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之外[无限流]》 第1章 起始端点 协议签订成功的提示音在空旷的控制中心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系统357被正式启动,接下来只需等待人员全部到齐,任务便会拉开帷幕——而那也意味着,无形的枷锁,将再一次锁死他全部的自由。电子合成音在穹顶下产生细微的回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重复这个判决。 整面墙被巨屏占据,像一只巨大的电子复眼凝视着室内唯一的活物。屏幕上分割出成千上万个监控窗口,每一个窗口里都在上演人间的悲剧:扭曲的车骸还在冒着青烟,医院长廊里家属崩溃的哭喊被静音处理,谈判桌上摔碎的茶杯碎片飞溅...人生的碎片无声翻涌,汇聚成一片绝望的苦海。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交错。 他独自站在屏前,身影被屏幕的光投得渺小、孤独,像洪流中唯一静止的锚,又像下一秒就会被吞没的浮萍。控制中心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送来的冷风拂过他后颈,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心肺复苏!快!肾上腺素1mg静推!准备除颤!” 急救室的无影灯刺眼地亮着,医护人员围着病床快速移动,像一群忙碌的工蚁。床上是枯瘦的老人——陈建功,脸色灰白得像旧报纸。他的胸膛在医护人员的按压下不自然地起伏,每一次下压都仿佛能听见肋骨抗议的声音。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线微弱地起伏,仿佛随时会断。汗味、消毒水味、短促焦急的口令、仪器规律的滴答,所有声音搅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陈储枫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看着这一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木屑刺进了指甲缝也不自知。 记忆闪回到前一天晚上,爷爷还坐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笑眯眯地给他夹菜:“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却坚持要把最大的一块红烧肉夹到他碗里。现在这双手无力地垂在病床两侧,青紫色的静脉在苍白皮肤下格外明显。 终于—— “回来了!窦律恢复了!血压也上来了!”一个护士颤声喊,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几个年轻护士相互对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 主刀医生直起腰,摘掉模糊的护目镜,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口。他的手术服后背已经湿透,紧紧贴在背上:“暂时稳住了,但突发心脏骤停往往不是孤立事件。必须尽快查明根本原因——低血糖可能只是诱因。”医生揉了揉太阳穴,眼下是长期熬夜留下的青黑。 门口长椅上瘫坐着的年轻人闻声抬头,是陈储枫。他喉咙发紧,声音沙哑:“谢谢...谢谢医生...” 他想站起,腿却一软,踉跄了一下才扶墙站稳。走廊的墙壁冰凉,透过薄薄的衬衫传递到掌心。 透过观察窗,他看见爷爷陷在病床里,氧气面罩随着呼吸泛起白雾。陈储枫鼻子一酸——如果没有爷爷,这世上,他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他想起父母车祸去世的那个雨天,爷爷撑着一把黑伞,紧紧搂着他的肩膀说:“别怕,还有爷爷。”那时爷爷的背还挺得笔直,不像现在这样佝偻。 几小时前,他还在公司挨骂。 “陈储枫!你这做的是什么垃圾?狗屁不通!公司每月给你两千八养着你这种三本废物,你还嫌少?”老板蔡肆把策划案揉成团砸在他胸口,纸团弹了一下滚落到地上,“就你这水平,还想在一线城市活舒服?做梦!” 蔡肆的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带着一股浓重的咖啡味和烟味。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假装埋头工作,但陈储枫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月薪两千八,朝五晚九,合租在暗无天日的隔断间,承担爷爷的药费、房租、生活费...那座山,早已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昨晚他熬夜做方案时,隔壁房间的情侣又在吵架,摔东西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隔断墙,他只好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陈建功家属?”诊室门口传来喊声。 陈储枫快步跟进去,不祥的预感像冷藤缠上心脏。诊室的墙壁被刷成一种压抑的淡绿色,墙上挂着的医师介绍框有点歪了。 医生反复看着报告,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最终叹了口气:“是肺癌。” “嗡”的一声,陈储枫只觉得整个世界的色彩瞬间被抽走,只剩黑白。诊室墙上的挂钟秒针跳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响亮,每一声都敲在他的神经上。 “……但发现得早,病灶没扩散,积极治疗,治愈希望很大。”医生谨慎地补充,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保留。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避开陈储枫直视的目光。 治愈? 陈储枫攥紧拳,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成功率...有多少?” “早期的话,五年生存率能到七八成。但你爷爷七十六了,身体耐受度、后续治疗的反应...都是问题。过程会很辛苦,而且费用...”医生顿了顿,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光是手术前期准备,就需要这个数。” “我们治!”陈储枫斩钉截铁,声音大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缴费单递来时,他的手有些抖。 预交住院押金:15,000元。 他摸遍口袋,昨天刚发的工资加上零钱,勉强凑出三千。连零头都不够。钱包里还夹着一张和爷爷的合影,照片上两人都笑得很开心。那是他大学毕业后第一个月工资带爷爷去公园拍的。 后续的费用,他不敢想。 收费窗口前,他排着长队。周围人刷着卡、递着厚厚现金,提示音每响一次,他的心就沉一分。前面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中年女人正在抱怨医保报销比例太低,她的香水味浓得呛人。 三千块递进去,收银员面无表情地清点,验钞机嗡嗡作响:“还差一万二,请尽快补缴,否则影响治疗。”她敲击键盘的动作熟练得近乎机械。 回到病房,爷爷正挣扎着想坐起,输液管因为他的动作而晃动:“储枫啊...爷爷是不是,拖累你了?”老人的眼睛浑浊了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陈储枫急忙扶住他,垫好枕头,挤出笑:“您想多了!就是低血糖,有点累,输几天液就好。”他不敢看爷爷的眼睛,转身假装整理床头柜上的物品——一个不锈钢保温杯、老花镜、半包纸巾和一本翻旧了的《三国演义》。 “那就好...别耽误你工作...”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胸口的起伏变得平稳。 “我下午...得回公司一趟。”他几乎是逃出病房。走廊里,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被护工推着经过,轮子发出吱呀的声响。 在无人的楼梯间,他背贴冷墙,泪水终于砸落。肩膀无声地颤抖。角落里堆着几个废弃的医疗器材箱子,一只蟑螂快速爬过。 哭没用。他得工作,得赚钱。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蔡总监发来的消息:“方案什么时候能好?客户在催了。”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 晚高峰公交车像沙丁鱼罐头,闷热浑浊。他被挤在后门附近,脸几乎贴到玻璃上。车窗外的霓虹灯开始亮起,广告牌上模特的笑容完美得不真实。 他啃着口袋里冷掉变硬的馒头,食不知味。馒头屑掉落在衬衫前襟上,他轻轻拍掉。旁边中学生吃着热腾腾的鸡蛋灌饼,香味飘来,他胃里一抽,默默把头转向窗外。一家三口提着购物袋有说有笑地走过,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彩虹色的风车。 回到公司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写字楼大厅的保安正在打瞌睡,前台的花瓶里插着的百合有些蔫了。 策划部还亮着惨白的灯,只有他工位那一小块区域亮着。空气中有股隔夜咖啡和打印墨粉混合的味道。 “陈储枫!”蔡肆的吼声炸响,文件夹被狠狠摔在桌上,惊起几只趴在键盘上休息的苍蝇,“让你九点前交的方案呢?拖到现在?还是这种垃圾!逻辑混乱毫无创意!”蔡肆的领带歪了,衬衫领口有一圈明显的汗渍。 文件夹边角划过手背,留下红痕。 陈储枫低下头,看见桌角有一只死去的飞蛾:“知道了,蔡总监。我改。” 他不能失业。至少现在不能。抽屉里还有半包饼干,是上周买来当晚餐没吃完的。 办公室只剩他一人。胃疼、头晕、疲惫...爷爷的病容、缴费单的数字、老板的骂声在脑子里搅成一团。显示器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他调低了亮度。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形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远处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光晕。 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发烧,爷爷背着他跑去诊所。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雨,爷爷的背很暖,雨伞一直往他那边倾斜。到家时,爷爷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却先忙着给他喂药擦汗。 实习生林薇推门探头,手里拿着伞,伞尖滴着水:“陈哥?还没走?” 他试图笑一下,却只拉动嘴角:“嗯,方案没赶完。” “你脸色好差...”她犹豫着要不要进来,雨水在地板上聚成一小滩。 “没事,习惯了。”他转头看向屏幕,不希望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门关上,一切重归死寂,只有雨声和键盘的敲击声。 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手指开始发麻。视野边缘出现闪烁的黑点,像老电视的雪花噪点。他伸手想去拿水杯,却碰倒了笔筒,笔散落一地。 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母亲生前做的最后一顿饭是西红柿鸡蛋面,父亲的手表表盘上有道裂纹,大学毕业典礼那天爷爷眼里的泪光,第一次拿工资时给爷爷买的新毛衣... 呼吸变得困难,每次吸气都像在抽拉一个生锈的风箱。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他试图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显示屏上跳动的光标,像在催促着什么。 他整个人向前倒去,额头磕在键盘上,发出一声闷响,继而彻底瘫软在工位上。手臂扫过桌面,鼠标摔在地上,电池盖板弹开,电池滚到了角落。 屏幕的蓝光,映着他苍白如纸的侧脸。雨还在下,敲击声越来越急,像是无数手指在叩问玻璃窗。 那根绷得太紧的弦,终于断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一幅被水浸坏的油画。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渐远,消失在潮湿的夜色中。显示屏自动进入屏保模式,星空图案在黑暗中缓缓旋转,一个个光点明明灭灭,如同呼吸般规律而永恒。 桌面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医院发来的提醒缴费短信。蓝光在黑暗中持续了十几秒,然后渐渐暗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第2章 破镜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针,毫无预兆地刺入陈储枫混沌的意识深处。 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无边无际的纯白,白得令人心慌意乱。没有天地四方,他仿佛漂浮在一片巨大而虚无的白色混沌之中。 唯一打破这片死寂的,是正前方悬浮的一块巨大屏幕。屏幕边缘泛着不祥的幽蓝微光,中心是不断流动的墨蓝色漩涡,像一只巨大而冷漠的非人瞳孔,正无声地凝视着他这个意外的闯入者。 头痛欲裂,喉咙深处残留着冰冷的窒息感。最后的记忆碎片黏连不清——冰冷坚硬的办公桌面,心脏疯狂擂动,视野被翻滚的黑暗彻底吞没…… 猝死了吗? “陈先生,您好,我是系统357。”一个平直、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男声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白色空间里回荡,没有来源,仿佛直接在他脑髓里生成。 “系统?”陈储枫猛地抬头,警惕四顾,除了吞噬一切的白色和那块诡异屏幕,什么也没有。现实的焦灼瞬间压倒了眼前的诡异,“出口在哪儿?我必须出去!我爷爷还在医院!”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微弱,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绝望颤音。 357的声音冰冷如旧,如同宣读判决:“生理机能已终止。确认死亡。根据《次级维度管理条例》,您被选中成为任务执行者。除非成功完成系统指派的任务,否则您的意识体将永久滞留于此,或面临彻底数据湮灭。” “死……死亡?”两个字像重锤砸在胸口,砸得他眼前发黑。失去意识前的所有痛苦瞬间清晰——心口撕裂般的剧痛,肺部无法呼吸的窒息……但“系统”、“任务”、“湮灭”……这些词像冰冷的乱麻缠住他的思维。爷爷苍白的脸、巨额缴费单、老板喷着唾沫星子的胖脸……无数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 短暂的、几乎窒息的震惊混乱之后,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麻木决绝,反而涌了上来。现实世界留给他的,是绝症和天文数字,是压榨和一个猝死的结局。再死一次?听起来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这像是一个……机会? “什么任务?”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猛地锐利起来,刺向那片虚无。 “意向确认。世界载入中——”357没有任何解释,冰冷的电子音毫无停顿地再次响起。 “等等!”陈储枫的抗议被猛地掐断。眼前的纯白空间骤然扭曲、拉伸、变形。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凶猛地攫住了他每一个感官。 --- 脚踩到实地的感觉传来,微微发软。陈储枫晃了一下才站稳。一股混合着陈旧地毯霉味、廉价香精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站在一个酒店大堂里。深红色地毯厚重压抑,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昏黄的光线。大堂空旷死寂。他下意识抬头,心脏猛地一沉——酒店内部是令人头晕目眩的中空结构,一层层一模一样的环形走廊向上无限延伸,整齐划一到令人产生生理性不适,根本看不到尽头,只有一片被昏暗灯光晕染的虚无。 “这TM什么鬼地方?!”一个带着惊慌和暴躁的年轻男声猛地炸响。陈储枫一个激灵,这才注意到大堂里并非只有他一人。另外三个男人几乎同时出现在不同角落,脸上都带着惊疑茫然。 出声的是个年纪最轻的小子,银灰短发,破洞牛仔裤铆钉夹克,脸上写满了“见鬼”,正烦躁地抓头发。他叫宋觉晓。 “鬼叫个屁!酒店俩大字看不见?眼瞎?”另一个声音毫不客气地怼回去,火药味十足。说话的是个身材高挑、面容俊朗却桀骜不驯的青年,十七八岁,穿着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眼神锐利得像刀。他叫夏叙言。 第三个人则异常沉稳。他无视旁边即将炸毛的两人,目光扫过环境后,便径直走向陈储枫。这人比陈储枫大几岁,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眼神沉静,透着一股经历过风浪的从容。他伸出手,声音温和却有力:“岳听松。” 陈储枫下意识握住那只手。手掌宽厚,指节分明,带着干燥的薄茧,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一松。“陈储枫。”声音干涩。 仿佛印证他们的到来,空无一人的大理石前台后面,空气晃动,浮现出一个穿着标准制服的女人。笑容标准僵硬,嘴角弧度完美,眼睛大而空洞,像廉价的玻璃珠子。 “欢迎各位入住镜像酒店,”前台小姐用甜美无波的语调开口,“请领取房卡,并务必仔细阅读入住须知。”她苍白纤细的手指在台面一抹,四张黑色房卡凭空出现。同时,前台光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表面,浮现出几行清晰的白色文字: 【入住须知】 1. 本酒店共有五层楼,其余楼层均为镜像复制。 2. 夜晚请勿待在您的房间内。唯一安全的可活动区域为酒店大堂。 3. 非夜晚时段,请勿随意离开您的房间(除前往大堂)。 4. 请无视酒店内任何非正常来源的奇怪声响。 5. 祝您入住愉快。 “规则怪谈?!我靠!”夏叙言第一个叫出声,暴躁褪去,瞬间被兴奋取代,眼睛发亮,“五层楼?镜像?晚上不能待自己房间?这他妈条条都是经典死亡Flag!刺激!”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前台小姐连同她身后的墙壁,像被无形橡皮擦猛地擦掉,瞬间消失!紧接着,那两扇沉重的玻璃大门扭曲、模糊、闪烁,彻底不见!四面墙壁变得光秃秃,仿佛酒店从一开始就没有出口! 同时,每人手中冰冷的黑色房卡传来一阵微弱电流刺痛。卡面数字“0403”剧烈扭曲抖动,最终定格为——“7008”。 “操!”夏叙言低骂,攥紧房卡警惕环顾。下一秒,他瞳孔骤缩,血液冻结。 在他的视线余光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另一个“夏叙言”!同样的身高体型,同样的桀骜表情!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如同从空气中分裂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体周围,形成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每一个都直勾勾地盯着圈中央的本体,脸上挂着和他此刻惊骇完全一致的、扭曲的惊恐。 “啊——!”极致的恐惧让宋觉晓发出变调尖叫,他也瞬间被无数个惊慌失措的“自己”包围。 陈储枫和岳听松同样未能幸免。整个空旷大堂眨眼间“人”满为患,拥挤不堪,陷入死寂。只有无数个“自己”在无声对峙、复制、模仿。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却完美复制本体每一个细微表情。 夏叙言心理防线崩溃,猛地朝记忆中楼梯口冲去!几乎同时,包围他的那些镜像人也瞬间动了,动作完全同步,精准堵死他试图突破的每一条缝隙,无数条一模一样的手臂齐刷刷伸向他!他像撞进一面由自己血肉组成的柔软墙壁,被牢牢困在“自我”构成的恐怖牢笼里,寸步难行。 陈储枫心脏狂跳,强迫自己狠狠咬了下舌尖,疼痛让混乱思维强行冷静。他也尝试移动,立刻被同步模仿的镜像人堵回,空间更小。他急促喘息,目光死死投向那几条冰冷的规则。 “规则说只有五层……房卡却变七十楼……”脑子飞转,汗水滑落。巨大的楼层数字差,眼前复制体……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镜像…复制…这些是‘镜子’!我们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面‘镜子’构成的无限回廊迷宫里!” 破局?镜子怕什么? 打破它! 陈储枫眼神一厉,狠劲窜起。右拳紧握,全身力气和积压的所有愤怒绝望灌注这一拳,低吼着,朝正前方那个眼神空洞的“自己”鼻梁,狠狠砸去! “砰!” 闷响伴随轻微骨裂声!剧烈尖锐的疼痛瞬间从陈储枫自己的鼻梁和指骨爆炸!温热血从鼻孔和撞破的嘴角涌出,腥甜味弥漫。他竭尽全力的一拳,结结实实打中了——但几乎同时,那个镜像人也以完全相同角度力道,一拳精准打在他自己脸上。 不止,在他因剧痛弓身蜷缩刹那,另外四个包围他的镜像人如同接收指令,同时抬腿,僵硬却力道十足,狠狠踹在他腰侧、肋下和隐隐作痛的小腿。 “呃啊——!”陈储枫痛苦闷哼,被重踹打得失去平衡,踉跄倒退,后腰撞在另一个冰冷身体才没摔倒。五脏六腑错位般,小腿骨钻心刺骨。他捂着瞬间红肿血流不止的脸颊鼻子,血顺指缝滴落暗红地毯。 攻击镜中人,等于攻击自己。 “妈的…”他啐出血沫,半跪地毯狼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伤痛。五个“陈储枫”依旧面无表情围着他,同步半跪,完美模仿他痛苦喘息狼狈样子,动作僵硬精准,诡异嘲讽。 时间流逝。半小时过去。六个一模一样的人维持半跪围拢诡异圈阵。镜像人一丝不苟同步模仿他思考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皱眉、揉太阳穴、凝视地毯。场面惊悚荒诞。 不能攻击,等于自残。 物理打碎行不通。 出口…规则…“五层楼,镜像”…“镜像复制”… 陈储枫目光死死锁定镜像人。完美同步?但…真的毫无延迟?回想被击中瞬间,疼痛几乎同时。但有没有可能…动作发起或转换瞬间,存在一个极其微小、几乎无法察觉的延迟差?或者在它们执行一个指令、尚未完全切换到下一个指令的刹那缝隙? 一个极其大胆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骤然在他几乎被疼痛绝望填满的脑海里亮起。 他强忍全身散架剧痛,猛地咬牙,利用腰腹力量,从一个半跪低姿态,毫无征兆地、幅度极大地站了起来!破釜沉舟的决绝。 围着他的五个镜像人果然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执行“站起”指令。身体重心刚刚抬起,膝盖弯曲正要发力伸直,处于最不稳定、动作最为滞涩、力量无法完全发挥的转换瞬间—— 就是现在! 陈储枫眼中爆射出豁出一切的狠厉精光,他没有攻击具体镜像人实体,而是将全身残存力量连同求生意志全部灌注右腿,腰胯发力,如出膛炮弹,狠狠一脚侧踹向十点钟和十一点钟方向两个镜像人身体之间,那看似空无一物的无形“缝隙”。 他赌那看似只是空气的地方,就是维持这面无形“镜子”存在的、最脆弱的规则连接点! “咔嚓——啵!” 怪异脆响!像玻璃裂开,又像薄膜捅破! 脚结结实实踹在“空气”上,但那地方应声出现无数道蛛网般、闪烁微弱白光的裂痕!仿佛有一面完全透明坚硬玻璃墙立在那里,被他一脚踹得濒临破碎! “嗷!”同一瞬间,陈储枫自己也痛极惨哼。在他踹中“缝隙”刹那,那五个镜像人刚好完成“站起”指令流程,其中两个同步抬起的脚,也以完全相同力量角度,狠狠再次踹在他已遭重击、疼痛钻心的小腿迎面骨上!剧痛闪电窜遍全身,眼前一黑,差点晕死。 但他看到了裂痕!赌对了! 彻底红眼的陈储枫,再也顾不上钻心疼痛后果代价。咬碎后槽牙,额头青筋暴起,无视镜像人随之而来的、因规则必然存在的同步踢打(每一次踢击都痛得灵魂出窍),将所有愤怒、绝望、对爷爷的担忧、对不公命运的憎恨,化作最原始野蛮的力量,对准那不断蔓延的白色裂痕最中心点,疯虎般连续猛踹! “砰!咔嚓——哗啦啦——!!” 伴随一声更响亮、如冰面彻底破裂的巨响,那面无形的“镜子”终于彻底崩溃!蛛网裂痕瞬间布满整个视野,轰然炸裂!无数透明、边缘锋光的碎片如暴雨迸溅,又在半空化作漫天细小光屑消散湮灭。那五个包围他的镜像人,如信号受干扰的全息投影,身体剧烈闪烁扭曲变形,最后像被风吹散的烟雾,无声彻底消失。 随着核心“镜子”破碎,整个大堂景象也如水中的倒影被投入巨石,剧烈晃动扭曲模糊。周围景象波动几秒,再次稳定清晰时,他回到了那个有着骇人中庭的、“正常”酒店大堂。但他模样有些狼狈。 不远处,一个身影静静站着,好整以暇看着他,像欣赏一场无关闹剧。 岳听松。 深灰长风衣平整无褶,头发一丝不乱,脸上带点散步归来的轻松惬意,全身干净得与环境格格不入,与陈储枫血污废墟爬出的惨状形成刺眼可笑对比。 陈储枫喘粗气,抹把糊住眼睛的血汗,声音嘶哑如破风箱,“……怎么做到的?”眼神充满难以置信和近乎崩溃憋屈。 岳听松迈步走来,步伐沉稳。目光平静扫过陈储枫惨烈伤口,语气平淡:“镜像人。动作本质是模仿本体指令,但任何模仿都存在极其微小系统延迟。我观察捕捉到了这个延迟差,”他顿了顿,陈述简单事实,“然后,只需要在它们动作转换最笨拙、反应最滞涩那一瞬间,利用其中一个作为临时支点,比如踩它肩膀或头顶,借力跳出包围圈就行了。规则判定,一旦本体成功脱离镜像包围圈,镜像自动失效。” 踩在…镜像人头上…跳出来?陈储枫目瞪口呆。这需要何等变态观察力、精准到毫秒的时间判断、以及…非人类身体协调敏捷?他看着岳听松连头发丝都没乱的样子,再低头看自己仿佛被十个壮汉围殴的惨状,一股难以形容的强烈憋屈感荒谬感猛冲头顶,气得差点又一口老血喷出。 “让镜中人打了?”岳听松看他凄惨模样,嘴角几不可察一弯,语气听不出关心调侃。 “准确点说,”陈储枫疼得龇牙咧嘴,没好气自暴自弃哼道,“是让我自己给围殴了!”这他妈叫什么事! 岳听松闻言,很是理解地点点头,似乎觉得这解释非常合理。他很自然伸出手,一把揽住陈储枫几乎站不稳的肩膀,沉稳可靠力量传来:“还能走吗?走吧,去把那两个还困在‘新手教学关’里的菜鸟捞出来。指望他们自己开窍,估计得等到酒店自然风化。” “还…还带救人的?”陈储枫一脸错愕,下意识就想把这过分自来熟胳膊从自己伤痕累累肩膀上甩开,往旁边艰难挪一小步,眼神里充满“大哥你没病吧?”的强烈质疑。这鬼地方自身难保,危机四伏,居然还要当保姆?? 岳听松根本没理会他那点微不足道抗拒,已率先迈步,目标明确走向夏叙言被困区域。那里,无数个“夏叙言”还在互相推搡咒骂试图突围,混乱像煮沸饺子。岳听松如法炮制,身形如鬼魅切入混乱镜像群,利用那微不可察动作延迟差,精准闪转腾挪,几下就将那个因暴躁恐惧几乎失去理智的真夏叙言从“自己”包围圈里“提溜”出来。接着,他又走向那个已吓得脸色惨白几乎要哭出来的宋觉晓,用同样方法捞出。 约二十分钟后,四个形态各异的人重新在空旷死寂大堂中央汇合。陈储枫靠柱子勉强站立,岳听松气定神闲,一人手里拎着一个惊魂未定表情呆滞的“菜鸟”。 “岳哥!卧槽!牛逼啊!!”夏叙言刚一脱离险境,桀骜劲儿立刻回来,仿佛刚才惊慌失措的不是他。他对岳听松竖起大拇指,眼神闪烁近乎崇拜光芒,“这操作太他妈帅了!神乎其技!” 一旁宋觉晓虽然脸色依旧白如纸,腿肚子发抖,但看夏叙言抢先拍马屁,也不甘示弱,急于表达感激(或单纯不想被比下去)。他扭头看向一旁浑身是伤狼狈不堪但眼神凶悍坚毅的陈储枫,脱口而出,语气真挚无比:“陈哥!你这…你这抗揍能力…真牛逼!!太强了!” 陈储枫:“……” 嘴角狠狠抽搐,一口气没上来,呛得连连咳嗽,牵动全身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真是谢谢你全家啊! “恭喜各位,成功通过初始筛选,代号:‘破镜’。”系统357毫无感**彩的电子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在空旷酒店大堂中响起,如无处不在的阴冷背景音,“请各位根据手中房卡号码,寻找对应房间并进入。规则补充:若您进入的房间为‘无人房间’,则视为直接通关。若房间存在‘房主’,请自行与其协商或解决,完成房主的‘要求’视为通关。” 四人下意识低头看去,手中冰冷黑色房卡不知何时又变回最初模样,数字清晰显示“0403”。同时,酒店前台那面光滑黑色大理石表面,原本那几条白色《入住须知》下方,像渗出鲜血般,凭空浮现出几行刺目无比、黏稠欲滴的血红色文字: 【警告:请勿离开您的房间!】 这血淋淋警告,与须知上第三条“非夜晚时段,请勿随意离开您的房间(除前往大堂)”和第二条“夜晚…请勿待在您的房间内”形成了尖锐而致命的、足以逼死人的逻辑矛盾! “这…这字…”宋觉晓吓得声音变调,指着血红色警告,手指颤抖厉害,“这这不就和之前规则冲突了吗?!我们到底该听哪个?晚上到底该不该待在房间里啊?!这不要人命吗!” “请优先遵循系统的红色文字提示。”357的声音冰冷毋庸置疑,带着高高在上的权威感,“毕竟,各位是本系统精心筛选出的第一批任务执行者。祝各位……玩得愉快,好运。”它的声音里,似乎极其诡异地掺杂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非人的玩味意味。 “我靠!怎么哪都有你!阴魂不散啊!”夏叙言极其不爽地抬头对空气怒吼,他对这个神出鬼没毫无人性的破烂系统充满了生理性厌恶,尤其是联想到它之前那个令人一言难尽的实体形态——一只脏兮兮、鞋底还沾着可疑污渍的酒店一次性白色拖鞋!“我说357!你能不能有点逼格?换个实体行不行?看着你就感觉一股子酸爽的脚臭味扑面而来!太影响老子执行任务的心态和发挥了!” “亲,系统实体形态为随机生成,不可更改。”357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甚至带上点客服式敷衍腔调,“当前形态经过综合评估,定义为:‘舒适家居型沉浸式体验模块’。请勿进行无意义的外观歧视。信号同步率下降,本机将进入低功耗待机模式。再见。”说完,那声音便干脆利落消失,溜得比什么都快。 “这人工智障…脾气还挺大,而且怎么感觉贱兮兮的…”陈储枫揉着还在阵阵抽痛肿得老高的小腿,低声吐槽,疼得倒吸凉气。他抬起头,目光沉重地望向那望不到顶的、由无数环形走廊重复叠加而成的巨大垂直牢笼。0403号房,不知道藏在哪一层哪一个冰冷的门后。未知的、可能极其危险的“房主”,致命而矛盾的规则…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全身叫嚣的疼痛和内心翻涌的不安,哑着嗓子率先迈开步子,尽管每一步都牵扯伤口,走得异常艰难,“去找找看,哪个犄角旮旯是咱们的‘豪华套房’。”