口时,一个念头钻了出来。 “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你竟然也会怜香惜玉?” 他点击屏幕的手停下来,淡淡看过去:“你以为我是你。” 打击屏幕的手重新动起来,他自言自语道:“老子有的是钱。” 一个不留神游戏里的人物倒地不起,屏幕上浮现失败二字。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洗了发白的鞋子。 夏城一中第一节早自习规定上课时间——八点。 在路上不小心耽搁,等许安榆走到校门口,显示屏上红火火的滚动的时间变成了八点半。 她急匆匆跑进教学楼。 来到班级门口,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述着昨天未讲完的一章知识点。 讲台下面学生仰头一边听一边做着笔记,她在门口站的有些久了,里面注意到的两个同学探出脑袋看她。 其中有两个还做了手势示意她进去。 许安榆在门口喊了句报告。教室安静下来,数学老师朝她看来,脸色不好看。像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挥开手。 “进去吧。” 得到准许,她回到位置坐下。书包放进桌洞动静不算小,铁制拉链打在桌子边发出足够吵到同桌的动静。 同桌两只手臂叠在一起,脑袋稳稳平衡在同一个高度,表面看起来正在认真听讲。 脸颊边厚厚刘海挡住侧边脸,许安榆观察了一会,她的同桌跟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未免也太认真了,有点改变她对她以往的认知了。 因为早自习来的太晚,昨天未讲完的也还来不及听。 “栗子,笔记你有做吗?”许安榆微偏头,问道。 对方一动不动,她感到奇怪,又叫了声:“栗子?” 这回,回应过来的是微小带着呢喃的鼾声。 许安榆懂了,手指轻轻弯了弯考虑要不要伸过去,最终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 她看起来好困的样子,让她再睡一会吧。 虽然前面的课没听,许安榆尽力理解着后面的知识,好在不是特别难懂,很快悟到了窍门。 桌子上的解题思路,跟点破核心的关键,被她一笔一划写出来。 快下课时,她看了眼一边还在睡觉的沈栗序,在简约的思路旁边画出一块详细思路图。 下课铃响起,她睡眠质量很好。伪装技术也很好,老师完全没有发现。 直到下课,她才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 刚醒过来,一本笔记本从隔壁滑了过来。 沈栗序拉住本子,上面写了一串看不懂的数学公式,还有一幅稍微明白点的思维导图。 “什么东西啊?” 许安榆拿笔敲了敲书本:“上节课知识。” 果然没猜错,她叹了口气,两肩向下压:“不想看,我还想再睡一会。” 许安榆不赞成拉住她快要趴下去的脑袋:“先别睡了,知识点你有空抄抄。下节课是班主任的。” 听到这里,她清醒大半。 “女魔头的课,大早上的她就不能请假别来吗?” 许安榆抿唇,突然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处境。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女魔头——叶舒蓝腋下夹住要有的教案,小高跟滴答滴答响进教室。 叶舒蓝绑着一个又高又紧的马尾,看上去有几分事业女强人。 她把教案放在讲桌上,双手撑住桌子看。 从她进来开始,教室里鸦雀无声,细碎翻书在这个时候都尤其明显。 上节课凭借高超技术睡觉的沈栗序,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看人下菜碟,在这个时候尤为重要。 “上课之前,我要先在班级讲一个事。”叶舒蓝抬头嘘了口气,目光一一在每个人脸上停留。 班级每个人心都被提起,生怕事件主角会是自己,刚刚违纪的许安榆效果更甚。 “我开学第一天就说过不要迟到,不要迟到。但是有些同学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所以……我在这里再重申一遍,下次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手里笔套被许安榆掐出一道深深指印,指甲透过笔套,在食指带来痛觉,她却好像察觉不到。 叶舒蓝眼神极快在她身上落下一秒:“这些话我不想说太多,免得耽误我上课。但是惩罚必须要有,放学来趟我办公室,现在开始上课。” 上完女魔头的课,沈栗序感觉浑身被掏空,拉着许安榆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树木翠绿繁盛,电线杆上站着两只小麻雀。许安榆放空脑袋,想着一些事,两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视野中。 寂不舟身上换了件纯白常服,她想到了早上被滑破的校服。 他手肘处缠了薄薄一层绷带,身型舒散,远远从校门走了进来。 赔偿金。 许安榆脑子想着,呆愣的目光也一直锁定在他身上。 原本在一边呼吸新鲜空气的宋栗序,注意到她的不寻常,疑惑跟着她视线看去。 楼底下被她一直盯着的人,不就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子。 她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手肘怼了怼许安榆:“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陷入另一个世界的思路断开,许安榆意识到停留在寂不舟身上时间太长,慌忙移开视线:“没什么……” “真的假的,我怎么感觉你在看……”沈栗序点到为止。 “没有看他。”她快速否认。 第4章 第四章 白色身影最后消失在教学楼遮挡下。 “他今天居然来上学了。”沈栗序撇撇嘴巴,扯起身上校服一角,“凭什么他搞特殊,就他一个白色。”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作业是不是又没写。” 戳到点子,她咧嘴笑了笑:“待会再说,下课不就需要放松。” 她惯会找些歪理,许安榆也不能过分去干涉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只好作罢。 “我只是羡慕这些万恶资本家,什么时候我爸爸也能有出息一些啊……”沈栗序两手抓住栏杆,怀才不遇般冲楼底下说。 许安榆嘴角向上拉出一个幅度,眼睛跟着脑袋看向她这个月换的第三双名牌鞋,还有手腕上寓意平平安安的手镯:“已经很不错了。” 沈栗序向来想一出是一出,或许是寂不舟的出场拨动了脑子里一根弦。 她拍了拍许安榆手背:“你觉得寂不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话题跳跃太快,她懵了一秒。 “啊?” 沈栗序在嘴巴轻轻吸了一声:“就是寂不舟喜欢的类型。” 早上要赔偿二千块的事重新压落肩头,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交集。 “不知道。” 沈栗序不在意她无趣的答复,津津有味继续说着自己见解:“他这么冷冰冰,我感觉对女朋友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有暴力倾向。” 早上寂不舟脸色如炭难看突然钻进脑海,下一秒又是他催促自己赶紧离开,可能是觉得自己碍眼,不过也确实解了围。 许安榆静静听着,不做过多发言。 沈栗序发表完这番言论,最终还是回归现实,认真评估了一下。 “不过,如果真的当上她女朋友了应该不愁吃喝了,这辈子都可以躺平。” 说这话时,她眼里起伏不大,显然没什么兴趣,只是纯发表看法。 “而且跟他在一起也挺有面子的吧,虽然他脾气这么差,但也不用担心以后,寂家门肯定没这么好进,享受当下就行。” 她的见解很独到,前半段话不知不觉已经飘进许安榆脑子里加工。 他这么有钱,如果她是寂不舟就好了,假如她跟寂不舟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逃离这一切,说不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大改变。 许安榆许久没回应,她喊了几道名字:“你刚才有没有听见我对人性毒辣的分析。” “怎么还出神了呢。” 她猛地从幻想中跳出来,意识到刚才的想法被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想这些。 这些危险的想法明明和心里价值观都是背道而驰。 “我刚才的分析你不会真的没听进去吧?”沈栗序有种白输出“理论”的浪费感。 只听了前半段的人答复:“都听了,很精彩。” 她这回露出微笑,扬扬脑袋:“是吧,我还有更多对人性的见解,比如寂不舟……” 说话时,沈栗序身后来了几个人朝这边走来,许安榆敏锐捏她食指:“先别说了,快上课了,进教室吧。” 沈栗序没理解她突然的变化,但看她不似刚才轻松,跟着一起回了教室。 放学时,学生一个个像开了笼的小鸟纷纷飞出教室。 许安榆记着老师早上的话,下楼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位老师。 靠窗边一位老师被隔板挡住脸,露出一个光秃秃头顶。 叶舒蓝坐着没动,眼神示意她过来。 许安榆从小就听老师的话,这个时候神态各方面表现出顺从。 两只手规矩垂在腿边,额头稍低,在叶舒蓝面前停下。 叶舒蓝坐在椅子上仰视她下巴几秒,从旁边挪开一张红板凳:“坐。” 她在叶舒蓝脸上辨认一秒不是反话才坐了下来。 “老师。” “我叫你来办公室,是想了解一下早上的情况。” “嗯,我知道了老师。” 叶舒蓝推桌子施力,椅子离开桌子一段距离,她面对面看着许安榆。 “你平时在学校的表现,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犯了错还是要受惩罚。” “好,谢谢老师。” 许安榆全程维持乖巧样,不管她是什么都是态度良好应和。 就连叶舒蓝都舍不得说什么重话了,在办公室独处空间里,她本就比在教室柔和多了,这个时候更是温柔。 这还是许安榆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 “那……”叶舒蓝回到桌子上,翻开上面未批改的作业,“周末你留下来值日,那天刚好有同学请假,没问题吧?” “老师,我记住了。” 她打开红笔盖,摆摆手:“没什么问题了,你回去吧。” 许安榆出了办公室,她批改作业的笔头在本子上划出沙沙声。 露出半个头顶的男老师,伸长脖子,露出眼镜。 “刚才那是你们班学生?” 叶舒蓝头也不回,继续批改:“对,就是上回跟你说过很努力学习的那个小女孩。” 光头赞同点点头:“看得出来是个好苗子。” 她鼻子发出笑声:“你又知道了?你们班好苗子不是也挺多的吗?” 光头眼睛瞪圆了些,脖子压回去,又只剩下一层头顶:“说起这个就来气,那个阎王在我们班,把我们风气都搞坏了。” “哦?具体说说。”她来了兴趣,更多是幸灾乐祸,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那个阎王天天迟到,旷课,打架……反正干过的坏事都数不清了。” “你别管他不就行了,真要管也管不着。” 光头情绪激动,口水化身花洒:“要不是学校规定谁管他啊!天天扣我工资,我钱难道就是大风刮来的吗?” 叶舒蓝投递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打工人能有什么办法,忍着吧。” 安静没持续多久,在教案上写下两个字的光头继续开口:“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得让他离开我们班。” 叶舒蓝没把这件话当真,随便敷衍两句进入了工作。 许安榆回家时,许国还没有下班。 许宁抱着一只泰迪熊玩偶在看电视,顾盼盼正在厨房烧菜,香气从里面飘散出来。 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她,这个家是不是会很温馨,而她仿佛是一个外人在这里小心翼翼生活。 从她进家门开始,许宁审视的目光就不停在她身上打量,尤其在脸上停得尤为久。 许安榆被她看的受不了了,客厅里她落下,或许属于她的全部被收起来。 拿到房间去,有一种这辈子都不打算出来的决心。 许安榆花了快一个小时功夫,把房间里污渍清理了一遍,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几乎都擦干净了。 她之前的房间是有书桌,虽然书桌是很久以前的。高度也不匹配,但比这里什么都没有强多了。 床铺还是早上那样,许安榆坐在被子上面,边上架起一张小木椅。 椅子是从客厅拿进来的,书本刚好可以放在木椅上面。 她露出一个在在家这几天真心的笑容,她太聪明了。 晚上没吃饭,书刚看了两分钟,肚子咕咕叫唤。 严重干扰神经。 许安榆划开手机,这个点应该已经开始吃饭了,但是没有人叫她。她自己也不会出去吃的,就算叫了,她也不打算吃。 强迫自己投入知识海洋。 废寝忘食……废寝忘食,她抱着书躺在被子上自我催眠。但显然还是没有用。 第七次打开手机,许安榆决定了,再这样下去她不得饿死,不能坐以待毙。 等许宁和顾盼盼进了房间,她出去买点东西充饥。 晚上九点三十分,在确认外面没了动静,许安榆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客厅没开灯,漆黑一片。她换上鞋子,轻轻带上门。 夏夜凉风吹过,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 许安榆放慢脚步似在有意享受这一刻。 附近最近的几家便宜便利店都关了门,穿过这条街,去到繁华地区,这个点肯定都还开着门。 捏了捏手机,在人类对食物的本能渴望下还是去了。 路程不算远,十几分钟的路程许安榆来到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 她提前把手机拿出来,瞟了好几眼余额才进去。 半夜路过这里的红毛,几乎是一眼看见了许安榆。 今天晚上他睡不着,约寂不舟去网吧打游戏。 他推拒几轮,还是抵不过红毛软磨硬泡最终答应了。 游戏打了没几轮,这位大少爷饿了,非要出来觅食。 透过便利店玻璃门,很清楚可以看到里面女生轨迹。 许安榆在饭团区域停留下来,眼睛在上面来回扫荡好几圈比较。 寂不舟看到她掐着手指点了两下,最后在货架上面拿了一个最边边的三角饭团。 最上面一层货架高度超过一定距离,她踮脚伸手拿了几次没够着。 许安榆瞟了店员两眼,店员低头玩着手机没有注意到这边。 最后一次,她脚尖着地,手往最里面用力一抓,饭团到手。 最后又去牛奶区拿了一袋袋装牛奶,拿去去付钱。 “最近偶遇概率有点频繁,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红毛摸下巴问。 “闭嘴,闲着没事干了。” 拿着两样东西出来的女孩,在离便利店走出一段距离,才拿起饭团看着外包装,又观察起牛奶包装。 第5章 第五章 回家路上静悄悄的,虽然享受此刻宁静,但之片区域治安算的上一个差字。 许安榆往前走,头也三步一回头在后面看。 比红衣女鬼更恐怖的是有嫌疑的男子。 到楼梯间,专注脚下力气,尽力控制落地时没有声音发出。 钥匙从裤兜拿出,打开门。 客厅亮起一盏灯,灯光昏暗,冷白色带来一股寒意。 顾盼盼已经出来了,半个身子窝在沙发,盖了一张小毛毯。 听到门开的动静,她看过去,指了指餐厅:“给你留饭了,要吃就趁早吃。” 虽然在外面吃了,但她还真想看看平日互看不顺眼的继母能给她留出什么样的东西。 木桌上红色防灰网罩盖住桌子一大半,露出一个边边放着一个陶瓷碗。 碗里盛了半碗饭,两条小鱼干,一块豆腐。 两条鱼干中有一条被啃去大半,还有一条黑乎乎的,看上去烧焦了。 路过时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眼,这一眼倒是让她停了下来。 许安榆本就没有表情的脸僵住,客厅里的顾盼盼看过来时理所应当,甚至连平日的侥幸也没有,仿佛就该这样。 “这是给我留的饭?” 顾盼盼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凉意从她背后升起:“你觉得这个能吃吗?” 顾盼盼毫无预兆笑了一声:“叫你来吃饭的时候你不是没有来嘛,剩下了的菜本来就不多了。” 半条鱼在她眼里渐渐放大,露出的白骨泛着油光。 许安榆:“是你们吃剩的吧。” 她咂吧一下嘴:“怎么说话的呢,你这孩子。我这不是看宁宁鱼吃了一半就不吃了,嫌浪费才夹到碗里来的吗。” 话毕,讽刺感越来越浓。 她甚至不能再去看瓷碗一眼,一想到她们吃剩放碗里的。 她就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 她不想再和顾盼盼废话,抓紧袋子向房间走去。 塑料袋摩擦发出窸窣声,在安静的客厅尤为明显。 结合许安榆出去这么久才回来,还有力气顶嘴,肯定是对肚子继续了有保障了。 乳白色袋子看不清里面,只能看到两个固体相互挤压。顾盼盼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火,冲她背影喊; “呦,有闲钱了,还出去买吃的。” 许安榆加快脚步,直到回了房间关门,那烦人的声音才消失。 坐回“床”边,拆开三角形饭团。这是她第一次吃这种饭团,海苔片似乎是与饭团分离的,包装上的说明她没注意看。 把海苔片单独拆了下来,许安榆看着白花花的饭团和手里的海苔片,最终手动把海苔装上饭团。 吃第一口时,她好像被惊艳到了。 可第一口散去,细细品味第二口、第三口,甚至是第四口时平平无奇。 就是饭里面包着菜的味道。 牛奶袋子咬开后,只能立着,没有支撑。 许安榆一手拿牛奶一手拿饭团。 晚上十一点许国回家了。 许安榆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 最先起反应的是沙发上的顾盼盼,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在门口接过许国手里的包。 许国扭着脖子放松:“都睡了?” 晚上不清楚邻居睡眠情况,他们把嗓音放得又缓又轻。 顾盼盼将他引到沙发上坐下:“女儿们都睡了,今天上班辛不辛苦。” 他捏着眉心:“还好就是有点困。” 顾盼盼眼珠子转了转,在他身边揉着肩膀:“老公,你今天真是太辛苦了,这个家全靠你撑着。” 这话把他哄开心了,许国笑着摸进口袋,抓住一个盒子。 顾盼盼眼尖瞅见,快速移开视线:“老公,快去睡吧,别累着了。” “喏,昨天答应送你的。” 她接过盒子,笑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谢谢老公。” 许国打算去房间。 起身时,餐桌上咬了一半小鱼的瓷碗也勾住了他的目光。 走过去看清:“这饭怎么没有吃完。” 顾盼盼轻咳一声,跟过去:“是安榆的,我今天菜好像烧的有些糊了,她不爱吃。” “不爱吃?那这鱼怎么咬了一口”他盯着碗看了良久,“那宁宁呢。” “安榆端着房间去,回来就这样了。宁宁吃完了,她不怎么挑食。” 许国:“那安榆岂不是没有吃晚饭。” 没想到他的关注重点居然是这个,原先准备好的说辞一半都用不上了。 “啊?” “真的没吃?” 塑料袋在她脑子一闪而过,那她就现场改变话术:“家里的饭倒是没怎么吃,不过她刚才出去了一趟,手里提着便利店袋子,应该是买的一些填肚子的。” 许国又看了看没怎么动过的碗:“家里的不吃,反而跑去吃便利店的。” “吃了就好,只要孩子不被饿就行。我下次尽量精进一下厨艺。” 许安榆在房间刻意放慢进食速度,然而除了几句声音大的话,其他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饭团吃完,垃圾被扔进墙边悬挂的袋子里,正想起身,房门突然被敲响。 她拿着牛奶袋去开门。 门打开,许国一半脸露在门口。 “爸?有什么事吗”她显然有些疑惑。 许国视线最先锁定在她手上牛奶戴上,她下意识想把袋子藏在身后,随后意识到没错,反而把袋子举高了点。 “你去便利店了?” 许安榆抱着,大不了就挨一顿骂的想法回答:“是,我饿了。” “饿了怎么不吃家里的饭,盼盼阿姨烧的菜不喜欢?” 他的话带着试探,许安榆很不喜欢。加上昨天房间事件,她对许国也好脸色不起来。 以前许安榆对许国还有几分敬重,对顾盼盼、许安也装作表面平静。可昨天的事让她明白一些道理,她现在连伪装都没有力气了。 “不喜欢,我不想吃她做的东西。” “安榆,盼盼平时很关心你的,你不要对她有这么大恶意。” 蓄着情绪的眼抬起,逐渐移到父亲脸上:“你觉得她很关心我吗?” 许国看懂女儿眼里的情绪愣了一下:“盼盼只是没有说,私下里她总是问我,刚才她还替你说话。” “爸,那你就当是我忘恩负义,是我不想搭理她行吗。” 许安榆实在是没有力气争论了,无论说什么他这个父亲都不会相信她的话,顾盼盼的话倒是一字不落全信。 解释这条路,她在很久以前就试验过了,行不通的。 “就算你讨厌盼盼阿姨,可是饭你总是要吃一点。”许国眼睛意有所指点了点牛奶,“这些东西都是化学品做成的,况且天天吃我们也消费不起。” 许安榆胸脯上下起伏,呼吸跟着加重:“我从来没有问你多要过一分钱吧?” 这点上算是许安榆胜,可许国潜意识里自有办法。 “我不是心疼钱,我只是告诉你。家里有饭有水的,去便利店买什么。” 手里牛奶被捏变形,差一点就可以从洞口漏出来。 “我为什么不吃家里的饭,你怎么不问问我。” 许国挠了挠鼻子:“我知道,你盼盼阿姨烧菜技术可能不是很好,还会烧糊。可是她在尽力学习了,你……” 算了,说了他也不会信。 酝酿到嘴边一大堆控诉的话全数咽下。 “还有事吗,我要睡觉了。” 许国半个身子挡住门,从裤带里掏出皮夹,翻开压层在里面掏出三张红色钞票。 “对不起,爸爸知道对不起你,这些钱你拿着。” 红色在眼里渐渐失焦,许安榆抿了一下唇:“爸,你还是觉得跟钱相关吗?” 许国手在空中抖了抖:“不是,这钱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想让你去买点好吃的。” 她垂着头,喉咙愈发缩紧。眼睛和它同时控制着某种物质流出。 “我不需要钱。你给我钱,但是我在花之前没有超出的生活预算时,你却让我节俭。” “爸爸真的没有想这样,你……” 他话说到一半,后面的门突然打开。 顾盼盼探出半个身子,头发披散,身上穿着件亮层睡衣。 “都多晚了,还不睡觉吗?” 许国想在转身前把红色钞票塞进许安榆手里。 只是许安榆始终低着头不配合。 顾盼盼在看清楚他别扭的动作,以及他口袋半露的皮夹瞬间明白。 “许国,晚上就别一直站在安榆房门口了。”她眼里寒意蔓延到他背后手臂,“快点来睡觉吧,明天还要工作养家。这个家都还靠着你呢,经济拮据,钱可要好好攒着。” 这句话目的明确,带有的攻击性也不小。 被点到的许国把钞票捏到掌心里,保证身后人看不到。 手掌伸进裤兜,弯成一套动作,就进了房门。 顾盼盼房门被关上,外面黑漆漆的。 许安榆看着手里的牛奶突然没了胃口,明明几分钟前还在欣喜牛奶甜甜的口感,现在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哐当一声,还剩下半袋的牛奶入了垃圾袋,其他垃圾一同尝到了甜牛奶味。 她突然懊恼为什么要去便利店,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明明花了钱还买不到快乐。 一种厌恶自我的想法冲出脑海,怎么也控制不住。 许安榆缩在被子里,烫烫的液体滑过脸颊。 第6章 第六章 今天是脑袋发昏的第二天,脑袋昏昏沉沉,感知世界的能力极速下降。 以前硬扛小感冒时,不适感会随着刚开始加重,现在感受却逐渐模糊。 下午第一节课,这节课大多数人处于迷糊状态。 刚刚午睡醒来,思维还未完全清醒,好在第一节是自习课,给了一个缓冲。 许安榆身体骨架酥酥软软,骨架发出轻微得摩擦声仿佛无限放大。 看到的世界也蒙上一层纱布。 自习课大多数同学已经开始温习功课,还有几个没睡醒的同学趴在桌子上补觉。 许安榆揉了揉半边脸,拿出抽屉里矿泉水水吞了一大口,试图激活身体。 效果微弱,不过大脑得到了欺骗,她从书包抽出昨天写到一半的物理试卷。 卷子展平,草稿纸上快速演练算式。 重力做功 mgR 减去摩擦力做功μ…… 手肘突然被身边人推了一把,黑色笔头在草稿纸划出一小段黑线。 嗯? 许安榆垂下笔,朝身边看去。 “安榆,这个这个地方应该填什么。” 沈栗序身体倾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英语卷子,手指在上面点。 “我看看。”她接过卷子,在困住沈栗序的地方扫过一眼,小小的字母在她不寻常状态下变得缩小又放大。 在她期待目光下,许安榆在草稿纸上写出了答案。 “填这个,你以后看到后缀如果是这个的话,填这个答案对的几率最大。” “哇,谢谢你,那如果是它寻常情况下呢?” 许安榆拖长尾音嗯着:“如果是不寻常情况下……你先把基础语法搞懂,再想这个。” 自讨了个没趣,沈栗序抽回卷子:“哦,但是都快高考了,我还有时间学嘛。” “尽量多学学,高考肯定比你平时发挥的好。” 沈栗序下巴搁在课桌,指甲在卷子上刮划。 拦路虎不少,在她看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单词时,第一瞬间想到了万能的同桌。 她抬头问:“安榆,这个单词又是什么意思。” 万能同桌这回没理她,沈栗序以为是万能同桌不耐烦了。 聪明如她,马上实行说话的艺术:“这个单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说不定高考会考呢。” 同桌还是没理她,沈栗序这回感到奇怪了,许安榆从来不会这样。 她戳了戳许安榆手臂:“安榆?” 触觉缓慢传到脑神经,许安榆偏头:“嗯?” 许安榆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皮半拉下来,连同嗓子混着沙。 