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修仙实录》 第1章 国破 冬至已近,楚国边境寒风凛冽,连绵不绝的城墙将云山以南牢牢包围住,外族无法前进一分一毫。 主将的盔甲上结满寒霜,将士们面容肃穆,平都已半旬有余未曾传来消息,粮草辎重尽断,必是出事了。 但是他们不能回头,寒冬腊月正是边境外族粮食紧缺的时候,唯有掠夺边境的楚国子民方能挺过这个漫长的冬季,一旦回守都城,边境子民难逃一劫。 “太子殿下,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军粮草殆尽。”副将上前一步,禀告立于城墙上的主将。 陆岁纵一言不发,城墙内外大雪覆盖了这连日来将士厮杀留下的鲜血,他的目力极好,穿透厚重的雪幕仿佛看到了一群已按耐不住要冲上来将他啮咬分尸的狼群。 “马上就是最后一战了。” 寒风吹不到远在云山背后的平都,此处本该一片祥和。 时逢皇后临盆,数日前钦天监断言小皇子身负国运,必延绵我楚国百年国祚,前方太子捷报频传,不日便能高奏凯歌,圣上大喜,大赦天下,共贺新岁。 瑞雪兆丰年,平都万家灯火通明为太子与未降生的小皇子祈福。 本该如此。 一道刺眼的烟花划破平都的夜,并非贺新春的爆竹,而是异姓王逼宫,皇后难产。 圣上端坐在龙椅上目光苍凉,太子早已提醒过他,异姓王心怀鬼胎,韬光养晦多年。 只是他忌惮太子深得民心,又总是冷心冷清的一个人,从不与他这个父皇亲近,妄想着异姓王与太子互相牵制。 未曾想自己竟无法掌握禁军,让异姓王有机可趁,怕是早已断了边境的粮草输送,打算将太子耗死在边疆。 皇宫内宫人尖叫声此起彼伏,步伐凌乱的太监不慎撞上禁军的利刃,魂断当场。 椒房殿内,皇后乳嬷握着皇后冰凉的手,声音凄切:“娘娘,再坚持一会,小皇子吉人天相,必能保佑您母子平安。” 太子生下来之后皇后落了病根,从此子嗣艰难,这么些年来只得了这一个小皇子,还没出生便取了小名,长生奴,长生长生,对这孩子说是千宠万爱也不为过。 皇后咬紧下唇,连叫都不敢叫出来,生怕力竭,眼角的泪滑入发鬓。 外面依旧人声嘈杂,金戈交击声不停,是陆岁纵出征前留下的亲卫,与叛军厮杀退至椒房殿门口,不能再退一步。 一声婴儿啼哭响起,皇后浑身力气散去,乳嬷大喜又大惊。 只见被褥上溢开大片大片的血迹,顾不得看一眼刚出世的小皇子,乳嬷扑到皇后床边,眼见皇后面如金纸,已是强弩之末。 一霎,哭声,金戈声,脚步声都如潮水般远去,皇后疑心自己已不在人世,强撑着转头想看一眼皇儿,便见一白衣男子步入殿内,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周围人皆僵住了动作,好似被按下暂停键。 只见那男子指尖流光一晃而过,进入皇后体内,原本已微薄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绵长,有了力气开口:“您是,仙人吗?” 男子并未回答,指着一旁宫女怀里的小皇子,对皇后说:“楚国国运已尽,他并非身负国运,而是仙缘,我要带走他。” 皇后惶然,却又为自己初生的皇儿高兴,比起刚出生便沦为新皇安抚天下的质子亲王,不如寻仙问道,逍遥世间。 “仙人,容许我最后抱一下他吧。”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皇后,小皇子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着放到皇后眼前,不似陆岁纵出生时瘦猴一般,白白胖胖,胎毛贴着饱满的额头,眼睛格外的大,望着母亲笑,两只藕节小手到处乱抓。 皇后轻轻吻了孩子额头,泪滴落在孩子左眼下:“仙人,这孩子出生前便定好了小名,长生奴,至于大名,还请您赐名。” “你姓虞,他随你姓,单名一个云字吧。”白衣男子并未推辞,这是他的弟子,未来由他一手教导的孩子,他来取名又如何。 皇后最后一点生机也将散去,她将一枚凤佩放到虞云襁褓上:“长生奴,不要忘记哥哥......” 白衣男子无意插手人间争斗,带走一个虞云已是私心作祟,至于虞云的哥哥,生死有命。 看着皇后闭上眼睛,白衣男子隐去身形离去,周遭一切恢复正常,唯一不同的是宫女怀中的小皇子不知所踪。 乳嬷探到皇后生机消散,哀恸不已,晕厥过去。 椒房殿外亲卫也已撑不住了,只差几息便要闯进来。 殿外忽然凯歌大奏,马蹄声轰然,如暴雨惊雷,在养心殿中的皇帝面露喜色,笔尖悬停在罪已昭三个字上。 异姓王提着刀向外走:“你虽软弱愚蠢,倒是生了个好儿子。”不然也不至于多谋划了这十几载。 陆岁纵的头盔在激战中不知掉落何方,打马闯进宫门,一路斩杀禁军无数,鲜血飞溅在他脸颊眼角,如降世的修罗,早在异姓王谋反时他已部署好边防快马加鞭赶回。 对上异姓王狼子野心的双眸,陆岁纵却是如死水般沉静,一个翻身跃下马,步履沉稳,不似日夜奔波。 周围的将士们看到主将交手,皆士气大振,霎时皇宫血流成河,皇帝躲在养心殿门后祈祷天佑大楚。 异姓王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军功,这才换的异姓封王,却是十几年未曾真刀真枪上过战场,与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陆岁纵相比,也只占了年长几分的优势。 