他拖着那条伤腿,带着其他三个神色各异的队友,走向最近的一个盘旋向上的、铺着同样深红色地毯的楼梯入口。地毯厚实柔软,贪婪地吸收了他们所有的脚步声,只留下四人或沉重或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座空旷、死寂、诡谲无比的镜像酒店中,无力地回荡。 又增加了一些描写,不知道看起来会不会疲惫,有没有读者给反馈一下[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破镜 第3章 Chapter 3 房卡插入门锁的瞬间,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未从指尖褪去,一道刺目的白光便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从门缝中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一切。 视野被蛮横剥夺,身体被无形巨手撕扯、抛掷。 几声闷响。陈储枫感觉自己像袋垃圾,重重摔在一片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地面上。鼻腔里涌入一股清新、带着湿润泥土和刚割过青草特有的辛辣气息的空气,彻底驱散了酒店的陈腐味。他撑起发麻的胳膊,警惕环顾。 一片广阔得望不到边际的翠绿草坪在他们身下铺开,像一张巨大无比的绿色绒毯,蔓延到天际。天空澄澈如洗,几缕薄云懒散飘着。阳光暖融融,微风拂过,草尖泛起涟漪,沙沙作响。远处是线条柔和的矮丘。这里安宁、祥和,美好得不真实,与镜像酒店的诡谲压抑形成极端反差。 “系统正在载入……001号世界:‘罪与罚’。”357那毫无情绪的电子音,如同坏掉的收音机杂音,突兀地在空旷天地间响了一下,迅速隐去。 “呸!呸呸!”宋觉晓吐出嘴里的草叶泥土,手忙脚乱爬起来,紧张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抻着脖子四处张望,“系统?357?拖鞋精?你死哪儿去了?把我们扔这就不管了?!”他一边喊,一边神经质地猛跺脚下草地。 “省省吧,小宋同学。”夏叙言却舒展四肢,大大咧咧仰面躺倒,甚至惬意地闭上眼,让阳光涂抹满脸,“那玩意儿指不定变成什么更离谱的。一只瓢虫?一坨牛粪?或者就是这阵风?瞎找什么,趁阳光暖和,补觉才是正经事。”他甚至打了个巨大哈欠。 “牛粪?”宋觉晓眼睛一亮,找到发泄目标,抬脚对身旁草窝狠狠连跺,“踩!我踩烂你!让你装神弄鬼!” “喂!行了啊!”陈储枫看得眉头直皱,出声制止。看着被蹂躏得草汁四溅的青草,一段遥远童年记忆浮上心头,“乱踩草地多不好,那句老公益广告词怎么说的……” “小草微微笑,请您旁边绕。”一个沉稳男声和一个带着无奈笑意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陈储枫和岳听松下意识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和难以言喻的怀旧。这句童年时代大街小巷播放的标语,在此刻诡异情境下被同时记起,生出一种荒诞又微弱的暖意。 两个年轻小伙——夏叙言和宋觉晓——则一脸纯粹懵圈。“小草……还会笑?”宋觉晓停下动作,低头看看惨不忍睹的草皮,又抬头看看两人,表情活像听山海经故事,“这草成精了?还是你们幻觉了?” 夏叙言也睁开一只眼,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什么老掉牙顺口溜?没听过!你们哪个年代出土的文物?” 看着两人那副“你们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的清澈眼神,陈储枫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笑声冲淡紧绷气氛,却立刻招来夏叙言一记没什么杀伤力、但明显透着“你笑屁”的不爽眼神。陈储枫赶紧抬手摸鼻子,掩饰性咳嗽两声。 就在这点近乎日常的插曲间隙,岳听松目光却始终像鹰隼,锐利扫视远方地平线。他微微眯眼,神情专注凝重,仿佛在空气中捕捉无形信号。 “看那边,”岳听松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人耳中。他抬手,笔直指向草坡另一侧远方,“那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座牧场。” 众人立刻望去。果然,在视线尽头,一座颇具规模、设施齐全的牧场建筑群,正无声无息矗立。粗糙木质围栏、醒目红色铁皮顶的高大谷仓、低矮敦实的农舍、被栅栏分割的大片草场……它出现得突兀,毫无征兆,却又古怪地与环境融为一体,被死一样寂静紧紧包裹。 “刚才有这东西吗?”陈储枫眉头紧锁,十分肯定自己刚才环顾时,视野里绝对只有天地草坡。 “见鬼了……好像就是突然冒出来的。”夏叙言也坐直身体,脸上慵懒懈怠瞬间被警惕取代,眼神锐利起来。 “过去看看?”岳听松用的是问句,但语气里的笃定和不容置疑的探寻意味,让这更像决定。 “走!必须去看看!总比在这傻等着晒太阳强!”夏叙言第一个跳起来响应,用力拍掉裤子上草屑,满脸跃跃欲试。 陈储枫也点头,神色凝重:“嗯,线索肯定在那里。这个世界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个牧场。” 只有宋觉晓,脸“唰”地惨白,脑袋摇得如同狂风中的芭蕉叶:“不不不!我不去!打死也不去!你们去吧!我……我就在这给你们望风!这牧场看起来就邪门!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鬼东西?万一是大型刑场呢?万一养着一窝变异怪物呢?我……我惜命!我在这儿等你们凯旋!” “望风?就你这胆子?风看你还差不多!”夏叙言火气“噌”地上来,几步跨到宋觉晓面前,几乎贴到他脸上,居高临下嘲讽,“一个破牧场能有什么?牛、羊、马、鸡?顶多再加个叼着稻草的挤奶工和一条汪汪叫的土狗!瞧把你吓成这副熊样!出息呢?” “谁还没个害怕的东西了?!”宋觉晓被逼得后退一步,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尊严,但声音抖得厉害,“我……我就是有幽闭恐惧症行不行?我讨厌这种圈起来的地方!我惜命有罪啊?” “罪?没罪!就是纯怂!”夏叙言音量拔高,火星子眼看就要溅出来,“你……” 眼看争吵又要延长,陈储枫赶紧上前,一把按住夏叙言肩膀:“叙言!”声音沉了下来。几乎同时,岳听松也迈步到宋觉晓身侧,沉稳声音像定海神针:“觉晓,独自留下未必安全。系统的目标显然就是那里。分散开,意外来临时更危险。” 陈储枫立刻接话:“小宋,一起走,真有什么事还能互相照应。我们四个大男人,怕什么?” 在陈储枫阻拦和岳听松冷静却极具说服力的分析下,夏叙言狠狠瞪了宋觉晓一眼,不甘地扭过头“哼”了一声。宋觉晓则像被抽走脊梁骨,彻底蔫了,哭丧着脸,极其不情愿地点头:“那……那说好了啊……你们……你们得走我前面后面左边右边……都得护着我点!我……我战斗力约等于零!” 最终,这支临时拼凑的探险队以诡异阵型向着寂静牧场进发。夏叙言一马当先,带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走在最前头。宋觉晓被牢牢“固定”在队伍中间——左边陈储枫紧紧挨着,右边稍后方岳听松沉稳压阵。这阵型不像探险,倒像是两位经验丰富的保镖在护送一位极度怕死的富家小少爷。 越靠近牧场,诡异寂静感越发浓重。粗糙圆木围栏上,白漆剥落斑驳。高大谷仓,红色铁皮屋顶在阳光下反射刺目光,却毫无生气。低矮农舍沉默趴伏,烟囱冰冷,没有一丝人类活动痕迹。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种被时光遗忘的死寂里。 牧场中央那片最大围栏里的景象,更是让死寂变成冰冷恐惧。 没有预想中悠闲啃食青草的牛群,没有甩着尾巴驱赶苍蝇的马匹,也没有咩咩叫的羊群。所有牲畜——膘肥体壮的棕色奶牛、皮毛光滑如缎的黑马、卷毛厚厚的白绵羊——全被集中圈在那里。它们保持着各种生动姿态:有的正低头欲啃咬脚下草皮,嘴巴微张;有的昂首远眺,眼神凝固;有的互相依偎,姿态亲昵……但所有一切,都凝固了。没有胸腔起伏,没有尾巴甩动,没有眼珠转动,甚至没有一丝活物应有的气息。它们像一群被最高明匠人精心制作的、栩栩如生的蜡像,又像一幅被骤然定格的黑白遗照,构成古老而令人头皮发炸的献祭场景。绝对、令人窒息的寂静统治这里,只有风穿过围栏木板缝隙时,发出低哑呜咽声响,更添阴森。 “陈……陈哥……”宋觉晓声音抖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冰凉手指死死箍住陈储枫小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看……看到了吧!我就说!我就说这地方邪性!这些……这些根本就是雕像!是死的!是假的!我们快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求你了!”他一边语无伦次哀求,一边惊恐万状地扭头寻找来路,脚底下像装了弹簧想要往后蹦。 陈储枫感觉胳膊上传来的巨大抓力和颤抖,他眉头一拧,反手一把扣住宋觉晓手腕,像拎一只吓破胆的兔子,轻易将他拽回原地,动弹不得。“稳住!”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如炬,快速扫过那些凝固牲畜和死寂建筑,“来都来了,不弄明白怎么回事,你甘心就这么糊里糊涂跑?万一乱跑触发更麻烦的东西,怎么办?”他再次祭出那万能、无法反驳的四字真言。 宋觉晓被“来都来了”四个字狠狠噎住,看着陈储枫沉静坚定的眼神,感受旁边岳听松那座山一样的存在感,再瞥一眼前面虽然满脸写着“麻烦”但显然也没打算撤的夏叙言,他绝望地意识到逃跑计划彻底破产,只能垮下肩膀,哭丧着脸,被半推半就“押”着继续深入这片弥漫死亡气息的牧场腹地。 他们小心翼翼绕过那片让人脊背发凉的“牲畜蜡像群”,朝着那排看起来像是生活区的低矮农舍靠近。空气中,干草垛的陈腐气味和木头长期受潮腐朽的霉味混合在一起,变得越发浓重。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带着明显紧张和警惕的少年声音,突然从农舍门廊那片深深阴影里传了出来。 四人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正从一根粗陋的门廊柱子后面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身子。他看起来十七八岁,个子高得惊人。他算不上精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满泥点和草屑的粗布工装裤和一件格子衬衫,袖子胡乱卷到小臂。 最抓人眼球的是他一头灿烂得如同融化阳光的金发,在午后光照下流淌耀眼金色光泽,那双碧蓝的眼睛则像是把最清澈的高山湖泊嵌了进去。他的五官立体深邃,混血特征明显,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裳,也难掩那种天生地养的、极具冲击力的俊朗。 然而,与他这幅近乎耀眼的阳光外形形成残酷对比的,是他此刻的神情和姿态。那双漂亮的碧蓝色眼眸里盛满了不安与戒备,身体微微弓着,肌肉紧绷,像一头感知到致命威胁、随时准备逃入密林的幼鹿。他的目光在四个不速之客身上快速扫过,当视线不可避免地触及到岳听松时,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近乎本能的惊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来自深渊的、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和下意识向后缩回的半步,将他内心的恐慌出卖得干干净净。 “我叫丹尼尔,”少年的声音有些发紧,干涩,他努力让语调平稳,“你们……你们是谁?来……来这里做什么?”他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岳听松,那眼神复杂极了,混合着纯粹的恐惧、一种难以理解的敬畏,甚至还有一丝……想要匍匐臣服的原始冲动? 夏叙言敏锐地捕捉到了丹尼尔看岳听松时那极不寻常的反应,他用手肘使劲捅了捅旁边瑟瑟发抖的宋觉晓,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戏谑:“嘿!快看!怂包宋!看见没?这小子看岳哥那眼神!啧啧啧,比你可没出息多了!你这顶多是耗子见猫,他那样儿……简直像是青蛙看见了眼镜蛇,魂都没了!” 宋觉晓本来就被这环境和新出现的人吓得神经高度紧张,听到夏叙言又拿自己开涮,顿时毛了:“夏叙言你他妈闭嘴!我再怂也没哆嗦成筛子!他那是……那是……”他也注意到了丹尼尔对岳听松那种近乎生理性的畏惧,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诡异的表情。 第4章 Chapter 4 “你们是什么人?” 陈储枫递出那张边缘烫着暗金纹路的邀请函时,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纸面上摩挲了一下。海伦婆婆的目光落在邀请函上,那双浑浊得像蒙了层磨砂玻璃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布满老年斑和深壑般皱纹的手微微抬起,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最终却并没有接过那张纸,只是脸上那慈祥温和的笑容纹丝不动,像一副焊上去的精巧面具。“哦,是客人啊,”她的声音裹挟着岁月打磨后的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傍晚牧场微凉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跟我来吧,住处已经收拾好了。” 她转过身,步履缓慢却异常平稳地引着他们,踏上了那条从主屋蜿蜒通往后院住宿区的小径。 夕阳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沉未沉地挂在远山棱线上,给整个牧场、每一根草尖都涂抹上一层温暖又即将消逝的、悲壮的金橘色。小路两侧,密密麻麻、几乎不留缝隙地种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花。 花朵不大,形态奇异,挤挤挨挨地簇拥着,花瓣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近乎妖异的粉紫色,凑近了细看,仿佛能看见极淡的、蛛网般细微的深色脉络在那薄如蝉翼的花瓣皮下隐隐流动,像沉睡的血管。 一股馥郁得几乎让人头皮发麻的甜香,浓烈得如同打翻了的蜜罐,霸道地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几乎凝成实质,黏糊糊地糊在人的口鼻处。 这过分殷勤的花香强行营造出一种虚假的、温室般的温馨感。 小径在层层叠叠的花影掩映下曲折向前,尽头那座小木屋在摇曳的花枝后若隐若现,仿佛海市蜃楼,永远也走不到头。 宋觉晓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用力揉着发痒的鼻尖,声音闷闷地抱怨:“这什么味儿啊…甜得发齁,闻得我脑仁疼,直犯恶心。” 夏叙言没说话,只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下意识地把外套领子竖了起来,警惕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两旁那些安静得过分、却透着一股邪性生命力的花丛。 海伦婆婆像个无声的幽灵,沉默地在前面带路,她的背影在越来越浓重的暮色里逐渐模糊、失真。终于,一座看起来还算坚固的原木小屋突破了花障,出现在小径尽头。 小屋的外观倒是和这强行温馨的氛围挺配——厚实的圆木墙壁泛着经年累月的油润光泽,窗棂被精心漆成温馨的奶白色,屋顶铺着整齐的深棕色木瓦,小小的烟囱口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白日里炉火的暖意和烟火气。 “几位先生,就是这里了。”海伦婆婆在门前停下,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无缺的慈祥表情,但声音却平平的,像念台词,听不出半点温度。 “我那个小儿子,晚上可能会有点动静。”她顿了顿,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有意无意地在他们四人脸上飞快地溜了一圈,最后在陈储枫身上极其短暂地停顿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瞬,“睡觉的时候,劳驾各位,务必把耳朵塞起来。”说完,她极其轻微地颔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踏上了来时那条被诡异花朵夹击的小径。 几乎是在她转身的同一时刻,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变化悄然发生。海伦婆婆离开的脚步,陡然变得轻快、迅速,快得完全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几乎像脚不沾地地飘了出去。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小径两侧那些沉默的粉紫色花朵,像是瞬间被注入了邪恶的生命力,花瓣和枝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却又无比坚决的速度,窸窸窣窣地朝着小径中央的方向,悄然探出、蔓延、互相交织缠绕! 方才尚能容纳两人并肩通过的小路,在迅速吞噬光线的暮色和这些活物般花枝的无声进逼下,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狭窄、幽深、黑暗,仿佛一条正在被某种贪婪活物缓慢蚕食闭合的绿色血管。 那原本就浓郁到极致的甜香,骤然加重,带上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般的压迫感。 几分钟前那点夕阳余晖强行涂抹上的暖意和虚假温馨,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啪”地一声彻底湮灭,只剩下无边的、带着恶意的森然冷意和死一样的寂静从四面八方汹涌围拢,将他们和那座小屋彻底孤立起来。 小屋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勉强将外面那恐怖的□□和彻底降临的黑暗隔绝开来。 屋内的空气凝滞不动,带着一股久未通风的、混杂着灰尘、陈旧木料和某种植物根茎腐烂的沉闷气味。屋顶垂下的吊灯散发着暖黄色的、略显昏沉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屋内的陈设。 家具都是厚实的原木打造,样式笨重而古朴,沙发和几张扶手椅上随意搭着些手工编织的、色彩鲜艳的条纹毯子。 壁炉里冷冰冰的,但旁边整齐地码放着一堆劈砍好的干柴。一切看起来本该是粗犷而温暖的。 然而,一种强烈到让人坐立不安的“违和感”像冰冷的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每个人。 屋内的物品摆放透着一股精心设计过的、刻意的凌乱。 几本厚重的大部头书籍散落在沙发扶手上,书页间还夹着干枯的花瓣;一个藤编的针线筐打翻在壁炉旁的地毯边缘,几团颜色各异的毛线和几根长长的织针滚落出来;一只磨旧的男式藤编拖鞋歪歪扭扭地躺在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口,像是有人匆忙跑上楼时甩脱的。 这凌乱绝非日常的邋遢,更像是一场突发性的、惊慌的撤离被某种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最扎眼的是房间的角落,那里不可思议地堆放着数量庞大的盆栽绿植,大多是叶片肥厚油亮、形态狰狞奇特的品种。 它们显然被长久地遗忘在那个光照不足的角落,无人问津,却反而以一种近乎癫狂的、病态的生命力,疯狂地向上攫取、向四周蔓生缠绕,绿得发黑、发沉,像一片不断膨胀的、沉默而饥饿的墨绿色肉瘤,几乎要将那个角落彻底吞噬淹没。 而所有家具的表面,都无一例外地覆盖着一层均匀的、不算太厚的灰尘,像给所有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纱幔,无声地尖啸着时间的彻底凝固。 “这鬼地方…到底空置了多久?”夏叙言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他伸出食指,在一张积灰的边几桌面上划过,留下一道异常刺眼的痕迹。 “说不准,”陈储枫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定格在那面靠近石砌壁炉的墙壁上。那面墙的厚度明显异常,与旁边窗户的深度对比起来,显得格外臃肿笨拙,活像一堵临时砌起来封堵什么的室内堡垒。“这墙…厚得离谱了。”他带着满腹疑虑走近,屈起手指,用指关节在那深色的、打磨光滑的原木墙板上不轻不重地叩击了几下。 笃、笃、笃。 声音沉闷,却在沉闷之余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不安的空洞回响,像是敲在了一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巨大空腔上,叩击声的余音在厚重的木板后面嗡嗡地扩散、震颤,粗暴地撕破了屋內死水般的沉寂。 岳听松立刻敏锐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声音不对…这墙后面是空的?” “空的?!”宋觉晓的声调瞬间拔高,尖得有些变音,“我的妈!不会里面藏着什么吧?!”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猛地向后蹿了好几步,瞬间拉开了与那面可疑墙壁的最大距离,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离我远点”。 “嘿,保不齐真让你说中了。”岳听松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他瞥了一眼吓得像只鹌鹑的宋觉晓,眼中闪过促狭的光。他悄无声息地挪到宋觉晓身后,憋着笑,突然伸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啊啊啊啊啊——!有鬼!有东西摸我!陈哥!岳哥!救命!!”宋觉晓的魂儿仿佛瞬间从头顶飞了出去,整个人像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一样惊跳起来,声音凄厉得变了调,手脚胡乱挥舞。 始作俑者岳听松在他身后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甚至还恶作剧得逞般又在他吓得僵硬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怂样儿,是我。” 宋觉晓猛地扭过头,看到岳听松那张带着明显戏谑笑容的脸,惊魂未定地疯狂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气,气得脸都红了,话都说不利索:“岳、岳哥!你!你吓死我了!人吓人吓死人啊!不带这么玩的!” “行了,都安静点,”陈储枫无奈地打断这短暂却格外刺耳的闹剧,他的视线依旧像雷达一样在屋内各处仔细扫描,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别闹了,都打起精神仔细检查。这屋子到处都透着一股邪门。” 他率先迈步,朝着光线相对更昏暗的楼梯口方向走去。 就在他脚步挪动的刹那,楼梯上方,毫无征兆地传来了脚步声。 老旧的木质阶梯发出轻微却无比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那脚步声缓慢、沉稳,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精准地敲打在楼下四人骤然紧绷的神经上。一个模糊的身影率先在楼梯转角处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勾勒出来,然后,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逐渐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留着略显凌乱的深棕色头发,眉眼深邃,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面部轮廓像是用冷硬的石头雕刻出来的,鼻梁高挺得近乎刻薄,嘴唇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他身上套着一件半旧不新的深色工装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结实,却透着一种常干粗活的糙砺感。 他停在楼梯最后几级台阶上,目光像两束冰冷的、功率极强的探照灯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几乎凝成实质的、粘稠的敌意,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楼下这四个明显的不速之客。他的整个外貌和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质,与之前那个笑容慈祥得像糖浆的海伦婆婆,以及那个金发碧眼、仿佛自带阳光的丹尼尔,形成了极其尖锐、令人极度不适的对比,活脱脱像是从另一个绝望维度爬出来的生物。 “你们是?”男人的声音低沉,裹挟着一种长期缺乏交流而产生的沙哑干涩,像生锈的金属摩擦,“客人?”最后这两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毫不掩饰的排斥,仿佛在念什么肮脏的词汇。 陈储枫迅速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和警惕,脸上像是瞬间戴上了一张温和有礼的面具,他上前一步,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是的,打扰了。请问您是…海伦女士的那位…小儿子?”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猜测荒谬得可笑。眼前这男人怎么看都正当壮年,顶天三十五六,而海伦婆婆那副苍老的形态,说九十都有人信。 果然,男人的嘴角极其短暂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个充满讥讽和痛苦的抽搐,眼神里的阴郁瞬间浓稠得几乎滴出水来。“我是她外孙——布莱克。”他顿了顿,那冰冷的目光再次如同实质般在他们身上刮过一遍,最终,像被磁石吸引一样,死死钉在了陈储枫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探究意味。“她老糊涂了,”布莱克的声音陡然跌破了冰点,变得又冷又硬,像冰锥子直直捅进人耳朵里,“总把我错认成她那个……死了快二十年、骨头都快烂没了的宝贝儿子。”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凝固成了坚硬的冰块。壁炉旁那堆码放整齐的木柴,在墙上投下扭曲拉长的、如同栅栏般的黑影。 “她…是患有老年痴呆?”岳听松敏锐地捕捉到了布莱克语气里那股几乎压抑不住的、沸腾的怨毒和某种更深层次的、令人不安的东西,他向前踏出一步,站到陈储枫身侧半步前的位置,语气是他惯有的、直接到近乎冷酷的冷静,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向脓疮。 布莱克的目光瞬间像两颗淬了剧毒的钉子,猛地射向岳听松!那眼神里翻涌的厌恶和一种被彻底冒犯、被踩到痛脚的暴怒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出来!他两腮的咬肌死死绷紧,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拼命吞咽着什么即将脱口而出的、极其可怕的东西。 “这位先生,”陈储枫的神经瞬间绷紧,他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了布莱克对岳听松那突如其来、猛烈到不正常的强烈敌意。他不动声色地、极其快速地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岳听松自然垂落的手背,一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示意他收敛起那过于锋芒毕露的审视。 陈储枫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那份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甚至显得更加诚恳而无害,声音放得平缓,看向布莱克,“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 布莱克像是被陈储枫这突如其来的温和态度和那个微小触碰奇异地安抚了一下,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略微松弛了一毫米。他的目光在岳听松那张冷峻的脸和陈储枫温和的脸之间来回逡巡,挣扎,最终,像是某种堤坝终于决堤,那冰冷刺骨、带着**裸排斥的视线再次死死锁定了岳听松。 “你,”布莱克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他猛地抬起手臂,食指笔直地、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力道,狠狠指向岳听松的鼻尖,“出去。现在。立刻。” “啊?”岳听松正分神回味着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属于陈储枫指尖的微凉触感和其中蕴含的提醒意味,这突如其来的、针对性的驱逐令让他完全措手不及,愣住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陈储枫,浓密的长睫毛困惑地眨动了几下,深棕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照出毫无防备的愕然和无辜,像一只被无故踢了一脚的大型犬,无声地传递着质问:“我?我做什么了?他疯了吗?” 陈储枫脸上的温和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眉头瞬间锁死,取而代之的是凛然的严肃和深深的不解。他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身体巧妙地形成一种半遮挡的姿态,将岳听松更严密地护在侧后方,目光锐利如针,直直刺向布莱克:“给我一个理由。