刚才没注意观察,她以为许安榆是觉没睡醒,现在近距离仔细看,才发觉有问题。 “安榆,你脸好红。” “有吗?”她摸了摸脸,“可能刚睡醒吧。” 沈栗序伸手轻轻贴上她的脸,烫烫得触感附到手上,转而手心贴上她脸颊。 “不对,你是不是生病了。”她眼里透露出担忧。 “应该不会,早上还好好的。”许安榆想扯出一个笑容。 沈栗序伸回手:“怎么不会,你眼神都不对劲,肯定是生病了。” “好,那我放学去看看。” 说罢,许安榆重新拿起笔作势继续要在草稿纸上写。 沈栗序见她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夺走她手里的笔拍在桌子边。 “别写了,你脸这么烫,肯定是发烧了。” 发烧? 许安榆微微偏头,迟钝的大脑消化着这个消息。 沈栗序看她这样,更加笃定她烧得不轻。 在她手上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你赶紧请假去医务室看看吧。” 许安榆看了眼黑板上挂钟:“下课再说,我把这张卷子写完。” 她比许安榆身体先忍不住了,卷子捏成一团塞进自己抽屉:“快去。” 瞧见卷子的惨状,她想去沈栗序抽屉里拿回铺平。 沈栗序哪里会给这个机会,带上力扯了她手一把:“你待会晕倒我,可不会管你的。” “那……” 我去两个字还没说完,沈栗序率先跟班长请假。 “班长,安榆好像发烧了,要去医务室看看。” 忙着背书的班长头也没抬:“去吧。” “你还能走吗?需不需要我陪你。” 许安榆摇摇头,在她英语卷子上敲击:“不用,你快写卷子吧。” 脱离教室里空调的庇佑,外面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散发热度。 许安榆下楼梯时,脚步虚浮,软绵绵的,落脚点和海绵一样。 医务室离教学楼一百米距离,好不容易下了楼梯,看着远处又是一出挑战。 哪怕是站着都有一种想睡觉的冲动,她突然开始感谢沈栗序了,要不是她,过会可能更难受。 现在是上课时间,外面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路过操场边时,那两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不过她大脑,现在实在没有思考空间。 后半程许安榆加快了脚步,到达医务室快了几分。 有点眼熟的两人注视着她的背影。 “寂哥,你看什么这么入迷。” 寂不舟看着医务室,指尖突然疼了起来:“陪我去一趟医务室。” 旁边带黑框眼镜的男生疑惑:“你去医务室干什么?” 他理所应当抬起手,露出上面小小一道划痕:“这里,刚才受伤了。” “啊?你是认真的吗?” 二十分钟前,难得来上学的某人,因为口渴去小卖部买了一听可乐。 拉易拉罐环时,不小心割伤了指尖。 “怎么?不能去?” 男生发出一声哼笑:“不是,刚才给你创可贴不是还不要吗?” 寂不舟大步往前走去:“谁知道这个伤口能不能贴,万一感染了我去找谁。” “那也不至于去医务室吧。” 他不听,继续大步前进。 男生无语跟在后面。摸向口袋刚才撕开,结果被拒绝的创可贴。 都怪他,制造了一个垃圾,还浪费了一个创可贴。 医务室门口。 许安榆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一边手臂夹紧,顾虑着体温计不落下。 她低着眼睛,睫毛垂下,像蝴蝶翅膀轻轻颤动。 脸上浅浅一层绒毛在皙白皮肤上,脸颊弥上的红晕显示出几分脆弱。 她忽然抬眼向外面看来,寂不舟躲闪不及,撞上她视线。 好在她只是瞟了一眼就转移开。 “从多久开始难受的?” “昨天早上。”许安榆说。 面前医生瞅着她脸严肃看了会:“应该是发烧了,待会具体看看体温计。” 许安榆乖乖点头:“好。” 医生问完话,视线从里转到外面。 “寂哥,你不是看病吗,怎么还不进去?” 寂不舟靠在围栏边,漫不经心看着里面:“你急什么,又不是你受伤。” 男生也往里面看去:“你到底在等什么?先进去排队,等这个女生看完病,医生就可以看你手了。” 寂不舟刚要怼回去,里面医生开口:“外面的同学是要进来看病吗?要不要进来等,外面太阳晒。” 他张开的唇停住,朝里面走去。 医务室里有股淡淡草药味,闻起来叫人无端放松。 在他进来时,许安榆眼睛也向上看去。 寂不舟特意躲开视线交流,在离她远远一段距离坐下。 医生虽不理解,但还是提高了点声音,以便他能听见:“同学,你是哪里不舒服?” “你先把那位病人看完再说。” 医生:“她量体温计还要一段时间,先说说你的症状,节省时间。” 他“哦”了一句,伸出手指:“这里被划伤了。” 医生作势要起来,寂不舟先一步起身,走了过去。手放在桌上,伤口朝上。 “这里。” 医生第三秒才看到伤口,小小一道口子,在食指内侧。 虽然伤口小,但秉承着职业。她去到房间里面:“稍等一下,我去取下材料。” 医生走后,客气里透露出尴尬的味道。 寂不舟收回手,退步到她身后。 许安榆看不见他,对一切失去掌控让她有些慌张并伴随着另一种隐秘的想法。 在心跳动的第四十五下,她转过了头。 毫无预兆的,两双含着不同想法的眼睛一起对上。 寂不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转过身,眼睛里的好奇还没来得及收干净。 他以为许安榆会先移开的,谁料她就这么一直看着,久到他先挪开眼睛。 其实也就只有三秒。 挪开眼睛后,他似乎是觉得有损面子,又原路绕了回来。 “上次不小心害你受伤的事,你还记得吗?”许安榆透亮盯着他。 “嗯。”寂不舟语气略带卡顿,“你……钱凑齐了?” 她一顿:“还没有,我会尽快凑齐的。” “不急。” “你上次医疗费多少,我记下来,到时候一起还给你。”许安榆掐住指腹。 “不用。” “需要的。” 寂不舟眼里闪过不耐,刚要开口。医生从小房间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块铁板。 铁板上放着碘酒、棉签、创可贴。 医生拧开碘酒瓶,拿出一根棉签沾湿:“把手伸出来,消毒。” 寂不舟从上面看着许安榆坐着不动的模样,跟个雕塑一样,心里突然起了一阵烦躁。 拿过棉签,他胡乱往伤口上擦了两下。力度一点也不温柔,滑开的两边皮被他往旁边反复拉扯。 医生脸色凝固,刚想开口阻止。他从贴片上拿起创可贴塞进口袋:“我自己来就行。” 医生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行,伤口注意别碰水。” 他进来的莫名其妙,出去的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7章 第七章 寂不舟走了,医务室只剩下了她和医生。 空气里微妙的气氛随着他出去,一起飘散开。 体温计取出,医生捏在两指间,朝上细细凝看。 “38.5度。” 许安榆静静看着医生,没有动作,等着她下一步。 隔着口罩她也能看出医生笑了。 “真烧呆了?昨天不舒服,今天才过来,再耽误下去恐怕更严重。” “我昨天以为只是小感冒。”许安榆小声辩解。 体温计被医生放回盒子,她取出一小条药。 “吃点退烧药,得先把温度降下去。” 许安榆点点头。 撕开退烧药,倒进一个玻璃杯,热水溶药几秒后搅拌。 深褐色在水中渐渐升起。 医生把玻璃杯递过去:“小心烫。” 许安榆接过玻璃杯,两手捧住杯子上边,轻轻吹气。 水温太烫,现在还不能入口,趁着这个时间她问了一些问题。 “喝完后,能马上退烧吗?” 对方隐隐猜到她意图:“通常来说半到一个小时就会开始生效。” 许安榆放心下来,安静吹着水面又不动了。 “但是我不建议吃完药马上去上课。”医生说。 “为什么?” “虽然体温降下来了,但是药效一过,可能还会升高。毕竟细菌和病毒感染还在。” 许安榆浅浅抿了口药:“那我还能去上课吗?” 医生:“这个也不是我说的算,但是我还是比较推荐回家休息。身体跟学习比起来还是身体重要,不能一味把学习看作最重要的东西。” 药还是很烫口,许安榆一口一口慢慢吞着。 夏天温度高,液体温度下降速度很慢。喝到后面,不那么烫了,许安榆一口全咽进了肚子。 跟医生谢谢道别后,她离开了医务室。 许安榆有一个毛病,对她好的人,说的话她会格外的听。从医务室出来,可能是液体温度或许是发烧原因,身体暖洋洋的。 她请了假,打算在家里休息半天。 请假前,许安榆先回来一趟教室拿书包。把抽屉里的物理卷子和一张数学卷子塞进书包。 沈栗序看见这一幕做出唇语——厉害。 吃了药虽然还是晕乎乎的,但是原先不适感好了很多,没有随地都想睡觉的想法。 出校门时,许安榆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视力从小就好,上学期视力表测试,数第二排都能看清 四楼一间教室门口,寂不舟背对着她靠在走廊。脑袋微偏,一动不动,似在思考什么。 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也不急着进去。 这好像是最近第五次见他了,许安榆记得以前很少会见到他。 回去路上,许安榆还是坐公交。 到家后是她的理想状态。爸爸出去工作了;许宁在上课;关于顾盼盼也不在家,大概是出去闲玩了吧。 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想在客厅做过多停留。 客厅里大大小小的充斥着他们的气息,垃圾桶里的垃圾也没有一件是她丢的。 许安榆把矿泉水瓶接了满满一杯,回到房间。 她去换了一条睡裤,做回床面。卷子还是放在床铺边凳子上,她要优先攻略完物理。 一张张写完,比东写一张西写一张让人舒服。 脑袋胀胀的,许安榆握着笔的手有想放下的趋势,她想歇一会。 可是在这个家她想要破局,唯有好好学习,考上心目中的大学,她一定一定要完成这个目标。 至于前几天冒出的另一个念头,简直是太荒谬了。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动了那个念头,它也只能在好好学习下面当成辅助。 脑袋里还在想事情,顾盼盼从外面回来了。 各种脚步声——高跟鞋、平底鞋……混在一起,有好几个人。 顾盼盼声音最大,带着笑意向上扬。 “快进来吧!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盼盼,你家里那位呢?” “他呀——现在在上班呢,家里现在就我们,姐妹们今天可得好好聚聚。” “拖鞋在哪里?” “这呢!我给你们拿。” 许安榆停下写作业的手,她听出是顾盼盼和她的朋友们来了。 顾盼盼在外面有一对要好的姐妹,虽然她不知道是从哪里认识的。但她们总是聚着一起去打打牌,逛逛街。 说来也奇怪,顾盼盼每次到一个新地方,都能和那里的年轻女子或者是中年女生处上朋友。 这点许安榆打心底还是挺羡慕的。 一墙之隔,顾盼盼还不知道许安榆已经回来了,她的视角里是绝对安全的。 “嘶……嚓”姐妹中一个大眼睛皱起眉看着眼前茶水,含在嘴里要吞不吞。 旁边穿着白色吊带的一个中年女生一眼看出,缓解气氛笑了两声。 “这是在嫌弃主人家茶水不好了?这可怪不得盼盼,要怪就怪许国。” 顾盼盼脸上露出的一丝尴尬,在姐妹出声缓解后,仿佛找到了口子。 “他就是这样,抠门的很,平时跟他说他也不听。” 大眼睛最后还是吞下了茶,她往上扯了扯丝绸衣领:“盼盼不是我说,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嫁个……”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大家都心照不宣。 与此同时,许安榆在房间里把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们声音放的又亮又大,完全没有一点顾忌。 冥冥之中,她能感觉到或许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许安榆放慢呼吸,仔细去听外面的动静。 “哎,你还提这个干嘛,要不是那个不争气的死了,我用得着嫁给许国吗。”顾盼盼说。 又是一道不同于前面两人的女声:“你以前过的是什么好日子,现在呢,还要嫁给一个带着孩子的家庭。” “盼盼要是年轻那会,别说之前那个不争气的了,就是男大学生都可以握在手里吧。” 许安榆想到之前看过顾盼盼年轻时的照片,一头乌黑海藻头发披在肩头,脸是标准的鹅蛋脸,五官极具攻击性,艳丽的脸上野心快要冲出照片。 顾盼盼现在快要四十岁,但是依旧能看出美人的外形,皮肤虽然松垮,但全靠骨头撑着。 外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好了好了,你们别一个劲打趣盼盼了,盼盼年轻时能拿下市区大老板儿子你们能吗?” 外面又是一阵笑。 顾盼盼:“别说以前了,现在哪还能回答以前,要怪就怪我眼拙,押错宝了。” 大眼睛拍了拍她肩膀:“这也不能怪你,谁知道他家后来会倒台。” 吊带女生附和:“也是个没出息的,倒台后就自杀了,算什么男人。” “就算不这样也起不来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东山再起吗?” 顾盼盼眼里恨意越发清晰:“要不是怪他,我至于现在只能嫁给许国这个没出息的吗?!” 手机按下红点,门后手机录音开始。 “盼盼,那也没办法了,不过好在许国对你还算不错。” 她用力拍了一巴掌茶几,边边震了震:“对我好有什么用,兜里掏不出几个子。我想要的东西都买不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的生活!” 关于这点,许安榆知道些大概。 许宁是顾盼盼跟她前夫的孩子,在顾盼盼还没有进门时,许宁还叫路宁。是嫁给许国后,才跟着改姓为许宁。 关于顾盼盼以前的生活,她是模模糊糊从许国那里听来的。 顾盼盼嫁过来时,她大约十岁。一个星期后,许国来到她房间语重心长告诉她,平时要多让着盼盼阿姨还有妹妹。 盼盼阿姨以前生活很好,可能会不习惯,我们要多包容她们,让她们融入我们家。 前几年许国和顾盼盼吵架时,她也依稀能听到顾盼盼说——她嫁到他们这么贫苦的家里,什么都不求,许国还要逼她。 关于更多的,许安榆就不知道了。 “还有他家里那个拖油瓶,不会自以为努力学习就可以改命吧”顾盼盼突然提到她。 许安榆喉咙一紧,听的更加仔细。 “反正现在高三了,如果她考不上一流大学,那我就有正当理由让她直接去工作了。” 大眼睛:“这样不好吧,我听说她挺争气的,应该没问题吧。” “你到底站哪一边,争气有什么用,考上大学又要花这么多钱,宁宁怎么办。反正关于高三资料、补习费用,我是不会给她交的。” “这……那许国呢?” 她嗤笑一声:“那边还不是我说的算,他怂的很,这个家我做主。” 姐妹们中有两人劝解几句,但终归是人家的家务事,也是不了了之了。 门后的手机越握越紧,许安榆下唇快要咬出血来,在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红色按钮紧跟着结束。 后来,顾盼盼和她姐妹的聊天声她都听不进去了。 凳子上的卷子越看越刺眼,通往希望的知识仿佛蒙上一层灰,怎么也看不懂。 如果不买资料会落下别人很多,但是这些她都可以补回来。 可是课必须要补。 夏城一中高一到高二上学没有晚自习,从高三开始才进行晚自习。 但是晚上习要付相应费用,上个学期支付了二千元。 这个学期相应,再加上还要赔二千元。 许安榆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光凭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她必须要闯出一条路来。 目标没有变,但是在努力学习的路上必须要想出一个稳固方法了。 或许可以暂且利用那个人,可是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第8章 第八章 一转眼到了周六,按照学校惯例,假期一直到星期天晚自习前来上学。 这个周天也是决定,这个学期要不要报名晚自习的日子。 下午六点上完最后一节课,教室乒乒乓乓响着。说话声、碰撞声一同庆祝着周末的到来。 但是许安榆暂时还不能走,叶舒蓝的话她一直记在心里。 她先是慢吞吞收拾书包,等班里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去教室后角拿工具。 一个小型垃圾桶和一把铁夹。 操场人很多,有素质的同学占大多数,但总有这么几个吃完、用完的垃圾随便乱扔。 积少成多下来,操场东一块西一块均匀分布着垃圾。 许安榆没有犹豫,带上工具从最边缘攻克。 铁夹效率很快,一个接一个进入垃圾桶。 因为放假诱惑,操场上只剩下寥寥几人。 没一会功夫三分之一操场都被清理干净。 心里积压下来的重担轻了些,她正想松口气,几个男生大摇大摆从她眼前走过。 男生上身穿着短服,下身统一穿着短裤。 在学校只有体育生才会这么穿着,体育生训练时间一般都是穿着短裤,其他学生是明令禁止穿短裤进入校园。 汗液从他们额头流下,背后湿了一块,贴着肌肤。 其中一个捏压着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 还有一名体育生,瓜子在嘴里咬出仁,壳随着嘴唇蠕动喷在地面。 瓜子壳嵌入操场中央假草皮,很快失了踪影,但他的动作还在继续。 一颗颗源源不断落入草皮。 松懈下来的神经,因为对方增加工作量这一举动又开始头疼。 她不理解怎么有人会边吃边吐,而且吃瓜子不会更加渴吗? 许安榆走近看着他留下踪迹的草皮,瓜子壳与草混合。 瓜子壳面积小,铁甲头缝隙大本就不好操作,加上草的干扰更难了。 她蹲下身用手捡起瓜子壳丢进垃圾桶。 随后视线锁定在始作俑者身上。 始作俑者似乎不急着出去,他和身边几个男生在操场里边草地坐下。 喝完矿泉水的男生,仰头哈出一口气,把瓶子往空中一扔。 他对着快要落地的瓶子使劲向空中一拍,瓶子飞出一段距离。 瓶子不偏不倚落在她脚前。 这个时候,许安榆好脾气也有些点燃的迹象。 她深吸一口气,把瓶子夹进桶里。 前面草皮里还有很多难夹的瓜子壳。另一边,那个男生继续磕着,垃圾也在源源不断积累。 照这样下去,天黑之前都打扫不干净。 许安榆心下做出决定,得先阻止他们继续制造垃圾,然后再把已有的垃圾清理干净。 朝男生走过去时,他们正在叽叽喳喳讨论。 “靠,刚才居然输给那个小子了。” “证明你不行呗,人家反正都破你记录了。” “你给我等着,我下次跑进前十秒内。” “哈哈哈哈,你去梦里想想得了。” 他们声音极大,丝毫不在意周围,互相聊着天。 许是出汗太多的原因,许安榆靠近他们时,一股浓烈的汗味涌入鼻腔,还带着轻微辣眼。 许安榆眉头不自觉皱起,她走到离体育生三米远时,他们默契停下话语。 其中拍矿泉水的那个男生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手腕不停旋转运动。 许安榆努力忽视掉令人不适的目光,眼睛朝下盯着吐瓜子壳的男生。 男生仰头,配合迎上,嘴角边还沾着半截黑色瓜子皮。 “你好,瓜子壳可以不要乱扔吗。”许安榆礼貌提出。 吃瓜子男生确定是在和自己说话,抚了把脸:“关你什么事?” 这个反应显然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她很少有机会体验过外面的这种微妙恶意。 “你……”许安榆顿了一秒,脑袋急速旋转,“可是你随便丢垃圾把操场弄脏了。” 瓜子男两只手撑在后面,轻蔑看过去:“圣母啊你,弄脏了你捡起来不就行了,你手里不是提着个垃圾桶吗。” 话毕,身后几名男生哈哈大笑。 他像受到某种鼓舞,眼里嚣张更甚。 许安榆握紧桶,脑子里想着如果把桶砸到他们头上会怎么样,当然她不会这么做。 拍矿泉水的男生停下笑,往瓜子男肩膀推搡一把:“别闹了,你把瓜子壳捡起来不就行了,你制造的垃圾。” 许安榆心里有一瞬为刚才的偏见惭愧,下一秒这种惭愧消失的无影无踪。 矿泉水男说完也不管瓜子男有没有捡,站起身慢慢靠近许安榆。 他离的越近,身上的汗臭愈发浓。 许安榆磕绊后退两步,尽管心里很害怕,但她尽量抬高声音,给自己撑腰。 “你干什么!” 男生歪唇笑了一下,原本不适感更重:“你是故意来管我们的?” 许安榆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但这个时候害怕超过其他。 她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过来,好不容易勇敢了一回却是这样的结果。 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他们还有一堆人在这里,对她显然是极其不利的。许安榆开始后悔过来了,早知道就等他们走了再收拾。 “不如坐下,陪我们几个聊聊天。”后面几个字尾音被他拉长。 男生眼里的情绪越发暗沉了,一只手朝她伸去,在快要碰到头发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出来,牢牢抓住。 两人同时一愣,向那只手主人看过去。 寂不舟站在男生背后高出半个脑袋,他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站得挺直,和之前懒洋洋的气质不太相像。 他手很长,轻松扣住对方手腕,半个身子和男人重叠。 矿泉水男生被抓住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用力一挣,手臂带着震动,除此之外毫无反应。 挣脱不开,他只能带些愤恨扭头看过来。 “我.操……” 寂不舟下瞟,眼眸蒙上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真正的想法。 未说完的脏话在看清身后人时,堵在了喉咙。 其他几个体育生早安静下来了,心里为他祈祷一把。 寂不舟对上他短时间内快速变幻的表情,似乎是觉得有意思。微摇头做出继续的意思。 眼前体育生清晰能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连带着嗓音发颤:“寂不舟?” 许安榆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出现,跟旁边懵逼的人一样。 他怎么过来了? 寂不舟仿佛目中完全没有其他人,捏男生手腕的力气加大了些。 “啊!”随之而来的是男生的惨叫,他弓下腰,因为手腕被抓住又不能完全弯下去。 许安榆在一边看的心惊胆战,同时也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被抓住的体育生从看清寂不舟脸开始,完全没有反抗的迹象,任人拿捏。 旁边的其他同伴也默认看不见,这其中只能是一个原因,寂不舟的背景。 “舟哥!舟哥!我错了!”男生表情完全扭曲,牙龈露出。 寂不舟用力折了把他手腕,伴随着又一声惨叫,男生被他推到一边。 他大口喘着气,倒在草皮上。右手握住手腕,左手腕呈现出九十度直角。 旁边的体育生见寂不舟把人放了,才敢上前去查看。 “你没事吧。” “啊……” “你先别乱动了。” 许安榆完全是被这场面吓到了,呆呆站在一边。垃圾桶紧紧抓在手里,不敢动作,避免发出声音。 处理完男生,寂不舟盯上了她。 寂不舟脸冷冰冰的,跟之前几次漫不经心完全不一样。 越是这样,他压迫感就越强。 “你……”许安榆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他打断。 寂不舟突然抓住她没有提垃圾的手。 她心跟着一提,寂不舟手冰冰凉凉,刚碰上她手时,控制不住地瑟缩。 寂不舟察觉到,抓的更紧。跟抓拍水瓶男生不同,这是一种克制的力度,但又带着牢牢掌控欲。 见识到他扭前面男生手腕,许安榆不敢挣扎,顺着他的行为。 直到寂不舟拉着她要走出去许安榆才反应过来,手是不敢挣扎,但是还有脚。 许安榆停在原地不肯动了,等他投来眼神询问,她也不动,呆着不说话。 她黑玻璃珠眼球不带一点杂质跟他对视上。 许安榆瞳孔在微微颤抖。 寂不舟本来想凶出口的语气变成了毫无波澜,虽然没好太多。 “发什么愣,走啊。” 说罢,他又用了点力拽她。 许安榆依旧没动,摇了摇手里的垃圾桶,铁夹划过桶在里面发出响声。 寂不舟没理解她意思,扯了把她手里的桶,她握的很紧,没掉。 “干什么?一个破桶丢着不行吗?” 许安榆眼里闪过一丝不赞同,先不说这是她的任务。光是扔在这里这个行为,跟刚才那几个人行为有什么区别。 “不行,我要把操场卫生打扫干净。” 寂不舟这才专心朝她手里看去。刚才没仔细看,她以为她只是随便拿着一个破桶到处乱走。 虽然不理解,但是肯定有她的道理。 寂不舟看了眼宽广的操场,又看了看踩到自己下巴的许安榆。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悄悄发芽。 “你一个人打扫?” 许安榆点头。 寂不舟心直口快:“你老师有病?你一个人打扫这么大操场?” 她见寂不舟误会,忙解释:“不是,我们老师人很好。是我上次违反班规了。” 寂不舟看着她认真为老师解释的样子,实在想不到她会干什么违反班规的事。 第9章 第九章 倒地体育生躺在地上继续叫叫咧咧,其中有个人掏出手机。 许安榆眼尖瞧见,心里一颤,本能在他衣角拽了拽。 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怎么?”寂不舟目光移到她手上。 许安榆眼里担忧快要流出:“他们……” 未说完的话,转化为视线看去。 寂不舟挑眉,不好好说话:“你担心他们出事?” 她点头,察觉到哪里不对,又赶紧摇头。 “不是,他们要报警吗?” 寂不舟被她丰富表情逗到,干脆在后面推了她一把。 她站不稳险些摔倒,寂不舟瞧了瞧手,眉头微皱——他有用力吗? 在许安榆没反应过来时,他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他的手很大,被抓起来时有种莫名安全感,略带茧子的肉划过她手背,又酥又疼。 虽然她原先要往回走,但现在寂不舟居然主动走过去,她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莫名其妙下她就被拉到了前面。 “你别急,我现在就打救护车。” 倒地男生挤出几个字:“快点……老。” 