一声刺耳欲聋的锐鸣炸开,刀与剑第一次狠狠撞击,溅起一溜耀眼的火星,与刃上反射的凛凛寒光一并照亮了陆岁纵冷冽的眉眼,身上攻击性强得让人不自觉心颤。 不过几招过后,刀锵然落地,禁军们看到大势已去,颓然不已,不再做困兽之斗。 陆岁纵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异姓王人头走进殿内,皇帝大喜,走上前:“吾儿......” 话音未落,青锋穿胸而过,陆岁纵看向他时不复面对异姓王的无动于衷,而是极尽厌恶憎恨:“若非你刚愎自用,母后怎会殒命,长生奴下落不明,你该死。” 而后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皇帝来不及闭上的眼眸里倒映出少年将军离去的背影,足以撑起玄铁盔甲的精壮臂膀此时却耷拉着,寂寥一人。 他想起陆岁纵未出生时有一僧人,云游途径平都,观平都上方双龙盘绕,将国运吞吃,叹到气数尽时药石无医,留下几句批命便不知所踪。 天煞孤星,临凡降世。 刑亲克友,孤独终老。 凤囚于火,龙困于滩。 命犯紫微,亦难周全。 皇帝且惊且怒,奈何彼时皇后母家势大,异姓王手握兵权,多方制衡之下,他竟只能立陆岁纵为皇太子。此后多年,父子离心,皇后亦对他失望至极,为人君为人父为人夫,他竟一事无成…… 黑暗吞噬了皇帝,他怎会不知自己的皇太子少年成才,德行俱佳,乃天命所归,那双肖极其母眼里是他从不曾有的杀伐果断。 可他不甘心啊,不甘心自己身为人皇,被外戚,异姓王所困,一辈子碌碌无为。 陆岁纵闯进椒房殿,看到正欲对皇后尸身下手的小兵,三步并作两步跃至其身后,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乳嬷醒来看到陆岁纵,惊喘两声,而后哽咽呼唤:“太子......” 皇后面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好似只是如往常一般午后小憩,过一会就醒来。 宫内残存的禁军已被陆岁纵亲手斩杀,一个不留,站在凯旋旌旗下,陆岁纵方感到如梦初醒,周身冰凉,家破人亡竟只在一夜之间。 以往他对待边境外族从不赶尽杀绝,念其妇幼无辜,不下杀手,此番大胜回城,是陆岁纵大开了杀戒,云山来年的花会开的格外茂盛。 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早已支撑不下去,陆岁纵手段强横镇压了这群反贼十几载,已是逆天而为。 当初僧人判命,叫皇后日夜忧叹不得安眠,哪怕陆岁纵不得不去了边境,亦是嘱咐他吾儿命途坎坷,勿造过多杀孽。 少年将军再支撑不住连日厮杀的残躯,跪在血海中,一直妥帖放在衣襟里的龙佩掉出,玉璧落在地上清脆作响,耳边仿佛有婴儿啼哭。 陆岁纵眯起眼看那枚玉璧,而后慌乱捡起捧在手里,心脏传来绵密的阵痛。 长生奴,长生奴去哪里了?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耳边有声音似从天边传来:“杀孽如此之重,何以入道?” “以杀入道......” 祁山之上,仙人之境,四季如春,不见寒暑变化。一方小院矗立山头,院内栽着一颗参天榕树。 树下一个衣冠不整的道士不停地将手中铜币抛出,占了一卦又一卦,嘴里不停嘀咕:“一个,两个......不对,三个?” 先前出现在楚国皇宫的白衣仙人在道士旁边的石桌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 祢道人看到他空手归来,大惊:“你没找到人吗?宁霁尘,这是我能卜算到的你唯一的突破机缘!” 宁霁尘淡淡地往主屋一瞥:“你没说他是个刚从娘胎里爬出来的,路上一直哭,我弄晕了房屋里了。” 祢道人也没想到,只不过宁霁尘修为桎梏不前已百来年,他始终窥不得天机,此次难得在卦面一闪而过,便催着他去。 “那他肯定是饿了啊,你给人弄晕等会饿死了怎么办?”祢道人年轻时在道观收留过不少弃婴,带娃能力自然是宁霁尘这个百年不见生人所不能及的。 屋内饿的不行的小娃娃竟自己转醒,宁霁尘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回想起路上这小孩哭也哭不出声,只有细细的气声,一下将手指塞进小孩嘴里,堵住了声音。 虞云嘬了两下,小孩子软滑的舌头舔过宁霁尘指腹,是从未有过的触感。只不过一会虞云便察觉到眼前这人没奶给他喝,嘴松开,又要哭。 “小孩子要吃什么?”宁霁尘转头看向跟着自己进来的祢道人。 “你是不是许久不做人了,连人类孩子要吃什么都不知道。”祢道人从储物戒中取出赤蜂蜜兑了热水沾着筷子一点一点喂给虞云。 赤蜂蜜蕴含着浓郁灵气,在祁山生养的赤蜂采的蜜也是灵植,味道自然不必说,祢道人本打算自己留着酿酒的。 宁霁尘看着虞云果然安静下来了,转身向屋外走去,祢道人大叫:“喂!你去哪,我可不帮你奶孩子!” 声音太大吓到了虞云,小娃娃又开始细声细气的哭,宁霁尘觉得长生奴实在娇气。 