我的这位同伴,”他侧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岳听松,“从进门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冒犯你的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因为他站在这里,他的存在本身,就让你无法容忍了吗?” 陈储枫的语气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礼节性的克制,但那话语中严密的逻辑和步步紧逼的质疑,却像一把精准而冰冷的撬棍,瞬间撬开了布莱克勉强维持的冷漠外壳,露出了底下不堪一击的仓皇和混乱。 布莱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从额头一路红到脖颈,额角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可怕地突突狂跳起来,呼吸变得如同破风箱般粗重急促。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咽喉般的怪异声响,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巨手死死掐住了他的气管。 他只能徒劳地、剧烈颤抖地维持着那根指向岳听松的手指,眼中的恐惧和憎恨如同沸腾的熔岩,疯狂地翻涌、咆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彻底点燃、烧穿。 “他……他……!”布莱克徒劳地嘶吼着那个单音节,嘴唇疯狂哆嗦,极致的情绪将他憋得面目狰狞,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这压抑到极致的、长达十几秒的可怕沉默终于绷到了极限—— “他威胁我!!”布莱克猛地爆发出野兽垂死般的、彻底走调的尖厉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愤怒而完全扭曲变形,猛地炸裂在小屋死寂的空气里,“他不能在这里!滚!让他滚出去——!现在就滚——!!” 第5章 Chapter 5 伴随着这声近乎崩溃的咆哮,布莱克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最骇人的变化出现在他的眼睛——原本眼白的部分像是被泼进了浓稠的墨汁,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虫在底下疯狂窜动,迅速被一种毫无光泽的、深渊般的漆黑吞噬覆盖。不过一两秒,他的眼眶里就只剩下两个纯粹、虚无的黑洞,深不见底,映不出一点光。与此同时,他眼眶周围的皮肤变得赤红,像被烙铁烫过,额角和太阳穴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树根在搏动,整个人透出一种彻底非人的、癫狂的状态。他直勾勾地“瞪”向岳听松的方向,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 就在他彻底异变的刹那,墙角那片墨绿色的植物几不可察地、静默地簌动了一下。 “我先出去。”岳听松的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仿佛眼前根本不是可怖的异变,而是一场无聊的滑稽戏。他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只淡淡扫过布莱克狰狞的脸,随即转向陈储枫。他的目光很深,里面藏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声音压低下来,透出一点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亲昵:“别让他伤到你们。”那语气里的维护,分明只绕着他一个人转。 这差别对待实在太明显,缩在角落紧张观战的夏叙言和宋觉晓立刻捕捉到了。两人飞快地对视,眼睛里同时迸出兴奋的八卦光芒。 “我去…他俩绝对有故事!”宋觉晓用气音激动地嘀咕,眼神在岳听松紧挨着陈储枫的站位上来回扫射。 “何止是故事啊,我看根本就是——”夏叙言凑得更近,两人目光再次交接,瞬间心领神会,异口同声地从牙缝里挤出气音:“是那种关系!” 说完,两人同时露出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却又带着“果然如此”的了然。 “外面不安全,我不能……”陈储枫看着岳听松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心里乱成一团。理智告诉他该留下控制局面、保护队友,可另一种更强烈的直觉死死攥住他——不能让岳听松独自走进外面那片被诡谲花海吞噬、暮色沉沉的未知里。他的犹豫全写在了脸上。 “那你陪我?”岳听松立刻捕捉到他细微的动摇,眼睛倏地亮了,像落进星子,毫不掩饰那份期待,直直望进陈储枫眼里,无声地催问一个答案。 陈储枫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僵硬地点了下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陈哥!”夏叙言和宋觉晓的哀嚎同时炸响,瞬间打散了那点暧昧气氛。夏叙言更是夸张地扑上前一步,脸上写满痛心疾首和真切的恐惧,“你真要丢下我们?这还有个不知道啥玩意的东西啊!”他猛地指向楼梯口仍在低吼、浑身散发不祥气息的布莱克。像是回应他的指控,布莱克猛地又发出一声浑浊而危险的咆哮,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在黑暗中搜寻新的猎物。 岳听松像是压根没听见那边的惨叫,注意力全在陈储枫身上。见他点头,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二话不说,手臂一伸,直接从后面环住了陈储枫的腰,将人轻轻往自己怀里一带。那是一个充满占有意味的拥抱。 “外面黑,我害怕。”岳听松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挟着一点潮湿意,毫无预兆地喷在陈储枫敏感的颈侧和耳后。 陈储枫浑身猛地一僵,像被微弱的电流窜过,一股说不清的麻痒感瞬间从耳后蔓延开。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想躲,却被腰间手臂的力度和那声低低的“害怕”钉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迟钝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是单纯寻求安慰,还是别有深意?他最终没推开,只是身体显得有些硬邦邦的。 “那个…要不…”陈储枫试图找出两全的办法,侧过脸看向近在咫尺的岳听松,“我还是陪你出去……外面情况不明,我把系统紧急权限暂时开放给他们,万一……”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夏叙言夸张的打断噎了回去。 “陈哥!”夏叙言捂着心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的模样,嗓门拔得老高,“你这叫见色忘义!重色轻友!我俩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陈储枫被这直接粗暴的指控搞得一时语塞:“……?” 岳听松低低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达到与他紧贴的陈储枫背上。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把人搂得更紧了些,下巴几乎蹭到陈储枫的肩窝,朝夏叙言他们懒洋洋地、带着点挑衅地扬了扬眉梢,无声地宣告:人,是我的。 壁炉旁,那堆沉寂木柴投下的阴影,在昏黄光线下,似乎几不可察地扭曲了一瞬。 小屋的门被岳听松利落地拉开,发出老旧的“吱呀”声。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瞬间涌入,裹着牧场夜晚特有的凉风,混杂着泥土、牧草和那股甜腻得过分的香气。那香味在黑暗里仿佛有了实体,沉甸甸压在鼻端,甚至隐隐渗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腥气。 那条来时觉得别致、此刻却诡异无比的□□,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白日里娇艳的粉紫色花朵,在惨淡月光下只剩下扭曲蠕动的深色轮廓,像无数静默蛰伏的怪异活物,层层叠叠挤压着狭窄的小路。花丛深处,持续不断地响着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口器在贪婪吮吸,又像是枝叶在无声地、持续地向着小径中央蔓延绞缠。小路窄得只容一人勉强通过,黑暗如同巨兽张开的口。 岳听松毫不在意地拉着陈储枫的手腕,率先踏进浓稠黑暗。陈储枫被他带着,不由自主跟上。迈出门槛刹那,他下意识回头望了最后一眼。 暖黄灯光下,夏叙言和宋觉晓脸上混着担忧和“你保重”的复杂表情。楼梯口的阴影里,布莱克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而危险的姿态,那双纯粹漆黑的“眼睛”如同两个深渊洞口,正直勾勾地、死死地“盯”着门口——或者说,死死“盯”着岳听松没入黑暗的背影。他赤红的眼眶在光下像烧红的烙铁。 就在陈储枫目光扫过布莱克那可怖脸庞的瞬间,他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布莱克那漆黑眼眶的边缘,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活物,在那片非人的黑暗深处,不受控地蠕动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寒意猝然窜上陈储枫的脊背。他猛地转回头,岳听松手腕的温度传来,却丝毫驱不散心头骤然涌起的不安。小屋的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合拢,“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屋内微弱的光明和安全的假象。 写少了[闭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 5 第6章 Chapter 6 身后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彻底隔绝了屋内微弱的光源和声响。浓墨般的夜色裹挟着泥土、牧草与那股甜腻到令人反胃的腥气,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白日里那条缀满粉紫色花朵的小径,在惨淡月色下只剩扭曲蠕动的深色轮廓,像无数静默蛰伏的饥饿活物。枝叶在看不见的黑暗深处持续发出细碎窸窣的响动,仿佛永无止境地向着狭窄的路径中央蔓延绞缠。小径窄得只容一人通过,两侧的花丛几乎擦上衣襟,散发出一种粘稠的、带着生命恶意的气息。 岳听松的手掌宽大温热,不容置疑地紧扣着陈储枫的手腕,几乎是将他半拽着拖离了门口那片残存的光晕,直接踏入这条被黑暗与诡植吞噬的甬道。脚下泥土松软冰凉,每一步都深陷下去,带着不祥的吸附感。 “听松,”陈储枫踉跄一步,手腕上传来的力度和温度让他心头莫名发紧,他忍不住回头,那扇门早已隐没在黑暗中,不留一丝缝隙,“就这样丢下他们……真的行吗?”他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压着一丝忧虑。夏叙言和宋觉晓惊惶的脸,还有楼梯口那个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布莱克,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他下意识地收拢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岳听松的手,像是本能地寻求一点确认和支撑。 岳听松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拉着他在狭窄的□□中灵活穿行,对那些几乎擦着脸颊划过的、带着湿冷露水的诡异枝叶视若无睹。他侧过头,月光勾勒出流畅的侧脸线条,嘴角似乎噙着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还会有别人的,”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既定事实,没有半分波澜,“他们目前死不了。” 那语气里的笃定和漠然让陈储枫心底猛地窜起一股寒意,比夜风更刺骨。他下意识想停下脚步,看清岳听松此刻的表情。就在他停顿的瞬间,岳听松恰好转过头。月光落进他深棕色的眼眸里,映出一点微光,方才那令人心悸的冰冷仿佛只是错觉。他对陈储枫微微弯起唇角,那笑容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柔和,语调放轻,染上点促狭:“干嘛牵我手?” 这倒打一耙让陈储枫瞬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不是你先牵的吗?”他试图挣脱,但岳听松的手指像铁钳,纹丝不动。 “我不管。”岳听松低笑一声,非但没松,反而就着陈储枫转身的姿势,极其自然地又逼近一步。两人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陈储枫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温热震动。岳听松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带着点潮湿的呼吸毫无预兆地、精准地喷洒在陈储枫敏感的耳后和颈侧。 细微的电流感炸开,陈储枫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难以言喻的麻痒从颈侧飞速蔓延。 “你占我便宜,哥哥。”岳听松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贴着陈储枫的耳廓响起。那声“哥哥”尾音拖长,语调委屈极了,带着黏腻的亲昵,像羽毛搔刮心尖。见陈储枫僵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和气息弄得手足无措,岳听松喉间溢出低沉愉悦的笑声。 “哥哥,”他又唤了一声,带着点恶劣的探究,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极其自然地抬起,用指腹轻轻拨弄了一下陈储枫那小巧、正迅速升温发烫的耳垂,“你的耳朵真的很敏感。”那触碰带着电流般的刺激,陈储枫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惊喘出声,下意识就想偏头躲开。 这细微的颤抖和反应显然极大地取悦了岳听松。他眼中暗光浮动,笑意加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原本扣着手腕的手闪电般上移,一把握住陈储枫略显单薄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强硬地环住他的腰背。双臂同时用力,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陈储枫原本有些侧对他的身体直接掰转过来,让他彻底正面面对自己。 “不许欺负我,哥哥。”岳听松低下头,两人鼻尖几乎相抵。他清晰地看到陈储枫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那声“哥哥”咬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宣告主权般的笃定。 然而,就在这称呼出口的瞬间,岳听松自己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整个人猛地愣住。月光下,眼前这张带着惊愕、羞恼和淡淡红晕的脸,如此清晰地映在他眼底。日思夜想的人,此刻真真切切被他圈在怀里,呼吸可闻。那近在咫尺、微微张开的唇瓣,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一股滚烫热流瞬间冲上头顶,岳听松的呼吸骤然粗重,胸口起伏明显加快,环在陈储枫腰背上的手臂肌肉绷紧,如同即将失控的猛兽。 陈储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和骤然升温的侵略性目光看得心头狂跳,危险预感攫住了他。他强自镇定,试图用言语拉开距离:“我可没你年纪大,再乱叫,我还这样报复你!”他刻意模仿着岳听松刚才的语气,甚至学着他刚才的动作,坏笑着踮起脚尖,飞快凑到岳听松耳边,用气声轻轻说了一句,湿热的气息同样拂过对方敏感的耳廓。 这近乎挑衅的“报复”行为,如同在滚油里泼入冷水。岳听松深棕色的瞳孔猛地收缩,眼底翻涌的暗色瞬间浓稠如墨,压抑的某种东西几乎破笼而出!他喉结剧烈滚动,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哼。 陈储枫见好就收,说完立刻就想挣脱他的钳制,拉着他继续往前走,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暧昧漩涡。他用力一拽——纹丝不动。 岳听松的手臂如同钢筋铁铸,不仅没被拉动,反而猛地往回一收!陈储枫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拉了回去,重重撞进岳听松坚实滚烫的胸膛。那撞击的力道让陈储枫闷哼一声,鼻尖瞬间萦满了对方身上混合着草木清冽和淡淡汗意的独特气息,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感官。 “能不能别老抱我,”陈储枫的声音被挤压得有些变形,带着羞恼的喘息,“很热的!”他试图用手肘抵开对方,掌心却只触碰到一片坚硬如铁的胸膛肌肉。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岳听松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像是砂纸摩擦。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陈储枫揉进自己身体里。他低下头,灼热的鼻息再次精准地喷在陈储枫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上,甚至故意用自己微凉的鼻尖蹭了蹭那滚烫的耳垂。 那熟悉的、令人战栗的麻痒感再次席卷而来。“都说了别碰……”陈储枫惊喘着,最后一个“耳朵”的音节尚未完全出口—— 湿热的触感猛地包裹了他敏感的耳垂! 岳听松竟然张口含住了那微微颤抖的耳垂! “唔……”陈储枫浑身剧震,像被一道强烈电流贯穿,瞬间僵直,所有话语和反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富侵略性的亲密接触堵了回去。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战栗感从尾椎骨疯狂窜上头顶,让他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耳垂被包裹在温热湿润的口腔里,柔软的舌尖甚至带着点恶劣的意味,轻轻扫过最敏感的轮廓边缘。 时间仿佛凝滞。黑暗中,只有两人交缠的、同样急促紊乱的呼吸声,以及花丛深处那永不停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岳听松的牙齿在那柔软的耳垂上极其克制地、轻轻地磨了一下,感受到怀里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他才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餍足,缓缓松开口。他微微抬起头,嘴唇几乎贴着陈储枫同样滚烫的脸颊,声音低沉沙哑得如同耳语,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热度,敲打在陈储枫混乱的心跳上:“宝贝儿,你这是在撩人,很危险的。” 那声“宝贝儿”如同魔咒,让陈储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烫得几乎燃烧起来。粉色从纤细的脖颈一路蔓延,迅速染红了整个耳廓,最后连脸颊和眼尾都飞上了浓重的霞色。他猛地用力推开岳听松,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一丛冰冷湿滑、散发着浓烈甜腥气的花枝上,激得他一个激灵。 “我们才认识一天吧……”陈储枫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无法平复的粗重喘息,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这么做……是不是……太亲密了……”他试图找回理智,但剧烈的心跳和脸上无法消退的滚烫热度让他显得狼狈又慌乱。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岳听松此刻的眼神。 岳听松看着他这副羞恼交加、面红耳赤的模样,眼底翻涌的暗色并未退去,反而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危险。他向前一步,再次拉近了被陈储枫慌乱中拉开的距离,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流连的意味,轻轻拂过陈储枫滚烫的脸颊,目光锁住那双因羞恼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谁说我们只见过一面了?”岳听松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陈储枫混乱的心湖。那话语里带着一种谜一样的、近乎笃定的意味,每一个字都裹着浓雾,指向某个被遗忘或刻意掩埋的深渊。这突如其来的、指向不明的“过去”,让这句话本身都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色彩。 陈储枫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更深的困惑和不安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试图追问:“可是我……” “叮!——” 一声清脆得近乎刺耳的电子提示音,如同冰冷的刀锋,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这片被暧昧、喘息和诡异花语充斥的黑暗空间!一道柔和但绝对突兀的白色光柱,如同舞台追光,骤然从他们头顶斜上方投射下来,精准地将两人笼罩其中。光柱的边缘清晰地将周围蠕动着的、深紫色的花丛轮廓切割开来,更显阴森。 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虚拟屏幕凭空悬浮在光柱中心,屏幕上没有任何复杂的界面,只有一行简洁的蓝色字体在闪烁:【系统357:主系统指令送达】。在那行字下方,一个极其具象化的、穿着卡通拖鞋的双脚剪影图标正在悠闲地左右晃动着。 岳听松脸上所有的笑意、专注、以及那深沉的暗涌,在光柱亮起、屏幕出现的刹那,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尽数消失无踪。他的眼神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从滚烫到冰点的转换,锐利如刀锋,直刺向那悬浮的屏幕。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下颌线绷紧,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骤然变得森寒、锐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和不加掩饰的厌恶。这变脸的速度快得令人心惊。 “你怎么来了?”岳听松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充满了被打扰的不耐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排斥。 陈储枫被他这瞬间判若两人的气场变化惊得愣住了。眼前这个在人数超过两个人的场合永远稳重、斯文、甚至带着点疏离温柔的人;那个在自己面前像只饿了很久、充满侵略性的野兽的人;此刻在系统面前,却如同一位冰冷、强大、掌控一切且极不好惹的绝对主导者。他的脸挺多啊,说换就换! 悬浮屏幕上的拖鞋图标停止了晃动。一个略显尴尬、带着点电流杂音的合成男声从屏幕方向响起,回荡在寂静的□□上:“呃…两位亲爱的任务者,晚上好。根据主系统最新指令,考虑到当前任务环境存在不可控风险因素,现授权允许你们在系统安全屋临时过夜,直至本次‘牧场之夜’任务周期结束。”声音虽然公式化,但陈储枫莫名听出了一丝“终于找到机会插话”的解脱感。 陈储枫的注意力却被屏幕上那个晃动的拖鞋图标吸引了。他暂时压下心头的混乱和脸上未褪的红晕,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开口:“诶?357?你怎么……还是个拖鞋形态?还长了个脚”他顿了顿,想到关键:而且,既然主系统有这个指令,为什么拖到现在才通知我们?如果早一点,他们就不用踏入这诡异的□□,夏叙言和宋觉晓或许也不用留在那个危机四伏的小屋里。这个延迟显得极其不合理。“你的指令应该在一小时前到达”岳听松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屏幕上的拖鞋图标似乎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脚趾。 “是这样的,”系统357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尴尬了,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指令下发流程确认无误。但……但你们二位刚才所处的位置能量场波动剧烈,交互行为……呃……实在太过亲热,情感光谱峰值多次触发安全协议临界点。主系统判定强行插入信息流存在引发不可预测数据紊乱的风险,所以……”系统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艰难的措辞,“……所以主系统让我等等,等交互烈度降至安全阈值以下……再来。” 空气瞬间凝固了。花丛深处那永不停歇的窸窣声仿佛也停滞了一瞬。 陈储枫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随即又猛地涌上,比刚才被岳听松撩拨时更加滚烫、更加浓烈,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感觉自己的头顶快要冒烟了。刚才那些拥抱、耳语、含住耳垂……甚至他报复性的凑近耳边说话……全被……被系统“看”到了?还因为“太过亲热”被延迟通知?!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让旁边这片诡异的食人花把自己吞了算了! 岳听松的脸色则彻底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羞赧,只有冰冷的怒意和一种被冒犯的森然。他盯着那悬浮的屏幕,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其洞穿。无形的压力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连周围花枝的窸窣声都似乎被压制得微弱了许多。 357显然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它没敢再多说一个字,悬浮屏幕上的拖鞋图标猛地闪烁了几下,一道更加刺眼的白光瞬间爆发,将陈储枫和岳听松完全吞没! 强烈的失重感和空间扭曲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白光散去。 冰冷、干燥、带着微弱臭氧味道的空气取代了牧场夜晚的湿冷和甜腥。眼前是一个简洁到近乎空旷的纯白色空间,四壁、天花板、地面都光滑平整,散发着柔和的冷光,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物品。这里没有门,没有窗,只有绝对的纯净和死寂。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本身。这里是系统357的安全屋,一个独立于任何任务世界的纯数据化空间。 岳听松身上的冷冽气息并未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消散。他站在陈储枫身边,眉头紧锁,显然对357的“服务”极度不满。 陈储枫还沉浸在刚才那巨大的羞耻和混乱中,脸颊依旧滚烫。他下意识地打量这个绝对安全却毫无生气的空间,试图转移注意力。就在这时,正对着他们的一面墙壁上,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柔和的白光从里面透出。 一个温和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安全屋已激活,请通行。” 岳听松面无表情,率先迈步走向那道缝隙。当他靠近时,缝隙旁的墙壁上亮起一个微小的扫描光点,一道柔和的蓝色光线迅速扫过他的面部。 “刷脸成功,欢迎03。”毫无感情的电子播报声在纯白空间里回荡。 03?陈储枫心中一动。这个编号……听起来像是某种序列? 岳听松对此似乎习以为常,甚至没停顿一下,身影直接消失在门后的光芒里。 陈储枫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诸多疑问,也走向那道门缝。当他靠近时,同样的蓝色扫描光线落在他脸上。 短暂的停顿。 “刷脸成功,欢迎01。”电子音再次响起,语调没有任何变化。 01? 陈储枫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一股莫名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脚底板直窜上头顶,瞬间冻结了他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这个编号……01……它像一个冰冷的烙印,又像一把锈蚀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进了记忆最深处某个被厚重铁链封锁的角落。