寂不舟拉许安榆走到男生面前,原本还互相商讨的一群男生突然停了下来。 受伤男生虽然还是忍不住发出痛苦呻吟,但嘴里的话全吞了下去。 许安榆不明白他用意,抗拒更往前一步。 寂不舟顺着她在这处停下,他手伸过去晃了晃。 “寂……寂哥。”矿泉水男生磕磕巴巴说话。 “手机。”他说话时没什么情绪,眼睛看向他手里。 矿泉水男生求助似的眼神在周围转了一圈,可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他现在想骂人,可面前还站了一个活阎王。 最后,手机被他弃车保帅交了出去。 寂不舟拿到手机,快速瞟了两眼,往许安榆怀里一扔。 烫手山芋扔过来得瞬间,她是抗拒的。本能接住后,扔回去也不是,继续拿着也不是。 “这……我。”许安榆眼神询问。 寂不舟没理会,朝地面上几个男生说道:“两分钟,走还是不走。” 话音刚落,有两个人干嘛窜了出去,把伤员一个人扔在这里也不好。 最后两个命苦地把他抬了出去。 操场突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许安榆拿着手机:“你的东西。” “不是我的。”寂不舟。 她懵了一下,她当然知道不是他的。 可是手机是他扔给她的,现在一副不认东西是什么意思。 许安榆抓着手机,思考该如何处理。 在她思索过程中,寂不舟又开始做一些她不理解的事了。 她刚想要把手机交到学校失物指领所,寂不舟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毫无预兆夺走手机。 欸,许安榆顺着他手轨迹寻去。 他长腿大跨几步走到操场边,眼前放着一个大绿色垃圾桶。 “别……” 阻止的话没说完,手机安心躺进垃圾桶。 办了坏事的某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正想走回来时,许安榆提桶快速过去。 “你怎么把手机丢垃圾桶了?” 他不解:“不是不要了吗,不丢留着干嘛?” “那也不能直接丢。”许安榆难得平静跟他说一回话。 她拿起铁夹在大垃圾桶夹出,暂时放进带来的小桶里。 从垃圾桶夹出来的手机,沾上各种污渍。 寂不舟下意识扭开头,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怼他:“你还嫌弃,这会造成污染。” 寂不舟不说话了,也不跟她对视,一副事不关己模样。 许安榆气闷,目光触及到桶里垃圾和手机时,那股劲更旺了。 她和寂不舟不是一路人,跟他这种大少爷解释也解释不清的。 许安榆继续进行收尾工作,清理操场卫生。 大少爷像鬼魂又飘到她身后了,叉手看她却没有动作。 许安榆做完这一切出了操场,但是没有马上回教室,而是在教学楼下花坛坐下。 桶被放在身边,她从口袋掏出纸巾,包住脏手机拿出来。 她细致用另一张纸上下擦拭,手机表面污渍去除,还有一层油膜覆在上面。 许安榆眼睛凑的极近,边看边擦。 “你在干什么?” 背后冷不丁浮现一道男声,她手一颤,手机险些掉落。 寂不舟站在花坛后,朝下看锁定她手里手机。 她从那目光中看出了一丝——嫌弃? 专心擦手机被打断,许安榆有种被看穿的尴尬。 但为了不太突兀,她手上维持着继续动作。 “你把垃圾捡起来,现在还要擦?” “不是。”许安榆脸颊染上一抹红,急忙解释,“我要擦干净放到失物招领处去。” 寂不舟没吭声,瞟了眼她坐的花坛,眼里嫌弃似乎更浓。 许安榆抓手机的手偷偷往身后面挪了挪,想遮住手机。 对方也没有顺着她心意,眼睛锁定在她的小动作上。 她有一种被看穿内心的感觉,许安榆不挣扎了,故作不在意把手机正面对着他。 在“监控”全方面监视下,她顺理成章完成了一切。 擦干净手机后,手机被放置在了失物招领处。 当里面人问起手机怎么捡来时,许安榆含糊说着在操场上不知道谁遗落下来的,就捡走了。 期间,寂不舟一直保持沉默,跟在她不远不近一段距离内。 被这么一个祖宗跟着,许安榆心不安极了。 交完手机后,她犹豫片刻从兜里掏出手机,扫一扫界面。 她用手指戳了戳寂不舟手臂,对方回以一个干嘛的眼神。 屏幕上方框正在扫描地面,看到手机界面后,他神情快速变幻。 许安榆指向手机解释:“要不然我先还你二百块钱,后面的钱我分期慢慢还给你可以吗?” “你不嫌麻烦,我都行。”说罢,他掏出手机,一个二维码暴露在她扫码框上。 许安榆对着二维码扫了半天没反应,她退出又重新尝试几次。 心里焦急逐渐放大,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的吧。 扫描不出,她向下看了眼二维码。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事情都能解释清楚了。 寂不舟手机上显示几个小字——扫描二维码,添加我为好友吧。 许安榆又看了眼手机支付宝付款界面。寂不舟一脸自信,斜看过来,等待着她的动作。 “我这是支付宝。”许安榆把手机屏幕侧偏给他看。 寂不舟伸出的手清晰僵了一刻,随即他开口:“没错,你不是要分期吗?加个好友慢慢还。” 许安榆发出“哦”的无音口型,切换到微信扫一扫对上他的二维码。 加上好友,许安榆迅速转了一笔账过去。 微信加上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清楚看到寂不舟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还了二百块钱,才踏出了第一步。后面还有许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收拾干净后,许安榆上街往以后做打算了。 家附近治安差,经济位于底端。提供赚钱的地方又太过少了,许安榆背上书包到了一条街之隔的繁华地带。 各色豪车在马路一闪而过,面包店飘出一股股香气,高级酒店门口工作人员面带微笑,朝进来的每一位客人点头问好。 “你好,请问要来点什么吗?”玻璃柜后头工作人员笑脸盈盈。 许安榆两手拉住书包带,目光在琳琅满目面包品种上停留一秒。 她抬头和工作人员对上视线:“你好,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工作人员是一个微胖的年轻姐姐,原本充满笑意的脸在听到许安榆的话语后,慢慢散去。 她正色道:“你是要在网上看到我们店的招聘信息吗?” 许安榆摇头:“不是,我是看到这个牌子。” 她指了指门口写着招聘临时服务员立牌。 工作人员“哦”着点点头:“我去问问我们老板。” 说完,她走了进去,许安榆等待着。 不一会,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个卷着蓬蓬头的女老板,手里的手机不时发出男女对话声。 她刚才正在追剧,就被员工给叫了出来,说是有人要应聘。 女老板目光触及到许安榆时,微微瞪大:“等一下啊。” 电视顾不上退出,掐灭息屏,往玻璃柜最上层丢去,随后招呼她进来。 许安榆进来后,站在椅子边,等待接下来的流程,这是她第一次出来找工作,好奇与紧张并存。 店长坐在椅子,仰看她,眼里带着探索与观察:“短期工?” 许安榆:“对。” “今年多大了?” “十八。” 老板挠了一下鼻尖:“应该还在上学吧?” 她点了一下头。 老板眼里的某种东西消散开,整个人显得和蔼起来,许安榆也是预料到一些东西。 果不其然,老板站了起来,从玻璃柜取回手机。 她重新点开追剧软件,不再看许安榆:“不好意思啊,小姑娘,还在读书的我们目前不招了,太不稳定了。我以前也招过你们这样的高中生,周末来帮忙,可是你们年轻人想走就走也不给我打个招呼,我们周末生意忙,临时找不到人,也是很苦恼。” 许安榆手指在书包带猛地蜷紧,内心有一个信念——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鼓起勇气往前迈出两步,停在老板社交距离内。 “我不会这样的,我一定会准时过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老板目光从手机离开,短短在许安榆脸上停留两秒:“小姑娘,我现在是真的不敢用学生了,不是阿姨狠心。” 眼见老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能太为难人了,许安榆轻轻低下头说了句谢谢。 从面包房出来后,她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刚才被打击到,现在她整个人奄了下去,勇气上面被蒙上了一层灰。 眼睛在路边寻找时,手机叮咚响起消息提示音。 第10章 第十章 联系人——沈栗序接连跳出好几条消息,许安榆点进去,消息一条条蹦出。 沈栗序[我去,安榆你什么时候跟寂不舟扯上关系了?] 看到这条消息,她眉眼一挤,带着莫名心虚,往下看去。 沈栗序[一张论坛截图] 沈栗序[论坛放大图] 点进去是昨天在操场发生的一幕,操场边上一个男生躺在地上。几个人围着他,面容惊慌。 寂不舟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几个男生。 许安榆眼睛一转,照片边上还有一个人正是她。 她站在寂不舟身边,衣袖处被寂不舟拽住,照片角度里他貌似用了很大力气,她衣袖处都被拽起来一小段 。 沈栗序[你现在人没事吧?] 沈栗序[还在吗?] 许安榆敲动键盘回复[我没事,这个论坛怎么有这个?] 她扩大照片,照片拍摄角度偏俯视,是从斜上方拍出。 是躲在教学楼上的偷拍视角。 对面噼里啪啦又发来一堆消息。 沈栗序[人没事就好,我看到帖子起就开始担心你人身安全] 沈栗序[寂不舟那个混蛋没把你怎么样吧] 最后一句她抓住重点回复了许安榆问题。 沈栗序[我也不知道是谁拍的,昨天晚上有人在论坛发,我今天才看见。] 许安榆切出跟她对话框,找到这个八百年没有点开的东西。 黑色加载条在上方快速跳过,她开启一条条快速审阅查看模式。 晚上10.54——许安榆手指在这条论坛上停下。 发布者是一个新账号,头像默认初始,名字也是一长串数字、字母。 发表内容和沈栗序发过来的一模一样,转发已经达到几千,下面有几百条评论。 随便点一条都是辱骂寂不舟随便打人,质疑学校管教力度,当然其中也有几句不一样的声音。 清风[他还是人吗?旁边妹子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笑一笑[对呀,我也看出来了,手那一块起码紫血。] 清风[对这么漂亮的妹子也下的去手,说不定后续结局和那几个人一样。] 尘世[你们是sb吗?虽然像素不太好,但也能看出来他抓的不是手吧,再说了那个女生脸色差难道不是因为地上几个男生吗?] …… 后续是许多条围攻“尘世”的评论 [哪里来的拖,寂不舟给你多少钱了。] [666,帮资本家儿子说话。] [下次躺地上的变成你 ,你就知道了。] [刀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许安榆在评论两字上悬空点上又挪开,如此反复几次,最后退出评论。 她想起了昨天发生事,寂不舟虽然做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举动,但核心好似都是为了帮助她,如果不是寂不舟,结果…… 她不敢再往下想。 他的极端的方式,导致他今天在论坛被这么多人骂,许多还扯上了他父母。 她忐忑不安点进昨天刚加的微信,昨天稀里糊涂加上之后,再没有后续。 只有一句“我已通过你的好友申请,现在可以和我一起聊天啦” 寂不舟头像是一个男生侧脸,阳光洒在脸上,五官大部分被曝光遮去,看不大清。 不过氛围感和侧脸露出的起伏,看得出来是一个帅哥。 许安榆矛盾极了,思考该如何不突兀、不经意开口。 手在最后关头拐到他头像。点进去放大,那张脸熟悉感越来越强,除了他还能是谁。 下面是几张朋友圈照片,她本来是不好奇的,但点都点到这里了,最后还是进入了朋友圈。 朋友圈里内容倒是让她没有想到。 最近一条朋友圈是一个星期前发的——一张他的自拍照。 朋友圈里大多都是他的自拍。 许安榆无意间好像发现了一些事情,这一发现倒是和寂不舟本人产生强大违和感。 平时看起来拽上天的人还莫名有些自恋? 朋友圈主人在这时发来一条消息,手机短暂响起一声。 她赶忙退出朋友圈,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剩下的内容也不能再看了。 不不[?] 搭配上他的问号,许安榆合理怀疑偷看被发现了,可是微信也没有这样的功能。 她选择复制他的发信息模式。 许安榆[??] 不不[???] 还不说。 她继续模仿。 许安榆[????] 这回对面许久没有回复,在她以为寂不舟不会在回时。 对方憋不住发来一句。 不不[你有病?学我干什么。] 被他骂了一句,许安榆指甲抵住手机壳,词穷不知如何回复。 两分钟后 不不[我这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你有什么事?] 他先开口了,许安榆瞅准机会,把酝酿许久的话打出来。细细扫过好几遍,按下发送。 许安榆[论坛你看了吗?昨天晚上有人发来的那条帖子。] 不不[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 许安榆[你去看看吧,可能会对你有影响。] 寂不舟[不去,浪费时间。] 她决定继续劝说。 [真不去吗?我觉得还挺重要,要不然我截屏发给你。] 一直到这里,她都还相信寂不舟说的全是真话,直到下一句消息发过来,她愣在原地思考了许久。 不不[都说了不感兴趣,你是怕照片里有你,受到影响。] 这句话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可……许安榆心里翻起嘀咕,他不是没看吗?这是怎么能知道照片里有她? 许安榆[你怎么知道照片里有我的?] 这回对方真的没有音讯了,许久过去都没有回应。 对方和她强行结束话题,许安榆退出聊天框。他本人都不急着处理,她怎么这么急。 况且她现在还欠了那人一屁股债,还是把关注点移回自己身上吧。 许安榆又去问了几家照周末工的店,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各有各的理由,不能入职。 太阳渐渐升起,哪怕走到阴凉处,席卷而来的热气依旧无处不在。 她额角冒出细细一层汗珠,手机零钱只剩下五百二十,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原本是有八百块钱,但昨天还给寂不舟二百块。 打车回去又要花掉一笔钱,许安榆打算等凉快点再走路回去。 她进了一家商城,里面稀稀拉拉没有多少人。 她在一家商铺外长椅坐下。商城四面八方都是空调,冷空气将周围包裹,人又活过来了。 心里虽然想忘记,但她还是忍不住再次点开论坛,看着吐槽寂不舟欺负同学的帖子水涨船高,她闷着的气越来越厚。 许安榆开始在发帖人主页寻找蛛丝马迹,他注册时间仅为两个星期,明显就是一个小号。 在看他主页时,许安榆发现一个意外之喜。 这位小号用户一共发表过两个帖子,除去吐槽寂不舟这一条。注册第一天,他发布了一条纯文字。 ——学校里有没有人帮忙送水,二十块一次,假装是我迷妹,再问我要微信。 虽然帖子内容足够抽象,她却从中领悟到一丝希望。 许安榆有了这一发现立马在论坛上搜索“钱”这一个字眼。 有了关键字,什么样的帖子都有。 有问怎么搞钱的;有说学习没用,现在出去赚钱才对…… 其中夹杂着一两条花钱找人帮忙写作业。 点进去时,许安榆心脏跳动很快。 写一张卷子五十,帮忙写一篇作文二十…… 等等的,越翻越多,层出不穷。 她克制住心情,第一次尝试这样的事情,许安榆在她们中间挑选了一位赏金最高的学生。 找个人帮忙写物理卷子,要求——年纪前十,二百块一张。 二小时前发布。 许安榆点进私聊。 斟酌着怎么开口。 用户[你好。] 等了五分钟,手机没有半点动静。 她心里自我安慰道:既然是自己要赚钱,肯定要主动一点。 用户[我看到你发布的帖子了,请问卷子还在吗?] 这回对方回复了。 贴主[嗯。] 贴主[你年纪前十?] 许安榆迅速打字[对,正常难度正确率我可以保证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贴主[行。] 她思考着该不该继续说话,或者是等贴主回复。 可等了五分钟,没有动静。 用户[所以可以吗。] 贴主[嗯,明天晚自习我把我教室告诉你,你来拿卷子吧] 这样算是成了吗。 许安榆抑制不住嘴角上扬,一只手握拳在胸口挥了挥。 用户[谢谢。???] 摸到入门方向,许安榆心终于可以松下一半。当然还不能完全懈怠。 今天晚上晚自习才是重点。 有了上次在房门后听到的对话,关于晚自习事件,她都没有勇气跟许国再次提及。 许国明明知道她需要晚自习费用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说过。 上次学期,许国从朋友那里听来晚自习要交钱才能上,当天晚上就把姐妹俩费用给交到了手里。 他当时还跟许安榆说,家里再穷不能不读书,下个学期费用也给包了。 年少的自尊心牵动着前程,她垂眸摩挲着手机屏幕,连点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时间在商城一分一秒过去,距离晚自习时间越来越近。 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许安榆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按到拨号界面,按下那个在心目中记过无数年,却鲜少拨出的号码。 嘟嘟两声电话通了,不过接听的不是许国,而是一个说话甜腻腻的女声。 “喂?” 听到不是许国,许安榆紧着的心略微松了些:“你好,你是?” “我是许国同事,他去吃饭了,你有什么事我待会转告给他。” “那算了吧,我待会再打给他”许安榆刚想按下挂断,对面女声响起。 “欸,你等一下,他可能很晚才能回来了,那边还有事。有什么话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传递过去。” 许安榆抿唇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 “喂?还在吗?” 对方催促一声,她不再犹豫:“你好,你帮我跟我爸爸说交晚自习费用的事,今天晚上必须要……” 话还没说完,对方率先打断:“等等,许国昨天不是帮女儿交了晚自习费吗?他还很开心跟我们说来着。” 许安榆沉默了几秒:“不可能吧,我……” “没有错啊,你是她女儿,叫许宁对吧?” 这回两边都沉默下来。 电话那头女生突然明白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补漏。 “不是,好像是我记错了。许国应该是忘了,等他回来,你跟他好好说清楚吧。” 女生听不到许安榆那头声音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奇怪看了眼手机。 “手机出问题了?” 下一秒嘟嘟几声,挂断。 第11章 第十一章 晚自习如期进行,在等待老师进教室的过程中,教室吵炸天,就差把屋顶给掀了。 其实这是少有的情况,毕竟高三升学压力大,好不容易进入重点高中,谁不想考个好大学呢。 许安榆一进教室就被沈栗序拉回座位。 她还没从缓慢情绪走出来,就莫名其妙瞬移到了座位上。 “你干嘛?”许安榆拉住弯腰在桌子底下的她。 “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论坛帖子……”后面一句话,她小声从嘴里说出。 “没有受伤。”她把沈栗序拉起来。 沈栗序起来后,靠在椅子背上,眼睛紧紧在她脸上来回看。 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往里面缩了缩身子:“是发生了什么吗?” 沈栗序突然撑上桌子,手指尖似有似无要去触碰她脸颊。 条件反射后退,许安榆避开她的触碰。 她一只手摸着下巴,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你今天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沈栗序眯了眯眼:“你眼睛看起来红红的。” “是吗?”许安榆不自在挪开头,避免对方看出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她捏凸一页书:“你是不是昨天又熬夜复习了。” 沈栗序为自己聪明才智点起一个赞,从许安榆以往行为推测肯定是这样。 她呆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翻开书:“嗯,昨天上课有一些知识点还不太熟练,就多看了看。” 沈栗序和她认识许久,许安榆状态明显不对劲。 秉承着姐妹大过天原则,她做出一个伟大的抉择。 “是不是寂不舟欺负你了,虽然他有背景,但是欺负人肯定是不对的,你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沈栗序时搭上她肩膀还想说些什么,教室里突然想起连贯几声咳嗽。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瞬灭了下去。 肩膀上的那只手迅速收回。 叶舒蓝进教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同学们老实坐在座位上,认真写着作业。 除去笔尖沙沙声,就只剩下呼吸。 她满意点点头,面上不显:“大家抬起头,先听老师说几句。” 叶舒蓝捻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关于晚自习收费。 接下来大差不差,几乎是所有学校通用话语。 努力劝解晚自习必须要买的重要性,推荐所有人都要上晚自习。除非是实在不想上晚自习或者特殊的情况下。 叶舒蓝说完一系列固定话语后,从教材里抽出一张表格。 表格被放在讲台最中央,叶舒蓝:“需要报名晚自习的人上来签字。” 话必,一个接一个同学上前去。讲台空间小,站不了多少人,座位缝隙排起长队。 沈栗序打算等人少点再去排队,扭头正要和同桌搭话。 同桌看起来像是被定在座位上,一只手握住笔在本子上,木木看着本子。 身体一动不动,仿佛沉入另一个世界。 她推了推许安榆:“安榆?发什么呆呢?” 许安榆猛得回神,朝前看去,教室亮堂堂,因为叶舒蓝的存在,最大的是前进的细脚步声。 往后面看去,队伍已经排到座位中部。 克制不住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必须要马上做出决定了。 沈栗序见她神情严肃,没有打扰她。等同学快排到底,只剩下五六个时,她才又戳了戳许安榆:“快没人了,走吗?” 笔尖刺穿指腹,留下一颗黑印。 “走吧,去填名单。” 上讲台填完名单和下来这个过程,似梦一般。还没来得及回忆,就已经结束。 沈栗序敏锐察觉到她今天有心事,可是她也不了解内幕,本能往寂不舟身上靠。 “安榆,寂不舟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了吧?” “你想什么呢,不要胡思乱想了。”她嘴巴向外扯了扯,看起来十分勉强。 晚自习下,沈栗序今天罕见在教室门口等她一起走。 以往放学她总是第一个冲出去,她爸爸每天晚上都会开小轿车,来提前接她回家。 于是许安榆在整理好书包,出教室时看见门口处的沈栗序,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在等人吗?” 沈栗序在她书包后短暂抓了一把:“等你,一起回家吗?” 如果是平时,她会很乐意答应。可今天不行,她还有事。 许安榆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想着怎么开口拒绝。 她期待眨了眨眼睛:“嗯?” “要不然下次吧,我待会还有事。” 沈栗序不开心拉起一边嘴角:“为什么要下次,今天不行吗?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 “真不行,别闹。” 她今天第一次邀请许安榆,居然被拒绝了,沈栗序不信邪盯着她眼睛。 许安榆一向心软,一般这个时候就拿她没办法只能答应。 可今天她没有按往常套路,还是丝毫不带松动:“真不行,下次行不行。” 沈栗序眼里光暗淡了些:“那行吧。” 等教室人走到差不多,许安榆站在教室后门外,背对摄像头取出手机。 指纹解锁开屏,两条未读信息。 二分钟前 买主[人呢,我们下课了] 买主[高三(七班)我坐在最后一排,穿黑衣服的。] 看清消息后,许安榆没有回复,手机快速塞进书包,朝七班走去。 要经过七班得上一层楼,她一脚两步楼梯跨上去。 快到教室门口,许安榆平稳呼吸,深呼吸几次向前走去。 五班……六班……七班—— 许安榆是绕到后门。七班教室里面瞧不见人影,灯光亮堂堂。 后门进虚掩,有一条小缝。根据聊天内容,买主应该就在门口。 正想敲门,透过旁边窗户,许安榆看见一个老熟人。 眼睛睁大,她下意识蹲下躲在墙壁后面。 蹲下时,许安榆膝盖不小心在瓷砖上产生撞击,发出砰的一声。 她捂住嘴巴,不敢呼吸。 教室里两人因为这一动静打开话题。 寂不舟歪坐在椅子上,手里操控着游戏:“什么声音?外面有人?” 旁边坐着一位男生,打火机夹在指尖,上下颠倒:“隔壁班的吧。” 寂不舟:“你出去看看?” 男生啧了一声:“你挺会使唤人啊,自己怎么不去。” “那就都别去呗。” 教室里似乎发出砸桌子动静,许安榆身体跟着抖了抖。 “我真服了,去论坛好不容易捞到一个人帮我写作业,怎么还不回复。” 寂不舟虚假笑道:“说不定你被骗了,去论坛找人给你写作业,真有你的。” 与此同时,他们嘴里的骗子弯腰溜到楼梯口。 许安榆一边打字一边探出脑袋观察七班教室情况。 用户[你好,我已经到了,请问你可以走到楼梯口来吗?] 卖家回复很快 [你都到了,来教室就两步路的事] 用户[真的不行,要不然你降点价吧] 卖家[你觉得我缺这么点钱?] 用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对面过了一会没动静,就在许安榆以为这一单黄了的时候,七班门口出现一个人身影。 