祢道人手忙脚乱的哄他:“哎乖乖,你那不负责任的爹不要你了没关系,哥哥要你。” 这不要脸的老道人,比宁霁尘还要大上几百岁,把宁霁尘叫作虞云的爹,自己做起哥哥来了。 “好儿子帮我照顾好小儿子,我去取经。” 祢道人又气得跳脚。 所谓取经只不过是去看凡间都是如何带孩子的,也不难学,只不过是遇到了长生奴这么娇气的小孩,打从娘胎里就不是受气的主,是个真正带着龙气的皇子。 夜深宁霁尘回来时祢道人已经走了,只留一道传音符,让他好好照顾这孩子,等到自己能卜算出这机缘该怎么使用为止。 虞云在宁霁尘的床上睡得正香,想是被祢道人喂饱了。 自己突破的机缘,竟会是一个奶娃娃吗,宁霁尘伸手碰了下虞云的脸颊,像一团面糊,戳进去一个洞。 虞云睡梦中感到疼痛,细细的两道眉皱在一起,宁霁尘只好远离了点,怕这娇气的小皇子会醒来。 他还没学会哄孩子睡觉。 又过了一段时间,宁霁尘已经会熟练地给虞云喂奶了,至于换尿布什么的,掐个清洁术的事。 只是最近宁霁尘发现虞云哭的很难听,声音不像之前那么细细的,哑了许多,浑身还有些滚烫。 宁霁尘思考了良久,带着虞云来到了祁山下的小镇子,敲开了一扇木门,门后一张朴实憨厚的脸露了出来。 农户之前进山打猎被宁霁尘顺手救过,自此镇子里的人才知道山中有仙人,甚至想给宁霁尘立个观,宁霁尘不得不现身道自己还是个活人无需立观。 “仙长可是有吩咐?” 宁霁尘揭开怀中孩子的襁褓:“他最近不爱吃东西。” 农户家中亦有一女,年龄与虞云一般大,一看这孩子都烧的满脸通红了,急道:“这孩子是发热了!” “发热?”宁霁尘后知后觉虞云是生病了。 拒绝了农户的帮助,与农户道别后,宁霁尘走进一家成衣店,定做了几套孩童衣物,坐在外间等着绣娘拿出衣服。 宁霁尘低头看着怀里虞云烧的水润的双眼,还盯着自己看,除了不爱吃东西,其他地方都乖巧的很。 宁霁尘蹭了蹭虞云的脸颊,指尖感受那些热意,丝丝缕缕流光注入虞云体内,替他抚平余热:“长生奴,这次是我不好。” 虞云只啃着他的指头,并不搭理他。 大部分时候,虞云不饿的时候都不爱搭理人。 祢道人只有拿出让虞云好奇的玩具他才会看两眼,腻了就又移开眼。 “哎呀公子,小公子长得可真水灵啊,只不过这孩子长得快,这几套穿不了多久就要换了。” 绣娘出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如玉般的人,眯着眼笑。 宁霁尘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将衣物收入储物戒回了祁山。 屋内陈设已不如虞云刚来时那般简陋,那时候虞云不爱搭理人,却又好动,自己摸索着爬动。 宁霁尘一个没看住,小孩撞到桌角,捂着头看向他。 “你自己撞到的,不许哭。” 虞云听不懂,冲他张开手,宁霁尘将他抱起来,他便把脸埋在宁霁尘脖颈旁边,细细的抽泣声又响起了。 之后屋内尖角硬木皆用白狐软皮包裹了一层。 虞云从不大声嚎哭,再痛也只是细细抽泣,像小猫,惹得祢道人稀罕得不行。 但是虞云不要别人抱,只给宁霁尘抱,似乎是对他的优待,不过宁霁尘不太在意就是了。 山中无岁月,造访此处小院的也仅有祢道人和镇中误入的农户。 虞云身量一天比一天高,满一周岁这天,宁霁尘拿来一条长命锁,他养了这孩子一年,凡间许多养孩子的习俗他已经清楚了,更何况虞云来了之后他常带着小孩子下山。 与凡间不同的是,虞云的长命锁上篆刻着数不清的符文,他摸着长命锁,枕边是他母亲留下的凤佩,难得笑了,对着宁霁尘笑得咧开了嘴,点点乳白在红润的嘴里很显眼。 “长生奴,长牙了。” 第2章 年幼 榕树上又多了一道刻痕,虞云拿着木剑一划,痕迹留在榕树粗壮的树杆上只浅浅一道。 “宁霁尘,我长高了,给我买新衣服!”虞云小跑进屋子,腰带上悬挂的的凤佩与银铃发出脆响,扑到宁霁尘身边,早上束好的乌发又散了两人一身。 宁霁尘拿着一卷书侧躺在榻上,单手托住了虞云的腰:“长生奴,你日日要新衣,何时学会自己穿?” “还有,说了多少次,要叫我师尊。” 虞云一听便不乐意了:“我早就会自己穿衣服了,是你日日卯时唤我起身练功,我醒不来不就只能你帮我穿?” 宁霁尘笑了,拿着书轻拍他的头:“你已经八岁了,卯时起身练功很难吗?更何况你一月前才开始学引气入体,现在还未学会,悟性极差。学会自己穿衣了,那束发呢?” 虞云扭捏了一下:“你梳的好看呀。” 随后跳下地,叉着腰看向宁霁尘,一身红袍像团烧的旺盛的小火苗,还喜欢在身上带些叮叮当当响的东西,一跑动起来整个院子都吵闹极了。 “我今天一定能学会。”然后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宁霁尘放出神识覆盖整座祁山,不担心虞云跑丢,只摇摇头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 虞云幼时体弱,甚至毫无仙骨与灵根,若说普通人最差也是五灵根,虞云是一点也没有。 从抱回虞云时宁霁尘就知道了他毫无根骨,也不着急,只等着虞云再大点,他自会替他寻到修炼之法,谁知虞云对修炼毫无兴趣,山间哪处赤蜂蜜最美味倒是清清楚楚。 不过他宁霁尘的弟子,哪怕不喜修炼,也要拥有世上最好的修炼根骨。 虞云心里还是有点气的,宁霁尘明明和他说好了长高就可以穿新衣,现在又拿修炼堵他,可是又不是他不想修炼。 