一些模糊的、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般的碎片画面猛地撞入脑海——惨白刺眼的无影灯、冰冷的金属仪器嗡鸣、束缚带勒紧皮肤的窒息感、还有……还有一双隔着厚重防爆玻璃望过来的眼睛……那双眼睛……深棕色……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近乎绝望的疯狂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 那画面闪得太快,快得让他抓不住任何细节,只留下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的剧烈钝痛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胸口,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门后的光芒静静地流淌着,岳听松的身影早已不见。纯白的空间里,只有冰冷的电子余音和那刺眼的“01”编号,如同审判的烙印,悬在陈储枫混乱的心头。 小松果然打直球 but他们的身份这章有点明显了[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Chapter 6 第7章 Chapter 7 “这是……别墅区?”陈储枫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纠缠不休的幻象碎片从脑海中驱逐。他强迫自己将视线投向岳听松消失的那道门缝之后,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迫切地需要眼前的现实来压过心底那份冰冷的不安。 门缝之后并非预想中另一个纯白空间。柔和的光线倾泻而出,入眼是与外界无异的花园,再向里走,就只有三座占地面积极大的独栋别墅,这里柔和的自然光也与纯白空间内刺眼的灯光,形成了突兀而诡异的对比。 岳听松的身影从门后探出,脸上方才面对系统时的冰霜戾气已收敛大半,但眼底仍残留着一丝被打断的不耐。他伸手,极其自然地再次扣住陈储枫的手腕,将他从那片令人不适的纯白中拉了出来。 “系统休息处。”岳听松简略地回答,牵着他向里走。脚下的沥青路踩着有了实感,每一处建筑、植物,都带着不同的温度和质感。这过分的真实反而加深了陈储枫的困惑。 “系统不是AI吗?也需要住处?”陈储枫忍不住问,他的认知受到冲击。在他理解里,系统应是数据流,是冰冷的逻辑集合。 没等岳听松回答,一个更尖锐的问题从陈储枫混乱的思绪中冲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质疑:“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我们不都是同一批被选中的任务者吗?”他停下脚步,目光紧紧锁住岳听松,试图从那双眼眸深处找出破绽。编号03……系统异常的恭敬……他那上位者般的冰冷气场……一切都指向令人不安的可能。 岳听松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走廊柔和的光线让他表情有些晦暗不明。沉默了几秒,那短暂的停顿在寂静中显得漫长。陈储枫能感觉到手腕上,岳听松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 “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岳听松终于开口,声音放得很低,带着刻意的安抚。他拉着陈储枫走向旁边一处不大的休息区,那里有张舒适的米白色布艺长沙发。他按着陈储枫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紧挨着他侧身坐下,形成专注交谈的姿态。距离依旧很近,近到陈储枫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草木清冽的气息,但这气息此刻无法让他心跳加速,反而加深了疑虑。 “这里是主系统的住处。”岳听松声音平稳,“分别编号01,02,03。也就是说,有三位主系统。只有他们三位,是真实意义上拥有独立意识和躯体的人。其余我们接触到的系统,低端的只是执行固定程序的数据包,高端的,像357那样的,则是主系统切割出去的一部分意识碎片,用于管理和监控各个任务世界。”他顿了顿,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走廊尽头那扇透出暖光的紧闭的门,“至于其他两位主系统……听说很早以前就不在了。现在维持整个体系运转的,就只有编号02的主系统。” 陈储枫静静听着,眉头微蹙。这解释似乎说得通,解释了别墅区的存在,也解释了357的“人格化”。但他心中的疑问并未完全打消。 岳听松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决定,继续说道:“至于你的疑惑——”他直视着陈储枫的眼睛,眼神坦荡,“我来到这个系统空间的时间,确实比你们所有人都要早那么一点。在你们被正式投放进入第一个任务世界之前,我有过一段……短暂的适应期和探索期。所以,我对这里的内部构造和一些基础规则,比你们稍微多了解那么一些。”他刻意用了“稍微”和“一些”这样模糊、轻描淡写的词。 “那……我为什么是01?而你是03呢?”陈储枫对着岳听松刚才的解释,显然是不太信。 “或许是主系统为我们暂时替换成了他们的脸吧,这样也方便”岳听松思索再三,给他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哦……”陈储枫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甚至带着点自嘲,“还以为你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呢。”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重担。编号01带来的冰冷恐惧和混乱记忆碎片,似乎被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暂时压了下去。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他这口气刚呼到一半,神经稍稍松懈的刹那—— “呜——呜——呜——!!!” 凄厉尖锐、如同防空警报般的电子蜂鸣声毫无预兆地、狂暴地撕裂了别墅区虚假的宁静!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陈储枫耳膜嗡鸣,心脏像被冰手狠狠攥住! 整个走廊,包括休息区,柔和照明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疯狂闪烁、令人头晕目眩的刺眼红光!墙壁、天花板、地板,所有视野所及之处,都像被泼上了粘稠血浆,疯狂明灭跳动! 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红色虚拟屏幕在走廊中央凭空弹出,占据整个视野!屏幕上,刺目的血红色警报文字疯狂滚动闪烁: 【最高级别警报!最高级别警报!】 【系统357紧急召唤权已使用!重复!系统357紧急召唤权已使用!】 【召唤人:任务者——宋觉晓】 【当前生命体征数值:54(持续下降中!)】 【坐标定位:初始安全屋(牧场小屋)二楼东侧走廊尽头房间!】 【警告:环境能量场异常扭曲!空间稳定性严重波动!危险等级:致命!】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丧钟,一遍遍机械重复,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两人心上! 宋觉晓!54!持续下降!致命危险! 陈储枫的脸色在疯狂闪烁的红光中瞬间惨白,刚刚松懈的神经骤然绷紧到极致,一股冰冷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岳听松脸上所有表情也在警报响起时消失殆尽,只剩下如临大敌的凝重和锐利冰寒! “紧急传送卡!”岳听松低吼一声,动作快如闪电。他根本无暇顾及之前的解释,瞬间从系统空间调出一张流转银色光芒、布满复杂能量回路的卡片。卡片在他指间粉碎,化作无数细碎银白光点,将两人彻底包裹! 强烈的空间撕裂感和失重感再次袭来,比357的传送更粗暴、更短暂! 血红色警报光和刺耳蜂鸣声被骤然切断。 眼前景象瞬间切换。 阴冷、潮湿、混合着腐朽木头和浓烈甜腥花香的空气涌入鼻腔。脚下是粗糙的、沾着泥土碎屑的木板地。昏暗光线从墙壁上摇曳的、仿佛随时熄灭的煤油灯中透出,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 他们回到了牧场小屋的一楼客厅。壁炉里没有火,只有冰冷灰烬。角落那片墨绿色植物丛在昏暗中更显阴森,如同潜伏的巨兽。 夏叙言蜷缩在壁炉旁积灰的扶手椅里。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抱着膝盖,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脸色是死人般的灰白,嘴唇不停哆嗦,牙齿磕碰发出清晰“咯咯”声。那双平日狡黠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涣散,充满了极致恐惧,仿佛灵魂已被吓飞。衣服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叙言?”陈储枫强压惊骇,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蹲下,双手用力按住他不断颤抖的肩膀,声音尽可能平稳沉稳,带着穿透恐惧的力量,“别怕!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宋觉晓呢?”他能感到手掌下身体的僵硬和冰冷。 岳听松则像一头机警的猎豹,传送完成的瞬间,锐利目光已扫过整个客厅,确认没有布莱克或其他威胁后,视线立刻锁定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那楼梯在昏暗中,仿佛一张通往深渊的巨口。他没有丝毫犹豫,迈开长腿快步走去。 “别开!”夏叙言像是被这动作刺激到,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凄厉破音的尖叫!恐惧几乎化为实质!他猛地伸手,颤抖的手指死死指向二楼,眼泪混合冷汗疯狂涌出,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抽噎:“宋…宋觉晓……他……他进了那个门!被……被……”巨大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后面的话卡在喉咙,变成痛苦嗬嗬声。 陈储枫的心沉到谷底,不祥预感攫住他。他用力握住夏叙言冰冷的手:“被什么?叙言,说出来!” “被……腰斩了!”夏叙言终于崩溃嘶喊出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喊完,他整个人瘫软下去,靠在椅子里,只剩剧烈喘息和无声流泪,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那恐怖画面似乎仍在眼前上演。 腰斩?! 陈储枫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寒意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那血腥残忍的画面仅是想象,就让他胃部翻江倒海!岳听松的脚步也猛地钉在楼梯口,霍然转身,深棕色眼眸里瞬间布满冰冷寒霜!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夏叙言压抑的抽泣和煤油灯芯轻微的噼啪声。角落里那片墨绿植物丛,在昏暗中,似乎极其轻微地、无声地蠕动了一下。 “按你说的,不太可能。”岳听松冰冷的声音打破死寂,他大步走回,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夏叙言涣散的瞳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宋觉晓使用了系统的紧急召唤权!这是最高级别求救信号!系统监测到的生命数值是54!如果按你看到的画面,他被腰斩,生命数值应是0,或无限趋近于0!系统不会在这种核心数据上出错!”他的逻辑清晰、冷静,像冰水试图浇灭过载的恐惧。 陈储枫也立刻反应过来,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却无比坚定:“对!叙言,数据不会骗人!宋觉晓被腰斩的画面,或许只是极其逼真的幻境!是这个地方搞的鬼!就是为了吓唬我们,瓦解意志!”他紧紧握住夏叙言的手,试图传递力量。 岳听松的分析和陈储枫的肯定,像两根救命稻草,终于将夏叙言从崩溃边缘稍稍拉回。涣散的瞳孔有了一丝焦距,大口喘着气,虽然脸色依旧惨白,身体还在发抖,但眼神里的绝望和空洞被微弱希望取代。他用力点头,声音嘶哑:“陈哥……岳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目光不由自主又飘向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楼梯。 陈储枫深吸一口气,目光也投向昏暗的楼梯。“进去看看吧,”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无论里面是什么,宋觉晓在等着我们救他。万一……”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每个人都明白——万一幻境是假,危险却真实存在呢? “啧,我说什么来着?” 一个极其突兀、带着浓重痞气和嘲讽意味的男声,如同砂纸摩擦般,骤然在客厅门口响起! 陈储枫心头猛地一跳,无名火瞬间窜起,几乎在心底骂出声:妈的,这鬼世界怎么回事?混混怎么没完没了?他们到底有什么价值?! 众人猛地循声望去。 小屋厚重的木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一个身影大大咧咧地斜倚在门框上,挡住了门外浓稠的夜色和妖异花影。 那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染着一头刺眼黄毛,根根竖起像暴躁的刺猬。脖子上挂着条小指粗、闪着廉价光泽的假金链子。外套皱巴巴的牛仔外套,袖子撸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青色拙劣的纹身。他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歪着头,用居高临下、充满审视和不屑的目光扫视屋内狼狈的三人,尤其是瘫软在椅子里的夏叙言。 “这个小弟弟说的对啊,”黄毛男人嗤笑一声,抬手指了指陈储枫,语气轻佻挑衅,“做人哪能这么怂啊?”他话音未落,就得到了身后妆容夸张的女生一个“眼刀”。 在这对扎眼的男女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身材丰腴、穿着花哨连衣裙的中年女人堵在门口,她颧骨很高,嘴唇很薄,此刻紧紧抿着,嘴角下垂,眉眼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刁蛮、刻薄和警惕,像只随时准备攻击的护崽母鸡。她粗壮的手臂死死拽着躲在她身后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色校服,明显不合身,松松垮垮。她低着头,长长的、油腻的刘海几乎完全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尖削的下巴和紧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她整个人缩在母亲身后,身体微微佝偻,双手紧紧攥着校服下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透出深入骨髓的怯懦、恐惧和想要消失的渴望。她的存在感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令人不安的违和感。 这四人的组合,如同从另一个荒诞剧本里硬生生插入的片段,与这诡异阴森的牧场小屋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协调感。 岳听松几乎是瞬间进入戒备状态,身体微微绷紧,像一张拉开的弓。他上前一步,将陈储枫和状态不佳的夏叙言隐隐护在身后,锐利如刀锋的目光直刺向门口的不速之客,声音冷得像冰:“你们是什么人?”语气里的警觉和排斥毫不掩饰。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刻—— “滋啦……” 一声轻微电流杂音响起。 紧接着,357那带着点尴尬和电流杂音的合成男声,突兀地在客厅角落响起,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咳…检测到全部任务者已抵达核心区域。信息同步中……本次‘牧场之夜’任务世界全部人员已集齐,共八人。” “现在介绍本次任务者分组信息——” “1队成员:陈储枫,岳听松,宋觉晓,夏叙言。” “2队成员:王格,李丹,慕花,慕淼。” 357的声音消失。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不安地跳动,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巨大阴影。 第8章 Chapter 8 王格斜倚在一根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柱上,姿态刻意放松,却掩不住眼底那丝紧绷的警惕。他深吸了一口指间夹着的香烟,劣质烟草燃烧产生的刺鼻蓝烟袅袅升起,在他那张故作深沉的脸前盘旋。 他身上那件印着巨大名牌Logo的T恤衫,针脚粗糙,颜色饱和得扎眼;脚上那双所谓限量款球鞋,鞋型笨重,材质硬得反光。就连他叼着的半包“软中华”,烟盒皱巴巴,烫金字体模糊歪斜,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廉价仿冒感。 那股浓烈呛人的烟味,像一条看不见的毒蛇,猛地窜向不远处的陈储枫。 陈储枫正凝神观察墙壁上一道异常扭曲的木纹,气味毫无征兆钻入鼻腔,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眉头紧紧蹙起,仿佛那味道是实体,烧灼着他的喉咙。 他天生对烟味极度敏感,从未碰过,此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 几乎是陈储枫皱眉的瞬间,一道人影如风掠过。岳听松眼神冷冽,动作快得只剩残影。他精准地一把攥住王格手腕,力道之大让王格痛呼出声,嘴里的烟瞬间被夺走。岳听松看也没看,指尖用力一捻,猩红火星迸溅,随即被他狠狠掼在地上,锃亮皮靴毫不犹豫碾上去,带着冷酷的决绝,将那点微弱的光彻底踩灭在腐朽木屑里。 “你他妈活够了?!”王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激怒,脸涨得通红,捏着假烟的手背青筋暴起,瞪着岳听松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他感觉自己苦苦维持的“体面”被当众撕碎,尤其在那个总是清清冷冷的陈储枫面前。 “你TM才活够了吧!”岳听松的声音比他更冷,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在空旷处激起回音。他微扬下巴,眼神如刀锋刮过王格的脸,最后落在那冒烟的残骸上。“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全是木头!就你那破烟,火星子乱蹦跟放烟花似的!你想死没人拦着,别拖着我们给你陪葬!”他顿了顿,目光轻蔑地扫过王格全身,定格在那包假中华上,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嘲讽,“还有,你这烟假的吧?啧,一身地摊假货还搁这儿装模作样,不嫌寒碜?” 陈储枫听到他们的对话愣了一瞬。话虽难听,他却能感觉到——岳听松是在护着他。 “你——!”王格被戳到痛处,尤其“一身假货”像毒刺扎进他极力掩饰的自卑里,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却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他确实没钱,家里更是一团糟,这身行头是他省吃俭用甚至借钱才置办起来的,是他在这诡异地方维持最后“体面”的铠甲。如今被岳听松当众扒下,露出了里面不堪的底色。 “不会说人话就滚回去回炉重造!”岳听松嗤笑一声,懒得再看,利落转身,几步退回陈储枫身边。 他高大身躯微侧,挡住王格可能投来的怨毒视线,低头看向陈储枫时,脸上冰霜戾气如同遇阳消融,只剩专注的温和。他压低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还有味道吗?难不难受?要不要我请系统净化一下空气?”手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轻点,像在召唤无形界面。 陈储枫轻轻吸气,空气中残留烟味仍让他不适,但他只摇摇头,脸色还有些微白:“不用,没那么娇气。”他抬起头,清澈目光落在岳听松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惊叹。 那张脸,几秒前还布满寒霜,眼神锐利得能杀人,此刻却已完全平静,眉目舒展,甚至唇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刚才那雷霆夺烟只是错觉。 “你变脸……真的好快。”陈储枫轻声说,语气里是纯粹的惊奇。 岳听松被他这直白评价逗得低笑,胸腔微震:“我怎么不觉得?”他歪头,笑意更深,但眼底深处,却飞快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捕捉的复杂——那是一种被看穿伪装的微澜。 陈储枫没接话,只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缓缓抬起双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触感,轻轻覆上岳听松的脸颊。 这动作太过自然,又太突兀,带着不容置疑的纯粹。岳听松身体瞬间僵住,呼吸停滞。陈储枫的拇指,带着近乎固执的认真,轻轻按在岳听松上扬的唇角,缓缓地、坚定地将那抹笑意按了下去,抹平了习惯性的弧度。 “别假笑,”陈储枫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真的开心一点吧。” 那微凉指尖触感,近在咫尺的清澈目光,平淡却直击心底的话语……像无声惊雷在岳听松脑中炸开。他瞳孔骤缩,所有思绪防备被清空,只剩脸颊上清晰的、微凉的触感,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猛烈撞击的回响。时间仿佛凝固。 等他猛地回神,陈储枫已若无其事放下手,仿佛刚才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拂去微尘。岳听松喉结滚动,下意识抬手,指尖轻触自己刚才被按平的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手指的温度。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像细小电流,从那一点迅速蔓延。 这短暂微妙互动被不远处夏叙言看在眼里。他靠在另一根木柱上,脸色苍白得厉害,额角渗着细密冷汗,似乎忍受巨大痛苦,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的目光在岳听松那瞬间失神又迅速掩饰的脸上停留一瞬,又滑向神色平静的陈储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更深忧虑。 令人窒息的沉默被陈储枫打破。他不再看岳听松,而是将目光投向这片由腐朽木板构成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诡异空间深处。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亮起的萤火,毫无征兆在他脑海中闪现,清晰无比。 他微微蹙眉,像自言自语,又像向同伴抛出深思熟虑后的结论,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一个门世界中……有可能还存在另一个门世界吗?” 这句话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所有沉寂和各自心思。 “什么?”王格还沉浸在愤怒难堪中,没反应过来,茫然重复。 而岳听松和夏叙言,如同被无形电流同时击中!陈储枫这看似随口的疑问,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他们被某种无形规则或思维定式遮蔽的认知! 岳听松猛地抬头,锐利目光如探照灯扫视周围层层叠叠、扭曲错落的木板墙壁,那些之前看起来只是结构混乱的腐朽之物,此刻在脑中仿佛被赋予新的、令人心悸的含义。它们不再仅是障碍物,而像是……某种巨大拼图的碎片?或嵌套结构的边界?他眼中震惊如同实质,迅速替代了刚才的怔忪和脸颊残留微温。 夏叙言更是身体剧震。这想法……太疯狂,却又在逻辑缝隙中透出令人胆寒的可能性! 两道震惊到极点的目光,如同实质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陈储枫身上。那目光里有震撼,有审视,甚至有一丝对未知的惊惧。 陈储枫被他们看得不自在,微微侧脸避开过于灼热的视线,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辜的真诚:“别这么看着我,”他语气坦率,“我真的只是……忽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而已。”他强调“忽然”,仿佛那灵光一闪与他本人的深思熟虑毫无关系。 然而,这平淡话语却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点燃行动火种。岳听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惊涛骇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第一时间看向陈储枫,眼神询问意味清晰无比:“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目光扫过夏叙言时,担忧毫不掩饰——夏叙言的状态,显然无法再承受任何冒险。 夏叙言也艰难摇头,声音虚弱但坚定:“你们去……小心。”他看似胆大,实际比宋觉晓更胆小,被吓到就容易犯病,他需要时间,也需要相对安全的地方恢复。 “可以。”陈储枫没有任何犹豫,点头。他向来行动派,想法一旦成型,验证便是下一步。他抬脚,正准备和岳听松一起朝诡异空间更深处探索,去印证“门中门”的大胆猜想。 “等等!” 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突兀响起,打破刚刚凝聚的行动氛围。是慕花。她一直站在人群稍远处,紧紧攥着女儿慕淼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救命稻草。此刻,她脸上堆起过分热情、却带着强烈目的性的笑容,猛地将一直瑟缩在她身后、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的慕淼往前用力一推。 慕淼毫无防备,被推得趔趄,差点摔倒。她惊惶抬头,露出小半张脸,随即又飞快低下,长长刘海再次垂落,遮住眼睛和大部分表情,只剩瘦削下巴和紧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我们家淼淼也跟着你们一起!”慕花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见慕淼像根木头杵在原地,身体僵硬,毫无反应,脸上笑容瞬间挂不住,嘴角扭曲,语气虽还带着笑,却透出咬牙切齿:“你快点啊!磨蹭什么!赶紧跟着他们去!多赚点积分回来!多赢点钱!”她盯着慕淼后脑勺,眼神里没有丝毫对女儿的担忧,只有**裸的算计和贪婪,“听见没有!好给你哥哥买房!你哥等着钱娶媳妇呢!” 这荒谬又刺耳的要求,像一块肮脏抹布,猝不及防甩在刚刚严肃起来的氛围里。 陈储枫眉头瞬间拧紧,心底涌起强烈厌恶。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思维,忍不住吐槽: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这时候了,在这鬼地方,还惦记着重男轻女、压榨女儿给儿子买房?!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想阻止慕花那近乎粗暴的推搡,伸出手:“诶,别……”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彻底打断! “啊——!” 是慕淼! 这个一直像受惊兔子般沉默、瑟缩的女孩,仿佛被“给你哥哥买房”这几个字彻底点燃引信。长久以来积压的恐惧、委屈、愤怒、绝望,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猛地抬头,一直被刘海遮挡的眼睛完全暴露——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杏眼,瞳仁颜色偏浅,本该灵动清澈,此刻却布满蛛网般血丝,猩红一片,里面燃烧着疯狂和崩溃的火焰。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濒死的惨白。她尖叫着,不再是细弱呜咽,而是撕裂喉咙般的、充满无尽恨意的嘶吼: “你——有本事——你去啊!你去给你儿子买房啊!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啊!啊——!” 伴随这歇斯底里的尖叫,她瘦弱身体爆发出惊人力量,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猛地扑向母亲。她不再躲避,不再退缩,双手如铁钳死死抓住慕花胸前衣领,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摇晃、撕扯!那动作里充满同归于尽的决绝。 慕花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袭击完全打懵,脸上假笑彻底碎裂,只剩惊愕和随之而来的暴怒。她被女儿摇得站立不稳,衣领勒得几乎窒息,恼羞成怒地尖叫:“反了你了!你这个白眼狼!我这都是为你好!让你历练历练!不识好歹的东西!”她一边骂,一边本能地、用更大力气狠狠推向慕淼胸口。 “噗通”一声闷响! 本就重心不稳的慕淼被这全力一推,整个人像断线风筝,重重跌坐在布满木屑灰尘的地板上,扬起一小片灰雾。