不是寂不舟,那就是教室另一个人走了出来。 远处看不清五官,身高很高,直逼一米九。 背光下,全脸呈现黑色。 许安榆心里顿感不妙,他看起来很不好惹,而且她们聊天过程算不得愉快,不会要拿她出气吧。 而且刚才他还和寂不舟聊天。可能是刻板印象,她总感觉寂不舟很危险,连带他的朋友。 路正乐边走眼睛边在旁边看,连一个人影都瞅不着。 在他以为被耍了的时候,一个脑袋从楼梯口慢慢探出来。 许安榆心里确定**分就是眼前人。在路正乐快到楼梯口时,还是没有寂不舟踪影,她身子也就放心出来几分。 路正乐在她身前停下,眼睛似睁不开又带着瞧不起人盯着人看。 这个眼神勾起她对寂不舟的记忆,他也总是喜欢又这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去看人。 路正乐走近后,黑化的五官也显现出来。 他外形偏冷,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冻感,许安榆下意识把他拉来和寂不舟比较。 寂不舟和他外貌是两个类型,寂不舟五官偏硬,看起来就不好惹,还有几分痞气。 不过他们给人气质大差不差。 路正乐手里捏着卷子一角,走近同时递了出去。 许安榆抓住,往回拉。 卷子一动不动,他没有放手。 “还有什么事吗?”许安榆问。 路正乐这才松手:“卷子我也是有要求的。” 接过卷子,她开始打量题目难度。大部分是基础题,还有几道难题,和一道压轴题,很标准的考试卷子。 “什么要求?” 路正乐缓缓开口:“不能考太高,也不能太差。” “具体呢?” “大约六十分就行。” 基础卷子控分难度不高,只要略微动动脑筋很容易就可以办到。 许安榆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可以。” 路正乐还想说些什么,教室里的寂不舟等不急走了过来。 他这个好兄弟说人到了,出去交张卷子,结果交了半天还没有回来,他打算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比路正乐反应更快的手许安榆,听到不远处动静。 她抬眼撞上寂不舟身影,大喊不妙。卷子被折成两半,许安榆来不及思考往楼下跑去,留下一句:“卷子每天中午给你。” 路正乐话还没说完,她跑的太快,想拉都拉不住。 等寂不舟来时,只能看见溜下去的一个背影。 楼梯间灯光昏暗,女生白皙的手臂和后脖颈在黑暗中异常显眼,他眉心一皱。 跑到一楼,她才回头往后面看去,好在没有人追上来,只有她急促呼吸响在耳边。 许安榆跑得急匆匆,卷子顺着逆风被吹出几道褶皱。 她小心夹在两掌中轻压。 第12章 第十二章 完成取卷子这一重任,还没有完全结束。 她换了另一头楼梯,重新走了上前。 许安榆步伐很快,赶到办公室门口时,还亮着灯。 心里松了口气,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里头传来叶舒蓝带上点沙哑的声音:“请进。” 半开的门被推开,里头只剩下叶舒蓝一人。 她正在收拾包包,把资料塞进包里面,看样子也打算走了。 许安榆在心里小小感慨一句,运气不错。 叶舒蓝忙着收拾没有抬头看她:“有什么事?” 许安榆扣着大拇指,语气夹带着小心翼翼:“老师,我找你是关于晚自习补课。” “嗯,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提高点声音,口语清晰:“我可能后天之前交不了钱。” 叶舒蓝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急着下班的想法烟消云散。 “什么叫后天之前交不了钱。” 这么说话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微妙的气氛在四周蔓延。 面对老师带着压迫感的盯,许安榆完成一个谎言。 “我这个星期内给你可以吗,我爸爸说工资还没有发,这个星期发下来我就交上来。” 叶舒蓝眼神带着穿透,她说的磕磕绊绊,空气随着叶舒蓝一同停顿。 在她思索还要不要再开口时,叶舒蓝下了最后判决,也给她吃了一块定心丸。 “行,没问题的。” 许安榆嘴角朝上弯出一个幅度,语气比平时甜出一度:“好!谢谢老师!” 感激的弯腰微弓。 叶舒蓝对她关注不算多,平时见许安榆笑总是不达眼底,始终有东西阻隔在眼底。像现在这样真心的笑容还是第一次见, 她心里不是滋味,勉强挤出笑:“快回去吧,晚上注意安全。” 许安榆出办公室时,整个人轻盈在路上走着。 今天她办成了两件小事,虽然很开心,但也导致她错过了晚班最后一班公交车。 许安榆到车站时才发现这一事实,得意忘形的连出学校都忘记观看公交车动向了。 天空的星星高挂夜幕,她漫无目的在路边行走。 膝盖伸直踢着走两步,书包带无规则摇晃。 家离学校三千米,步行回家大约在一个小时以内。如果打车起步价就得十元了,想到这里,许安榆摇了摇脑袋,感觉书包里的试卷沉甸甸的,背负着更多东西了。 “滴!滴!滴”刺耳喇叭在寂静的夜里存在感更强。 许安榆对响声尤其敏感,喇叭声响起时,鸡皮疙瘩跟着浮出,身子有一瞬也冷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脚下人行道,往里面又挪去些。 身后喇叭声终于不再叫唤。“轰隆”发动机猛地一响,开到了前面。 许安榆仅凭余光能看出摩托车大概轮廓,车上还坐着名男生。 路灯安静洒下暖黄色光调,把她影子拖成长长一条,路边寥寥无几的路人离她都有一段距离。 电视上各类新闻浮现在脑海,许安榆脚步逐渐加快,直到车上那人开了嘴。 “许安榆,你还没回家?” 寂不舟坐在摩托车上保持平衡,采用慢吞吞拧一点油门前进的方式。 她每往前走一段距离,寂不舟不紧不慢跟上来。 也许是刚才取卷子时遇见他的插曲,许安榆继续专注脚下的路,“嗯”了一声。 “上来。”他按了一下喇叭,刺耳声音又响起来。 许安榆朝他看去,寂不舟松懒坐在车上,两只手按在把手上。头偏过来,睫毛下的一双眸子盯着她。 许安榆看着空空荡荡的后座,内心疯狂挣扎:“不用了,谢谢。” 车上人不耐烦啧了声,语气相较之前更差:“上来,难不成你打算走路回家?” 她犹豫看过去,寂不舟在她精致脸颊上多看了几眼,补充道:“商讨一下赔偿事宜。” 赔偿事宜…… 在寂不舟说出这几个字时,她一直在脑子里盘旋的想法终于有了落脚地。 她要利用寂不舟。 在这个念头出现时,妈妈摸着她头慈爱的画面也一并出现。 对不起妈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那……谢谢。”她停下脚步,走了两步到车子边上。 摩托车后面流出一小块地,凹进去。 许安榆没有做过这种车,以前做过的是没有这么陡峭,后面空间也更大。 车子高度在她大腿部,要上前必须跨出一大步。寂不舟目光一直留在她身上,她本能不太感到别扭。 “快点,还要不要回家了。” 许安榆一鼓作气,跨上车后座。 跟她想象中不同的是,寂不舟突然身子前弓,嘴里发出小小的“嘶”。 许安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脑袋往前冲:“你怎么了?” 前面人压抑嗓音:“你别动……” 话必,他深吸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很痛苦。 她手足无措坐在后面,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犹豫要不要帮帮他。 寂不舟一只手捏住车把手,跨了下来。 下来后,他脸黑沉。还站不直,撑住腰。 “你怎么了?” 寂不舟:“谁告诉是坐这个位置的?” 这句话把许安榆砸的更懵,她看了看整个车身。除去他坐的前面位置,只剩下这一小块落脚点。 “不是坐这里吗?” 寂不舟意识到跟她说不清楚,她不懂这些。 他走到许安榆跟前,距离两个拳头。 现在坐在车上,不比在地上时。许安榆想躲都没地方躲,只能往后缩了缩脖子,身体尽量往后倾。 摩托车后面悬空,许安榆只顾着后倾,腰部以下悬空,摇摇欲坠。 寂不舟大掌扣住她腰部,她瞳孔瞬间睁大。 夏季校服薄薄一层,他手掌很热又足够大,许安榆腰间像被火烧起来。 “你干……” 如果寂不舟这个时候敢做什么逾越的事,她喊人的架势都准备好了,就等待下一步。 才说出两个字,她在这期间被寂不舟轻松抬起,放在车最后面凸起来的一小块地方。 “坐稳了,待会掉下去我可不会管你。”丢下这句话,她重新上车。 许安榆闷闷应了声 寂不舟转动车钥匙,车缓速行驶。 “你家在哪里?” 后面女孩没回答。 寂不舟放开一只手,拍了拍后面的女孩:“地址。” “你给我送到,前面中心的那个商场就行了。” “你家在那里?”他语气有几分怀疑。 “不是。” “那你去那干什么?家庭住址呢?” 许安榆小声:“没什么……就到那就行了。” 许安榆坐在那一小方位置,车开始行驶时,身子惯性摇晃。 她手抓紧车子侧边,周围景色像幻灯片播放。 座位旁边没有稳固点,从上车开始神经高度紧张,万一一个不留神掉下去了怎么办。 起初车速接近自行车,虽慢但十分稳妥。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车速突然提高几个档次。 风拍到耳边,占据全部听觉。 大量的风吹到身上,身形开始不稳。 但她执拗加大手指力度,却不做出其他举动。 说来奇怪,寂不舟开车一会突然非常快,快到快要把她甩出去又慢了下来。 许安榆合理怀疑,他在故意整自己。 车速再次快起来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手伸到空中顿了一下,然后飞快抱住前面让的腰。 抱住他的腰后,许安榆紧紧闭上眼睛,心跳似鼓声。 前面出现一辆小轿车,寂不舟差点撞上去,脑子开始不清醒了。 许安榆抱紧他的腰,手像两根细木枝,失去软度。 “你好好开车!”她喊了一句。 寂不舟压下想爆的一句粗口:“闭嘴。” 她不说话了,手一动不动停在他腰上,鼻尖传来好闻的浅香。 说不清楚——像冰泉加上几滴雪松香水。 后半段路程,潜意识里放了二倍速。 有了寂不舟为支撑点,她在摩托车上稳妥妥坐着,脑袋埋进他后背。 半夜,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白天高耸的建筑物在晚上变得纸醉金迷、乱人眼球。 寂不舟摩托车停在一家小酒馆门前,车刚停稳,她就跳了下去。 路上风大,她又没有戴头盔,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 寂不舟抑制住跟大脑分割思想的手,他摘下头盔扣在车上。 “头发乱了。” 许安榆两手抚了抚头顶:“哦,谢谢。” 灯光反应下,她的眼睛更加明亮,漆黑的眼珠里装满细碎星辰。 寂不舟撇开头:“嗯。” 许安榆:“关于你刚才说的。” “什么?” “赔偿金的事。” “随便吧,每个月还一百。”他漫不经心开口。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许安榆转身准备回家。 背后脚步声跟了上来。 她回头,寂不舟不动,一只手插进兜里。不过他距摩托车距离比刚才远了些。 “还有事吗?” 眼见被拆穿,他也不装了,并肩到许安榆身边:“送你回家。” “不用。” “我看不得落单同学。再说了是我送你回来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岂不是要负责。” 许安榆咬唇:“真的不用,我不喜欢别人送我回家。” 寂不舟没声音。 她继续往前走,同样的脚步声又在后面响起。 许安榆回头,自尊心作祟,说出来一些违背本意的话:“都说了不要跟了,你要跟着我回家吗?” 她微表情不算好,声音却软软的。 寂不舟这回没有再跟上来,许安榆转身。轰鸣一声,再扭头看,车跟他都没了踪影。 许安榆泄愤似掐了几下手心,两道月牙印在手心内。 绕过繁华街道,她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区。 今天大垃圾厂发出一股恶臭、腐烂味,运垃圾的还没有来。 黄色污水从垃圾场流出,方圆几百米内都在它统治下。 许安榆面无表情路过,这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打她从小就熟悉了。 回家时,家里一片黑暗,他们都回房间了。 洗完澡。 许安榆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口,正要压下门把手,一个透明塑料袋挂在门上。 她没有在把手上挂过任何东西,她看了看身后。 空无一人。 取下来,关上房门。 透明袋子被放在小凳子上,许安榆拆开袋子。 一个卡通长方形盒子,上面贴满蜡笔小新贴纸。 这个盒子,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七岁以前,几乎每一个星期她都会见到盒子一次。 陌生的是七岁那年,妈妈去世以后,它再也没有见过。 许安榆手微微颤抖,塑料袋发出炸耳朵摩擦声。 盒子小小一个,好像比印象里用手捧着小了许多。 明明小时候一个盒子还可以占据她两只手。 许安榆心里一阵发闷,堵了一块大石头。 她没有拆开,把盒子又小心放回去。 许安榆猜到是谁买的了,距离许国上一次给他买这个零食已经过去了十一年。 塑料袋被她塞进书包,眼不见心不烦。 比沉浸情绪里更重要的是——她要生活,她要好好活着。 许安榆从书包里翻出晚自习的卷子,这可是活生生的人民币。 雇主说要控制在六十分,她猜到了大概原因。 物理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她直接放弃。快速扫过几眼卷子,许安榆大概有数。 难题全部放弃,剩下的分值卡在六十区间就行。 去除难题后,写卷子时间宽裕大半。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许安榆赶去教室。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脑袋晕乎乎的像装上浆糊。 早自习第一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让大家自习。 大多数学生捧着书记单词、语法。 许安榆天赋不算高,最重要的是靠努力。 俗话说得好——笨鸟先飞。 身边的沈栗序左手抓着书,眼皮缓慢下移,下一秒又睁开。 许安榆复习了一遍昨天晚上背下的单词,知识跑进脑袋,加固一遍。 复习完单词,身边同桌还没醒,她在沈栗序手臂关节处推了推。 “别睡了,你单词不是落下很多吗?” 上个礼拜,沈栗序还在跟她吐槽这件事。 回到现在,沈栗序显然把自己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她神志清醒一些,揉了把脸:“什么啊……好困。” 许安榆脸上表情有片刻凝固,果然忘了。 她在英语课本上敲出声:“这个。” 沈栗序变脸一向很快,况且她现在才醒过来。 英语老师算是所有科目中脾气最好的老师。 她蹬鼻子上脸直接趴到桌上:“先不管了,困。” 于是,早自习进行了三十分钟,沈栗序也睡了三十分钟。 下课铃一响,班上大半同学同时默契放下书,投入桌子的怀抱。 她也不例外,即使睡了一个早自习还是困。 许安榆这个时候失去睡眠自由,她身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顾及到沈栗序睡着了,她蹲下身从抽屉里取出卷子时发出的动静很小,免得干扰她休息。 拿到卷子,她走出教室。 脚步放肆得大了点。 往上走,很快到了七班教室门口。 七班教室跟她们仿佛是两幅景象,睡觉的占小部分。 里头吵吵闹闹,不少人手伸在桌子下面,从前面看不出异常。如果绕个弯,一切都暴露出来了。 她第一眼就看到寂不舟坐在最后一排里面,不过和昨天发生了变化。 昨天他坐在靠近门边最后,今天挪到最里面去了。 他旁边围了一圈男生,光是他们的声音,许安榆在教室外面都能听见。 “寂哥,nb。” “继续继续,杀!” …… 从模糊的几个字眼,大概能推测出在玩游戏。 许安榆在教室门口踌躇几步,又偷摸摸回到老位置,在裤兜翻出手机。 校裤质量极差,口袋又松又大,再藏一个手机估计都不在话下。 她翻开那条帖子,给帖主发私信:“在吗?卷子我给你写好了。” 消息发送出去,许安榆站在教室最后一扇窗后面往里偷偷观察。 围在寂不舟身边的一个后脑勺转了过来。 路正乐光明正大拎着手机走了出来。 出来后,他向周围环视一圈,都没有找到许愿榆身影。 想起昨晚跟贼似的女生,他明白了什么,朝楼梯口走去。 刚到楼梯口,许安榆就钻了出来。 路正乐差点被她吓了一跳。 昨天天黑,他没有看清。现在自然光照在她脸上,对着这张脸他确实生不起气来。 “我卷子呢?”他摊开一只手,弯曲手指。 许安榆把卷子递上去,他快速翻阅完成情况。 “还有什么问题的吗?” 路正乐装的挺像一回事:“勉勉强强吧” 就算有什么问题,他也看不出来啊。 “那……”许安榆话只说到一半,暗示性极强。 路正乐挥了把手:“晚点你把码发过来,我现在有点事不方便。” 一本作文本被他强行塞进手中:“还有……这篇作文你帮我完成,酬劳跟卷子一样。” 没等许安榆回答,他率先进了教室,后手把门关上。 虽然说言而无信的概率很低,但她还是有点担心。 路正乐拿上卷子回了班级,围成一团男生自觉把他座位让出。 他把卷子随意摆在桌上,手臂压在上面玩手机。 “failure!”(失败!)手机里播报出游戏结束语。 寂不舟失了兴趣,手机扔进桌洞。 开口驱散人群:“看什么看,都死了,散了散了。” 人群散开后,他瞥向身边专注玩手机的男生。 屏幕上他操控的角色接二连三斩杀敌人。 最后一次,终极**oos也倒在他连环刀下。 靠!都什么人,怎么差距这么大。 他心里不爽,面上不显。趁他专注下一关卡,抽走了路正乐物理卷子。 他感受到拉力,但游戏正在进行,也不管卷子,丢下一句:“看看就行了,不要抄我卷子。” 寂不舟冷哼一声,长指展开卷面。 卷子干干净净,端正字体一连串写在卷面。 字迹到了后面大题略显飘逸,看得出很赶时间了,唯一不足的是,卷子上褶皱大小交错。 “谁稀罕抄,我不写。”寂不舟把卷子扔回去。 卷子落地,路正乐瞪看他一眼。 “你给我捡起来。” “不捡。”他靠向椅背,双手交叉。 碍于在打游戏,他也不能蹲下去捡,他看这个朋友愈发想给他揍一顿。 寂不舟从他想刀人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想法,心情莫名好了几分:“你那狗啃字,把这张卷子交上去不得露馅。” “不写作业的人少管。” 回教室后,许安榆把手机摆在桌洞里,一只手伸进去在论坛不停刷新。 沈栗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苏醒,一醒来就看见许安榆一脸忧愁,鬼鬼祟祟在抽屉里做小动作。 “安榆?”沈栗序唤了一句,脑袋同时伸过去。 桌洞里黑乎乎的,手机光源成了最显眼的存在,她一眼就看到了手机。 安榆也被她的出声,与人体温度吓了一条。手机推进里面,手紧跟着出来。 随后就是两双眼睛相对,许安榆沉默了一会,看清是沈栗序后,重新在抽屉摆弄手机。 “你在看学校论坛?” “嗯” 沈栗序见她专注玩手机的样子,疑惑这还是那个学习狂魔吗? “你今天怎么把手机带来了?被叶舒蓝抓住不死定了。” 消息变成一个小红点。 来了。 许安榆点开,买主发来一条消息。她一边操作一边回复沈栗序:“没事,我明天就不带来了。” 贴主[收款码发来。] 许安榆[收款码截图] 二分钟后,微信亮起一条提示——200元已入账。 沈栗序目光就在一边,只要再偏过来一些,就能看全。 这件事在许安榆心里不怎么光彩,她确认钱已到账后,正要熄屏,买主又发来一条消息。 她匆匆扫了一眼。 贴主[作文字写丑一点,扭一点。] 按灭手机。 许安榆全程偷偷摸摸,手机向外倾不让她看。 一边的沈栗序把她各种微表情收入眼中, “安榆,你最近很不对劲。” “没有,可能是作业写多了,精神疲劳吧。” 沈栗序:“不是,我感觉自从论坛照片传出来,你就不对劲了。” 被戳中心思的某人,急忙岔开话题:“好了,快准备下一节课要用的东西吧。” 沈栗序还想再追问下去,化学老师身影在走廊逐渐逼近。 她转过头,装出一副乖乖学生模样上课。 早上一连上了四节课,沈栗序肚子饿的咕咕叫。 第四节课下课铃一响,她把饭卡从书底下拽出。 “安榆,快点去食堂抢饭!” 受到指令,她拿出书包里饭卡往口袋里塞去。 许安榆刚走出座位,就被沈栗序抓住手腕。 随后,开启一路疾跑模式。 沈栗序自带躲避障碍物功能,一路上仅花了不到五分钟时间赶到食堂,身后人都被甩得老远。 赶到食堂时,食堂各个窗口只站了寥寥几人,入眼都是空座位。 终于能喘一口气了,许安榆大口喘气:“你跑太快了,我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这就是沈栗序人生信条——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安榆,你要吃什么?” 许安榆在窗口望了几眼:“我不太饿,买两个包子。” “包子?”沈栗序蹙眉,“中午吃包子吗?要不然我请你,学校有一家煲仔饭还挺好吃的。” 许安榆打断她的邀请:“不用了,我真的不饿,快去排队吧,不然待会人多了。” “那好吧。” 话必,两人兵分两路开始排队。 包子窗口人略少于煲仔饭,阿姨听清楚学生想要什么拿起塑料袋一装,快速进入下一位。 包子旁边窗口是买小炒饭、小炒面之类的炒食。 许安榆排队闲着无聊在四周打量。 “许宁,你待会吃什么?”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女生开口。 “随便吃点,学校天天这几样东西,我都吃腻了。” 听到女生嘴里的名字,许安榆呼吸一滞,往旁边看去。 第14章 第十四章 许宁绑着一个低马尾,发尾系上一个小兔子。 她旁边站了一个同学,许宁脸上挂着淡淡微笑,不时和她闲聊两句。 目光触及到她的瞬间,许安榆条件反射扭开头。身子往侧边斜了斜,脑袋也跟着微低。 前面同学点了两个馒头,人走了。 食堂阿姨看着许安榆侧头站在那,也不上前,敲了敲大理石桌台。 嘴里吆喝:“欸,同学,要什么!” 许安榆回神,上前两步,往窗口里看去。 馒头、面包、豆浆整齐排列在桌子上。 她点了点靠近外边的两个包子:“来两个。” 阿姨:“什么馅的?” “豆沙。” 以往点完包子,她都会连着一起说出要什么馅,今天过于紧张,连这个都忘记了。 阿姨套上塑料袋,在包子笼里抓出两个。柔软的包子皮陷入一秒,缓缓回弹。 “给,同学。” 许安榆接过包子,道了一声谢匆匆离开。 背后,许宁眼睛暗了暗。 “那是不是你姐姐,感觉有点像。” 她眼里狠厉闪过一秒,下一刻重新挂上甜甜笑容:“好像是。” 女生凑过去,小声说道:“你姐刚才好像都看见你了。” 许宁眉头一挑:“我姐姐比较内向,没事的。” 从包子窗口出来,她心脏跳动频率变大。 同学们在这个时间段已经陆陆续续赶到,窗口排起长队。沈栗序被人群淹没,她找了好一会,还是没有看见踪影。 许安榆正打算去前面再找找,靠近最里边四人位传来沈栗序大嗓门:“安榆!这边!” 头一抬,顺着嗓音位置看去。 沈栗序坐在四人位中一个位置上,面前放了一个碗。 她手向着许安榆方向挥来挥去。 在这里。 许安榆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沈栗序面前锡纸碗盛了满满一碗饭,旁边放着一瓶可乐。 “好热啊。”她拉扯衣领,和和关关,依靠这点微弱的风驱散燥热。 “那我们吃快点,回教室有空调了就凉快。” 她不赞同这个想法,筷子小块小块夹起:“不是我不想,这么热怎么吃的快嘛,学校也太抠门了,食堂就不能安装个空调吗?” 许安榆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怕费钱吧。” 热空气在食堂来回乱窜,加上人多空气不流通,人宛如置身蒸笼中。 食堂门口,寂不舟来回点击手机,嘴里吐槽着:“好端端的你来食堂吃什么?天气这么热,都早说了点外卖。” 上回陪他去医务室的眼镜男生——扬子悠在前面带路。 面对大少爷不适应的热环境,他自有办法想出理由:“别抱怨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天天点外卖,人都要吃傻了。” 寂不舟跟着他后面,不情不愿进入食堂:“吃外卖人就傻,吃食堂就傻不了?上个月不知道是谁在食堂吃出头发和石块。” “那你就没看新闻,有个人连吃三年外卖,去医院的时候血都是地沟油。” 寂不舟懒得再跟他争论:“营销号看多了?别贫了,要吃什么?” 食堂里到处都是人,人山人海。 在这个环境待久了,难免出汗,大多数人皮肤都覆上一层薄汗。 寂不舟刻意躲在扬子悠身后,用他做盾牌,隔开人群。 扬子悠被他推在前面,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大少爷打的什么主意。 他眼睛到处转:“吃什么啊?” “不知道。”寂不舟鞋子在地上懒散拖走。 因为不情愿,他没走一步,鞋后跟就在地上滑一下。 扬子悠服了他了。 他随便点了一处:“那我们就吃饭跟菜行不?” 背后大少爷没有回应。 “寂不舟?” 他回头,背后全身一堆陌生人,寂不舟不见踪影。 这才一会功夫,他就不见了。寂不舟这么大一个,被人挤开也不可能啊。 “寂不舟?!”他冲后面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 ,两个女生走了过去,被挡住的寂不舟露出身来。 扬子悠走过去,见他一直看着一个方向。 “看谁呢?这么入迷。” “关你屁事。” 他的视线。 食堂最里面四人桌,坐着两个女生。 沈栗序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跟对面女生说着话。 许安榆只能看见背影,高马尾翘起一个幅度。 扬子悠心里泛起嘀咕:他一直看人家女生干嘛?难道有意思,也不可能啊。 “你一直看人家干什么?”他手臂搭上寂不舟肩膀。 “啊?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寂不舟不理会他,正想走过去。许宁端起饭碗走了过去。 