祁山脚下环着条河,湍流清澈,河中隐隐有灵光闪过,河对岸就是镇子,虞云有朋友的,宁霁尘也知道。 虞云盘腿坐在河边,周遭动物来来去去喝水,搅得他心烦。 虞云哼哼两声弯下身在河里捞了两捧水,往他身边的动物泼去,试图赶走这些打扰他修炼的烦人精。 被泼水的动物头都没抬懒得理他,虞云自从能跑会跳就成了这座山头的小霸王。 这小霸王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奈何身上衣服绣有护体阵法,就连身上叮当作响的东西都是人为炼制的护体法宝。 察觉到靠近虞云有恶意的就会被法阵即刻绞杀,能抗住绞杀法阵的灵兽敢欺负他,就等着他哭着回去找恐怖两脚兽吧。 招猫逗狗的虞云没意识到自己是个讨人嫌的年纪,娇气爱哭,还不爱笑,动不动就生气。 “长生奴,你又在偷懒!” 河对岸有个女孩冲他招手,虞云只懒懒点头,依旧蹲在河边,闷闷不乐。 “我爹今日难得放我出来玩,你丧着个脸干嘛,走哇我们去找赤蜂蜜!” 宋嘉鱼是猎户宋大廉的女儿,与虞云一般大,当初虞云生病时,宁霁尘还来问过宋大廉。 今日春光明媚,自己还穿了新衣,确实应该去找赤蜂蜜奖励一下自己,但是—— “我和宁霁尘说今天一定能学会引气入体的,不能去玩,不然他又该笑我了。”虞云想到眼前同岁的女孩都引气入体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去去去!你自己玩去,你是不是也要笑话我。” 宋嘉鱼憋着坏,只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啊,那天你和我说了一遍,我就会了啊,引气入体果然不同凡响,自那之后我练武都顺利许多,还帮着捕头抓过小偷呢!” 虞云让她滚开。 于是河边又只剩虞云一个人了,宋嘉鱼去下游摸鱼了。 虞云摆好姿势,两掌置于膝上,他虽悟性不怎么样,记性还是不错的,他记得宁霁尘和他说过,引气入体就想象自己是一条溪流,周身灵气便如同溪流中的小鱼,小鱼钻到他的肚子里。 小鱼钻到他的肚子里,那一定很美味。宋嘉鱼明明是在下游摸鱼烤了吃,为何香味飘到了上游。 虞云气的大叫:“宋嘉鱼,给我留一条!” 宁霁尘在小院子里与祢道人对酌,圆桌上放着一壶酒,壶口的泥印还是清晰可见。 祢道人咂摸着嘴里的酒,这是虞云和他一同酿的,埋在榕树下,只是小孩子不宜饮酒,祢道人只好替他先品尝了。 “你现在养孩子倒是有模有样的,我还担心你会放养长生奴呢。” 宁霁尘不接话,祢道人知道这人肯定是不会弃虞云不顾的,于苍生道上,宁霁尘说是当世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苍生道,爱苍生,爱万物,大爱无疆,自然也不会偏颇谁。 只是对于虞云似乎倾注了过多的注意力。 百年前宁霁尘堪破苍生道,修为圆满,祢道人以为这人就要飞升了,哪成想修为就这么停滞不前,无法再进一步,天命如此,唯一的转机是虞云。 “我有时都要怀疑,你是否真的堪破了苍生道,你于乱世悟道,理应救世而出,反倒将自己封在这小山头数百个春秋。”说到这,祢道人停顿了一下,“可惜。” 宁霁尘摩梭着手里的酒杯,眼前闪过乱世纷飞的战火,信徒的呼喊,与滔天的洪水,试图逆天而行,却不知逆天而行亦是天命的一部分。 “飞升有那么好吗,长生奴就不喜欢飞升。” “他才八岁他知道什么飞升!” 虞云这边吃完烤鱼就躺在草地上悟道去了,隐约听到宋嘉鱼与他告别,调笑他,虞云只佯作不知,一觉睡到夜幕降临,宁霁尘过来捉人。 溪流边动物也都回家去了,只几只飞虫闪着光围着他飞舞,似乎在思考这细皮嫩肉的该从哪开始吃好。 宁霁尘揣着手凑近,低头瞧他睡得衣裳敞开,左眼下有一颗痣,红艳艳的。 宁霁尘长发垂落到虞云脸上,搔得他不耐烦,醒来挥手一捉,捉到宁霁尘一缕长发,一如他从婴儿到总角之年。 “脾气这么大,不来寻你,今夜可要在这喂蚊虫了。”宁霁尘伸出手轻弹了下虞云的脑门。 虞云也不起身,伸出双手,不说话,就看着宁霁尘。 宁霁尘双手插到他腋下将人捞起,再放到臂膀坐好,另一只手替他理干净头上的草屑。 “宁霁尘,我是不是很笨啊。” “是啊。”宁霁尘淡淡道。 虞云也不气馁,不能修练就不能修炼,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欢修炼,不能出去玩对他来说才严重呢。 于是虞云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宁霁尘,见人不理,又双手环住他脖子,嫩嫩的小脸贴着宁霁尘的脸:“我想去看花灯节。” 宁霁尘一手扶在虞云身后,感觉脸上有块奶皮酥酪:“好啊,你学会引气入体就去。” 虞云气急,撒开手也不让抱了,让宁霁尘放他下来自己走,宁霁尘也不拦着,以术法捏了一盏灯悬在虞云旁边。 晚膳时吃多了烤鱼的虞云只随便捡了几口自己喜欢吃的,剩下的都不再看一眼,宁霁尘扫了他一眼,随他去。 洗漱过后虞云乖巧的躺在宁霁尘怀里,要他给自己念话本,宁霁尘捏了个纸人给他念去,没听几句就困的睡过去了,还嫌宁霁尘捏的纸人吵。 果然夜里饿的难受的虞云摇醒宁霁尘,让他给自己弄鸡丝粥喝。 宁霁尘不惯着他:“我说没说过晚膳吃完?” 