她摔得狠了,蜷缩在地,身体因极致愤怒和痛苦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破风箱般的抽泣声,那双布满血丝的漂亮眼睛死死地、空洞地瞪着上方扭曲的木板穹顶。 “你够了吧!”一声粗哑暴喝响起。是王格。他虽不是正人君子,自私自利,但眼前这**裸的欺凌和荒谬透顶的“重男轻女”理由,还是让他那点所剩不多的、基于人性底线的“理”被点燃了。他双手往腰上一叉,摆出攻击性十足的姿态,冲着慕花唾沫横飞地骂:“老子那烟头就该直接塞你嘴里!看你还敢不敢喷粪!讲真的,收垃圾的怎么没把你这种货色收走?你他妈是哪个封建王朝穿越过来的老僵尸?还搞重男轻女这套?大清早亡了!你儿子是没手还是没脚?买房娶媳妇靠吸妹妹的血?我呸!什么玩意儿!” 王格的骂声粗鄙不堪,却像一根导火索,让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失控。慕花被骂得脸色铁青,指着王格就要撒泼反击。慕淼在地上蜷缩着,压抑哭声断断续续。夏叙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岳听松眉头紧锁,眼神冰冷地看着这场闹剧,身体微微绷紧,下意识地将陈储枫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人性的卑劣与扭曲,在生存压力下被撕开伪装,**裸地上演。争吵声、咒骂声、抽泣声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令人心烦意乱,几乎要盖过那无处不在的、木板缝隙间传来的、若有似无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 陈储枫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强烈烦躁和荒谬感涌上心头。他猛地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罕见地燃起一丝冰冷怒意。他提高音量,那清冷声音如同冰锥,瞬间穿透所有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极度的不耐烦: “行了吧!吵什么吵!你们没有系统告诉你们规则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压过所有噪音,让混乱场面为之一静。王格的骂声卡在喉咙里,慕花张着嘴忘了反击,连地上抽泣的慕淼都似乎顿了一下。 岳听松几乎是同时,像能精准捕捉到陈储枫此刻心中翻腾的、对眼前这一切的极度厌烦和……那一闪而过的“不如死了清净”的念头。他眉头皱得更紧,毫不犹豫地抬手,曲起食指,在陈储枫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咚”的一声轻响。 “嘶……”陈储枫吃痛,下意识捂住额头,被打断思绪,有些愕然地抬眼看向岳听松。 “不要胡思乱想。”岳听松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眼神锐利地锁住他,仿佛在警告那些危险念头。那指尖弹过的触感,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陈储枫被他这突如其来动作和看透心思般的警告弄得发怔,随即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被看穿的微恼和被强行拉回现实的委屈。他放下捂着额头的手,小声地、带着点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只有近在咫尺的岳听松能勉强听清:“哪有胡思乱想……”但那冰冷怒意和烦躁,却因这一下和这句警告,奇异地被驱散了不少。 这时,被忽视了好一会儿的王格终于再次出声。他作为他们那个临时凑起来、连名字都懒得取的小队的“队长”,此刻一脸茫然和烦躁。陈储枫那句“系统”和“规则”,像天书一样砸进他混乱的脑子里。他抓了抓自己头发,语气充满怀疑和粗鲁: “什么东西?系统?规则?你当这是小说啊?搞什么飞机!”他环视着这腐朽诡异的木结构空间,又看看眼前剑拔弩张的母女和神色各异的其他人,只觉得一切都荒谬绝伦,远超他的认知范畴。 你别说,这还真是小说[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Chapter 8 第9章 Chapter 9 令人窒息的争吵和崩溃后的死寂,被一个利落的动作打破。 李丹——那个一直显得颇为干练、带着点市井精明的女人——两步上前,无视了慕花投来的怨毒目光,弯下腰,一把攥住慕淼冰冷颤抖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瘫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女孩拉了起来。动作干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慕淼像一片被狂风摧残过的叶子,摇摇晃晃地站着,头埋得更低,厚重的刘海几乎完全遮住了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只露出惨白尖削的下巴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 李丹眉头微蹙,没有半分犹豫,伸出粗糙但灵巧的手指,直接拨开了慕淼额前那湿漉漉、乱糟糟的刘海。 动作并不特别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反抗的利落,却有效地将那一直被刻意隐藏的、漂亮却伤痕累累的眼睛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眼睛生得噶好看,”李丹盯着那双此刻盛满惊惶、绝望和未褪尽猩红的杏眼,用一口带着明显上海腔调的普通话说道,语气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勿要遮起来呀!”她甚至顺手帮慕淼捋了捋鬓角几缕汗湿的碎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在照顾自家小妹。 也许是这直白的夸奖,也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强势的关心,又或者是李丹身上那股子“老娘罩你”的江湖气,慕淼剧烈颤抖的身体竟真的奇迹般地平缓了一点点。那死死咬住的下唇微微松开,留下一个深深的齿痕。 李丹敏锐地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立刻顺势将慕淼往自己身边用力一拉,让她紧贴着自己站定,同时身体微微一侧,像一堵墙般彻底隔开了慕淼和她那个怨气冲天的母亲慕花。 她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墙,手臂自然而然地环过慕淼瘦削的肩膀,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她没再看慕花,也没看其他人,只是目光沉静地扫过正在核心区域低声交流的陈储枫、岳听松和夏叙言,以及那只突然出现的、自称是宋觉晓的诡异兔子。 她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像一头蛰伏的母豹,护着怀里受惊的幼崽。那双不算大但透着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思考和观察的光芒。分析?门中门?系统? 李丹学历不高,但混迹市井多年,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她隐隐觉得,这地方虽然邪门,但似乎有某种“规则”可循。跟着这群看起来“懂行”的人,没准……真能帮上点忙,或者至少,给自己和身边这可怜姑娘挣条活路?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面上却不动声色。 空气在慕淼的抽泣声渐弱后,陷入了一种更深沉、更紧绷的安静。只有木板偶尔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以及角落里夏叙言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提醒着这里并非死寂。 陈储枫听到王格这完全状况外的质问,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平静的眸子里,罕见地掠过一丝真实的困惑。 他一直以为,被卷入这个诡异“门世界”的人,都应该像他们小队一样,拥有那个名为“357”的系统助手。这难道不是标配吗?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带着求证的目光,飘向了他认为最可靠的信息源——岳听松。 岳听松接收到陈储枫那带着询问和茫然的眼神,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回答得异常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们没有系统,只有我们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王格、李丹、慕花,甚至被李丹护着的慕淼,都瞬间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只有角落里的夏叙言,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只是眉头皱得更紧,脸色也更白了几分。 陈储枫的困惑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更深了。只有他们有?这算什么?“什么意思?”他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他一向讨厌事情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尤其讨厌自己掌握的信息存在缺失,这种“不确定感”像根小刺,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能给我讲讲构造吗?”他需要清晰的框架,需要理解背后的逻辑。 岳听松看着陈储枫那副认真求教、略带点焦躁的模样,眼中那抹几不可察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他正要开口详细解释—— “主系统意识极其珍贵,”一个温和但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酒店的一次性白色棉质拖鞋,正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正是刚刚消失又出现的357! 它此刻又恢复成了拖鞋形态,安静地飘浮着,像一件最寻常又最诡异的室内装饰品。 357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播报天气预报:“像‘357’这样的队级甚至个人级智能辅助系统,不可能覆盖所有进入门世界的任务者小队。资源有限,分配具有随机性。”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检索数据,“而你们小队,或许……是因为运气成分,获得了绑定资格。” 王格的嘴从刚才起就一直张着,此刻更是张得能塞进他自己的拳头。 他看看那只悬浮的拖鞋,又看看地上那只自称是宋觉晓的兔子,脑子彻底宕机了。刚才他对小兔子(宋觉晓)流露出的那点天然好感瞬间被惊悚取代,他猛地抬起手,颤抖地指向空中的357拖鞋,喉咙里爆发出破锣般的、充满恐惧的大吼: “拖……拖鞋成精了啊!!!!!!!” 这声嘶力竭的吼叫在空旷的木结构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悬浮的拖鞋(357)似乎“转”了个方向,正对着王格,语气依旧温柔得让人头皮发麻:“这位先生,请不要大喊大叫。过高的分贝可能干扰空间稳定数据流,并可能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它甚至还体贴地补充了一句,“温馨提示:保持冷静有助于生存概率提升。” 一段时间没见,357的言辞似乎更加……人性化?或者说,更懂得用“人话”来包装它那冰冷的逻辑了。对此,357的解释简洁明了:“系统进化。根据任务者反馈及环境适应需求,优化交互模式。” 它没理会王格那副快要晕过去的表情,再次将“视线”转向地上的小兔子(宋觉晓),继续刚才被王格打断的解释:“至于宋觉晓先生目前的形态,根据本世界核心数据库及房主行为模式分析,属于触犯房主规则后的一种非致命性‘形态重塑’惩罚。其生命体征稳定,思维活性未受明显抑制。完成该任务世界核心目标后,‘形态重塑’效果将自动解除,恢复原有生理状态。”解释完毕,357的光泽微微一闪,如同断电般瞬间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王格还保持着手指拖鞋、嘴巴大张的姿势,僵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李丹护着慕淼,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显然也被这“拖鞋成精”和“科学解释玄学”的场面冲击得不轻。慕花更是吓得往后缩了缩。 陈储枫倒是松了口气,至少宋觉晓没事。他暂时压下关于“系统分配”和“世界构造”的疑问,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兔子”身上。他蹲下身,视线与站起来的“宋觉晓”齐平,这样对话显得更尊重些(虽然对着一只兔子谈尊重有点怪)。 “觉晓,”陈储枫的声音放得平缓清晰,“详细说说,你进入房间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见到本次世界的‘房主’了吗?”他刻意强调了“房主”两个字,这是关键线索。 地上的小兔子(宋觉晓)努力站直身体,两只长长的耳朵微微抖动着,似乎在努力回忆。它用前爪比划着,开始讲述在陈储枫和岳听松离开后,他们(宋觉晓和夏叙言)跟随那个叫布莱克的男人进入小屋后发生的事情。 “宋觉晓”的兔语(通过某种意识传递,众人能理解)带着后怕:“岳哥离开后,那个布莱克……他立刻就恢复正常了!就像刚才的失控根本没发生过一样!他特别热情,像个真正的园丁导游,带着我们在那个古怪的房子里转悠,挨个介绍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什么‘月光捕蝇草’、‘会唱歌的食人花苞’……名字一个比一个瘆人。”兔子(宋觉晓)缩了缩脖子,似乎那些植物还在眼前。 “我们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都不敢落下。直到……他带着我们走到一个楼梯拐角。”兔子(宋觉晓)的耳朵猛地竖得笔直,语气充满了惊悸,“那个拐角!光线特别暗!他走在前面,就在他身体刚过拐角阴影的一瞬间……人,没了!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连脚步声都没了!就像……就像被黑暗吞掉了一样!” “万一他只是想吓你一下呢?”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点自以为是的“了然”。是王格。他似乎终于从“拖鞋精”的惊吓中缓过点神,又或许是觉得气氛太凝重,想“活跃”一下。 他甚至还努力对着兔子(宋觉晓)做了个极其夸张的鬼脸,挤眉弄眼,试图模仿“突然消失吓人”的样子。“像这样!嗷呜!吓死你!” 这幼稚又破坏气氛的举动,瞬间招来了两道冰冷的视线。 一道来自陈储枫。他蹲在地上,缓缓转过头,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小刀,精准地“钉”在王格脸上。那眼神里的含义清晰无比:闭嘴,再捣乱就让你变哑巴。 另一道则来自李丹。她护着慕淼,直接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对着王格的方向虚空“呸”了一声,低声用上海话骂了句“戆度(傻子)”,同时顺手(力道可不轻)在慕淼胳膊上拍了一下,仿佛在打一只嗡嗡叫的苍蝇,而王格就是那只苍蝇。 王格被陈储枫的眼神杀得脖子一缩,又挨了李丹的“隔空暴击”和白眼,顿时讪讪地收了鬼脸,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小声辩解道:“活、活跃一下气氛嘛……看你们一个个绷得跟要上刑场似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淹没在自己的嘟囔里。 岳听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王格的蠢样,陈储枫的无语,李丹的彪悍,这些日常琐碎的、甚至带着点荒诞的互动,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丝。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如同冰层下悄然流淌的暖泉。他没有责备王格,只是目光温和地重新落回兔子(宋觉晓)身上,微微颔首,示意它继续。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宋觉晓”慌乱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兔子(宋觉晓)感激地(如果兔子能做出表情的话)看了岳听松一眼,深吸一口气(虽然兔子呼吸起伏不大),继续讲述它离奇的遭遇:“布莱克消失后,我和夏哥都懵了!那个拐角后面根本不是什么走廊,就是一面光秃秃的木墙!我们正想退回去找路,突然……那面墙……不,是整个拐角的黑暗,像活过来一样,猛地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门’吸了进去!” 它的兔语带着强烈的恐惧波动:“里面……里面是火!好大的火!浓烟滚滚!木头在燃烧断裂的声音噼啪作响!热浪烤得皮毛都要焦了!然后……我就看到一个男人,他蹲在火海中央,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太绝望了……”兔子(宋觉晓)的身体又开始发抖,“我拼命想喊,想过去,但浓烟太呛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来……就……就发现自己变成这样了……在一个全是木头的空房间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的气息钻出来……” 宋觉晓(兔子版)的话音刚落,一直靠在角落木柱上、强忍痛苦的夏叙言猛地抬起了头!他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暗淡的眼睛,此刻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佩服,直直地射向岳听松! “门中门确实存在,宋觉晓的出现也证明了进入门的危险似乎不算大,但后续的一切都不确定,还是小心行事,另外——”岳听松提高了声音,似乎在对角落的慕花讲“这里和现实一样,死了就是死了,而且,你们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你们都是死人,想要争取活下去的就稳当一点,想死的,就请自便。” 慕花是知道自己死了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和女儿慕淼都是被自己用吃了老鼠药的鸡害死的。 王格和李丹死于心脏骤停,在睡梦中离世,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被某个善良的系统发现,给了他们一个赚钱的机会。 现在这个虚想被岳听松打破,房间内沉默了许久,似乎都默默承认了这个现实。 岳听松这一话出口后,夏叙言一开始是不愿意接受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只要任务成功,又是一条好汉。 该说不说,这哥……是真聪明啊!夏叙言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被刷新,眼神都带了几分崇拜。 但下一秒,一个更深的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夏叙言的心头: 不对!为什么?! 为什么岳听松能如此精准地推断出“门世界”的规则和核心?为什么他对“系统”(357)的存在和运作方式了如指掌,甚至能像使唤助手一样对它呼来喝去?357刚才那恭敬(或者说服从)的态度……绝不仅仅是对一个“运气好”绑定系统的普通任务者! 岳听松……他到底是谁?他隐藏了什么? 夏叙言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探究、震惊、疑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他下意识地看向岳听松,试图从那张俊美却总是笼罩着一层薄冰的脸上找到答案。 而就在他目光投去的刹那,他发现——岳听松也在看他! 不是不经意的扫视,而是精准的、带着穿透力的凝视! 岳听松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丝毫被崇拜的愉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沉寂。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早已看穿了夏叙言心中翻腾的所有疑问和惊惧。 夏叙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了一瞬!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那眼神……比任何厉鬼的注视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岳听松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在所有人(包括正沉浸在“火灾”回忆中的兔子宋觉晓)都未曾注意到的角度,他对着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要窒息的夏叙言,缓缓地、无声地抬起了右手。 食指竖起,轻轻贴在形状优美的薄唇上。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绝对警告意味的—— “噤声。” 无声的指令,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瞬间封死了夏叙言所有呼之欲出的疑问。那冰冷的指尖仿佛隔空点在了夏叙言的喉咙上,让他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了胸腔里,只剩下心脏在极致的寒意中疯狂擂动。 空气仿佛凝固了。木板腐朽的气息、残留的烟味、兔子身上淡淡的草腥味,混杂着无声的警告和巨大的谜团,沉甸甸地压在这片由无尽朽木构成的诡异空间里。 陈储枫蹲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眉头紧锁,似乎在消化“宋觉晓”描述的火灾场景与岳听松之前的推断之间的惊人印证。 李丹护着慕淼,目光在岳听松、夏叙言和陈储枫之间不动声色地流转,精明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王格则还在努力消化“兔子说话”、“拖鞋成精”以及“火灾幻境”这一连串的冲击,表情呆滞。 而那只雪白的兔子(宋觉晓),似乎终于从惊悸的回忆中缓过神来,它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有些不安地动了动长长的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 下一步,该往哪里走?那扇隐藏在火灾幻象背后的“门中之门”,又在哪里? 误触发出来了[捂脸笑哭]没有存稿了,今天二更,明天就赶一天稿子吧[闭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Chapter 9 第10章 Chapter 10 小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沉重的沉默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只有木板偶尔发出的“嘎吱”呻吟和角落里夏叙言压抑的喘息声证明时间还在流动。 心思在这片死寂中无声交锋。 王格是纯粹的茫然加烦躁,像只困兽,目光在腐朽的木墙上乱扫,试图找出路却一无所获。李丹护着慕淼,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特别是岳听松和陈储枫,试图从他们的细微表情里榨取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慕淼则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在李丹的臂弯里微微发抖。 夏叙言靠在木柱上,脸色惨白,目光低垂,极力避开岳听松的方向,但紧绷的身体和额角的冷汗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岳听松那个无声的“噤声”手势,像一道冰封的符咒,彻底冻结了他所有的疑问和探究欲,只剩下冰冷的恐惧。他知道岳听松在隐藏什么,而且那秘密的重量,绝非他能承受。 而那只雪白的兔子(宋觉晓),不安地蹲坐在陈储枫脚边,红宝石般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警惕地转动着,长长的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 至于岳听松……他安静地站在陈储枫身侧,姿态放松,目光平静地投向那片由扭曲木板构成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深处。他的平静与周遭的压抑格格不入,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陈储枫的余光扫过他,心头微动:这家伙,又在装没办法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总结,一群人,有真不知道的,有装不知道的。 就在这时,陈储枫清冷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个最直接的点?”他微微蹙眉,目光扫过众人,“既然觉晓是从那扇门进去后遭遇了火灾幻境并变成了兔子,而那扇门又与布莱克的消失点相关……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去看看?” “进去?”王格第一个叫出声,声音带着破音,“你疯啦?没看见他进去变成啥样了?”他指着地上的兔子宋觉晓,后者无辜地抖了抖耳朵。 李丹护着慕淼的手紧了紧,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反对:“太冒险了!里面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淼淼不能去!”慕花虽然没说话,但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显然不想再踏入任何未知的危险。 岳听松没有立刻表态,他只是看着陈储枫,眼神深邃,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的风险和可行性。 夏叙言艰难地抬起头,声音虚弱但清晰:“我……同意陈哥。线索……很可能就在里面。只是……”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苦笑道,“我这副样子,进去恐怕是拖累。” 兔子宋觉晓也“吱吱”地叫了两声(意识传递:里面真的很危险!但……也许关键就在里面)。 陈储枫的目光扫过众人,经过了慎重的思考:“风险确实存在。所以,我们精简队伍。”他指向李丹、慕淼和慕花,“李姐,你战斗力强,留下保护慕淼和……慕女士。”他对慕花实在没什么好感,称呼也显得生硬。他又看向地上的兔子宋觉晓:“觉晓,你现在的形态进去太危险,也留下。” 这个安排让李丹眉头微松,她留下保护慕淼正合心意。慕花虽然不满被“保护”,但更害怕未知的门,哼了一声没反对。兔子宋觉晓有些焦急地蹦跶了两下,但看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沮丧地耷拉下了耳朵。 最终决定进去的,是陈储枫、岳听松、夏叙言和王格四人。夏叙言虽然虚弱,但他对“门世界”的了解和感知能力不可或缺。王格……虽然不靠谱,但好歹算个能动的战斗力(大概吧)。 四人重新站在了那扇镶嵌在腐朽木板墙壁中的、不起眼的木门前。门板斑驳,边缘渗出阴冷的湿气,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咽喉。 陈储枫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他面上维持着一贯的冷静,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探究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着。他不是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险家,相反,骨子里他就是个胆小鬼。对未知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神经。他甚至想起了自己唯一经历过的、模糊不清的死亡——也是在失去意识的混沌中完成的,连恐惧都来不及感受。直面未知的、可能存在的巨大痛苦和诡异,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煎熬。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了他垂在腿侧、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只是指尖的触碰,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陈储枫身体猛地一僵,像被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那手掌更坚定地包裹住。 他愕然转头,撞进岳听松深邃的眼眸里。岳听松不知何时已靠近,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拂过陈储枫的耳廓,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魔力,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 “别怕,我在。” 