许安榆坐在桌边小口啃着包子,一道黑影投在桌上。 许宁唇角往上勾了勾:“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她身后跟了三个女生,手里都端着一碗食物。 许安榆眉头紧锁:“别的地方没有位置吗?” “好不容易看见姐姐嘛,平时在学校都见不着。” 沈栗序敏锐察觉到两人气氛之前不对劲,关于许宁,她知道的不算多。 只是听说许安榆有一个妹妹,从平时细碎的聊天中大概能推测处两人关系紧张。 “你们三个人也坐不下,你们去中间看看,那边位置宽。”沈栗序出声。 说完话,她把口袋里纸巾袋放在许安榆旁边座位上。 许宁笑意凝固在嘴边:“我……” 她身后有一个女生上前拉了拉许宁:“宁宁,走吧。” 另一个女生附和:“对呀,这种姐姐你理她干嘛?” 许安榆用力咬了口包子,门牙重重相碰。 沈栗序看不下去了,筷子插回锡碗,溅出几粒米。 “那你们倒是走,有人拦着你们吗。” 后面站着的女生想上前来争吵,许宁伸手拦住她们:“算了,我们坐中间去。” 她们前脚刚走出一步,沈栗序在后面补刀:“丑人多作怪。” “你!”许宁扭头瞪她。 她假笑在许安榆脸上停留:“姐姐,下次交朋友还是要擦亮眼睛。” 放下狠话,许宁带着姐妹团在中间坐下。 她选择的位置在中间最外面,和许安榆仅仅隔开一个过道。 “安榆,你脾气就是太好了,哪有这样的妹妹。” 许安榆吃完了两个豆沙包,塑料袋捏成一团。 “别理她就行。” 沈栗序比当事人还生气,气得连煲仔饭都不香了。 许安榆看了眼她气鼓鼓的脸颊,没忍住戳了戳:“别生气了,我待会请你喝饮料。” “好啊,那你吃完饭请我。” 中间的许宁和姐妹团也在交流。 许宁吃饭很慢,小口小口,避免沾到口红。 “二孩家庭如果遇见宁宁姐姐那样的,不就惨了。” “对啊对啊。”双马尾用手挡住一边嘴巴,“而且我听说她跟寂不舟也……” 她挤眉弄眼道:“你们懂吧”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旁边女生都来了兴趣。 双马尾骄傲扬起眉毛:“论坛你没看吗,那张照片。” “我去,我有印象了。那个照片女主人公就是她?!” “小声点,你可别说出去。” 接下来就是几个女生一阵刺耳的笑声。 许安榆听不见她们谈话内容,只能听到她们后面的笑容。 本能告诉她,跟她有关。 随后一位女生突然提高了嗓音:“怪不得,宁宁爸爸不给她交晚自习费用,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也不给交。” 许安榆身子僵住,整个人被定在原处,耳边那句重复的话飘来飘去。 这件事有别人知道了。 许宁轻轻推了女生手掌一下:“别说了,我姐姐在那里呢。” 然而女生接下来继续说的话,许宁眼中得逞的光越来越亮。 她就是要让许安榆被所有人讨厌,凭什么她一个外人天天住在她们家,还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绿茶模样。 “宁宁,你别维护她了。有的人就是这么讨人厌,连自己爸爸都不喜欢。” 许安榆捏塑料袋动作一松,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任何一个人反应。 耳边沈栗序一向叽叽喳喳的叫声也停了下来。 她在忍,眼睛干涩得发疼。 “寂不舟!你去干嘛?”扬子悠看着一起看戏的人突然大步往前走去。 他连忙拉住。 寂不舟扭头看了眼落在衣摆上的手,嗓音冷冷:“放开。” 他被寂不舟此时眼神吓到,手马上松开。 这位祖宗平时总是开玩笑,跟他们打闹,关于传闻中他脾气差的样子,扬子悠还真没见过。 现在这种眼神,是生气的前端。 一只修长的手搭下来,握住她手腕。 许安榆猛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眼神。 她下唇咬出一道红印,眼睛发红,茫然中带着无措。 “你……” 许安榆呼吸停了下来,身边讨厌的人都被他挡住。 这番场景太过震撼,原本嚼舌根的几个女生不约而同闭上嘴。 惹祸上身离她们不远了。 “你是哑巴吗?”寂不舟无厘头吐出一句。 “啊?” 他表情又变凶了些,抓住许安榆的手用上点力。 寂不舟轻松一扯,许安榆脱离座位被拉了起来。 沈栗序赶忙站起来维护朋友:“你干什么?!” 寂不舟现在没有闲工夫跟别人解释,扫她一眼:“不想死就别跟上来。” 不光沈栗序,连许安榆都被他的话吓到了。 等寂不舟把她拽到许宁饭桌前,她还是一脸懵。 无助抓紧饭桌。 饭桌上几个女生脸色惨白,比较她们十分清楚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道歉。”他朝几个女生说。 她们谁也不愿意先开这个口,眼珠子互相转来转去。 许宁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推了把身边一个女生。 女生这个时候哪里肯依,身子往一边扭开,避免许宁碰到自己。 许宁明显被气到了,脸一阵青一阵白。 寂不舟耐心逐渐告限,轻飘飘的,平静水面下,下一秒就要爆发:“我再说一遍,道歉。” 她带着最后希望在周围看了一圈,依旧没有人出来当出头鸟! 平日一个个上赶着姐妹长姐妹短,到了关键时候就是这样! 如果不道歉肯定没有好下场,许宁深知这一点。 旁边看戏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本来就喜欢看八卦,再加上主人公可是有寂不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许宁快要下不来台面。 她低头,蚊子般嗡出几个字:“对不起。” “大声点。”寂不舟。 许宁:“对不起。” 大声道出歉后,她忍不住哭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周围人议论纷纷,许宁下巴快要低到锁骨,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 等她道完歉,寂不舟抓着许安榆的手把她拉了出去。 穿过食堂,阳光灼热洒在身上。 许安榆不知道她会被带到哪里去,路上的同学都以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缩了缩手,想扯回来一些。 男人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反而更用力拉过她。 许安榆半个身体被迫斜着,两个人贴的更近。 “寂不舟。”她喊了句。 被喊的人没有回应,拉着她一个劲往前走。 挣也挣不开,喊也没回应。 到楼梯间处,他才松开手。 松的太久,许安榆额头差点撞上栏杆。 一只手把她拉了回来,许安榆背靠在栏杆上,冰冷的触感印在背脊。 “你干什么……”她本能害怕寂不舟,宁愿往镂空栏杆缝里缩,也不想靠近他。 “躲什么,再后退就要摔下去了。” 寂不舟终于开了口,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 许安榆保持平衡,不再往外缩。 “刚才食堂里那个是你妹妹?”他紧紧盯着许安榆眼睛。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 她心里蓦然一惊,他都听见了。 许宁刚才和朋友说的话一字一句刻在她心里,那是她最不愿意去揭开的疤。 他现在就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了。 许安榆担心听见不想听到的,麻痹自己开口:“哦,没什么。” 没什么? 寂不舟突然笑了,笑里带着几分危险。 他越是这样,许安榆心里一阵发毛。 “我要回去了。” “不许走。”寂不舟逼近一步,脸紧紧绷着。 走也不能走,还要在这里面对这个恶魔。 许安榆有点想模仿食堂的许宁哭泣了。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抬头,怯懦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坚韧。经过太阳暴晒,白净的脸蛋有两团红晕。 寂不舟突然想到小时候看到野草,被踩过。被暴风、狂雨淋过,依然铮铮不灭,向死而生。 “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他一直在逼问她不想回答的东西,就跟小时候老师一样。 为什么他们只欺负你,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 你是不是惹事了。 许安榆心里带着一股恨:“我说什么要你管吗?” “许安榆,你再说一遍。”他一只手按上栏杆,脸颊靠近。 空气里他独有的香味又加深了。 刚才的勇气因为他靠近,又消散了大半。 许安榆闭嘴不再跟他犟。 她睫毛下搁,粉嫩的唇向下撇,鬓角扯出几根头发丝。 看起来无端有几分可怜。 食堂里,她妹妹的话又飘在耳边。 寂不舟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从来不曾有过的堵。 “说话。”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许安榆脸颊。 软软的,手感异常好。 哪怕刚经过太阳,她脸还是冰冰凉凉。 一股微妙的电流从指尖爬到心间。 “干嘛?”她咬唇,不服气看过去。 这样子极大取悦了寂不舟,他发自内心嗤笑一声。 “你还不服气上了?食堂那个女的到底是不是你妹?” 许安榆轻轻点了点头。 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手指摩挲着她校服袖口。 夏城一中夏季校服是蓝白撞色短袖。 衣领处和扣子处呈浅蓝,其余全部是纯白。 手臂与衣袖交界像一块润玉,他克制没有进一步动作。 “亲妹?”他问。 许安榆这回不说话了,他从她别扭的小表情里看出些内幕。 在他想进一步逼问时,楼梯下面走上来一对小情侣。 女生似乎生气了,男生在她身边不停说着好话。 女生一股脑往上跑,不想和男生待在一起。 “你烦不烦!不要跟着我了!” 宛如惊雷在许安榆耳边炸开。 有人来了。 她和寂不舟还维持着暧昧的姿势,从后边看,他整个人压在许安榆身上,脑袋侧偏仿佛在说悄悄话。 女声越来越近了。 “烦死了!不许跟着我!” “你听我解释,等等我。” 万一她们上来看到,岂不是解释不清了,她可不想被误会。 论坛里关于她和寂不舟的照片都已经被人知道了。 有一个人知道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啊…… 她不敢往后想了。 “寂不舟,你放开我。”许安榆声音又小又弱。 她不敢放大声音,下面就有人,不能让别人听见。 偏偏眼前这个人不肯如她的愿,许安榆开始挣扎:“放开。” “我给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哒哒哒…… 鞋子跑起来的声音响在身后。 鞋子突然停了。 女生发现楼梯口两人。 不过从她视角只能看见寂不舟把一个女生禁锢在怀里,关于女生只有一个后脑勺参考。 男生也跟了上来,他一眼认出寂不舟。 学校有名的纨绔子弟。 传闻他不近女色,那他怀里的女生会是谁? 小情侣架也不吵了,直愣愣看过来,似乎在看戏,同时带上好奇。 寂不舟面对两人不爽开口:“看什么看。” 话必,他忽然强势搂过许安榆肩膀。 她整张脸埋入寂不舟胸膛,世界陷入一片黑色。 寂不舟就着这个姿势,带着她往楼梯上走。 许安榆乖乖待着不动,任由他动作。 现在她只能这样,不然脸露出来,就彻底完蛋了。 “刚才那个是寂不舟?”女生望着融成一团的两个身影。 男生小小感叹一句:“传闻果然是假的,谣言害人啊。” 走廊上。 许安榆被扣在胸膛,什么也看不清。 背忽然被推了一把,眼前明亮又黑暗。 寂不舟把她推进空教室,锁门、拉窗帘一气呵成。 刚才的问题,她的表情十分抵触,寂不舟也没有恶劣到这种程度。 他理了理胸前皱巴巴的衣服:“刚才都事,你打算怎么谢我?” 许安榆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食堂。” 她知道了。 寂不舟给他出了口恶气,还把许宁逼哭了。 理性告诉她这是不对的,真实想法却是爽。 非常爽。 “谢谢你。” 她极度真诚道出一句谢。 寂不舟等着后文,发现却真的没了,就一句道谢。 他被气笑了。 许安榆不明白他情绪怎么和过山车一样。 现在的环境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她悄悄挪到讲台后边。 中央的讲桌遮住她大半个身体,有了东西遮挡,她心也安下来一些。 “出来,你老是躲着我做什么?” 许安榆不依,他干脆走到讲台后面。 她呈现高度警备状态,转过身,后背抵在讲台上。 “你怕我?” “没有。” 寂不舟没有拆穿她。 她眼里的惊慌都快溢出来了,还要嘴硬。 许安榆看不见自己表情,只能尽可能把胸和下巴挺高,假装出气势。 她这幅样子毫无威慑力,反而更萌了。寂不舟克制住想笑的本能反应,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我帮了你,你就一句谢谢?” 他不满意这个答案。 许安榆掐紧手心:“我……” “你什么你?又哑巴了?” 这是第二次被他叫哑巴了。 许安榆莫名有种屈辱感,她抬头想反驳,但在抬头对上他脸的瞬间又奄了回去。 她的反应落在他眼里跟只小兔子一样,像反咬敌人一口,却在认清对方跟自己的差距又不得不缩回去。 许安榆全程处于被动,一直被寂不舟欺负,她要忍不住了。手指紧紧扣在桌边,指甲连带泛白 。 寂不舟意识到不能把人逼太急了,后退两步:“那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等我想到再还我。” 他说完也不去管许安榆表情,自顾自下定论。 “就这么说定了。” 许安榆:“?我还没同意。” “我这是告诉你,同不同意是你的事,但是人情已经欠下了。” 就这样,许安榆莫名其妙欠下一个债。 午休铃声响起,被扣押在教室的许安榆终于可以溜走。 “上课了。” “所以呢?” “我要去上课了。” “行。” 出空教室不久,扬子悠从楼底气喘吁吁爬上来。 刚才寂不舟把人家小姑娘带走,他找了寂不舟一圈都见不着人。 这会打午休铃,他才看见他在走廊出现。 “你去哪了?面对人家女生做什么吧。” 寂不舟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你装疯卖傻挺有一套的。” 莫名被他语言中伤,扬子悠怼回去:“谁知道你要带人家去哪里,你知道你走的时候有多吓人不?那么可爱一个女孩子都被你吓哭了,心怎么这么狠。” 寂不舟语气变了一个调:“那你倒是去找她,别在我眼前晃悠。” “真的很可爱。” “sb。” 扬子悠撇撇嘴:“不过,你拉走的女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不该管的别管。”寂不舟抬腿向前走去,语气凌厉:“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了。” “你去哪里?”扬子悠跟上前。 “托人办点事,你别跟上来。”寂不舟说 扬子悠识趣停下脚步:“什么事,神神秘秘。” “别问、别管,免得引火烧身。”寂不舟说。 扬子悠看见他逐渐消失在走廊的身影。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 他下了楼。 第16章 第十六章 出了空教室后,许安榆飞快跑下楼。 都怪寂不舟把她关在教室太久,迟到了怎么办?如果跑出来被有心人撞见怎么办? 等她跑回教室,有一半同学趴在桌子上睡觉,还有一半学生在复习资料。 校规规定:午休铃打之前,必须要进入教室。 她闷闷不乐回到座位。 纪律委员走过来,弯腰凑近。 “你刚才去哪里了?”他把声音放得又缓又慢,用喉咙气音说着。 “我刚才……去上厕所了。”她脸不红心不跳说着,眼睛眨动频率加快。 纪律委员看了眼本子,用笔在她名字上划出一道横杠。 “下次早点回教室,今天我就不记你名字了。” 许安榆跟纪律委员道过谢,纪律委员回了座位上。 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尤其是被寂不舟带到教室时,把她吓了一跳。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 冥冥之中两人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 书是看不进了,她趴在桌上,打算再睡一会。 下午上课再补回来。 刚趴下没多久,头发处传来拉力。 有人在扯她头发。 许安榆挪头,和沈栗序对上视线。 刚才趴在桌上的人起来了,她眼睛大大的,目光清澈。 没有一丝睡过的痕迹。 “安榆。”她声音压的小小。 “嗯?” “刚才你去干嘛了,没有事吧。”沈栗序担忧问道。 “没事,你别担心了,快点睡吧,下午还有课。” 以往午休点一到,准时入睡的人,现在却失了眠。 “你是不是和寂不舟认识?”沈栗序下巴趴在桌上。 “为什么这么问?”她语气有几分试探意味。 沈栗序掐捏橡皮擦:“他在食堂维护你,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维护么…… 许安榆想起在食堂里凝结的气氛,以及他突然出现时眼里的冷意。 她晃了晃头,想把这些想法赶出脑子。 “见过几面,不算认识。” “这还不算,你们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食堂里,许宁姐妹团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 她不轻不重咳嗽一声:“什么都没有,不许乱想了,睡觉。” 说完一通话,许安榆趴下。把脸埋在桌面,手臂环在额头边,四周密不透风。 除了自己能感知到越来越烫的脸,其他人一无所知。 午休时间多了一个失眠的人。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许安榆手臂压的发麻,额头胀痛。 心里有鬼作祟,她不敢抬起头。直到第一节课上课铃响起,才装出刚睡醒的模样抬起头。 许安榆揉了揉眼睛,吞下一口水。 不出所料,自习课成为了沈栗序的午休。 许安榆翻开单词本,继续第三轮从头到尾默写。 她今天打算默写五十个。 单词一个个端正在笔尖迸出。 这些单词,她早就熟记于心。 花了不到十几分钟五十个单词全部默写出来了。 她现在要完成另一项任务。 作文本从书包里翻出,许安榆两指捏住本子厚度。 封面是牛皮纸,本子厚度起码缩减一半。 翻到需要写的一页,路正乐早就写上一个标题,省去再去询问的麻烦。 看到标题,许安榆终于懂了贴主为什么要提出那样的要求。 最中间——心中的方像。 字迹又小又挤,有的笔画却意外的诡异。 要不是一边太小,就是一边太大,冲出格子。 心中的方像? 还是心中的方向? 许安榆猜大概率是他书写错误。 用黑笔划掉一线,在上面画了两根斜线托举,托举着一个“向”。 接下来,她就开始写作文历程。 作文内容倒是不难写,最难的是要模仿路正乐“鱼型字”。 到处乱跳。 心中无方向,何以为立…… 故此,方向二词…… 自习课时间过去大半,还剩下最后几段。 赶在下课前她还没有写完,许安榆粗略数了横竖格数,大约有七百多字。 她打算写到八百多字定结局。 沈栗序下课尿急,打算去厕所一趟,刚想叫许安榆,却看到她争分夺秒写着作文。 题目叫——心中的方向? 老师有布置过这个作业吗? 可能学霸的世界跟她不一样吧 就是这字有点太潦草了,看得出许安榆很赶了。 她也就没有叫许安榆,自己去了厕所。 去厕所途中,她在走廊撞见一个不速之客。 寂不舟在她们楼层。 沈栗序挠了挠头,他教室不是在下面吗? 不过上厕所的急促让她暂时失去思考能力,沈栗序不想这么多,溜进厕所。 走廊上的那人也同时看见沈栗序,不过仅仅是有些眼熟,想不起是谁了。 寂不舟慢悠悠走着,却在靠近某一个班级时放慢脚步。 窗边玻璃透亮,反应出他的侧脸,一半被隐秘在墙边。 玻璃里的女孩低头忍住书写作业。 他的目光起初被许安榆占据,她书写速度很快,甚至根本不带停顿。 触及她白皙的脸颊,他忽然想起在空教室时软滑的手感。 他踌躇在教室外,却始终没有动静。 寂不舟觉得自己疯了,居然会做出这么别扭的事。 靠!这是他性格会做出的事吗? 作业好像快写完了,他看见许安榆停下了手,揉捏指尖。 教室内比教室外凉快几个档次,空调呼呼向外吹风。 终于完成眼前作文,许安榆活动僵硬的身子。 沈栗序上厕所还没有回来,她合上笔朝外面看去。 两双眼睛对上。 她一脸茫然,伸懒腰的动作停在空中,愣愣眨了眨眼。 寂不舟视线在她反过来的两秒内,发生转移。 欲盖弥彰移到课桌上,课桌上的作文本引起了他的注意。 许安榆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想盖住已经来不及了。 她猛地拉下本子,塞进书包。 寂不舟盯着她,眸色淡淡,透过窗户看到的他是模糊的。 双重反射下,许安榆看不清他表情,只是情绪全从眼睛流出。 他突然转身走了,什么也没有做、没有说。 许安榆再看时,窗户外面变成了沈栗序欢快的脸。 上完厕所,她回到教室。 见到的却是许安榆魂不守舍的模样。 “你怎么了?” 沈栗序问完,见到她塞在书包里的作业本。 书包拉链没有关,作业塞的太急,本子歪折在书包表层。 她刚想去帮忙拿出来,许安榆应激躲开。 书包连带着扭向一边。 她心里不解更重了,同时也让她把这一切,和教室外撞见的联系起来。 “没什么,有点困。”许安榆意识到失态,无厘头冒出一句。 虽然她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但寂不舟走开时的眼神还是挥之不去印在脑海。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与此同时,另一位心里也不好受。 他走回去的每一步都带着怨气,回去路上,他撞见沈栗序,这回他想起她是谁了。 沈栗序解决完厕所问题,也有闲工夫想其他的了。 再次撞见寂不舟,她投去好奇目光。 他是来干嘛? 不料,寂不舟在快要擦肩而过时,瞪了她一眼。 无辜躺枪。 到属于自己的教室楼层,他越想越气。 所以路正乐之前帮忙写作业的人也是她! 此刻他脑海里满是许安榆困在玻璃里茫然望向他的神情。 跟小兔子一样,不谙世事。 物理卷子上——工整大气的字迹,还有作文本上就算尽力模仿,依然好看的字。 和那个文盲朋友写的标题完全不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可能是气,她居然采用帮别人写作业挣钱。 可是在路正乐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当时还夸了那小子聪明。 主人公换到许安榆身上怎么就不行了。 二百块,帮他写一张卷子就只有两百元。 他还真是会压榨。 食堂里她妹妹的话又一次钻入耳朵,唤醒记忆。 晚自习费用,想到这里他心软了一下。 她这么爱学习当然是要去参加晚自习的。 午休。 学校里学生陷入沉睡,寂不舟甩开扬子悠,一个人去了光头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坐了一位老师。 脑袋在阳光沐浴下发出亮光,他低着头认真批改作业。 光头。 顾名思义,因为他一年四季头上都见不到一根头发,所以学生们私下给他取了个外号——光头。 光头听到敲门声叫了声:“进。” 他忙着画勾画叉,暂时没有抬头。 “什么事?” “跟你商量个事呗。”寂不舟走到桌边。 原本急着改作业的光头,听到来人声音猛抬起头。 他看见寂不舟站在办公室里,脸黑了黑。 所以刚才敲门的也是他。 光头开始后悔了,早知道是他,就不会搭理了。 不过大概率这位祖宗也会自己进来的。 光头都快被他整出应激反应了,看见他就凶巴巴:“又做了什么坏事?这个月是你第三回坏我扣工资了!扣你学习分,你自己交钱给我补上。” “好好好,我给你补上行了吧。” 他现在有事要光头帮忙,不得不低下头。 听他这么说,光头心情才好一些。 他把笔摔进笔筒:“说。” “关于班费的事。” “怎么?你想上晚自习?” ………………经过激烈的讨论。 “你疯了?钱没地方花了?把这钱给我。” “不是不行啊,就是怕你被告收贿赂。” 光头老实不说话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晚自习第一节课,许安榆一边在草稿纸上计算,心里却在盘算着费用。 一个学期要怎么凑两千块钱,就算写卷子也要写十张,作文要写十篇。 更别提帮路正乐写作文时,还被寂不舟看到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但是看样子,路正乐以后不会找自己帮忙了。 许安榆侧脸趴在作业本上,叹出一口气。 “坐端正,不要趴在桌子上。” 讲台老师突然出声,教鞭在讲台抽响。 许安榆吓了一个激灵,连忙从桌子上爬起来继续复习。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前五分钟,她拉了拉偷吃的沈栗序。 沈栗序抬头,嘴角边还沾上饼干碎:“怎么了?” 许安榆偷偷望了望旁边,凑过去:“你有没有带手机。” 她从课桌钻出来,扯出湿巾擦手:“yes。” “可以借我一下吗,我有事。” 沈栗序毫不犹豫从书包里拿出来,在桌子底下扬了扬。 许安榆压住她手:“别这么明显。” 她塞到许安榆课桌里的书缝里:“没事,你要干什么?” “我要回个消息。” 沈栗序比出OK手势:“好,你要不要出去厕所,还是就在教室里。” 跟老师打了一个招呼,许安榆走出教室,到了厕所里才拿出手机。 上课时间厕所没有一个人,她拉开窗户露出一条缝,身子躲在墙壁后面。 输入密码,她快速登陆上自己论坛号。 找到贴主,贴主现在可能还在上课,许安榆犹豫要不要发送。 可是上次去他们教室,他们都在玩手机,这个时间段他应该还带着手机吧。 用户[你好,还在吗] 短短十几秒对面就发送来了消息。 贴主[我去,你怎么不早说,害惨我了。] 许安榆一头雾水,她做什么了? 用户[?] 贴主[你怎么不早说,你认识寂不舟。] 消息发出零点几秒,她还没看清,消息突然被撤回。 