虞云也不是任他拿捏的性子,受了一点委屈就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我撑得吃不下嘛,不做就不做我不吃了!” 只是小孩子禁不住饿,正是要长身体的年纪,虞云饿的肚子疼,转过身去背对着宁霁尘,面对墙悄悄抹眼泪。 宁霁尘一只手环着他的腰,掌心贴着他的小腹轻按,温热刚刚好,缓解了些许胃部饥饿导致的痉挛,一手摸到他脸上糊湿一片,无奈叹气,每次都这样撒娇卖痴。 随后才拿出一碗鸡丝粥给他。 虞云拧着身子:“我不吃了!” 宁霁尘不说话,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条新的红色的发带,通体绣着云纹,尾端缀着小铃铛,在虞云面前晃了晃。 就像小猫见了逗猫棒一般,虞云立刻伸手去抓,宁霁尘收回来:“喝完粥给你。” 虞云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宁霁尘轻掐着他的鼻尖:“怎么这么娇气。” 虞云眼珠子滴溜溜转,不吭声,睫毛长长的,确实很像小猫,还随了他风华绝代的娘,唇红齿白,眼下一颗红痣潋滟非常,就是眉眼间藏不住的稚气冲淡了这份浓滟,是个很招人疼的小孩子。 镇民们也很疼他,小时候在镇子里跟着宋嘉鱼白吃白喝,镇民们只随他去,个奶娃娃也吃不了多少。 大了点看书知道外面换取吃喝都需要黄白之物,才去问宁霁尘要钱。 宁霁尘扔给他一个扁扁的小荷包,说:“我每日给你五十文,你想买更贵的东西就要自己存着,知道了吗?” 一个包子就要两文钱,一天二十五个包子,听起来也很多了,虞云只得接受了。 喝完粥身上暖暖的,虞云把自己埋进宁霁尘怀里,这个人穿的衣服看起来冷冷的,实际身上热热的。 宁霁尘修道多年早已不用睡觉,夜里闭眼也是周天运转吸收灵气,只虞云以为他天生体热。 有了虞云后,陪着小孩睡觉也养成了夜里休眠的习惯,平日里无事犯懒待在家里不看书就是睡觉。 山脚镇子里,家家户户都熄了灯休息,宋大廉回到家中时,谨慎地看了眼女儿房间。 确认她睡着后,才和妻子小声道:“你最近可少去西边那个山头,那本有一处岩洞,猎户们打猎遇到暴雨时可进去躲藏,近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怪事,进了岩洞的人都出不来了,就连除妖的仙长都在里面折了不少!” 妻子也是吓了一跳,抚着胸口说:“这么吓人的事,为何瞒着女儿?” 宋大廉一脸恨铁不成钢:“她那性子你还不知道!不让去偏要去,仗着和仙人徒儿学过些许皮毛法术,便事事要逞强!” 妻子深以为然,决定瞒着女儿,殊不知宋嘉鱼在自己房间修炼时,气凝丹田,气息平稳。 宋大廉这才以为女儿熟睡了,但是此时的她对周遭一切声音都很敏感,夫妻俩商议的事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虽然虞云还未引气入体,可周身都是仙人给的法宝,定不会有危险,心里有了主意,宋嘉鱼脸上露出兴奋的笑。 东方既明,虞云被半拖半抱着从被窝里拽出来,等到被人伺候着洗漱穿衣束发完。 虞云才慢吞吞的走到饭桌旁,耷拉着脑袋,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早点。 宁霁尘靠在一旁的榻上,拿着一卷闲书,他总说虞云站没站样坐没坐样,实际上是虞云有样学样。 跟在宁霁尘身边八年,没见过宁霁尘除了祢道人之外的其他朋友,也没有心上人,每天不练功就是看点志怪话本,活得和神仙也没区别了。 虞云细细打量宁霁尘,鼻子很挺,和自己的不一样,眼睛也不一样,比自己的小多了,嘴唇很薄,总是淡淡的颜色,整张脸都写满了清心寡欲。 宁霁尘把书抬起来挡住了虞云的打量:“偷看什么呢?” 虞云吃好了,拍拍手走出房门:“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 早间修习其实并不繁重,只苦在坚持,早些时候虞云身子太弱,在清晨的春风里打坐超过半个时辰,就要浑身滚烫头重脚轻的去找宁霁尘了。 坚持到如今,虞云已经可以在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的清晨打坐一个时辰了,就是夏天风吹的太舒服,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宁霁尘一开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时辰允许他睡半个时辰,后来一刻也不让睡,任自己再怎么闹也不答应。 虞云恨的咬碎了牙,发誓再也不和宁霁尘好了,结果第二天宁霁尘就找了新的小玩意哄他。 “可是我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为什么要打坐啊?”虞云这是发自内心的苦恼。 宁霁尘今日穿了一身靛蓝常服,头发仅用一根发带系在脑后,整个人身上没有多余的饰品。 不像虞云要求宁霁尘一定要给他梳漂亮的高马尾,还要搭配和衣服同色的发带,臭美的很。 宁霁尘品了口茶,慢条斯理道:“至少你能坐上一个时辰了,不然等你学会引气入体也坐不住。” 