那声音像暖流,瞬间驱散了一丝心底的寒意。岳听松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亲昵和不容置疑的承诺: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假装坚强。我可以成为保护你的盾,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他深邃的目光锁住陈储枫有些慌乱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认真的笑意,“当然,你也可以……只做我一个人的胆小鬼。” 岳听松说完,以为陈储枫会像受惊的兔子般甩开他的手,或者羞恼地瞪他一眼。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手指微微松了力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在短暂的僵硬后,非但没有挣脱,反而动了动,然后……坚定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握住了他的手。力道不大,却异常清晰。 陈储枫抬起头,脸颊似乎浮起一层极淡的红晕,眼神却不再躲闪,直直地看着岳听松,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嗯,我不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腐朽的木门,昏暗的光线,紧张的同伴,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只有两人交握的手,和彼此眼中映出的对方身影,清晰无比。一种无声的暖流在紧握的掌心和交汇的目光间流淌。岳听松眼底的冰川彻底消融,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陈储枫眼中那层习惯性的清冷疏离也淡去,露出了底下真实的、带着一丝依赖的安心。 真好。一个念头同时浮现在两人心底。又……亲近了一点。 这短暂而微妙的气氛,被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 “喂喂喂!你们俩要不要这么腻歪啊?” 王格搓了搓胳膊,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夸张地打了个寒颤,“这都要进鬼门关了还搁这儿手拉手演深情对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gay呢!酸死老子了!” 李丹护着慕淼在后面,闻言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低声嘀咕了一句:“小赤佬,懂个屁。” 慕淼则好奇地偷偷瞄了一眼那两只紧握的手,又飞快地低下头。 一直强撑精神、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夏叙言,听到王格这石破天惊的一句,内心瞬间爆发出无声的尖叫:遭了!完了完了!这傻大个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俩还真是啊!!!他感觉自己的冷汗流得更快了,恨不得立刻变成空气消失。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瞟向岳听松,生怕对方一个不爽把王格也给“噤声”了。 岳听松只是淡淡地瞥了王格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王格莫名觉得脖子后面一凉,后面吐槽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陈储枫倒是恢复了常态,只是耳根那点未褪的红晕出卖了他。他若无其事地(但也没松开手)转向那扇木门:“准备好了吗?开门吧。” 岳听松“嗯”了一声,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按在了冰凉潮湿的门板上。他微微用力—— “吱呀——嘎……” 令人牙酸的、仿佛锈蚀了几百年的门轴转动声,尖锐地撕裂了空气。门缝中,没有预想中的黑暗或者火光,反而透出一片强烈到刺目的、纯粹的白光! 那白光如同有生命的潮水,瞬间将门前站立的四人吞没!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传来,四人只觉得身体一轻,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猛地拽入了那片白茫茫的光之海洋!视野里只剩下令人眩晕的纯白,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天旋地转,失重感与强光带来的晕眩感交织在一起,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过了很久,那刺目的白光终于褪去。脚下传来坚实土地的触感,清新的、带着水汽和草木芬芳的空气涌入鼻腔。 四人踉跄着站稳,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四周。 映入眼帘的景象,与兔子宋觉晓描述的恐怖火灾炼狱截然不同,甚至带着一种宁静到诡异的田园诗意。 眼前是一片清澈如镜的湖泊,碧波荡漾,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岸边葱郁的树木。阳光和煦,微风轻拂,带来阵阵凉爽。湖边,一位穿着朴素布衣、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正挽着裤腿,蹲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用力地捶打、搓洗着一盆衣物。木槌敲打在湿布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梆梆”声,回荡在静谧的湖畔。 “这……这是哪儿?”王格揉了揉被强光刺激得还有些发花的眼睛,一脸懵逼,“说好的大火呢?说好的哭爹喊娘呢?觉晓那小子是不是被烟熏傻了出现幻觉了?” “不像幻觉……”夏叙言虚弱地扶着旁边一棵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感觉很……真实。而且,时间点似乎不对。” 他注意到妇女的衣着和洗衣服的方式,带着一种旧时代的质朴感。 陈储枫和岳听松也迅速恢复了冷静,两人默契地松开了紧握的手,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环境。岳听松的目光尤其锐利,像扫描仪一样掠过湖面、树林、妇女的动作,不放过任何细节。 就在这时,湖面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飘荡。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个小小的、用藤条编织的竹篮,正顺着微风的吹拂和水波的推送,晃晃悠悠地从湖心朝着妇女洗衣服的岸边漂来。那竹篮……看起来异常眼熟。 妇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她停下了捶打衣物的动作,直起身,眯起眼睛,好奇地望向那个越来越近的竹篮。 竹篮被水波温柔地推到了离岸边不远的水草边,停住了。 妇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木槌,小心翼翼地涉水走了过去。湖水漫过她的脚踝,打湿了裙摆。她弯下腰,伸手将那个湿漉漉的竹篮捞了起来。 篮子很轻。她拨开盖在上面的一层防水的油布…… 当看清篮子里装的东西时,妇女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彻底僵在了水中!她脸上的好奇瞬间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篮子里,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一个小小的、裹在干净襁褓里的——婴儿!一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正闭着眼睛安详熟睡的男婴! “天啊……”妇女下意识地低呼出声,声音带着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将婴儿从篮子里抱了出来。襁褓是干燥温暖的,婴儿小小的身体柔软温热,散发着新生命特有的奶香。 “可怜的孩子啊……”妇女抱着婴儿,眼神充满了母性的怜惜和巨大的困惑,她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岸边“隐形”的四人耳中,“你的家人……不要你了吗?怎么能把你丢在这冰冷的湖水里……” 她抱着婴儿,站在微凉的湖水中,神情变幻不定。怜爱、渴望、挣扎……种种情绪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交织。她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而坚定。 “谁说我没人性的?我偏偏要做这么一个好事!” 她像是赌气般,又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空气(或者说,是对着某个不在场的、指责过她的人)大声说道。 她抱着婴儿,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转身坚定地朝岸边走去,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辉,仿佛在完成一项自我救赎的仪式。 岸边的四人(王格、夏叙言、陈储枫、岳听松)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如同置身于一场沉浸式的全息电影,成了历史的旁观者。 周围景象再次如同水波般晃动、扭曲,时间似乎在快速流逝…… “woc,这展开……捡到个孩子?这跟火灾有毛线关系?这系统传送也太不靠谱了吧?我都要晕了!” 王格扶着旁边一棵树,夸张地做出几个干呕的动作,显然是刚才天旋地转的传送留下的后遗症。 岳听松不动声色地把陈储枫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一点,远离王格那副“随时可能吐出来”的尊容,同时毫不掩饰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要吐出去吐,别污染环境。” 夏叙言也虚弱地靠在树上,脸色更白了,显然传送对他负担不小。 他们四人似乎都默认了一个事实:眼前的一切都“看不见”他们。他们是历史的幽灵,是纯粹的观察者。因此,王格的抱怨,岳听松的嫌弃,都显得肆无忌惮。 然而,就在他们稍微放松了警惕,准备讨论一下这诡异的场景转换时—— “你们是谁?” 一个清脆的、带着浓浓好奇和一丝警惕的童音,毫无预兆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四个大男人,如同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王格扶着树的手停在半空,干呕的表情僵在脸上。夏叙言靠在树上的身体猛地绷直,虚弱一扫而空,只剩下极致的惊骇。陈储枫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抓紧了岳听松的衣袖。就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岳听松,眼神也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他们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僵硬,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格一格地扭动脖子,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丛旁,站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两颗浸润在泉水里的黑葡萄,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充满好奇和毫不掩饰的审视,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四人!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肆无忌惮”讨论的四个大男人,此刻连呼吸都停滞了。 王格内心: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他能看见我们?!他他他他怎么能看见我们?! 夏叙言内心:完了!暴露了!规则被打破了?!这小孩是什么?! 陈储枫内心:……计划被打乱了。岳听松内心:……有趣。看来规则并非绝对。 四人之间,无声的、充满震惊和混乱的“尖叫”,在彼此惊骇的眼神交流中疯狂爆发! 而那个突然出现、眼神清澈明亮的小男孩,依旧歪着头,执着地看着这四个“奇装异服”、凭空出现在他家湖边树林里的“怪叔叔”,耐心地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你们是谁?” 小男孩又问了一遍,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湖畔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惊悚。 岳听松你真的是,要不是你在外人面前这幅样子,我真的要把闷骚改成明骚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Chapter 10 第11章 Chapter 11 死一般的寂静,如同实质的冰层,瞬间冻结了湖畔清新的空气。四个大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一个小男孩的质问钉在了原地,大脑集体宕机,内心疯狂刷屏着各种震惊和粗口。 最终陈储枫最先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表情柔和无害。他缓缓蹲下身,视线与小男孩齐平,用最温和的语气开口:“我们……”他顿了顿,大脑飞速运转,“只是路过这里而已。”这个借口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立刻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他注意到小男孩衣服虽旧但干净,不像无人照管的野孩子。 小男孩似乎被勾起了心事,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了一瞬,郁闷地踢了下脚下的石子。石子咕噜噜滚进草丛里。他低着头,声音委屈:“我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陈储枫有些惊讶,这理由放在这宁静得诡异的湖边,显得过于生活化了。 “嗯,”小男孩用力点头,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语气激动起来,“我母亲!她……她把我最喜欢的画册给卖掉了!那上面有我画了好久的画!”他挥舞着小拳头,表达着愤怒和伤心。 陈储枫心中一动。画册?这似乎是个切入点。他声音放得更缓:“你的母亲?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问完立刻觉得冒昧,刚想解释不必回答—— 小男孩却已经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没有任何防备:“她叫海伦。你认识她吗?”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天真的期待。 海伦(Helen)?陈储枫的心猛地一跳。他快速思索着,摇了摇头,语气遗憾:“不认识呢。”他看到小男孩眼底的光暗淡了些。 陈储枫心思电转,脸上露出真诚友好的笑容,朝小男孩伸出手:“虽然不认识你的母亲,但是……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他看到小男孩警惕地后退半步,立刻补充,“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让你觉得我是坏人,但我可以向你发誓,”他举起另一只手,眼神认真,“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眼神清澈坦荡。小男孩愣愣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看他的眼睛,仿佛从那片平静的湖水里看到了值得信赖的东西。最终,鬼使神差地,他慢慢抬起沾了点泥巴的小手,轻轻放在陈储枫温暖干燥的掌心上。 “好,”小男孩的声音细细的,却带着郑重,“我们是朋友。” 这温馨的一幕,完整地落在了后面三个男人眼里。 王格抱着胳膊,一脸牙酸的表情,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夏叙言,压低声音吐槽:“啧啧,看不出来啊,陈储枫这家伙哄小孩还挺有一套?这么熟练,他该不会自己已经有孩子了吧?”他纯粹嘴贱,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句话却像一根冰锥,瞬间刺入某人耳中!岳听松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眼神冷得能冻死企鹅。他周身气压猛地降低,视线死死锁在陈储枫蹲着的背影上,绷紧的下颌线显示出极力的克制。 陈储枫刚把小男孩的手握住,就听到了王格的猜测,也感受到了身后骤然冰冷的视线。他嘴角微抽,无奈叹气,头也没回地解释:“我哪有时间谈恋爱结婚,更别提有孩子了。”语气平淡,“只是以前邻居家大人忙,帮忙带过几天小孩,积累了点微不足道的经验而已。”说完,他还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小男孩柔软的发顶。 小男孩似乎很享受这种触碰,眯着眼睛像只被顺毛的小猫。 岳听松周身骇人的低气压,在陈储枫说出“没时间谈恋爱结婚”时就开始回暖,等到那句“帮忙带过几天小孩”出口,眼神里的寒意彻底消散,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他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接受解释。 陈储枫解决完身后的“醋海风波”,注意力回到眼前。他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这片不能久留的湖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扰,抬起头目光自然投向岳听松,语气带着商量和依赖:“啊,对了,我们似乎……没有地方可以去呀?”他把难题抛给了看起来最有办法的人。 岳听松对陈储枫这种下意识的依赖十分受用。他眉峰微挑,语气轻松:“小事,好办。” 话音刚落,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意念微动——空气中传来极其轻微的“嗡”声。紧接着,那只熟悉的、洁白的一次性酒店棉拖鞋——357系统,凭空出现,安静悬浮在岳听松身侧,散发着柔和光泽。 “卧槽!!!”王格下巴快要脱臼,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眼珠子瞪得比石子还圆!他指着悬浮的拖鞋,手指发抖:“不、不是……我知道你们有系统!但……但是这系统是这么随意、这么‘唰’一下就召唤出来的吗?!连个咒语手势开机动画都没有?!这不符合基本法啊!!” 旁边的夏叙言,经过缓冲恢复了不少,至少脸上有了点血色。他看着王格没见识的样子,无奈摇头,伸出手用两根手指轻轻把他下巴合上去,眼神分明在说:淡定点,基操勿六。 悬浮的拖鞋(357)似乎更加“灵动”,周身光晕流转顺畅。它对着岳听松,用近乎谦卑的语气开口:“岳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这种恭敬超出了对普通“绑定者”的范畴。 岳听松对357的态度习以为常,眼皮都没抬,随口吩咐:“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就……系统休息处吧。”他知道,就算02不同意,他也会自己去,当然02不可能不同意。 “好的,岳先生。立刻为您安排传送。”357没有任何质疑,柔光开始汇聚。 岳听松却突然抬手做“暂停”手势。357的光芒瞬间收敛,安静等待。 岳听松的目光投向不远处湖畔。阳光正好,明媚而不灼人,如碎金洒落湖面,泛起粼粼波光。而这光辉也倾泻在湖边蹲着的陈储枫身上,将他温柔包裹,给清冷的侧脸镀上暖融融的金边,连疏离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他微微低头,唇角噙着淡淡笑意,正轻声细语对小男孩说着什么。为了逗孩子开心,他甚至伸出两手,手指灵活交叠,在阳光下比了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手影。 小男孩被他逗得咯咯直笑,露出缺门牙的牙齿,大眼睛弯成月牙,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阳光,湖水,温柔带笑的男人,天真烂漫的孩子……构成美好得近乎不真实的画面。 王格摸着刚被合上的下巴,琢磨好久,终于忍不住再次用气声对夏叙言提出灵魂疑问:“喂,老夏……陈储枫……是个男人,没错吧?纯爷们,对吧?可为什么我看着他现在这样子……总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妻感???”他艰难寻找词汇,表情纠结。 夏叙言意味深长地瞥了王格一眼,眼神复杂,最终高深莫测地勾勾嘴角,没说话。内心:兄弟,你真相了。而且你当着正主的面这么说,我敬你是条汉子。 岳听松静静看了那画面几秒,深邃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柔和的涟漪。他抬步,悄无声息走到陈储枫身后,微微俯身靠近他耳边。 温热气息拂过敏感耳廓,低沉嗓音如同大提琴般撩人心弦:“宝贝,我们该去系统休息处了。” “!”陈储枫身体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耳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变得通红!他猛地转头瞪了岳听松一眼,眼神羞恼,压低声音抗议:“都说了别这么叫我!还有……别凑我耳朵这么近!”那点“温柔大哥哥”形象差点破功。 他飞快转回头,深吸气压下脸上热意,生硬岔开话题,指着正好奇看岳听松的小男孩:“那……这个小朋友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岳听松看着陈储枫通红的耳尖,心情大好。他从善如流直起身,目光转向小男孩,语气正常了许多:“要不……我们先把你送回家?你母亲卖掉你的画册也许有她的原因,或者……是个误会?你不想回去看看吗?”他巧妙引导。 小男孩虽然年纪小,但很懂事。其实跑出来没多久就开始后悔害怕,也知道母亲平时对自己很好,卖画册可能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太生气。他看了看温和的陈储枫,又看了看有点冷但似乎不坏的岳听松,最终点头小声说:“好。” 于是静谧的、阳光灿烂的湖畔,出现奇异画面:陈储枫和岳听松一左一右,自然牵起小男孩的手。三个身影,两大一小,沿林间小路缓缓走去。阳光将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夏叙言用手肘轻戳还沉浸在“人妻感”思考中的王格,朝三个背影努嘴,压低声音戏谑:“欸,你看他们这背影……觉不觉得……有点像那什么……一家三口出来郊游的?” 王格摸着下巴眯眼打量,猛地拍大腿:“诶!你这么说……还真他娘的有那么点意思!左边严父,右边慈母……呸!慈父!中间乖儿!绝了!” 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对着“一家三口”的背影指指点点,脸上带着促狭笑意。 走在前面的陈储枫,听着身后隐约的嘀咕低笑,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总觉得后背发凉,耳根刚褪下去的热度似乎又有回升趋势。岳听松倒是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握男孩小手的那只大手,指节微微收紧。 沿林间小路走了一会儿,已能看到不远处树林掩映间简陋却温馨的小木屋轮廓。 陈储枫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中间的小男孩,语气温和:“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能告诉哥哥吗?” 小男孩抬起头,阳光照在天真无邪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声音清脆响亮: “我是丹尼尔。” 第12章 Chapter 12 “你……你说你叫丹尼尔?”陈储枫猛地收住脚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眼前这个看似不过七八岁的异国小男孩脸上,试图从那稚嫩的五官中搜寻出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却又被巨大的时空错位感冲击得头晕目眩。 这绝对不可能。他记忆里的那个丹尼尔,明明该是金发碧眼的模样。陈储枫下意识地在心里飞速否定——一定是巧合,只是同名同姓罢了。他近乎固执地试图说服自己,拼命按压下心底那不合时宜翻涌起来的惊涛骇浪。这世上叫丹尼尔的人多了去了,对,一定是这样。 “即便真的只是巧合的重名,这背后或许也藏着什么意想不到的故事,值得我们探究。”岳听松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却总能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轻易打开陈储枫思维的阀门,引导着他的思路向更深更远的地方延伸。他的话总是说得恰到好处,既点明了可能性,又不会显得过于武断,更不着痕迹地为他铺设出下一步的线索,仿佛一切只是随口的建议,而非刻意的指引。这种自然而然的推动,总是让陈储枫在事后回想时,既感到依赖又隐隐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异样。 三人穿过喧闹鼎沸的集市。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烤肉的焦香、水果的清甜、香料摊传来的浓郁刺鼻,以及人群中蒸腾出的汗味,共同编织成一股鲜活而粗粝的生活气息。摊贩们声嘶力竭的叫卖声、顾客们讨价还价的嘈杂声、孩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形成一**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淹没一切。他们像三尾逆流而上的鱼,艰难地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穿行。最终,这片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他们停在了一条僻静得近乎阴冷的小巷入口处。与刚才的繁华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光线都黯淡了几分,只有一家看起来十分冷清的小铺孤零零地立在巷子深处,招牌陈旧,字迹模糊,窗玻璃也灰蒙蒙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来的路上,这段小小的插曲并非毫无收获。他们曾拦下几个刚从那条小巷、那家小铺方向出来的年轻人打听情况。陈储枫还记得自己当时努力挂上最礼貌、最人畜无害的微笑上前询问,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几位,打扰一下,我们想问问前面巷子里那家小铺环境怎么样?我们在之前的商报上看到过推荐,感觉似乎还挺不错的,正打算去看看。” 他本以为会得到对方热情洋溢甚至略带羡慕的推荐,毕竟能上商报的,总该有点特色。却不料话一出口,换来的却是几个年轻人齐刷刷投来的愤慨目光,那眼神中的厌恶和怒气几乎毫不掩饰。沉默尴尬地持续了几秒,一个打扮精致、妆容一丝不苟的女孩猛地站出来,语气尖锐得像一把刀子,语速又快又急:“你们千万别去!那地方根本就是骗人的!黑店!一杯不知道什么玩意勾兑的破饮料就敢卖出天价,这就算了,关键是那个老板的态度,傲慢得要命!好像我们进去都是玷污了他的地方似的,好像能赚我们的钱是他施舍给我们的一样!简直不可理喻!”她越说越气,脸颊都涨红了,说完,像是多待一秒都会沾染晦气,狠狠瞪了一眼小巷的方向,拉着同伴们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留下面面相觑、一时无语的三人。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份强烈的愤懑。 这番激烈的控诉显然影响到了小小的丹尼尔。他一直安静地跟在旁边,此刻却微微低下了头,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角,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去。“陈哥哥,”他抬起脸,冰蓝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祈求,“能……能抱抱我吗?” 陈储枫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立刻蹲下身,视线与丹尼尔齐平。是啊,虽然这孩子之前嘴上说着和母亲不亲,表现得很疏离,但亲耳听到外人用这样激烈的言辞批评、否定自己的母亲,任哪个孩子心里都会难过得受不了吧?血缘的羁绊,哪里是几句“不亲”就能彻底斩断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张开手臂就将小男孩那单薄而微微发抖的小身子紧紧搂进怀里,用一种极尽安抚的力道,温柔地、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通过这笨拙的肢体动作传递一丝安慰和支撑。“没事了,没事了,别听他们的,哥哥在呢。”