许安榆:“???” 用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一回她等了足足两分钟分钟,手机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贴主[有事?] 信息跳跃太快,许安榆摸不着头脑。 虽然一开始是她主动发信息,可是话题怎么突然就转换到这里了,前一秒不是还在说。 他是买家,客人就是上帝。 许安榆秉承着这个原则回复。 用户[作文我写完了,是放学交给你还是明天早上。] 贴主[放学,来我教室。] 她正想拒绝,对面火速发来一条消息。 贴主[就我一个人。] 再拒绝倒显得她麻烦了,可是路正乐怎么知道她在担心这个。 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用户[你前面说我害惨你了,是什么意思?] 贴主[不用管,放学来教室就行。] 许安榆眉头微皱,手指在键盘上犹豫,最后还是按下。 用户[你是本人吗?] 石子丢入水里,再没有动静。 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 许安榆不能再等他的消息了,负责老师会怀疑的。 手机掐灭,她塞进口袋,上面放了张纸掩盖。 —— “我去,寂不舟你干嘛!”路正乐看着眼前无耻的男人,作势要去抢回手机。 寂不舟一只手按住他肩膀,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快速回复。 他挣扎两下,放弃瘫在椅子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我都没有答应把手机借给你。” 寂不舟回复完消息,把手机丢回他身上:“还给你。” “你这个人真的是。”他翻开手机,“不是,你替我做什么决定?” “别管,以后不用回她消息了。” “为什么,我发现你真的特逗,我跟谁聊天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块面包塞进他嘴里,堵住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脏话。 三节晚自习一闪而过,许安榆背上书包,顺着人流下楼。 楼梯口人群很多,她不着急,站在一边打算等人群散去大半,再下去。 等这个机会,七班人也会多走一些。 尤其是寂不舟,害怕见到其他人的感觉远远没有寂不舟强烈,特别是今天还被寂不舟撞破。 可是,他应该没有发现吧。 他应该不能凭借一本本子就认出来,那他当时为什么要做出那种表情。 许安榆内心有一只兔子跳来跳去,烦躁不堪。 人群渐渐散去,许安榆慢吞吞挪下楼梯,这个过程中,她步伐放得仍然比往常慢。 七班。 七班门口稀稀拉拉剩下几个人,许安榆小心走过去。 教室门是打开的。 她朝前门看了眼,里头只有两三个同学,但是没有一张是路正乐的脸。 她疑惑往里又看了两眼,依旧没有。 许安榆今天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办法,联系路正乐。 她两手搭在栏杆上,打算等一会。 身后突然传出声音:“是许安榆吗?你进来一下。” 说完,教室里的几个人一齐跑了出来。 许安榆下意识以为是路正乐的意思。 她踱到门口,探入半张脸。 “来了怎么还不进来,一直站在门口干什么?” 男声一出,许安榆身子一僵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 今天中午还在教室发生了争执。 寂不舟低头摆弄手机,在她踏进来时,抬头看她。 他坐在墙角最里面,后门偏前。 “怎么是你?”她条件反射问出口。 “那你还想是谁?”寂不舟把手机扔在桌上,撞击到木桌,发出一声响。 许安榆身体一抖,往回缩了点。 “过来。”他招了招手,眼里情绪看不出。 起初她僵持着不愿意前进,教室内气氛越来越冷。 天花板冷色调光照在他脸上,他睫毛颤了颤。 许安榆像被勾住魂,不受控制前进。 她停在寂不舟两米内,眼睛盯着他鞋子。 “是路正乐让你来帮忙拿作文的?” 寂不舟看了他好一会,才伸出手:“拿来。” “什么?” “作文”他皱眉想了一会,“我的方向。” 许安榆急着离开这压抑气氛的教室。 翻出书包里的作文本,上前递过去。 寂不舟没有接,她也不想傻傻站着,把作文本放在他桌上。 他看都没看作文本:“你帮他写一次作文,他就给你两百,你觉得划算吗?” 这种情况下,她不想说出内心真实想法。 一次作业两百块,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划算,怎么不划算。写几张卷子就抵得上她一个月生活费。 “还行。”许安榆垂下眼帘。 寂不舟突然站了起来,他身形高大。 一米八八,惨白灯光把他身影拉得更长。 许安榆头顶堪堪到他脖颈处,她感到了害怕,强烈的外显反应。 不是面对顾盼盼的内化反应。 “以后别写了,嗯?”他撑着桌面。 内心被发现的羞耻快要将她淹没。 许安榆抬起下巴:“我不,我凭本事赚的钱,为什么不能写。” “我又没有干扰到你。” “是因为钱吗?”寂不舟走到他眼前,低头跟她对视。 寂不舟眼睛微张,带着眷恋。 许安榆咽下口水,湿润干涩喉咙:“你离我远点。” 他不听,反而更近。 “是吗?给路正乐写作业是为了赚钱?” 她承认她有一刻被迷惑住了。 “嗯”许安榆嗓音闷闷。 “那以后给我写作业,我给你双倍工资。” 双倍工资?! 许安榆承认被美色迷惑的眼睛一瞬变得清明起来。 她压抑住兴奋的声音,带还是能明显听到她变欢快的语调。 “双倍工资?” “嗯,写得好还有额外小费。” 许安榆被突如其来的好运砸晕了。 二百块变身为四百块。 她只要写一次作业就有四百块。 “真的假的?”她最后想确认问了一遍。 寂不舟嘴角微勾,眼里笑意渗透出丝丝:“怎么怀疑,要不要我给你签字画押?” 原先因为赚钱带来的羞耻丢下一大半,还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的。 “不……不用。”许安榆捏了捏拳头,掌心传来的痛感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因为太过高兴,她一瞬间忘了眼前人是谁。 猝不及防上前抓住他的手。 寂不舟手冰冰凉凉,在触碰到一秒后,她回过神急忙退开。 他手指一蜷,抓了个空。 少女温热的手,在手心留下余温,连带手指热进他的心里。 “咳,不好意思。”许安榆后退做出一个鞠躬。 “走,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等公交就行。” 说完,她不给寂不舟反应时间,快速往教室外溜。 寂不舟眼疾手快拉住她书包。 往前用力一蹬,还是毫无变化,身后仿佛绑了一块铁。 “真不用,我要去赶公交了。” 寂不舟不理会她的诉求,拉着书包一路将人带出校门。 好在现在放学人少,不然许安榆无法想象那场景,已经别人异样的目光。 学校外,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许安榆不认识车品牌,不过光从外表看,挺普通的。 寂不舟笔直朝车走去,拉开车门,暖黄色灯光照耀在里面。 司机发梢染白,从后视镜看清寂不舟上车,随后看清寂不舟身后的许安榆,眉头一宁。 “少爷系好安全带,少爷……身后这位是……” “一个同学,顺路回家。” 小陈眉头松开:“是少爷的同学啊,这位同学家在哪里?” 寂不舟靠在车椅,闭眼微恬,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 许安榆乖巧坐在车内:“前面中心商城。” 准备发车的司机听到地址,动作一顿:“前面那一个商城?” “对。” 顺路? 小陈从后视镜疑惑看了眼少爷。 寂不舟安静闭着眼,没有出声的想法。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行,同学系好安全带。” 第18章 第十八章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期间许安榆靠着帮寂不舟写作业,很快凑齐了两千块钱。 在一个午休,大部分同学专心投入自己事情时,她从教室走了出去。 两千块现金装在口袋,许安榆一只手插进兜里,牢牢抓着。 敲响办公室门两声,她走了进去。 叶舒蓝从办公桌抬起头:“安榆,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许安榆踱过去,抽出口袋里的二十张红色钞票。 钞票厚厚一沓,抓在手里。 “嗯?”叶舒蓝微不可察皱了一下眉。 “老师,这是晚自习费用。” 听到她的话,叶舒蓝眉毛舒展开:“哦,这个事啊,晚自习费用不用交了。” “不用交了……”许安榆喃喃低语,突然想到了什么,“老师是超过时间了吗?” 见她误会,叶舒蓝摆摆手。 “不是这个意思,关于晚自习费用,有人给你交过了。” 许安榆点点头。 心里升起一股疑虑,晚自习费用有人帮她交了? 难道是许国。 可是他之前的态度,坐视不管。 难道是许国改变主意了? “好了,没有别的事先出去吧。”叶舒蓝下达逐客令。 许安榆边往教室走边想。 甚至还想象出了,许国之前是只够交一个人费用,现在才把她的那份钱补上。 ——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多余的学习任务完成了。 许安榆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小笔记本。 笔记本封面有很多花朵,这是她今天早上去学校商铺外买的。 本子里面崭新,还没有做过笔记。 她翻开第一页,在上面写下最基础公式。 旁边贴心写上过程,怎么推算。 许安榆写的太过认真,一时没发现一双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 等到第一页快要写完,翻页时才发现。 “你写这些干什么?这些公式不都是基础吗?”一个平头男生趴在沈栗序桌上,好奇看过来。 许安榆抬头扫了眼:“没事记记基础。” 平头男明显不信,凑的更近:“那也不能怎么基础,你是给别人写的吧。” 她摇了摇头,继续书写。 平头男似乎觉得有意思似的,继续逗弄:“说句话,难不成说到你心坎上了?” 他话语中带着调笑。 许安榆握笔的手紧了紧。 沈栗序出去玩了,现在还没回来,教室里像锅底黏着几粒米。 男生逐渐嚣张,一只手弹了弹她笔杆:“斜率公式,过两点p。” 砰。 笔猛地砸向桌面,许安榆手指发麻。 “你有病是不是?” 她没忍住骂了男生一句。 男生没想到一向脾气好的人,会突然这么生气。 逗弄的心思也散去大半。 “玩笑都开不起。” 烦人厌的声音终于消失,许安榆深吸一口气,继续抄写公式。 利用课间时间陆陆续续抄写下来,到了放学,公式写了六页纸。 她小心把本子放进书包,避免产生褶皱。 “安榆,我走咯。”沈栗序背上书包,笑嘻嘻跟她告别。 “拜拜,路上……”话还未说完,她已经冲出教室,瞧不着影子。 今天她也比往常动作快上许多,把要复习的书和笔快速塞进去。 赶在前面一批出教室。 许安榆担心赶不上,在楼梯口避开人群,左右扭开。 到达七班时,老师的声音还能从里面清晰透出。 路正乐往手上抱着两本书,从走廊飞快跑过。 教室里,老师站在讲台上,下面坐着五六位学生。 许安榆贴近窗户,往最后面看。 果不其然,寂不舟坐在老位置上。 除了这几位,其他同学都放学走了,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被留了。 走廊外面吵吵闹闹,里面安安静静。 许安榆两手撑在栏杆,笔记本被拿出来,压在栏杆上面。 有两个男生也不急着走,靠在与她同一水平线,他们似乎也在等里面的人。 他们不时向里面看去,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一些难听的话。 许安榆静静听了一会,随着他们说话越来越难听,她忍不住想往旁边走两步。 “寂不舟那小子你提他干什么?” 挪出一步的脚,重新越回来。 “就突然想起来了呗,在学校拽的跟个两百五一样。” “哈哈哈。”一名男生捂住嘴,笑的岔不过气来。 旁边人怼了怼他:“难道不是,我看他迟早死女人身上。” 他收起笑,脸上肌肉仍忍不住向上提:“有种啊哥,你待会亲自去那小子面前说。” “说就说,待会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勇士。” 许安榆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一个男生突然提到了一个名字:“不过我听说寂不舟最近和楼上有个女生走的很近。” “谁啊,这个消息我没怎么听过。” 男生掏出裤兜手机,上下滑动:“这都没听过?你消息太落伍了吧,就上次食堂一怒冲冠为红颜。” 他们阴阳怪气,越说越来劲。 许安榆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心里担子松了很多,她现在也有更多勇气去做别的事了。 “你们过来。” 最嚣张的男生朝他们扬了扬手。 几个男生脑袋凑在一起:“什么啊。” 接下来的悄悄话,许安榆听不见了。 但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他们又开始笑起来了。 模模糊糊的笑声里掺杂着几个词眼。 私生子……只能玩女人……仗着有点钱。 许安榆心里的火到达一个临界点,她是忍不下去了。 这是她第一回做出这么勇敢的事。 她走到几个男生面前,拳头握得紧紧:“你们在后面造别人谣好玩吗?” 几个男生没料到有一个女生会突然冒出来指责他们。 等看清是一个女生,一个让,还看起来这么弱。 他们脸上嚣张更甚:“哪里冒出来的毛都没长齐的丫头。”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没有人交过你们礼貌吗?”许安榆抬头看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小截的男生。 跟看寂不舟时完全不一样。 寂不舟是烦人,想打他又不敢。 这几个男生,许安榆真想一圈砸进他们的脸里,可惜力量悬殊。 一个男生面露不善,猥琐的上下打量她:“怎么?你不会就是寂不舟的脑残迷妹吧。” “我是什么要你们管!”许安榆没忍住吼出一嗓子。 “要不然你跟我们哥俩吧,寂不舟身边女人这么多,不怕冷落到你?” 许安榆也算被气昏了头,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应激的话:“我就是喜欢寂不舟怎么了?寂不舟比你们几个臭皮蛋好多了,自己是混蛋就嫉妒别人,下次先学会做人吧。” 她一口气冒出一堆话,见几个男生闭嘴一声不吭,她还以为被自己说中了,继续往外冒话:“下次不要说他的坏话了,他很好,是一个好人。” 几个男生脸色怪异,嘴角挂上尴尬笑容。 许安榆不明白他们还想干什么,浑身止不住发抖。 像是气得又像是过于激动。 “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往后拽了一把,撞在一块硬硬的东西上。 不疼,还有一点弹性。 “还不滚?”硬物开口说话了。 几个男生像得到某种指令往前飞快跑去,不一会就见不着人影了。 硬物热热的,靠在他怀里很安心。 许安榆呼吸都快停止了,偏偏寂不舟还伸手把她困在手臂里。 “都害怕到发抖了,怕为什么要去争论?” 许安榆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到他强烈的存在,这个男人在背后环抱住了她。 明明是夏季,她环在脖颈上的手还是这么凉,激得她一颤。 连带声音:“寂不舟?” “嗯。”他嗓子低哑应了句。 手指带过她锁骨,轻轻划过。 因为常年打架,他指节并不光滑。 疼、痒唤起更深层的感官。 “你先放开我。”许安榆一动不动,浑身仿佛被冻结。 男人没反应。 她又喊了声:“寂不舟。” 他松开禁锢住她的手,突然朝教室走去。 许安榆得以喘息,脸又红又烫。 这个人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对她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 应该算亲密吧。 寂不舟从教室里拿出书包,单背在肩上:“走。” 许安榆没动。 “还有什么事吗?” 她把手里笔记本猛地递出:“这个给你。” 寂不舟疑惑盯着本子看了眼,刚碰到本子边,女生的手紧跟着松开。 她撇过头不看他,红霞印在脸上,寂不舟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给我的?”寂不舟翻开本子。 看见内容时,眉毛压了下来。 是一堆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明明单看都认识,结合起来却成了一堆外星语。 他还以为会是什么,没想到是数学题。 许安榆不知道他内心小嘀咕,讲着自己看法:“这是我抄的公式,都是最基础的,你没事可以多看看。” 他摩挲着纸页,突然扯出一句:“最基础,那我要是还看不懂怎么办?” 许安榆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都不会,那他却是需要回初中重读了。 不,可能他要回小学。 可是寂不舟帮助了她挺多,她于情于理不能这么说。 “如果你不会,你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教你。”许安榆脸上红晕还没完全褪掉,认真看着他说。 寂不舟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她红彤彤的脸颊。 诱人的很。 “送你回家。” “不用。”许安榆快速摇动脑袋。 “就当感谢你给我做笔记了。” 寂不舟把笔记本放进书包,再抬头,许安榆已经不见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这几日,许安榆心情愉悦直线上升。 今天回家,她敏锐察觉到家中气氛不太对劲。 每一个人都沉着气,连平时惯会在一边煽风点火的顾盼盼也安静了下来。 可是最近带来的变化,促使她敏锐下降,没有想太多。 许安榆回家换上拖鞋,跟客厅许国打了事招呼:“我回来了。” 打完招呼,按照往例她就该回房间了。 只是这回,她踩着拖鞋打算蹦回房间,身后传来一声严厉喝指。 “站住。” 许安榆步伐一停。 “你给我过来。”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他带着怒火的声音。 她愣了两秒走过去,以往许国很少发脾气,只会暗暗做写让人不适的事。 “把书包打开。”许国眼里怒火快要化为实质。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僵持着与他对视。 “为什么?” 许国因为怒火,脸红了一瞬:“你是不是在学校帮人写作业了。” 戳中心事,第一秒是心虚,随之而来的是脾气。 “你怎么知道?你监视我?” 许国没想到一向隐忍的女儿会突然这么大声说话。 他气得拿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你再说一遍,我们家是没有钱,没有钱你就去给人家写作业?” 一边的顾盼盼坐在沙发,一下一下抚着许国背。 “好了好了,别气。” 许宁手里抱着手机,幸灾乐祸看过来。 她一向没有顾盼盼会隐藏情绪。 许国挥舞着鸡毛掸子,作势要挥到她身上。 许安榆也不是傻子,条件反射往后跑开。 “你给我站住。” 她这时候哪可能听,一个劲往前。 家门拉开,书包被丢在沙发,什么也没带,只有人跑了出去。 许国追出去,连影子也看不着了,只有脚步回响在楼梯间。 他气得心脏疼,跌回沙发。 许宁过来提起许安榆落在家里的书包:“爸爸,我都跟你说过了,姐姐现在就在学校靠帮有钱人写作业赚钱呢。” “你都不知道学校里人这么说姐姐的,趋炎附势,上赶着巴结有钱人。” 许国从她手里接过书包,头疼揉了揉眉心:“好了,别说了。” 起初,许宁在家里跟他说这件事时,他还不信。 虽然他平时给许安榆生活费不多,但她和她妈都一样有骨气,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写作业。 谣言这么多,女孩子家家怎么能这么不自爱。 许宁看懂父亲眼里的失望,不由得逞起来。 她一个外人拿什么跟她抢。 许宁故意翻了翻书包侧边水瓶口,把藏在里面的某种东西露出来。 “咦 这是手机吗?” “什么?我看看。”许国扯出侧边手机。 许安榆手机被扯出来,漆黑屏幕在灯光下泛光。 手机一出,许国脸色更难看,手紧紧捏着。 顾盼盼心情大好,煽风点火:“我怎么行,上学带手机。安榆不会是被那些坏学生带成这样的吧。” 许宁和她一唱一和:“爸,姐姐这么大了,也有自己想法,我们……啊” 许宁被吓了一跳,捂住耳朵。 手机砰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内片零件纷纷散出。 —— 从家里跑出来的许安榆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她口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拿。 当她下意识想掏出手机时,才发现手机连同书包一起扔在了家里。 小区底下黑漆漆的,路边小卖部仅有点一束微光照亮周边,更加诡异了。 仿佛黄泉路上指路灯。 跑到街上,许安榆蹲在两家商铺中间的一处夹角里。 她现在不能回家,他们都在家里,许国肯定会打她。 许宁和顾盼盼在旁边看戏。 许安榆蹲在地上,抱着膝盖。 路边行人不时对这个穿着校服,看起来有些可怜的女孩投来目光。 她撇开头视而不见。 肚子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饿了,咕咕响起两声。 她开始后悔没有带手机,手机钱包里还剩下一些钱。 旁边服装店第三次吆喝时,许安榆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房间第一次被争夺时,在街上碰见的红毛。 寂不舟的朋友,他不是校内人,许安榆从来没有在校内见过他。 她盯着红毛,许是盯久了,他同样像商铺夹角投来目光。 两两相对,红毛被吓了一跳。 “我操。”他向后弹开一步,“你怎么在这。” 许安榆没说话,眨了眨眼睛。 —— 接下来的事就是,许安榆被他带到一家馄饨店。 店面不大,坐了两三桌客人。 红毛坐在里边,手里敲击手机键盘。 许安榆有些局促:“你在给别人发信息吗?” 红毛从手机里抬头,看了她一眼:“跟寂哥汇报一下,捡到一个小可爱。” “不行。”听到寂不舟名字,她下意识出口。 红毛落在手机上的手一顿,似笑非笑:“我就说说,你怎么激动干嘛?难道你真的跟我寂哥有些什么事?”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声音弱了下来。 红毛被她逗的哈哈大笑,怎么有人这么可爱还好欺负。 难怪寂哥喜欢。 “你别笑了。”许安榆恼怒瞪了他一眼。 结果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过分。 许安榆不想搭理他了,自顾自捏着桌上纸巾袋玩。 寂不舟的朋友果然和他一眼过分、恶劣! 馄饨很快煮熟了,店老板端上两碗馄饨出来。 “馄饨熟了,两位客人慢用。” 馄饨鲜汤往外呼呼冒热气,本就没有东西的胃更难受了。 许安榆拿起勺子在汤里搅拌开。 红毛这个时间已经吃下去一个了,他撇了眼她:“吃不吃的习惯啊。” 许安榆嘴巴刚碰到勺子,被滚烫的汤咬了一口,急忙退了回去。 红毛是个粗脑筋,一直没看出她真实情况,拿出手机又是一顿敲键盘。 “是不是吃不惯,我叫寂不舟来请客吧,刚好他也在外面玩。” 许安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这位祖宗手指在发送键按了下去。 她心急,凑过去看。 ——寂哥,要不要出来吃饭,我请客。你之前提过的小妹妹也在。 看见这条消息,许安榆两眼一黑。 “你干嘛发出去,快点撤回。” 红毛躲开许安榆想去抢手机的手,把手机抬高:“你别紧张嘛,就吃个饭。” “不要,人家肯定在忙,你不要干扰他了。” “寂哥除了打游戏、打架、混时间还能有什么正事忙。” 话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把消息长按。 在许安榆刚要松口气,红毛直接把消息按到了删除。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红毛往上胡乱翻,试图缓解尴尬。 这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许安榆不再吵吵闹闹,安静吃馄饨。 “你今天怎么蹲在路边,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吗?” 许安榆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红毛扯了扯他的头发:“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然我待会请你喝杯饮料?” 他从口袋里翻出钱包,里面大多都是一些零钱,皮夹钱包看起来也用过一些年了。 在他看过来时,许安榆快速收回落在皮夹的目光。 “真的不用,我感冒了嗓子疼。” 红毛咽下一口馄饨:“没事的,跟家里吵架了也没有关系,等明天回去就好了。” “嗯,谢谢你。” 虽然他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安慰人的话也略显笨拙,但是许安榆心里还是激起一荡暖流。 跟寂不舟讨厌的地方一样,优点也和寂不舟一样。 吃完馄饨,她擦干净嘴巴打算走了。 红毛早吃光了,看着许安榆打算起身离开,连忙阻止:“先别走,寂哥马上就来了。” 许安榆摇摇头,把纸巾丢进纸篓:“我饱了。” “饱了也可以玩一会,寂哥肯定不是因为我过来的。”