言毕一阵料峭寒风吹过,虞云冻得打了个寒颤:“坐不住坐不住,我再不动起来要冻死了!” 那是因为你还未学会周转周身灵气,宁霁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孩一阵风似的跑下山去,银铃声远去,唯余一地的落叶。 不用陪小孩打坐,宁霁尘打算回房睡个回笼觉,神识感知到祁山闯进了外人,他抬头看向门外来人,一身玄色劲装。 来人行了个礼,恭敬开口:“仙尊,您托付仙盟调查的事已有了眉目,东西就在那极北寒渊之下。另外,首席托我向您问好。” 宁霁尘摆摆手:“我好着呢,幸苦你了,告诉他我改天再谢他。” 不过晨曦时分,虞云身上还带着他的神识,在祁山之内无人能伤到他,如今他已八岁,比之寻常修仙之人起步已经算晚了,便不再犹豫,让那人自行离去,打算亲自前往极北寒渊将东西取回来。 虞云在林间奔跑,如跳脱的火红小兔,落叶还未飘到他乌发上,人便已掠过,马尾高束,几缕碎发安分的贴着雪白的颈子,随着主人的喘息微微起伏。 一道传音入耳:“长生奴,我今日有事,午饭自己解决。” 虞云欢呼一声脚步更加欢快,他想吃镇上的酒楼许久了,宁霁尘做的东西也很好吃,总是难以抉择,今日便不需要为难了。 第3章 胡闹 镇上最近来了许多生面孔,衣着服饰也很是新奇,腰间还佩着长剑,虞云在其中穿行,与自己相熟的人打招呼:“林姨,镇上为何来了这么多外人?” 林姨是虞云最爱吃的包子铺老板娘,算是看着虞云长大的,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看到小孩跑的额头起了薄汗心疼的拉过来用帕子擦拭。 听到虞云询问,斟酌着开口:“听我家大郎说,西边山头有妖怪,来了好多仙长除妖呢。” 虞云虽在山中长大,那些灵兽也从不在他面前化形,一直以兽形行动,故而虞云问道:“妖怪?妖怪长什么样,我还从未见过呢。” 这问题林姨当然回答不了他,虞云是个讨人喜的小孩,对自己喜欢的人从不为难,和林姨告别打算去问宋嘉鱼。 街上人头攒动,虞云小小一个在里面行动反倒方便,只是抬头看不到街边屋檐,身后传来一阵吵架推搡声。 虞云转头去寻声音来处,那处很快便被一群人围了起来,虞云却因个子太小什么也没看到,急得他急跳脚。 好不容易挤到了最佳观赏位,发现里头的人已经动起手来,一道剑气直冲虞云而来。 人群发出惊呼,怕这孩子今日要血溅当场了,而认识虞云的则担心他受伤,仙人怪罪,想扑过去替孩子挡住。 出剑之人也大惊,仙门弟子闹了点口角无伤大雅,若是伤到凡人稚子,必定要被世人唾弃门派重罚的! 未曾料到虞云避也不避,直愣愣地站着,剑气到了面门,一道灵光亮起,法阵以他为中心展开,剑气以十倍之力打了回去,那弟子受此一击当即飞出,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弟子随行队伍里的人忙上前扶起他,怒视虞云。 知此护身法阵来历不凡,设下法阵之人修为高深,不是他们这群筑基期弟子可以撼动的,又观虞云通身灵气缭绕,衣锦华丽,不似小镇孩童,说不定是哪家大能后代,是以不敢轻易得罪。 虞云莫名其妙被砍了一剑,又被瞪了一眼,气得瞪圆了眼:“明明是他先打我的!” 那群弟子身后走出一个稍显年长的男修士,按住其余躁动的弟子,对着虞云行了一礼:“小子无状,还望小公子见谅,我们是仙盟派出的镇妖队,奉命前来斩杀此地作乱的妖兽,方才受人挑衅方动了手,无意对小公子出手。” 虞云看他这样,眼珠子一转,心中偷笑,揣起手来,学着宁霁尘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知错便好,我不与你们计较了,下回不可再如此冒失,记住了吗?” 被他教训的修士额头冒出青筋,忍耐道:“是,小公子说的是,那我们先行离去了。” 一行人无视方才与他们争吵的人,不甘心的转身欲走。 段曼灵愤愤不平的开口:“师兄,你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他们本也是奉了师门命令前来缉拿妖兽,在小镇中遇到这伙仙盟的人,近年来仙盟势大,逐渐不把别的宗门放在眼里。 见段曼灵貌美便上前调笑,他们鸿蒙剑派怎么说也是开山立派近百年的大宗门,就如此挑衅完若无其事离去,岂能叫人不气愤。 虞云刚刚隐约听到了两方争执的原因,他知道调戏女孩子的这边肯定是坏的,便扬扬下巴冲仙盟的人说:“给人家道歉。” 仙盟的人与他赔礼已是做足了面子,见虞云咄咄逼人,周围群众也叫嚷着让他们道歉,顿觉面上滚烫。 心中记恨上了,只狠狠剜了他们一眼,在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的声音里冲虞云说:“方才是念在无意中伤小公子,若小公子无故插手两派恩怨,咄咄逼人,我们仙盟不会再忍让!” 说完阴鹫的盯着虞云,那眼神与毒蛇无异,不过虞云不怕可毒蛇,细眉竖起就要发作,谁知鸿蒙剑派的人拉住了他,摇了摇头,不欲生事。 段曼灵看着仙盟的人大摇大摆离去,气急败坏。 岳山皱眉道:“行了,那人只说了一句你便提剑就砍,等会事情闹大,治你们仙门内斗看你怎么办,若不是这位小公子,今日事又岂能这么容易了结,还不快与人家道谢!” 