他低声哄着,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就在陈储枫全心全意抱住丹尼尔,试图给予他慰藉的瞬间,站在一旁的岳听松,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那变化极其迅速,如同晴朗天空骤然掠过一片阴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惯常的平静面具所覆盖,但那刹那间眼底翻涌出的深浓不悦和某种近乎凌厉的锋芒,却是真实存在过的,冰冷且锐利,与他平日里温和包容的形象判若两人。只是他的情绪控制能力极强,瞬间便收敛得无影无踪,快得让正专注于丹尼尔的陈储枫毫无察觉。 陈储枫感觉怀里的小家伙情绪似乎平稳了一些,正准备松开怀抱站起身时,丹尼尔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凑上前,柔软微凉的小嘴唇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短暂而湿润的触感。小男孩的声音依旧带着点鼻音,但明显轻快了许多:“谢谢你,陈哥哥。”这个亲昵的、充满依赖意味的举动纯粹而自然,是孩子表达感谢最直接的方式。 然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是瞬间点燃了某根导火索。岳听松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几分,唇角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抿成一条僵直冷硬的线,下颌线也绷紧了,周身的气压都仿佛低了下去。他极其短暂地移开目光,视线扫过远处虚空的一点,似乎花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将某种翻腾的情绪强行压回心底。 陈储枫却对身边这股骤然降低的气压和暗潮汹涌浑然不觉,他的注意力还完全停留在丹尼尔身上。他甚至对丹尼尔回以一个极其温柔、带着抚慰意味的笑容,阳光洒在他侧脸上,看起来格外温暖:“走吧,哥哥先送你回家。”此刻,确保这个刚刚受了委屈的孩子安全到家,成了他最重要的事。 “好!我最喜欢陈哥哥了!”丹尼尔立刻破涕为笑,开心地用力点头,主动伸出小手信任地牵住了陈储枫的手指,仿佛刚才的阴霾已被一扫而空。 然而,命运的骤变往往发生在最看似平静的时刻。就在他们刚走到丹尼尔家门口——那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老旧的木质院门前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声音、所有运动戛然而止。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静止。一片半枯的黄叶刚从树枝上脱落,正打着旋儿往下飘落,此刻却诡异地悬在了半空中,维持着那个动态的弧度,纹丝不动。远处集市上鼎沸的人声、叫卖声如同被利刃凭空切断,消失得彻彻底底,留下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绝对死寂的真空。风停了,空气凝固了,甚至连光线都似乎不再流动,变得胶着而沉重。一切都凝固成了一幅庞大无比、细节栩栩如生却又死气沉沉的画作,唯有他们三人是这幅画里唯一下意识呼吸、还能思考的活物。 “岳听松?!”陈储枫被这超自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惊得寒毛倒竖,他猛地环顾四周,声音因震惊和不安而绷得紧紧的,带着明显的颤抖,“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他的心跳如擂鼓,在死寂的环境里咚咚作响,几乎要震破自己的耳膜。 岳听松的反应同样迅速,他几乎是立刻迈步,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更靠近陈储枫,眉头紧紧锁住,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急速扫视着这片突然凝固的、失去时间的世界,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高度的警惕和戒备。“不清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同样充满了困惑和前所未有的凝重,“但绝对不正常。小心……” 他的话音未落—— 呜——呜——呜——! 一阵极其刺耳、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蛮横地钻进他们的脑海深处,震得人头皮发麻,意识都几乎要涣散。 紧接着,357系统那熟悉的、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合成音冰冷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砸落:“警告!检测到异常时空波动!请各位任务者立即离开当前‘门中’世界!夜晚模式即将强制开启!请勿滞留!重复!请勿滞留!后果自负!” “什么?什么后果?357!说清楚!”陈储枫惊疑交加地大喊,试图和系统沟通。 但系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解释。话音刚落,一道极其刺眼、纯粹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炽烈白光猛地从陈储枫和岳听松之间凭空爆发,如同撕裂空间的光之壁垒,瞬间将两人彻底隔开!那光芒强烈到吞噬了一切视觉,只剩下一片灼目的纯白。 “储枫!”岳听松脸色剧变,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爆喝一声,不顾一切地就要冲向白光另一侧那个模糊的身影,手臂奋力向前伸去,试图抓住什么。 然而,已经太迟了。那股笼罩他的传送力量霸道无比,根本不容反抗。他的指尖尚未触碰到任何实体,身形已然变得模糊、虚化,下一刻,便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拉扯、撕碎、然后彻底抛离了这个静止的世界——他被安全地传送回了熟悉的系统休息处。 视野中的白光和诡异的静止街道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休息处那柔和却冰冷的照明光线和一成不变的陈设。 脚跟刚刚沾到休息处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岳听松甚至来不及稳住身形,惊怒交加的吼声已经破口而出,在整个空间里回荡:“357!陈储枫呢?!他人在哪里?!回答我!”他急速环视四周,心脏沉到了谷底——视野里只有刚刚同样被传送回来、脸上还带着茫然和惊魂未定的夏叙言和王格,唯独不见了那个他最熟悉、最关切的身影!那个总是不让人省心、却又无比重要的人不见了! “岳先生,”357的声音很快响起,但那平板的机械合成音里,竟然罕见地掺杂进了一丝极细微的、可以被称之为“恐惧”或“敬畏”的颤音,“陈先生……他并非由系统正常传送。他是被‘门中’世界的某个存在……强行留下的。系统规则无法干预此行为。”它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请您…请您放心,根据现有规则判定,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其具体处境、遭遇以及后续影响……已远超我的权限和处理范围。或许……您只能去询问‘主系统’才能得到答案。” 另一边,王格和夏叙言也终于从刚才那阵强光和精神层面的警报冲击中缓过神来,视觉刚刚恢复清晰,就被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正站在一片极其奢华、环境优美静谧到不像真实的豪华别墅区入口处。巨大的反差让两人大脑一时宕机,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异口同声爆了粗口:“woc?!这什么情况?!” 岳听松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震惊和新环境。所有的信息在他脑中飞速闪过:强行留下、门中存在、规则无法干预、主系统……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极其不妙且危险的可能性。他知道“02”那个存在,那个凌驾于普通系统规则之上、性格恶劣、充满难以预测的恶趣味的家伙!他根本不敢去细想,他会用什么手段?是会戏弄、折磨,还是…… 恐惧和焦灼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那是极力压抑后的结果,反而更显紧迫:“立刻!带我去见主系统!”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是。”357的回答简洁迅速,似乎也不敢有任何拖延,立刻开始启动传送程序,新的光晕开始笼罩岳听松。 “诶?!岳哥!等等!那我们怎么办啊?”王格看着眼前明显需要特殊权限才能通过的严密的智能门禁系统,又看看即将消失的岳听松,彻底傻眼了,无奈地哀叹,“这……这地方进不去啊!难道今晚我们俩就得睡这豪华大门口吗?这也太刺激了吧!” 已经处于传送光晕中的357分出了一道微弱的光芒扫过王格和夏叙言:“权限已临时授予。请进,您们的指定住处在03号房旁边的客层。会有引导标识。” 光芒一闪,岳听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休息处。 王格和夏叙言面前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豪华门禁,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嘀”声,悄然滑开,露出内部更加精致却空无一人的通道。 而岳听松的心,早已沉入了冰冷的海底。担忧和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着他。他知道02不是善茬,那个思维模式迥异于常人、视规则如无物的存在,不知道会怎么对待陈储枫。他不敢细想,每一种可能性都让他心如刀绞。万一,万一这次陈储枫真的遇到了无法挽回的危险…… 他自己,此刻被隔绝在系统安全的休息区,又能做些什么呢?这种明知重要之人身处险境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他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位神秘的“主系统”身上,尽管那本身也意味着未知与风险。 第13章 Chapter 13 空间转移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岳听松已经稳稳站定。他身处一个极度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纯白空间。四周空茫无界,唯一的焦点是正中央那张巨大的、线条利落的金属办公桌,以及背对着他、深深陷在宽大办公椅中的那个身影。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岳听松也绝不会认错——主系统,02。 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近乎凝滞的威压,足以让任何踏入此地的生灵感到窒息般的渺小。但岳听松只是嗤笑一声,打破了这令人不适的死寂。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得像来串门,语气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不敢见人了?还是说……终于玩脱了,把自己搞毁容了?” 那背影纹丝不动,连衣料的摩擦声都欠奉。一个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仿佛绕过了空气的振动: “毁容倒不至于。能量体的形态,还没那么低级趣味。” 02的声音顿了顿,像是精准地调整了打击角度,“倒是你……” 那平稳的声线里,渗入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玩味,“看着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对你没有半分记忆,甚至连潜意识里的熟悉感都被剥离得干干净净……这种感觉,不好受吧?” 这句话像一枚淬毒的冰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岳听松心脏最柔软、也最疼痛的角落。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瞬间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只有眼底深处飞速掠过的一丝剧痛,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是示弱的落寞:“我没兴趣跟你在这里进行无意义的争吵。我来找你,只为一件事——”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视着那个冰冷的椅背,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确认他是不是安全的。仅此而已。” 这种近乎直白的担忧和恐惧,出现在岳听松身上,似乎极大地取悦了02。 “你觉得呢?” 02的声音里那丝玩味更加明显,他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作品,慢条斯理地、用语言细细描摹着最可怕的图景,“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让‘门世界’里的某些‘意外’,更频繁地光顾他一下?或者,安排几个特别‘热情’的原住民,好好地去‘照顾’他一下,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岳听松的呼吸骤然加重,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危险而不稳定。 02仿佛毫无察觉,继续用那平稳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又或者……篡改他的记忆其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不是这种简单的遗忘,而是更深层次的……扭曲。让他从灵魂深处就觉得你恶心,憎恨你,视你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他顿了顿,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然后轻描淡写地投下最终的重磅炸弹,“算了,太麻烦。还是直接让他彻底死亡好了。数据格式化,一了百了,最是干净。” “你敢!!!”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岳听松猛地一步踏前,重重一掌拍在那张坚不可摧的金属办公桌上!巨大的撞击声在纯白空间里回荡,桌面甚至微微震颤了一下!他眼底的恐惧被滔天的怒火彻底取代,那双总是藏着深意的眼眸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杀意,死死盯着那个依旧背对着他的身影:“02!你敢动他一根头发!我绝对——绝对会让你后悔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我说到做到!” 面对这足以撕裂灵魂的愤怒和威胁,02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办公椅极其缓慢地、发出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微微侧过来一点。然而,即便如此,也只能看到椅背边缘和一点点下颌的模糊轮廓,根本看不清其下的真实容貌。 “我怎么不敢?” 02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嘲弄,“岳听松,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主系统。这里的规则,由我制定。你的威胁,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岳听松大部分的怒火,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刺骨的寒冷。02说的没错,在这个由数据构成的庞大世界里,拥有最高权限的02,确实拥有轻易摧毁陈储枫的能力。而他……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正面抗衡。 那股支撑着他的强横气焰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拍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滑落。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几乎是屈辱的、从未有过的艰难: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 他在求他。 他竟然在求02。 空气仿佛凝固了。 02那边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沉默。显然,这个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在他的计算和认知里,岳听松此刻最可能的反应是暴起攻击,哪怕明知道是徒劳。他准备了无数种方案来应对岳听松的愤怒,甚至期待着一场激烈的冲突。 唯独没有算到……岳听松会放下所有的骄傲和面子,选择低头哀求。 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诡异的情绪在02的核心逻辑里流转。是惊讶?是错愕?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前所未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的快感。那个永远高高在上、连眼神都吝啬给予的岳听松,那个视规则如无物、连主系统都敢算计的岳听松,此刻竟然在向他低头乞求。 这种快感甚至暂时压过了他对岳听松固有的忌惮和……某种更深层次的复杂情绪。 “……你没有什么我稀罕的东西了。” 02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平稳,但仔细听,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刻意针对,“你的力量?你的权限?早已被大幅限制。你的骄傲?刚刚已经被你自己踩在脚下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做一个权衡,最终,那点被满足的虚荣心让他决定暂时收起爪牙:“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至少这次不至于——公报私仇。你走吧。他……很安全。我会遵守最基本的‘观测者’规则。” 然而,就在岳听松刚刚因为那句“很安全”而稍微松懈了一瞬的心弦时,02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警告: “不过……你或许该担心一下‘其他人’的安全。” 岳听松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其他人?是指夏叙言和王格?他们怎么了? “字面意思。” 02显然不打算再过多解释,他似乎厌倦了这次会面。随意地一挥手,那只熟悉的酒店拖鞋357立刻凭空出现,安静地悬浮在一旁。“送他回系统休息处。” 02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主系统。” 357发出柔和的应答声。 岳听松还想追问,但357的执行效率极高。白光瞬间涌现,包裹住他,强大的传送力量不容抗拒。他只来得及最后瞪一眼那重新转过去、只留下一个冰冷背影的02,下一秒,眼前的纯白空间便扭曲消失。 …… 02独自留在那片无尽的纯白之中。良久,办公椅缓缓转回原位。他抬起一只手,烦躁地揉了揉并不会有真实触感的眉心区域。和岳听松的每一次交锋,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度耗能的复杂运算,即使是他,也会感到一种深层次的疲惫。尤其是当岳听松表现出那种超乎计算的、为了某人而不顾一切的…… 他甩开这点莫名的情绪波动,重新将注意力投入无尽的数据流中。 …… 系统休息处,03号房。 岳听松被传送回来的落点非常精准,正在客厅中央。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他立刻环顾四周——没有陈储枫的身影,看来他还没回来。同样不见踪影的,还有夏叙言和王格。 02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立刻在他脑中响起。 “其他人”的安全! 那两个家伙……不会是耐不住好奇心,在他的地盘里乱逛吧?! 岳听松的心猛地一沉。他的担心绝非多余。他以“03”的身份拥有的这处系统休息处,远比看上去复杂。客层是安全的,但他私人的主层……里面放了不少绝不能为外人所见的东西!尤其是关于他和陈储枫的过去!虽然他已经设置了权限,但夏叙言脑子灵活,王格又是个莽撞的,万一…… 他立刻试图感知两人的位置,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果然不在客层!气息来自于……他的主层卧室! “糟了!” 岳听松低咒一声,身影瞬间从客厅消失。 …… 与此同时,03号房主层,卧室。 王格和夏叙言正处在一种极度震惊、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同时又有点做贼心虚的复杂状态中。 他们被传送到这个极其现代化、与外面腐朽木屋风格截然不同的别墅时,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客层。但好奇心这东西,就像爪子在心里挠。尤其是王格,按捺不住那句“反正这地方也没人住,咱们参观一下,顺便还可以干干家政(虽然他从不干家务)”,撺掇着身体刚好转、同样充满探究欲的夏叙言,两人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通往主层的入口(岳听松并没对他们设防),直接摸进了最核心的卧室。 然后,他们的世界观开始受到接连冲击。 第一个暴击,来自床头柜上那个异常精致的银质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合影。背景是一片模糊的、仿佛星海般的璀璨光芒。照片上的两个人靠得极近。左边那个,眉眼俊朗锋利,唇角却勾着一抹极其罕见的、温柔到近乎宠溺的笑意,不是岳听松是谁?!而右边那个,被岳听松自然地揽着肩膀,侧着脸看着岳听松,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但眼底却有着清晰可见的柔和笑意,不是陈储枫又是谁?! 两人之间的亲昵和氛围,根本不是普通朋友能解释的! 王格:“!!!” 夏叙言:“!!!” 两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 “这……这一定是巧合!”王格干巴巴地试图解释,“可能……可能是P的?或者是什么任务需要伪装的合照?” 夏叙言没说话,只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手指默默指向了相框边缘刻着的一行极其细小、却清晰无比的花体字母缩写: Y&C 王格:“……” 第二个暴击,来得更加猛烈和……具有冲击性。 王格试图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系统大佬的秘籍”或者“宝藏地图”,结果用力过猛,整个抽屉被他哐当一下拉得脱轨,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 几盒包装醒目、字体大胆的“日用品”滚到了夏叙言脚边。 夏叙言低头一看,瞳孔地震。 只见那盒子上明晃晃印着:【水润型超薄】等令人无法忽视的关键词。而且……数量还真不少! 空气再次凝固。 夏叙言看着盒子上的字,试探着说“这是……XXXXL了吧……” 王格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试图挽尊:“这、这有点需求……很、很正常嘛!大佬也是男人!理解!理解万岁!” 夏叙言面无表情地弯腰,从那堆“日用品”里,精准地拈起一个还没拆封的小盒子,指着上面同样印着的、极其微小的“Y& C”字样,默默举到王格眼前。 王格:“……” 正常……正常个屁啊!!! 两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彻底地意识到——陈储枫和岳听松他妈的不但是情侣!而且关系已经深入到了某种不可描述的程度!更重要的是——岳听松,这个他们认识的、战斗力爆表、看起来冷酷无比的队友,极有可能就是这间系统休息处的主人,那个神秘莫测的“03号主系统”?!或者至少与其关系匪浅! 就在两人被这惊天大瓜砸得晕头转向、目瞪口呆、脑子里疯狂刷屏各种限制级猜想和“我艹”的时候——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蕴含着震惊、愤怒、尴尬和极度冰冷的厉喝,如同晴天霹雳,在卧室门口炸响! 岳听松去而复返,正站在门口,脸色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的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钉在地上那一片狼藉——尤其是那几盒格外刺眼的“新时代人类预防繁衍同时享受的日用品”,以及散落在一旁的、他和陈储枫的合照上! 王格和夏叙言吓得魂飞魄散,像两个被钉在原地的小偷,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王格脑子一抽,下意识地举起双手,脱口而出:“我、我们不知道!这是个意外!我们什么都不清楚!”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嘴巴——这他妈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夏叙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恨不得立刻原地蒸发。他现在无比希望自己刚才真的晕死过去,而不是在这里面对这种大型社死(并且可能伴随物理性死亡)现场。 岳听松看着两人一副“捉奸在床”(虽然角色完全不对)的表情,再看看一地狼藉的**,额角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 他现在只想把02抓过来暴打一顿——这就是他说的“其他人的安全”需要担心?!这他妈确实需要担心!担心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第14章 Chapter 14 岳听松的动作顿了半秒,随即又续上之前的流畅。他没回头,也没接王格那底气虚浮的问话,只垂着眼,把散在地上的“新时代人类预防繁衍同时享受的日用品”一一捡起来。指尖碰着塑料包装时,他指腹绷得发紧,刻意压着的平静里,藏着几分快要溢出来的沉郁,最后将东西胡乱塞回拉坏的抽屉。 直到指尖触到那枚银质相框,他的动作才真真切切地顿住了。昏暗中,陈储枫侧脸的笑还亮着,照片里的目光正对着他——那是去年在郊外营地拍的,陈储枫抢了他的烤串,正躲在树后偷笑,被他抓过来,拍了张合照,他们的回忆,被镜头定格下来。他指节蜷了蜷,泛出青白,却又很快松开,用袖口擦了擦相框玻璃上的灰,摆回床头柜时,连角度都跟原来分毫不差。 自始至终,他没看身后僵成石头的两人一眼,也没说一个字。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出卧室,高大的背影像块浸了冰的铁,冷得发硬。 直到脚步声在客厅尽头消失,王格才猛地吸了口凉气,对着夏叙言疯狂挤眼,气声跟蚊子似的:“完了完了!他肯定气炸了!会不会把咱俩丢进‘门’里喂怪物啊?我就说别乱翻大佬的东西!” 夏叙言脸色也白着,却还撑着镇定,嘴角抽了抽,用近乎机械的语气吐出两个词:“道歉。滑跪。” 可这话刚落,客厅里就飘来岳听松的声音。语气听着跟平时没差,细品却能觉出冰碴子,尤其是最后两个字,像从牙缝里磨出来的:“不需要你们做这些。”顿了顿,声音更沉,“把嘴闭好。” “闭好”两个字咬得极重,警告的意味砸在两人心上。王格吓得一哆嗦,立马在嘴上拉了个拉链,又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拜;夏叙言也默默点头,哪怕知道岳听松看不见。 这晚,03号系统休息处的空气稠得像浆糊。王格和夏叙言缩在客房床上,耳朵竖得跟雷达似的,神经绷得能弹断。“你听,是不是脚步声?他是不是拿工具过来了?”王格每隔几分钟就问一次。夏叙言起初还敷衍摇头,后来干脆蒙住头,可眼睫颤得厉害,显然也没睡着。两人脑补中,从被系统格式化到丢进最恐怖的门世界,把能想到的“惩罚”都过了一遍。 客厅里的岳听松却毫无睡意。他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节奏乱得很。王格他们怕的是他,他怕的却是02最后那句“其他人安全”——那话像根刺,扎在他脑子里拔不出来。他暂时信02不会对陈储枫下手,可主系统那性子,哪有半分诚信可言?陈储枫一个人留在门世界里,那地方时间流速说不定跟这不一样,会不会遇到危险?02说的“安全”,到底掺了多少水?这些念头翻来滚去,把刚才卧室里那点火气冲得干干净净,只剩满心烦躁。 而岳听松挂心的门世界里,时间正跟跑似的往前冲。 湖畔的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快得像走马灯。当初因为画册被卖、负气离家的小男孩丹尼尔,转眼就长到了十八岁,少年人的敏感、叛逆全堆在脸上,连眼神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这天,他又跟母亲海伦吵翻了,被海伦红着眼赶出门时,门在他身后“砰”地撞实,震得他耳膜发疼。 丹尼尔憋着一肚子火,脚不沾地地走到小时候常来的湖边。夕阳把湖面染成橘红色,风裹着水汽吹过来,带着点凉。他跟十年前一样,蹲下来踢岸边的石子,看着石子“咕噜噜”滚进湖里,溅起的水花小得可怜。 身后的树林里忽然传来脚步声,轻得像落叶。丹尼尔猛地回头,警惕的眼神刚抬起来,就撞上了一张熟悉的脸——下一秒,他眼里的阴霾全散了,亮得像落了星子,整个人几乎跳起来:“陈储枫!