他手伸在空中。 许安榆没听,落下一句话就走了。 “其实我跟他也没有很熟。” 红毛看着她背影逐渐消失在亮光,朝黑暗走去了。 他心情一时很复杂,抬起手刚要喊买单。 塑料门帘掀起,寂不舟走了进来。 他身上穿着件白T恤,额头碎发被汗浸湿,肌肉线条流畅晃眼。 “你怎么才来啊。”红毛放下手似责怪问了句。 寂不舟重点不在他身上,从进来开始三百六十五度扫视店内。 店面本来就不大,他看了不下三圈还是没见到心中想的人,以为被红毛耍了。 “你有病?大晚上叫我过来,馄饨没带钱?” 红毛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他自然也不想吃这个亏:“你还骂我,我好心给你提供情报。” 他向来会狡辩,哪怕这次是真的,寂不舟也没有相信。 狼来了的故事多了,仍谁也不会再信。 寂不舟一边骂他,一边走到前台去付钱。 “你好先生,两碗鲜肉馄饨,一共是二十二元。” 扫完钱,他走到红毛面前:“下次没钱微信发信息,别把我叫过来,还没玩爽呢。” “你刚才在外面玩什么。” 寂不舟淡淡瞟了他一眼:“能是什么,飙车呗。” 他刚想走出去,却被木桌上的两个馄饨碗绊住脚。 红毛面前那一碗干干净净,连一根葱花都没剩下。 而另一碗,还剩下半碗汤,筷子工整放在碗口上,呈11。 第20章 第二十章 家里也并不安宁,许国摔碎手机后,把手机碎片收集起来放在箱子里。 许宁担心他改变主意,刚想上前再说两句。 她被顾盼盼扯住手腕带进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黑黢黢的。 许宁莫名其妙:“妈,你干什么?” 顾盼盼在唇边比了个“嘘”:“小点声,实话说写作业那事都是真的?” 许宁骄傲扬起头:“千真万确,我跟她待在一个学校,她那些事在学校稍微有点人脉的都知道。” 说这话时,她骄傲满满,仿佛是一种证明实力的本事。 顾盼盼关注点和她完全不同。 她在许宁肩上拍了一巴掌:“先不说这个,你是不是还说到她在学校给寂不舟写作业了。” 许宁点头:“对啊,许安榆可会攀附权贵了。寂不舟是什么人谁不知道,脾气这么差,也就他能忍下去了。” 关于寂不舟,许国什么都不了解。顾盼盼则不一样了,许国家庭在刚入学她就了解过。 她还叫许宁跟寂不舟多交流,产生交集,可惜许宁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没想到,被许安榆捷足先登了。 “开学我跟你说过什么,叫你去跟寂不舟交朋友,你倒好还没有许安榆争气,气死我好了!”顾盼盼压着嗓音责怪。 许宁也有傲气,被顾盼盼这么一骂,语气尖锐起来:“妈,我为什么要去巴结他,上次在食堂就是他害我在学校颜面尽失。”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平时怎么交你的,你要是攀上一个寂不舟你以后的人生可就步步高升。” “我不需要,我自己也可以好好的,他攀附我还差不多,不就有点钱吗?!我以后也会有很多钱的。” 她每说一句,就凑过去一分。 顾盼盼看着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气得不轻。 真是年轻,自以为靠自己可以改变这么多! 顾盼盼瞪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你自己给我想清楚,在这个家如果没有我,不知道你要被许安榆压多少头!” —— “这是什么?”寂不舟紧紧盯着摆放端正的碗,和旁边截然不同。 他猛抬起头看向红毛:“这是她吃的?” 红毛挑眉,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早跟你说过了,她刚才在这里和我一起吃馄饨。” 寂不舟重重咬了下牙,他哪知道是真的,还以为他又在胡说八道。 “你不早说,那你怎么不把他留下来?” 他无语看过去:“人家都要走了,我总不能强行把她留下吧,看样子小妹妹挺不想见你的。” 寂不舟懒得理他,刚要追出去,手臂就被红毛拉住。 “你去干嘛,一起去玩啊。” 他甩开红毛的手,摸进口袋,随意抽出几张红钞塞进他手里。 “自己玩,我现在有事。” 红毛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寂不舟就跑出店门追人去了。 他看着寂不舟消失的背影,掂量手里钱的分量,忍不住笑了一声。 坠入爱河的男人还真是可怕。 寂不舟一口气追出店外,凉风逆面吹来,带来一丝凉爽,疼的心却往上紧提起。 路边四面八方都是人——男女老少,每张脸一帧帧在眼前闪过。 她去哪了,寂不舟丝毫没有头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路边有一家小图书馆,里面灯火通明,一抹小小的身影突然从台阶上下来。 许安榆抱着一本书,微垂头看着台阶慢吞吞下来。 寂不舟一愣,没有选择上前,静静看着。 肚子吃饱了,许安榆惬意去图书馆借了本书。 她没有选择去拿知识相关的课表,而是选择去童话区拿了本《小王子》。 今天可能不能回家了,如果要去长椅上过夜,看本故事书应该会好熬很多。 还好没有不用上课,一个晚上不睡觉也没关系的。 许安榆下了台阶开始寻找在哪里找张椅子好,最好是有光的地方。 路灯下一条硕长的影子映入眼帘。 寂不舟站在离她十几米处,他盯着看了一会,想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可惜对方好像没有发现她,身子转向另一边。 在她打算无声无息溜过去时,他突然开口: “许安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她脚步一顿,扭过身来。 寂不舟低眼看了她一会,手想伸过来,在空中停了会,最终若无其事放下。 “说话,别总是跟哑巴一样。大晚上的还有功夫跟别人出来吃饭?” 许安榆对上他质问的眼睛:“你是说那个红头发的男生?” 他不知可否:“嗯,他叫松入。” “松入,好小众的名字。” 她第一次听有人姓松。 许是她对别的男生名字研究太过深入,又或许是她认真的神情,反正寂不舟不喜欢她对别人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推了把许安榆马尾:“有完没完,不就一个名字吗?” 头发在空中荡起又落下,许安榆不解:“你干嘛?” “没干嘛,该回家了”寂不舟说完先自顾自往前走去。 走了一小段距离,他发觉不对劲回头看许安榆,她还留在原地没有动。 他走回去,语气不太好:“愣着干嘛,真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许安榆:“我没戴钥匙” “敲门,你家没人吗?” 她撒了个小慌,点点头。 寂不舟叹了口气,看了眼天。 天已经完全黑了,如果放任不管后果可想而知。 他伸手:“手机拿来。” “干嘛。” 寂不舟上前,离她更近:“给你家里打电话,不然还能干嘛。” 许安榆说:“没带手机。” “我手机借给你。”说罢,他从口袋掏出手机,递在空中。 她没有接,摇摇头:“我不想打。” 寂不舟一直逼问她,她不喜欢这样。 许安榆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她不再管寂不舟。 一个人自顾自往前走,背影孤零零的,看起来各位落寞。 寂不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绕是他再迟钝也看出来许安榆不对劲。 他烦躁捋了把头发,保持在不远不近跟在许安榆身后。 这样也能放心点。 许安榆心里装满别的事,没有精力去想寂不舟有没有跟上。 她去了公园边一条长椅上,河边波光粼粼,有着几位老人正在钓鱼。 刚准备坐下,手臂被抓住往上拉。 拉力作用下,她站了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 “是不是傻,你真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许安榆挣扎,想摆脱他的手:“不行吗,在这里过夜不可以吗?” 寂不舟被他气笑了,放开手:“在这过夜你等着当蚊子血包。” “不要你管。”许安榆不慢咕哝。 “欸,你放开我。” 寂不舟失去耐心,抓住她一只手往前拽。 力气很大,不容挣扎。但是抓住她的手力度有控制,不会弄疼。 许安榆不知道会被他带到哪里去,这个混蛋每次都不顾她的意愿。 她空余出的手开始挥舞,期间好几次打到他身上。 寂不舟干脆把她两只手抓在一起往前拉,她不得不踉跄往前走。 连腿无形被控制住,脚也用不了。她要是出脚踹他指定摔倒。 无力感涌上心头,宛如一次次被家控制住。 委屈浮上心头,她鼻子一酸,泪珠一颗颗往下砸。 还有几滴落在脸上,滑到下巴。 寂不舟一个劲往前走,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异常。 只到几声细碎、微不可察的抽泣传出,他脚步猛地一顿。 再回头就是她梨花带雨的脸,睫毛上沾上几粒小小晶珠,眼睛红彤彤的。 感受到他的目光,许安榆侧开头,不想让他看到。 寂不舟心脏狠狠疼了一下,她哭了? 抓住许安榆的手松了下来,他第一次这么无措,手忙脚乱在口袋翻出一张纸。 散装纸在口袋挤压,看起来破破烂烂。 他递过去时,许安榆看都没看,手背擦去眼泪。 寂不舟也有点不好意思把纸张收了起来,去商店重新买了包纸巾。 为了防止她再次拒绝,寂不舟拆开纸巾,主动为她擦泪。 许安榆哭起来没有声音,偶尔有一两下哽咽不小心从嘴里漏出去。 “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寂不舟手忙脚乱,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平日拽上天的神态、语气全都消失不见。 许安榆这个时候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的流泪,似乎要把所有委屈全部哭出来。 寂不舟不了解情况,还以为是自己的举动惹哭了眼前女孩。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哄着许安榆。 路边经过几个人,投来奇怪目光,高度一致认为是寂不舟把这个女生弄成这样。 好在许安榆哭起来没有声音,也不会在晚上扰民或者是引起别人太大的误会。 他都快忘记自己究竟哄了多久,才让那个许安榆稍微平静下来一点。 哭够了,她安安静静待着依旧一言不发。 除了核桃大的红眼睛,几乎没有证据证明她哭过。 寂不舟把她带到五星级酒店,直到登记前台人员问起时,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寂不舟把她带到哪里了。 “你好先生,请问要开几间房。” “一间。”寂不舟说。 许安榆突然抬起头,大眼睛不可置信眨了眨。 前台小姐姐微笑递过来一张房卡:“好的先生,这是你们的房卡,拿好。” 寂不舟接过房卡往前走去,见许安榆还是呆在原地。 经历她刚刚哭的事件,寂不舟对她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仿佛变了一个人,说话又轻又缓。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你干嘛,疯了吗?”许安榆挣扎着不肯出房间。 寂不舟被她折磨的没法子了,软的不听硬的也不行,只能耐下性子来哄了。 “别闹了行不行,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许安榆不听,依旧死命挣扎,手圈旁边呈一圈红。 寂不舟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刚才算是被磨没了。 他半蹲下来,直视许安榆眼睛:“到底想干嘛?酒店住不惯吗?你是真想去外面喂蚊子是不是。” 她被寂不舟厚脸皮气得不轻,丝毫没怀疑过是不是想错了。 一楼还有工作人员,她把声音压小:“可是我怎么能跟你一起睡,男女授受不亲。” “我什么时候要你跟我一起睡了?” 许安榆憋了会,酝酿说出:“那你开一间房是什么意思。” 寂不舟明白被她误会了,一时哭笑不得。 “想什么呢,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他拉起许安榆手腕,往前走去。 眼见他没有这个意思,她也渐渐放松,任由他拉着。 小声嘀咕了一句:“像。” 一路把她带到房间门口,寂不舟把房卡塞进她裤兜。 “你今天晚上就暂时住这,有什么需要按房间铃。” 她点点头。 寂不舟把《小王子》还给她,刚准备离开,衣服被一只小手拉住。 回头。 “干嘛。” “那你晚上要去哪里睡?” 她乖乖巧巧询问的模样,看得寂不舟手愈发痒了,想上去薅一把她头发。 寂不舟带着故意逗弄:“当然是回家睡了,你想让我留下来陪你?” “没有,你不要乱想。”她被说的一阵脸红,打开房门,重重关上。 酒店走廊恢复寂静,刚才的吵闹褪去,淡柔灯光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突然笑了一声。 —— 房间里面,许安榆那颗怦怦乱跳的心怎么也停不下来。 手覆上脸,轻轻拍了两下,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刚才的表现。 好丢人啊! 简单洗漱过后,她扑在床上,脑袋里不停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寂不舟为什么对她这么好,难道他喜欢她? 不会吧……喜欢她什么…… 可是他今天的表现。 她许是不想承认,必须要找一个载体来赋予她光明正大的心思。 如果寂不舟真的喜欢她,那离她的计划岂不是又近了一步,虽然她没有怎么真的实施。 但是好像要成功了。 那她要怎么办,要继续利用他吗? 许安榆今晚失眠了,哪怕酒店的床软软的,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香味。但她还是失眠了,胡思乱想了一晚上。 —— 第二天早餐,自动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打破了她的美梦。 与此同时,酒店房门被敲响三声。 许安榆挣扎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酒店工作人员,她盘起一个低丸子。蓝色职业装,左胸上挂着一块铭牌。 “你好小姐,这边是特供的早餐请问有需要吗?”女生推着一辆推拉车。 车子两层,上面罩着一面昏黄色玻璃罩。车身很长,够三个她躺下。 许安榆打了个哈欠,在车子里看了一眼:“有什么,我可以看一眼吗?” 工作人员笑着打开玻璃罩,里面摆满大小各异的小盘和小碗。 每一份里面都装着浅浅一层,食物经过加工,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两盘:“这个吧。” 女生端出小盘:“需要我帮忙送进去吗。” “不用了,谢谢。” “慢用。” 许安榆关上门,端着盘子进去。 她踩着拖鞋,在电视柜前面坐下,地板上铺了一层毛茸茸的地毯。 往嘴里塞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她在身上摸索一阵,才发现没有带手机。 手机还在家里。 等吃完食物,站起身来,该回家了。 餐盘里跟刚开始差不多,许安榆没怎么动。 中看不中吃,味道很奇怪,她不喜欢。 昨天洗了澡,她衣服被酒店人员拿去烘干了,身上穿着一件新裙子。 粉白配色,裙子边绣上一圈蕾丝边,布料摸起来滑滑的,直觉告诉她不便宜。 店里工作人员说衣服不用换了就穿着。 她不太适应穿这样回家,许国追问起来也不好回答。 衣服被脱下来装进一个黑色袋子里,她换上原本的校服朝家出发。 等她回家时,门还是紧闭状态,仿佛从昨天开始就没有打开过。 许安榆叹了口气,也不嫌脏在楼梯口台阶坐下。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在许安榆都快要发困时,门终于开了。 许国从里面走出来,他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 头发还是老样子喷上一层厚厚发胶,脖子上打了个领带,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光看这样子还以为他是一个领导呢。 许国出来的脚步一顿,整理头发的手放了下来。 “你怎么在门口?”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昨天没回家?” 许安榆拿着一根小木棍划拉地板,不吭声。 “安榆。”许国又喊了声,朝她走近两步。 她腿移开,表明不想理他。 “为什么不进来,你钥匙没带吗?”说完这句话,他瞬间懂了什么,视线在沙发上扫了一眼。 “安榆?” “安榆,你还在怪爸爸吗?” 许安榆突然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许国自知理亏,叹了口气,精神瘫了下去。 “爸爸也有自己的难处,顾阿姨入门这么久了,爸爸都没能给顾阿姨什么东西,总归是对不起她的。” 手里小木棍应声而断,她握住下面一截,木棍断出的尖角扎入肉里。 许国知道自己的孩子就这个脾气,倔的很,他眼里瞳光颤了颤,依旧自顾自输出自己理念: “安榆,爸爸对不起你,你要恨就恨爸爸吧。关于晚自习……” 许安榆手一松,木棍掉了下去。 “你成绩暂时还可以就先不报名晚自习了,让妹妹去,你就安心在家里复习。” “不报名了?”许安榆抬头,“你没给我交钱?” 他躲开她的目光:“爸爸相信你,就算最后考不成好成绩,爸爸也不会怪你的。” “你没有给我报名?”她又问了一遍,眼皮止不住跳。 “我……”许国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夹紧公文包走了。 过了一会,她推荐底下传来声音:“别在门口待了,快进去休息一会。” 许安榆回房间时,被未知裹挟着。 许国没有给她交晚自习费用,不是许国交的。 她一时说不出自己的心情,那会是谁,老师是不是统计错了。 她刚想去找手机给老师发信息,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张脸,一张紧张她哭泣的脸。 寂不舟! 不!不可能,不会是他。 给老师发信息,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想法。 许安榆扑到床边,把被子掀起来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不在。 房间里肉眼可见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手机影子,她心没由来的一慌。 到客厅后,她在沙发上翻了个遍,依旧没有。 能去哪里了,她昨天带去学校了。 不会是落在学校里吧,如果是这样就糟糕了。 许宁刚起床,懒洋洋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她在找东西。 她靠在墙边,看着许安榆着急忙慌的模样。 “姐姐你在找什么?” 许安榆朝她投来视线:“手机,昨天我出去以后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手机?” 许宁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这我哪知道,你可能落在哪里了吧。” 话毕,她又开始找寻,发出的动静不算小。 许宁不耐撇了一下嘴巴:“安静点行不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手机不见了再去买一个不就行了。” 都破成那个样子了,许宁真不懂有什么好好找的。 许安榆不搭理她,在家里翻箱倒柜。 许宁也来了兴致,平时看她孤傲惯了,对什么事都不在意。 上次在食堂也这么能忍,要不是寂不舟出来,估计她一直不敢出声,没想到现在为了一个手机这么着急。 心里某个角落升起些阴暗的想法。 她随手指了指角落被废纸箱盖住的书包:“说不定落在那里了。” 许安榆抓起书包翻了半天依旧毫无所获,书包和笔全部被翻了出来。 许宁见她那蠢样子忍不住发出两声笑。 “很好笑吗?是你拿了我手机?” “拜托,我拿你那烂手机干什么,等着别人嘲笑我吗?” 在找手机途中,她发现书包里的两千块钱也不见了。 写作业赚来的两千块钱一张都没有剩。 后面许宁说的嘲讽话,她已经听不见了,耳朵嗡嗡响。 脸色惨白,手指发着抖。 她这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吓人,许宁稍微收起玩笑的心思,指了指柜子最上面一层。 “你要不要看看手机,我昨天好像看见爸爸把一个箱子放了进去,说不定钱也在里面。” 许安榆大脑都是懵的,手指冰凉,连她从来没有说过钱不见了,都没有印象。 等打开盒子,里面是手机碎片,大块、小块放在一起。 几块板子被一条胶线连起来,成为最后的连接。 许宁看她盯着盒子半天没说话,感到几分渗的慌。 “这可不关我的,是爸爸干的”说完她就进了房间。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入心头。 —— “欸,寂哥你到底在看什么,都翻多少遍了?” 楼底下,寂不舟站在花坛边,焦急踱来踱去。 红毛挎着一只脚,弹了弹烟灰:“寂哥?” “别吵了,没看见我正烦着。”他把手机塞进衣兜,不耐烦回道。 红毛通过息屏那一秒,清晰看见对话框,上面备注写着许安榆。 几条绿色对话,短短几句,对面一条也没有回复。 他知道是什么回事了,忍不住笑了两声:“再发下去,你脸都要成绿色了。” “滚蛋。”又踱了几步,寂不舟病急乱投医问红毛,“你给我分析一下。” 他丢下手里烟头:“分析什么?你的感情生活?” 寂不舟忍住骂他的冲动:“说认真的。” 见他真的着急,红毛也不闹了,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回答:“人家嫌你烦了呗,你看看消息栏全是你发的,烦不烦人,你换位思考一下。” 寂不舟真的换位思考了,得出结论:他一点也不会烦。 倒是许安榆一条消息也不回,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过他猜大概率还是不想理他,昨天还给她找地方睡觉,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报。 回家了就不记得他的好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二千块钱失踪后,许安榆整个人都有些消沉。 虽然说寂不舟给出的作业酬金很高,她没怎么费力就得到了二千块钱,但是这也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下午三点左右。 因为丢了钱,许安榆吃饭跟着乏力,她去厨房煮了碗面。 面条下锅,许宁从房间出来,她一开始以为许宁饿了出来吃东西。 许宁身上穿着一件绣花小短裙,手上挎包着一个小包包。 这件衣服,她从来没见过。从崭新程度来说,应该刚买没多久。 是一家小众品牌买的裙子,售价大约在一千五百多。 她以前吵着闹着要顾盼盼给她买,当时顾盼盼严肃拒绝了。还说自己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一个小孩子穿这么贵的衣服干嘛。 在许宁出来时,她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当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 她扭着腰到门口,刚要弯腰下去穿鞋子,姐姐走到了身后。 “许宁,你这衣服哪里来的。” 许安榆语气沉着,听起来很不客气。 许宁坏脾气也被激起,她扭头瞪过去:“关你什么事!” “这衣服你哪里来的?顾盼盼给你买的。”许安榆抓住一点线索追问。 她眼里心虚一闪而过。 随即理直气壮:“没大没小,没人教过你礼貌吗?!就是我妈给我买的怎么了,你嫉妒了?!” 她说得咬牙切齿,面目带着狰狞。 “今天我丢钱,你就买了这条裙子。顾盼盼当初明确说过不给你买。”许安榆移到门口,挡住去路。 许宁彻底被她动作激怒了:“你怀疑我偷你钱?你有什么证据就在这里血口喷人!” 她的声音在屋子里撞来撞去,四面回荡。 许安榆眉头一皱:“偷没偷你自己心里清楚。” “让开!”许宁气鼓鼓冲门口喊了声。 她不动,依旧站在门口。 许宁冲上前,拽她手,想将她扯开。 许安榆不甘示弱,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回推。 她脸涨的通红,指甲深深嵌入姐姐手臂。 许安榆手都在颤抖,痛呼一声,猛地甩开她,一巴掌劈过来。 她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看过来,脸上巴掌印火辣辣的。 手摸上脸,已经失去了知觉。 “你打我?”许宁扑上去,失去理智的扯拽头发。 头皮刺痛感在她动作下逐渐加深,许安榆抓住她的手,用力缩紧手腕。 “疯子!你放开我!”许宁大叫着挣扎。 她包前层没有拉链,是在上面缝了一层。许安榆眼尖瞟见里面的钱。 其中有一张红钱,左上角有一片红色晕染。 她丢失的钱里面有一张也是这样,晚上做笔记,红笔墨水渗漏在钱纸上。 当时一连湿透过三四张。 许安榆放开她,扯过包。 带子很细,用力一拽断开。 包包抢过来之后,许宁被推倒在地,她在一边翻着放钱夹层。 许宁摔在地上,怨恨看过去,眼睛扫到一边扫把刚要有所动作。 突然“哇”的一声大哭。 许安榆没空搭理她,任由她哭。包里的钱都被她翻出,往口袋塞。 这都是属于她的。 突然折返回家的许国瞳孔放大,顾盼盼大叫一声。 许宁坐在地上,头发乱糟糟,衣服也被扯得皱巴巴。 更让人心揪的是,她脸上有一块红彤彤的巴掌印,眼泪断了线往下掉。 