虞云听到他们谈论自己,悄悄挺起小胸脯。 段曼灵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走上前在虞云面前蹲下:“多谢小公子,在下鸿蒙剑派段曼灵,这是我师兄岳山,可否请教小公子名讳,缘何到此,不若与我们一同到前面酒楼一叙?” “我叫虞云......” “长生奴!你怎在这,是来找我的吗?”虞云还未说完,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虞云心说来得正好,招呼宋嘉鱼过来。 虞云眨巴着大眼睛看段曼灵,好像生怕她不答应:“这是我朋友,我们能一起去吗?” 段曼灵失笑:“当然可以,虞小公子。” 一行人来到了镇上最好的酒楼,却见仙盟的除妖队也在,两队弟子谁也不理谁,各占据一处安分用饭。 路上虞云解释了自己与鸿蒙剑派结识的过程,听到他们是来除妖的,宋嘉鱼眼睛一亮,拉过虞云,两颗小脑袋凑到一起:“你知道妖兽长什么样吗?” 虞云摇头,看到宋嘉鱼眼里溢出的兴奋,他也有些好奇,但是宁霁尘不允许他自己离开祁山地界,宋嘉鱼同他描述画本子里恐怖的妖兽形象,把虞云说的意动了。 鸿蒙剑派的弟子们都是筑基期以上的水平,修为最高的岳山已是金丹中期,自然能听到他俩嘀咕。 岳山打断他俩的窃窃私语:“你们也想去除妖?可我观你二人,一人炼气初期一人毫无灵气,那妖兽至少是金丹修为,你们打算用什么除妖?” 虞云一看不是普通人家孩子,却毫无根骨,怕是哪个大家族无法修炼的小公子,或许还是以全族之力让人打出这一堆护身法宝保护了起来,也不知如何偷跑出来的。 虞云不知道金丹修为有多厉害,比山里的灵兽还厉害吗,能一掌拍飞一片竹林吗,他看到后山那只黑白相间的大熊经常这样做。 但是宁霁尘给他的这些东西总是能保护他,山里吃人的猛虎,鹰隼,毒蛇,都靠近不了他,于是虞云思索了片刻问道:“金丹很厉害吗?” 鸿蒙剑派弟子:好,好装! 但是看着虞云澄澈的双眸,反应过来他是真不知道,段曼灵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不知道金丹是什么?你家里的大人不曾说过还是你家无人修炼?” 家里就他和宁霁尘两人,他从没见过宁霁尘修练,虞云摇摇头:“家里没人修练,我学了很久还没学会。” 家中怎会无人修炼呢,若是凡间普通大户人家,这一身护身法宝又如何解释,难道是花大价钱同仙门购入的吗,未曾听过凡间有过哪个虞姓家族如此财大气粗。 忽然他眼神一滞,若是几年前,倒是有个虞姓家族...... 鸿蒙剑派众人心里都遍布疑云,这孩子实在怪异,却又乖巧无害,岳山再次问道:“那你知道仙盟吗?” 虞云还是摇头,身边的宋嘉鱼也跟着疑惑,岳山心里有数,看来此处消息闭塞,与外界不常通信。 便告诉他,当今大陆版图四分五裂,北有龙谷,群龙盘旋,鲜少有人靠近,东方是凡人聚集的地界。 仙门大多建造在这一方,毕竟人不是天生地养的物种,许多弟子都是通过仙门考核引气入道,而人间也分两大国盘踞与无数个小国,灵脉被仙门占据,洞天福地分布在大陆各处。 八年前齐楚魏三国鼎立,楚国内乱,楚太子失踪下落不明,有人传言他屠戮成性,被仙人收去,总之楚国已被虎视眈眈的其余两国拆分。 南边有蓬莱仙岛,岛上有人仙常住,只是通往仙岛的路是一片无边海域,人皇曾派人前往查探,无疾而终。 虞云了然点头,问道:“那除了仙盟之外还有别的宗门吗?” 岳山静默了一瞬,而后道:“准确来说,仙盟并不属于一个宗门,而是许多宗门联合起来建立了一些束缚修士的规则,不让其随心所欲,比如伤害凡人,用凡人来修炼邪功之类的。” 只是一些小门派,迫于修炼资源紧缺,仙盟掌管数条灵脉,只得服从仙盟,换取灵脉的使用权。 除了鸿蒙剑派,药王谷与灵隐寺这些历史悠久,拥有自己灵脉的门派外,几乎所有小门派都归顺了仙盟。 近年来还吸收了许多散修,新生力量庞大。 虞云头一次了解到自己生活的地方如此宽阔复杂,对他们将要收服的妖兽更感兴趣,妖兽是金丹期,那他们这些人都是什么修为? 修行之人有些很忌讳将自己真实境界说出,被高自己几重境界的看穿是一回事,自己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虞云不知世事,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同样一无所知,就这么问了出来。 看到鸿蒙剑派几人都面露迟疑,虞云不再追问,吃饱喝足后拉着宋嘉鱼告别。 宋嘉鱼在一旁一直缠着段曼灵问东问西,段曼灵虽然脾气急躁,生的是肤白貌美,好一张宁静芙蓉美人面,看的宋嘉鱼脑袋晕乎乎的,眼睛离不开她。 挣扎着被拉到酒楼外的宋嘉鱼不解:“你不是也想去吗,为什么不问他们?” 虞云叉腰,欠兮兮的笑,骂她:“笨!他们一看就不想带我们去,我们躲在一边,待会偷偷跟上去不就行了。” 宋嘉鱼赞赏地看着他:“可以啊长生奴,你脑袋何时如此灵光了?” 虞云刚想与她争辩几句,宋嘉鱼却眼疾手快地把他拽进小巷子,两边房屋投下的阴影足够藏下两个小孩子。 对面酒楼走出仙盟的人,鸿蒙剑派紧随其后,竟是纷纷御剑而起,向天边飞去,眨眼间不见了踪迹。 完了!忘记了这些人修仙的。 宋嘉鱼眯眼,拍了一下虞云的头:“不要紧,我知道在哪,我们现在过去,只会比他们慢一点!” “你怎么知道的?” “偷听我爹说的。” 另一边的仙盟弟子一直暗中盯着虞云,注意到虞云和宋嘉鱼两个小孩子竟也要去诛妖,小师弟开口道:“明鉴师兄,今日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明鉴冷笑:“大能弟子又如何,死在妖兽口中怪得了谁,还有区区鸿蒙剑派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说完狠狠地朝鸿蒙剑派众人唾了一口。 小孩子脚程慢,更何况还有虞云这个拖油瓶,要不是宋嘉鱼已是炼气期修为,今日日落之前都不一定到得了。 只是虞云踏出祁山地界时,身体倏然一沉,不似之前轻盈,开始感到疲惫。 到了那块妖兽所在的地方后,虞云一下瘫倒在地大口喘气,呼吸仿佛搀着血丝。 宋嘉鱼只出了点汗,看到虞云这样略感疑惑:“你之前体力有这么差吗,不是经常和我跑几个山头玩?” 虞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离开祁山地界后,身体里似乎有股力量抽离,凭他自己根本无法完成如此高强度的行动。 突然前方密林传出一阵喑哑怪叫,叫人听了牙酸不已,宋嘉鱼扶起虞云朝那处小心走去。 两个小孩哪知道刻意压低脚步声,幸亏虞云身上带着的法宝,有隐匿气息的能力,不然他们早已被前方修士发现。 只是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并非妖兽,盘根节错的翠绿色里,有一道微光,周边还有许多散乱的脚步朝那处走去,那怪叫也是从微光中传出来的。 虞云走上前,试探性地触碰了那道光,霎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虞云和宋嘉鱼扯进进去。 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腾空,几息之后啪唧一声便落了地,屁股蛋剧痛。 宋嘉鱼欲哭无泪:“这下怎么回去?” 虞云摔疼了,此刻心情极差,早知道要遭这么多罪,在家老实呆着等宁霁尘就好了,如今只能找到鸿蒙剑派的人才能带他们出去。 两人站起来,捂着剧痛的屁股打量周围,如外面的密林不同,此处是个岩洞,本该漆黑一片。 只是岩壁上不知沾着什么东西发着微光,洞中小路四通八达,声音被岩壁反射从四面八方传来。 虞云面不改色仿佛不受影响,宋嘉鱼却觉得脑袋里有东西在凿,疼痛不已。 不过宋嘉鱼觉得是自己将虞云哄来的,要承担起保护虞云的职责,强忍疼痛牵起虞云的手,脑子瞬间清明,那些怪叫一下子变得微弱不已。 宋嘉鱼表情呆滞,狐疑的松开手,怪叫声席卷重来,搅得她脑子好似要爆炸。 宋嘉鱼不信邪的将虞云的手抓了放放了抓,虞云一脸你有病的看着她。 宋嘉鱼沉默了,耳边声音一大一小极具节律感。 为何这声音还看人下菜碟啊! 虞云看她这幅呆头鹅模样,自觉走到前面,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老大。 虽然声音从四面八方来,在虞云耳朵里听来却只有一处发出的声音清晰可闻,其余的只是回音。 岩洞九曲十八弯,还有许多分岔路口,两人不知摸索着走了多久,前方通道才变得宽敞起来。 虽还未看到人,打斗声已变得清晰可闻,不像与妖兽战斗,是刀剑相交的铿鸣声,难道他们又打起来了? 虞云觉得这两伙人实在不靠谱,都到人家妖兽的地盘了怎么还在内斗,难道妖兽已经被制服了? 两人躲在岩洞通道悄悄往外看去,是一片岩壁环绕着的上方开口的祭坛。 明月高悬,月光洒在场内交手的弟子身上,在酒楼时虞云注意到仙盟弟子身着玄色衣衫,鸿蒙剑派则是紫色。 而此时并非紫色与玄色交缠在一起,而是数十人的混战,不分敌我。 身旁的宋嘉鱼还没搞清楚状况,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段曼灵晕倒在一旁便要冲过去,虞云忙拉住她:“你看清楚,他们认不出自己的师兄弟了。” 宋嘉鱼这才反应过来,前方数道仙法乱飞,看起来已经打了很久。 负伤的弟子倒在一旁还强撑着想去拿起自己的剑,这阵仗是要不死不休。 而周边不见妖兽尸身,虞云觉着不对劲,却不知该怎么办,焦急地环视,想找出点有用的东西。 月光皎洁,让虞云能看清场内所有的人与物,这一处祭坛的岩壁与通道内的岩壁不太一样,此处微光更亮些,还忽明忽暗,虞云眨了眨眼睛,试图看清岩壁上的东西。 他悚然一惊,这哪是什么岩壁,这忽明忽暗的,分明是月亮照到眼里再折射出来的光,岩壁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场中人! 发带尾端缀着的银铃冰凉,触及虞云的脸颊,他打了个哆嗦,问宋嘉鱼:“刚才一路上我身上这些铃铛响的那么大声你听到了吗?” 宋嘉鱼茫然摇头,虞云突然笑了:“我忽然有个猜想,需要你帮我。” 虞云摘下发带,一头乌发倾泄下来,他缠住宋嘉鱼双手,确认宋嘉鱼无法挣脱后,对着宋嘉鱼神秘一笑,将她从通道中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