许国一时都被惊的说不出话了,震惊把目光移到沙发上。 许安榆也好不到哪里,头发和鸡窝一样。只不过她看起来精神抖擞,看起来跟疯了一样,把包翻的乱七八糟。 顾盼盼尖叫完,蹲在许宁身边要把她扶起来。 她边哭边挣扎:“妈……妈。” 顾盼盼脸上的肉止不住抖:“好……好啊……想不到你这么恶毒……趁我们不在,这么气氛宁宁。” “宁宁,不哭,不哭。”她气得话都说不完整,表情很夸张,仿佛下一秒也要跟着哭出来。 许安榆已经把所有钱都搜刮完,包惨兮兮躺在地上,失去价值。 回头看着这一出闹剧,“妹妹”坐在地上梨花带雨;继母又气又恨;所谓的父亲呆在原地,酝酿着心里的风暴。 “恶心,”许安榆咬牙,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你这个死丫头,说谁呢!”顾盼盼忽然抬起头,大声骂道一句。 许国出乎意料没有帮任何一个人出头,他往亲生女儿反方向后退两步,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人。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疯了,他的女儿疯了。 许安榆看不见自己的模样。 她头发被许宁扯的更乱,眼睛瞪得又圆又红,翻烂的包孤零零躺在地上。 看起来像是失去理性了。 许安榆看着他们一家人,骂人的话在嘴巴、喉咙来回推拉,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你。”许国吞下口水,“你把妹妹包还过来。” 他眼里有一丝害怕,对女儿疯了的害怕。 “她偷我钱,我的钱。”许安榆试图冷静讲道理。 “你的钱!你的钱还不是我们给你的!至于你从学校巴结别人得来的钱你好意思吗!”顾盼盼朝她激动发问。 “闭嘴!我再怎么得来的,也比你这种人好。” “我什么人,你说啊!”顾盼盼抬头说。 许国走到她前面挡住许安榆。 她突然忍不住笑了,一滴眼泪从眼尖流出。 “继续装,你们还真是三个人一台戏。”许安榆把心里的所有话一股气说出,“上次在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根本就不喜欢许国,你只是暂时求一个安稳。我爸就是一个蠢蛋!” “许安榆!我看你是真的脑子不清醒了!”许国堵住她继续要说出口的话。 “爸!”她延长声音大喊了一句,“她一直都是在骗你,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你滚!滚出去,我们家没有你这个人!”许国颤抖着手指向门口。 许安榆没动。 她的家凭什么要走! 这是她的家!她从小就和妈妈一起住在这里。 要走也是他们走! 许国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拿起墙边扫把:“你走不走,你现在不要待在这里了,让我们家冷静一下行不行。” “你还要把这个家搅乱成什么样才满意。” 许安榆再也受不了了,抓起箱子里手机主体跑了出去。 外面亮堂堂的,她小心保存着手机残骸。 另一只口袋里装着从许宁包里翻出来的钱。 五百三十。 她心里计划着钱怎么花, 五百三十有零有整,许安榆出门时在小区不远处看见一个乞丐。 这个乞丐谁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许安榆有记忆起,他就在这里。 有一次回家晚了,路上看不清,乞丐从破烂纸箱里翻出一支手电筒,把一长段路照亮。 再次路过,撞见乞丐,她把三十块零钱放进了碗里。 修手机店具体要花多少钱,她也不知道。 外面繁华的地区有,里面也有,许安榆毫不犹豫去了里面。 她之前路过看到过好几次,几乎里面的人手机出现问题都会去这里。 这是一家修东西店,外面横牌有一半掉了下来。 ——修手机、修家电、修车子。 是一家全能店。 里面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叔叔,旁边还有一个儿子。 脑袋歪着,讲话模糊不清,看起来不太正常。 许安榆进来时,老板正坐在轮胎上吃饭。 轮胎是下午要修的,看见客人进来,他出现笑脸:“小姑娘要看看什么吗?我这里什么都能修。” 她把口袋里的手机碎片放在台子上。 台子包裹好几层报纸,上面缠上厚厚一层透明胶带。 老板放下碗,拿起台上的手机,笑脸渐渐消失。 “这个损害有些严重,怎么搞的?” “摔的。” 老板把手机放在操作台,去后面拿出一堆工具。 到这里许安榆就感到不对劲了,工具看起来还有一层黑油黏在上面,其中有几个还是从修车堆里拿来的。 “可以修好吗?不可以就算了。” 老板捣鼓着回应:“放心吧,我试试,小姑娘,还没睡醒就出来修手机啊。这一片不安宁,以后没事不要过来了,更不要刚睡醒就出来,危险的很。” 许安榆摸了摸头发,意识到现在这凌乱的头发和不好的状态被误以为是刚起床。 趁修手机间隙,她扯下皮筋,重新绑了个低马尾。 手机进度不太理想,她眼睁睁看着手机越修,零件越多,好像拆开装不回去了。 在老板奋斗一个小时多后,宣告失败。 手机四分五裂在台子上,老板把螺丝刀放进去。 清脆的叮当声。 “小姑娘,你这手机太破了,已经没有救了。” 许安榆抓紧裤子:“什么意思,修不好了?” 他点点头,把尸体堆往前推了推:“要不你换台新的吧,没救了。” 许安榆内心没赞同他想法,“哦”了声。 老板拿出一个透明袋子,把尸体装进去。 接过袋子,她正准备走时,被老板叫住。 “还有什么事吗?” 老板咳嗽两声:“手机虽然没给你修好,但是我也是出了维修费的,你看着给一点吧。” 没修好也要给钱,许安榆没见过这样的,正准备理论一番。 角落里坐着的孩子出声:“爸爸,我饿。” 他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衣服,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说话时却磕磕绊绊。 老板好像没打算问她要钱了,而是专注去看儿子。 许安榆眼睛暗了暗,从兜里掏出一百块放在台子上,走了。 这里想行不通,只能去外面看看了。 绕了一大圈,手机没修好,还搭上去一百多块钱。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是散财童子。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弯弯绕绕到的修手机店,许安榆也不是很熟悉,要出去时不出所料迷了路。 巷口指示牌被人更改过,在这种地方是没有人会去管这无关紧要的事。 许安榆不知道怎么就走得更乱了,到了一处没见过的小巷子里。 这一片好像脱离了她常活动范围,巷口旁边还有一个废弃的学校。 在这一带开不下去再正常不过了。 其实这一带以前是没有这么落后于时代的,在…… 想远了。 许安榆在周围瞟了几圈,目前看起来最有可能的出路是小巷口。 快走进去时,劝告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安榆,以后回家不要走小路,赶在大路及时回家。尤其是巷子千万不能走,很危险的。” 她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 就算是也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怎么可能还跟她说这些呢。 越往里走,心里的不对劲也越浓。 起初听到的是小石块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随后而来的是打击,还有在喉咙的压抑声。 在这生活了这么久,许安榆大约也能猜出是什么事。 脚步在原地停下,不敢往前走。 她不主动,麻烦也会找上头来。 急快、踉跄在巷子前不远逐渐逼近,脚步听起来不止一两个。 混乱——不同频率交叉又错开。 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半弓腰,衣服带血的男人跑过来。 男人逐渐在瞳孔扩大,许安榆下意识侧开身,让男人跑过去。 男人还没有跑过许安榆就被后面的人捉住了。 后面一个人朝他后膝踹过来一脚,逃跑的男人重心不稳,重重往前扑倒。 地面灰尘掀起。 与求饶一同落下的,还有踩在他身上的踩踢声。 许安榆捂住嘴巴,站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她这是遇上打架现场了? 躺在地上男生尽量蜷成一团,抱着脑袋。 “我错了……错了……错了哥。” 她连口水都不敢咽了,思考着要现在跑还是待在这里。 打得最狠的男生火红的头发,随着他拳头一上一下。 红毛最后朝他脸上砸了两拳,抬头。 地上人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身子抽搐,脸上青紫、红肿交错,看不出原本外貌。 几个男生收了拳头和脚,让开。 寂不舟从后面走来,他脸上有一道细小划痕,结了血痂。 浑身气质冰冷。 余光外一个女生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胆子这么大,还敢看下去。 他懒洋洋掀起眼皮,刚想恐吓对方离开。 不料一抬头撞上的就是许安榆呆若木鸡的脸。 寂不舟脸上冷酷也有片刻挂不住。 “怎么是你?” 许安榆脸色惨白,显然被吓得不轻。 寂不舟蹙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你刚逃难过来的?” 她不明白寂不舟为什么这么说,下意识后退。 巷子地面遗弃的一块镜子碎片,她低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上。 蓬乱的头发,泪痕已经消失了,现在只有干涩的红眼和泛黄的脸。 许安榆被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自己憔悴成这样。 “是你呀,怎么这么巧?”红毛突然出声。 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起来痞痞的,跟刚才打人完全不像一个人。 许安榆往后退了半步,脸上不自然:“巧。” 红毛控制不住又笑了两声:“别这么生疏嘛,昨天不是还一起吃过馄饨。” 她突然心虚,朝寂不舟看过去,好在他脸上没有什么反应。 她居然有些失落。 寂不舟没看她,阴阳怪气开口:“挺忙的啊大忙人,怪不得都没空理我了。” 红毛头发乱糟糟,跟她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拳头上沾上一层不均匀血迹,其他几个男生也是如此。 只有寂不舟除了脸上那一道伤,其余地方干干净净。 红毛朝地上男人又踢了一脚肚子:“知道错了没?” 男生似哭又似笑:“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红毛脸上嫌恶一闪而过:“知道错了,下次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寂哥也是你惹得起的。” 许安榆不安站在一边,脑子里浮现出不受控制浮现出跟红毛馄饨的模样。 就在今天之前,她还以为红毛是开朗阳光大男孩类型。 “过来,我看看。”寂不舟开口。 “啊?看什么?” 他指了指脸:“没睡好。” 许安榆不肯依他,他也没勉强。 关于地上男生,红毛感觉给他的教训也够多了。 抬起他下巴:“你可以滚了,下次别让我看见,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男生老实站起身来,瘸着腿一高一低往前走。 在路过许安榆时,眼里突然迸发出一股滔天恨意。 许安榆被男生看的奇怪,刚想避开。 “快躲开!”寂不舟在前面大喊了一句。 一把锋利的刀出锋,从她身体直直刺过。 刀刃闪着白光,划破空气。 她瞳孔骤然扩大,往墙边缩去。 可惜刀的速度太快,在身侧划过。 夏季短袖轻松滑开,男人下了死手,用了十足力气。 刀刃划开衣服,快速擦过皮肤。 皮肤火辣辣的疼,一阵热流从腰侧传来。 许安榆大惊,蹲下身捂住侧腰。 男人逐渐癫狂,刚才的害怕消失不见,全部转化为另一种情绪。 肾上腺素狂飙,他举起手里的刀,想再一次刺过去。 许安榆忍住疼,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定在原处。 他下一次再来,该快准躲开。 腰侧好痛,动不了了。 刀再一次冲过来,许安榆心脏一停,闭上眼睛刚想躲开。 寂不舟一脚狠狠踹在男人侧腰。 “哐当”刀清脆落地,他身子抖了两下,像一摊烂泥滑倒在地。 寂不舟急忙扶住许安榆手臂,查看她状况。 腰侧衣服划破,出现一道不深不浅的长口子,两瓣肉翻开。 血茂密从缝里流出,衣服染成大片红色。 “疼吗?”他问了一个蠢问题,手掌隔着衣服按在伤口上。 短小的轻嘶从口里溢出,许安榆摇了摇头,疼得说不出话。 寂不舟眼尾染上一抹红色,他扣住许安榆膝下,轻松将她抱了起来。 红毛跟在他后面:“靠,真不是人。她没事吧,我看看伤口。” 他想凑过去查看受伤情况,寂不舟躲开。 “我带她去医院处理一下,剩下的你来处理。” 待红毛点头,寂不舟已经走远了。 红毛看向地面上男人,他躺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嘴角扯出一抹危险的笑容:“你完了,这回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 许安榆躺在他怀里。 他抱着许安榆飞快跑出这一片区域,路上陡峭颠簸,伤口被扯得更加疼了。 她咬紧下唇,尽量不发出声音。 到达主街,车流量来回穿梭。 寂不舟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来车就拦。 大多数车疾驰而过,没有停留。 好不容易停下一辆车,车窗打下,司机探出头刚招呼出两个字: “是不是要……坐车。”最后两个字他把声音放得轻轻。 寂不舟看见一丝希望,上前拉后门:“是,去市中心医院,多少钱都行!” 司机眉头紧锁。他怀里抱着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女人,怀里女人额头汗珠沁出。 司机拉人的心思灭了大半,如果拉他们两个上车,车椅肯定要被染上血迹。 他拉上车窗。 寂不舟急了,急忙拍车窗玻璃。 玻璃“啪啪”作响,司机原本想直接开走的,但余光瞟见许安榆痛苦的脸色还是心软了,打开后门。 寂不舟一边道谢,一边小心把她塞进后座。 “忍一下,很快就到医院了。” 司机点火,拉上油门。 车子撕拉在马路上快速行驶。 “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司机边开车边问。 寂不舟敷衍回应:“不小心划到了,再开快点。” 许安榆抓紧他衣角,指腹青白,喉间溢出难受呻吟。 他牙齿咬住衣服一头,撕拉出一长条。 紧紧捆在她腰部,挤压时痛感剧烈,她挣扎着想推开寂不舟。 “别动。” 寂不舟把她放在肩头,搂紧她肩膀,尽量减少车震动。 —— 车子到医院,寂不舟解下手表 “没带钱,这个当做车费。” 抱起许安榆直奔急诊室。 他拉住走廊一个护士:“她受伤了,好多血。” 护士瞅了眼许安榆,出血严重,衣服染上大片血迹。 寂不舟手上黏糊糊沾上许多。 护士正襟,小跑在前面带路:“这边。” “刘医生!这边有位患者大出血了!” 许安榆被寂不舟抬进里面。 护士把他赶了出去:“家属先在外面等待一会,去前台缴费成功后就可以开始治疗,我们会先把血止住的。” 寂不舟没带钱摸了摸口袋,暗骂一句,突然跑了出去。 路边有一处小当铺,他飞奔进去后,从口袋摸出一块挂坠丢到台面。 正在睡觉的老板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哎呦,小伙子要看看什么嘛。” 他大口喘气,漆黑的眼睛直直看过去:“当东西,这个。” 老板戴上一边眼镜,拿起台面玉牌,仔细打量。 “快点啊!开个价。”他焦躁不安敲击台面。 老板不慌不忙看着玉牌下定义:“哇呦,这个不得了,全透。” “十万。” “多少?”老板以为他傻了。 “十万,买不买?再啰嗦一句我就不当了。” “成交!”老板生怕他反悔,急忙把玉牌小心放进柜子里。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丢掉玉牌后,寂不舟跑回医院快速完成缴费。 手术进行时,他站在病房外焦急等待。 医院门口中央有一块透明玻璃,透过玻璃可以清晰查看到里面的情况。 许安榆躺在台上,一名医生挡住了视线,寂不舟眼睛紧紧盯着医生背影。 他身上现在一股血腥味。 到卫生间,他冲洗去手上血渍。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嘴角绷得很紧,脸上神情很是严肃。 许安榆躺在他怀里发抖的模样仿佛刚刚发生,他往脸上泼了一捧水,冰冷的液体溅到脸上,知觉才略微显现。 —— 手术过后,医生走了出来。 寂不舟急忙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点点头:“没事,只伤到了皮外,别太用力使力就行了。” 手术室里,许安榆坐在软椅子上。 侧边衣服被掀开,用绷带缠了厚厚几层。 伤口那边手臂往上抬,她似乎也怕挤压到伤口,影响愈合。 窗户外,一棵大树挡住窗外艳阳,几楼余光照在脸上,显得脸色更加苍白。 寂不舟无声走进去,椅子上的女生受到感应回过头。 “好点了吗?”他在她身边半蹲下。 许安榆裸露在外的半截腰白得晃眼,他眉心紧紧挤着,手刚想伸过去查看。 她往后缩,躲开。 落在她腰侧的目光炽热,即使不带有别的情绪,依旧让她不适。 更别提要去碰她的腰了,她甚至能想象到那双手的温度落在腰上的触感。 “好多了,我可以站起来。”许安榆刚想起身,被一双手按了下去。 寂不舟抓住她两只手放回腿上:“你现在不能乱动,伤口还没有愈合。” “可是我现在没事了,我可以动……嘶”她原本想证明自己已经没事,左右扭动身子,不小心拉扯到伤口发出轻嘶。 他眉头紧得更紧:“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受伤时要逞强,疼得龇牙咧嘴也要逞强,现在连休养也要这样,免得别人担心。 “受伤了就好好养着,要把自己身体放第一位。” 他语气听起来不太好,许安榆感觉他生气了,偷偷看了他一眼应承。 她的小动作,一瞬不落落入寂不舟眼里,寂不舟看她这样子又要被气到了。 不过她现在是病人,不能太凶了。 距离在小巷有一段距离了。 而且她现在刚包扎完成,身体很虚弱,需要进取一些营养维持体力。 寂不舟站起身来:“要不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不饿。” 话毕,她肚子咕咕响起。 “想吃什么,直接说,我待会还有别的事。”他看了眼她肚子。 许安榆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油条就行,谢谢。”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许安榆一眼:“不行,你身子才好,吃点清淡的。” “就给你买点粥和小菜吧” 说完,他就走了。 许安榆看着他背影,捏了一下拳头,作势打他。 那还问她干什么,心里都有答案了,耍她是吧! 寂不舟出走的时间里,她都在发呆,放空脑袋,不去想不喜欢的事。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她伤口不重,已经脱离危险。在医生进来前,许安榆自觉走出手术室。 腰部疼感随着走路加重,只能扶住墙壁,慢吞吞挪动。 在医院走廊铁长椅没坐多久,他就从前面走了回来。 来来回回奔波好几趟,他手臂上冒出少数汗,脸部看起来更硬朗了。 许安榆心里不是滋味。 他好像比想象中更好一点。 寂不舟走来时看见她坐在外面,脸沉了沉:“怎么出来了?不去开个病房躺着。” “不用,我这伤口不严重。” “不严重……”他自顾自重复一遍,手里的食物被放在一边,“你知道你当时出了多少血吗?我衣服都被染红了。” 许安榆看着他衣服下端血红的一片,心里浮现出愧疚,拉了拉他的衣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衣服弄脏的。” 他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她关注的重点居然在这里? 他的衣服脏不脏? “许安榆,你脑子是傻了吗?” 她不知道哪里又忍他不快了,试探问:“怎么了?” “没事。”寂不舟压下心里无名的不爽,“去开一间病房,你这伤得躺着。” “真不要。”她语气坚定了些,拉住寂不舟的衣服更紧。 这家市中心私立医院不便宜,开病房更是贵。 她可不想年纪轻轻欠上一屁股债,她当时意识不清楚,不知道寂不舟带他来了私立医院,不然她肯定要去公立医院的。 可是寂不舟是一片好心,她不想扫兴,也就没有提出这一点。 她拉紧寂不舟衣服时,眼里满是抗拒,这样他也不再好勉强了。 寂不舟叹了口气,败了。 他把两个袋子提过来,两个塑料碗里分别装着白粥跟咸菜。 “有忌口吗?” “没有。” 他把咸菜倒入粥里,搅拌:“多吃点,不然待会晕倒了。” 勺子舀起一勺粥,味道传到鼻子里,她情不自禁想吐,胃里翻江倒海。 她推了推寂不舟手,男人坚持把勺子递得更近:“听话,喝掉。” 哄小孩的语气。 她强行含住粥,吞下。 想吐的冲动抑制住,不能吐出来。 “再来一勺。”她又递过来一勺。 许安榆受不了了,撇开头:“让我歇会。” 碗被暂时放在一边。 她脸上头发丝乱了几根,寂不舟伸手扶正。 “你今天怎么出现在哪里?”提起正事,他眼里的出现探究与担忧。 那片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许安榆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心里布满好奇。 “路过。”许安榆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开口,“迷路了,走去小巷子里就是接下来的事了。” 寂不舟盯着她看了会,看得她浑身发毛。 视线终于移开,他好像相信了:“嗯,下次别去那里了,很危险。” 她闷闷应了声。 “那你去那里是干什么?”许安榆把话题扯到他身上。 “什么?你是指那个男人吗?”寂不舟咬牙,脸上轮廓硬了一秒。 她是真的很好奇,点点头,大眼睛眨了眨,期待接下来的故事。 “这么好奇?”原本心里的不快,在他看到许安榆乖乖待在一边等她解释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有人这么可爱。 “嗯嗯,可以说说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样。”后面的话,她小声说着,像是怕惹他不快。 再冷酷的话在见到许安榆脸时,也全部消失不见。 他手指痒的程度更甚,想捏一捏她的脸,跟上次在教室一样。 棉花糖触感在心里忘不掉。 按道理来说,那件事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不过看见她这张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 “关系一直都不怎么好的人,今天偶然撞见,起了几句口角冲突,没忍住就动手了。” 他说得简略,可是再往里深究就显得不礼貌了,许安榆适时闭嘴。 另一边。 寂不舟见她这就不追问了,难免有些失落,看来她对自己的事并没有这么上心。 心里不舒服让他又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 “我发现你真的挺无情的。” 被莫名其妙攻击到的许安榆,不明白哪里又做错了。 “啊?我干什么了?” 他冷哼一声没说话。 许安榆不安抓了抓衣角。 这是要她哄的节奏吗?可是她也不会哄人,也没有人哄过她。 “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她还是道歉了。 如果不道歉,她会失去这一位朋友。 应该算是朋友吧,都经历了这么多。 原本带气的寂不舟被他一道歉,反倒不自在起来。 “行了,以后别动不动就道歉了,听不到没有。”女生没理他,他继续说,“不能理直气壮一点吗?就算做错了,你横一点,谁能看出你做错了。” 许安榆不赞成他的价值观,不吭声。 又陆陆续续给她强塞了几口粥,寂不舟回到手术室把她的东西带了出来。 手术时,医生从她口袋里摸出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寂不舟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出来,塑料袋里居然装着一堆零件? 他往里面瞅了一眼,不解把塑料袋放在椅子上:“这是什么?” 许安榆眉心一挑,伸出手想拿回:“没什么,你还给我。” 她表情紧张,还带着一丝藏秘密怕被发现的惊慌。 塑料袋在他手指操控下往上一抬,许安榆每往上抓一分,袋子也上翘一分。 来来回回几次,她生出了被玩弄的心思。 手一甩,坐回椅子,生气得不再理他。 寂不舟把袋子放进她怀里,只是手指依旧抓住袋子上面提手。 后面发生的事,许安榆猜都能猜到。 她才不想当一个供他取乐的乐子,眼睛撇开,看都不看一眼。 寂不舟意识到玩笑开大了,他松开袋子,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还给你,别生气了。” 许安榆不做声,脸颊鼓得更高了些。 他假装不经意戳了戳她脸颊:“对不起,原谅我?” “你不是说不能道歉吗?” “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许安榆期待看过去。 他笑了笑:“可能你是例外?” 许安榆呆了一秒,气氛有些尴尬。 早知道就不问了,这算不算好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