我就知道你会来!” 可话音刚落,少年人的别扭又冒了出来。他板起脸,故意把嘴角往下撇,语气里带着点夸张的委屈:“可我十岁那年,你明明说要陪我待几天的!那天之后你去哪了?一句话都没留!我等了你好久……”说这话时,他眼神软下来,像只被丢下很久的小狗,巴巴地望着人。 陈储枫看着眼前快比自己高的少年,愣了愣。对他来说,从上次离开到现在不过是一次传送的功夫,可对丹尼尔,却是整整八年。他心里快速转着念头,脸上露出无奈又带点歉意的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那天之后,我被人绑架了。过程挺麻烦的,好在现在没事了,总算能跑出来看看。”他把“传送”模糊成“绑架”,想着先圆过去再说。 丹尼尔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怒气全变成了担忧,上前两步就想碰他:“绑架?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上下打量着陈储枫,手都伸到半空了,又悄悄缩了回去。 “没事,都过去了。”陈储枫笑了笑,想把话题岔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丹尼尔松了口气,可眼神又很快亮起来,带着点急切:“那你现在回来了,不会再走了吧?”语气里的紧张,藏都藏不住。 陈储枫心里微动——这反应,好像有点太执着了,不像是普通朋友久别重逢该有的样子。他没把话说死,含糊道:“或许吧……还不确定,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他得找岳听松他们,必须离开这个门世界。 可这句“或许”,像盆冷水浇在丹尼尔头上。他眼里的光瞬间暗下去,连脸色都沉了几分,低头沉默了几秒,再抬头时,眼神里多了点陈储枫看不懂的坚定:“能不走吗?就留在这里。” “抱歉,丹尼尔,我恐怕不能……”陈储枫皱起眉,刚想解释,异变突然发生! 丹尼尔猛地抬手,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陈储枫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就传来一阵剧痛,像被重锤砸中——他只来得及闷哼一声,眼前就黑了,身体软得像没骨头,直直往前倒去。 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只剩一个荒谬又愤怒的念头在打转:为什么又打晕我?我的后颈是专门用来挨打的吗?岳听松……救我!这小孩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储枫才从一片混沌中醒过来。后颈的疼一阵一阵的,像有根针在扎,他倒吸着凉气,伸手揉了揉,睁开眼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空气中满是霉味和灰尘的气息,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干草上,四周是破旧的木板墙,光线从木板的缝隙里透进来,形成一道道细小的光柱,光柱里满是飞舞的尘屑。角落里堆着些看不清模样的破烂,蛛网挂在房梁上,风一吹就晃。 而丹尼尔就蹲在不远处,双手放在膝盖上,头低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等陈储枫看过去时,他又抬起头,眼里有愧疚,有不安,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陈储枫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要不是后颈疼得厉害,他真想爬起来揍这小子一拳:“混小子!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打晕我?你这是什么毛病!”他越说越气,“八年前我好歹安慰过你,就算我失约了,也不至于把我关在这种鬼地方报复吧?更何况,我是被绑架了!我没错!” 丹尼尔被他说得头更低了,声音闷闷的:“陈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想报复你。你没错,一点错都没有。” “那你这是干什么?囚禁我?”陈储枫没好气地问,想动动手脚,却觉得浑身没力气。 “是外面太危险了!”丹尼尔突然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急切,甚至带着点恳求,“非常非常危险!我不能让你出去,不能让你遇到危险!” “外面?”陈储枫动作一顿,心里的疑惑像潮水似的涌上来,“哪个外面?这木屋外面,还是这个村子外面?”他总觉得,丹尼尔说的“外面”,不是他想的那样。 丹尼尔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做什么决定。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异常清晰:“是这扇门之外。我说的是,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之外。”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陈储枫耳边炸响。他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丹尼尔,后颈的疼、心里的气,全被这巨大的震惊冲得没影了。他张了张嘴,声音都在发颤:“你……你知道?你知道这不是普通世界?你知道‘门世界’?你知道……任务?”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他甚至忘了后颈的疼。 丹尼尔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变得很深,像藏着一片湖,语气平静却异常肯定:“我确实知道。” 我卡点发,可就不能说我不更新了哦[闭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Chapter 14 第15章 Chapter 15 废弃木屋立在林子深处,朽坏的木梁被岁月啃出密密麻麻的细缝,风从缝里钻进来,裹着腐叶与湿土的气息,在屋里绕了几圈,又和凝滞的霉味、积年的尘埃缠在一起,沉得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压在人胸口上。 陈储枫站在屋中央,靴子碾过地上的碎木屑,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的目光牢牢锁在丹尼尔身上,对方原本还算平和的眼神,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藏着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后颈的闷痛还在隐隐作祟,那是昨天在“门世界”边缘被怪物扫到的旧伤,此刻一抽一抽地疼,连带着心里的混乱也翻涌得更厉害。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那是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外套,还是岳听松上次塞给他的,说山里风大,让他裹紧点。可现在,想起岳听松,他心里只剩说不清的复杂。 “所以,你也确实知道……我们都是‘任务者’?”陈储枫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咬得很轻,却又带着不容回避的重量。他的视线像绷紧的弦,紧紧盯着丹尼尔的脸,不肯放过对方哪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眼角的抽动、嘴角的抿紧,或是指尖的蜷缩,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藏着他要找的线索。 这一刻的陈储枫,和平时判若两人。以前的他,总习惯躲在岳听松身后,遇到危险会下意识地往后缩。可现在,他眼底没有半分退缩,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他受够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岳听松的保护确实让人安心,每次遇到危险,对方总能第一时间挡在他前面,可那份温柔背后,到底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秘密?又有多少是精心算计好的?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从小到大,他就偏执地认定一个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唯有自己攥在手里的信息和力量,才是能真正护着自己的护身符。就像小时候爷爷生病,家里没钱买药,他攥着皱巴巴的零钱去药店,店员看他可怜多给了半盒药——从那时起他就知道,靠别人的怜悯走不远,只有自己手里有东西,心里才踏实。 丹尼尔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什么难言之隐。他的眼神闪烁了几秒,先是看向陈储枫紧绷的脸,又飞快地移开,落在墙角堆积的旧木箱上,最后才重新转回来,轻轻点了点头。 “我确实知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但这些认知,不是我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更像是……被强行植入的。”说到这里,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太阳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眼里满是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就是在你‘被绑架’之后的那几年里,突然就冒出来了。有时候是吃饭的时候,有时候是夜里睡不着,脑子里会突然蹦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比如这世界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还有‘门世界’,还有‘任务者’……甚至偶尔,会想起一些破碎的画面,像是别人的故事片段,拼都拼不完整。”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指节微微泛白。屋里的风又大了些,吹得窗棂“哐当”响了一声,丹尼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缠上了。 但是很奇怪。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挣扎,好像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拦着他。它不让他说太多,每次他想往深了想,或者想把知道的东西告诉陈储枫,脑子里就会嗡嗡响,像有根针在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看着陈储枫,眼里的愧疚越来越浓,它只允许丹尼尔告诉陈储枫一些……一些无关紧要的,算不上核心秘密的信息。他看着陈储枫这么想知道答案,心里特别难受,好像本该就要帮陈储枫,却什么都做不了。 陈储枫眼里的光芒瞬间亮了起来,像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火。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几乎要凑到丹尼尔面前,急切地追问:“那除了这些,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比如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那个一直发布任务的‘系统’,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还有怎么才能安全地离开这里?”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像连珠炮似的,每一个都戳在最关键的地方。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手甚至微微有些发抖——这些问题,他在心里憋了太久了。每次完成任务,看着身边有人受伤,有人永远留在“门世界”里,他就忍不住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会是下一个?他太需要这些答案了,需要用它们来武装自己,而不是永远躲在岳听松的身后,忐忑地等着对方安排好一切,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 然而,丹尼尔在他的逼视下,却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他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了,连声音都低得像在呢喃:“我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了。” 他抬起头,看着陈储枫眼里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心里像被针扎着疼。那些更深的东西,要么是他想不起来,要么就是……被限制着,根本不能说。丹尼尔甚至觉得,他的认知本身,就被划了一道界限,永远也跨不过去。 希望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就瘪了下去。陈储枫眼里那簇明亮的火花,几乎是在丹尼尔说完话的瞬间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失望,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力。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堵得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沉默在屋里蔓延开来,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声音,还有丹尼尔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陈储枫站在原地,肩膀几不可察地塌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但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又猛地挺直了背,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他已经纠结得够久了,不能再这么耗下去。 “那……放我出去吧。”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之前的急切,却带着一种不容更改的坚定。就算外面危机四伏,就算前路一片漆黑,他也不想被困在这间满是霉味的木屋里,像只待宰的羔羊,坐以待毙。他从小就不是个能安安稳稳等结果的人,小时候在村里,和别的孩子一起爬树掏鸟窝,别人还在犹豫要不要爬,他已经踩着树干往上冲了——机会是闯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他心里清楚自己有多矛盾。一方面,他渴望完成任务,拿到奖励,给爷爷凑够医药费,也想知道通关之后到底能得到什么;可另一方面,他又怕得要命,每次进入“门世界”,看到那些狰狞的怪物,还有同伴倒下的样子,他都忍不住想退缩。有时候,他会被莫名的正义感推着走,看到别人有危险,就算害怕也会伸手帮忙;可转头想到自己的小命,又会后悔刚才的冲动。这些混乱的念头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头疼,每次做决定都要在心里天人交战半天。但这次,他不想再拧巴了——行动派的基因,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不可以!”丹尼尔的反应异常激烈,几乎是在陈储枫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就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陈储枫的手臂。他的力气很大,抓得陈储枫胳膊生疼,眼神里满是真真切切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你不能出去!真的不能!”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语速飞快,“你出去……真的会死的!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他想把真相全说出来,想告诉陈储枫,门外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更不是能回到正常世界的路。那里藏着两个丹尼尔——都不是真正的他,那两个“丹尼尔”满是敌意,根本没有理智,还在密谋着一个针对所有任务者的清除计划,只要有人出去,就会被他们盯上,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他把陈储枫关在这里,不是想囚禁他,而是真的想保护他。八年前,陈储枫被绑架后,他偷偷跑去看过,看到对方缩在角落里还在给流浪猫喂面包,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男孩不该被卷入这些危险里。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把陈储枫留在这暂时安全的木屋里,不让他踏入那个致命的陷阱。 可那股无形的力量还在制约着他,那些关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剩下语无伦次的劝阻。 陈储枫用力挣了挣,把自己的手臂从丹尼尔手里抽了出来。他看着对方满是恐惧的脸,心里也不是滋味,但语气依旧斩钉截铁:“我必须出去。这是我的任务,我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木门,门板上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粗糙的木头纹理,边缘还结着一层薄薄的蛛网。阳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形成一道细小的光柱,里面漂浮着无数尘埃。 “而且,”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出鞘的刀,“我讨厌被人强行关起来,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知道你可能是为我好,但我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连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丹尼尔,放我出去。我……在求你。” 他很少这样求人,可这次,他是真的想出去。那点不合时宜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又冒了出来,想着那些还在“门世界”里挣扎的同伴,想着自己还没完成的任务;同时,对自由的渴望,对未知奖励的向往,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他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撑过去,能不能靠自己找到答案。这些情绪混在一起,再次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丹尼尔看着陈储枫坚定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了。这个男孩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就像八年前,就算被绑架,也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让他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他缓缓地放下手,垂在身侧,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最后像是认命般,抬起手,指了指那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门。 “推开它……你就能回去了。”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木头,每一个字都透着疲惫。他想挤出一个笑容,让陈储枫安心些,可嘴角刚往上扬,就觉得比哭还难看。那笑容里藏了太多东西——有对陈储枫的关切,有拦不住对方的无奈,有不能说真相的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像诀别一样的悲伤。 “谢谢。”陈储枫低声道。他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大步朝着那扇木门走去。靴子踩在木屑上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一步一步,像是在朝着未知的命运迈进。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粗糙门板的那一刻,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指尖离门板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能清晰地感受到木头的冰凉和粗糙,可他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一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猝不及防地钻进了他的脑海。 外面如果真像丹尼尔说的,是一场十死无生的恶战……那岳听松,他知不知道?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他想起岳听松把他带到这个“门世界”时的样子,对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说会保护他,让他放心;想起每次任务前,岳听松都会提前告诉他注意事项,好像早就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甚至想起上次他问岳听松“什么时候能离开”,对方只是含糊地说“等时机到了”…… 难道,岳听松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甚至,这根本就是他计划好的?用“遗忘”让自己忘记过去的危险,用“保护”让自己依赖他,最后把自己引到这个死亡的终点? 这些猜测来得毫无根据,甚至有些荒谬,可它们就像附骨之疽,在脑子里盘桓着,怎么也甩不掉。陈储枫心里清楚,这大概率是自己太害怕了,才会生出这样的胡思乱想,是一种可笑的心理防御机制——他就是惜命,就是不敢迈出最后一步,所以才会找这样的理由拖延。 可他更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他答应进入第一个“门世界”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来都来了。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像是给了他一股力量。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怀疑和恐惧又能改变什么呢?与其被困在这虚假的安全屋里,一遍遍地胡思乱想,不如出去面对真实的情况——哪怕真实是鲜血淋漓的,也好过像现在这样,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着,仿佛要把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吸进肺里,再狠狠吐出去,压到心底最深处。最后,他的眼神一凛,不再有半分迟疑,抬起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木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不堪重负。可门外的景象,却让陈储枫愣住了。 没有他预想中的树林,没有熟悉的湖畔,更没有其他任务者的身影。门外只有一片纯白,刺眼的白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是要吞噬一切,连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白色。 那光芒不像阳光那样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像拥有生命的潮水,瞬间就将他彻底吞没。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从四面八方拉扯着他的身体,让他连站稳都做不到,更别说反抗了。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几乎要将他的视线彻底淹没。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陈储枫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 岳听松,你最好别骗我…… 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他的身体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下一秒,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那片刺眼的白光之中。 没有人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藏在暗处的阴谋,是拼到你死我活的残酷厮杀,还是……另一重完全出乎意料的、颠覆所有认知的局面。 第16章 Chapter 16 老旧木屋的木质结构在夜里总爱发出些细碎声响,今夜却被一种更突兀的声音打破——二楼传来“嗒”的一声,像颗透明玻璃珠砸在地板上,清脆得能穿透楼板缝隙。没等楼下三人反应过来,第二声“嗒”紧接着响起,节奏与前一声分毫不差,像是有人用尺子量好了间隔,带着种诡异的、机械般的和谐。 慕花的尖叫几乎是和第三声“嗒”同时炸响的。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肥硕的身体撞到茶几,上面的玻璃杯“哐当”一声翻倒,滚出几滴褐色的茶水。“妈呀!什么东西!”她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烫得蓬松的卷发,脸上的刻薄瞬间被惊恐取代,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是……是不是老鼠?还是……还是别的什么?” 她平时在人前总端着副不好惹的刁蛮模样,对谁都没个好脸色,连遇到墙角窜出的黑影都能骂两句壮胆,可那不过是色厉内荏的伪装。自从陈储枫提起这次任务藏着致命危险,她心里那点虚张声势的底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连周围最细微的变动都能勾起她骨子里的恐惧。此刻,她死死盯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身体抖得像筛糠,却硬撑着不肯往后退一步,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胆怯。 李丹原本靠在墙角闭目养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惊得睁开眼。刚才她还以为是自己太疲惫产生了幻听,此刻凝神细听,玻璃珠落地的声音清晰地钻进耳朵,“嗒、嗒”,间隔均匀,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全场安静了快一分钟,只有那声音反复循环,她才敢确定不是错觉。“好像是有。”她站起身,帆布外套摩擦着牛仔裤发出窸窣声,“我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轻轻拽住。慕淼抓着李丹衣角的手突然收紧,指腹因为用力而泛凉,还带着未消的余颤。少女的声音本就细软,像初春刚醒的小鹿哼鸣,此刻却裹着浓浓的恐惧,碎成断断续续的气音:“别……别去。”她往李丹身后缩了缩,半张脸埋在对方的外套布料里,只露出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会吞人的怪物。 李丹的脚步顿住,心里也泛起一丝犹豫。这木屋处处透着古怪,刚才陈储枫他们进二楼那扇门时,门框上还沾着点若有若无的黑灰,现在又冒出这奇怪的声音。她正想再仔细听听动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二楼那扇门——就是陈储枫、王格他们进去的那扇,门缝里竟透出微弱的光,像是里面点了盏小灯,在漆黑的楼梯间里格外显眼。 她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盯得太久产生了幻觉。可下一秒,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储枫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外套上沾着些尘土,额前的碎发也乱了,看起来比进去时疲惫不少,只有眼神还保持着清醒。 “只有你一个人出来了?”李丹立刻迎上去,语气里掺着担忧和疑惑,“王格、宋觉晓还有岳听松呢?他们三个没跟你一起出来?”她最担心王格,那人看着吊儿郎当,每次遇到危险都把她护在身后,现在没见着人,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陈储枫看出了她的心思,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带着点沙哑:“他们在系统休息处,肯定是安全的。”他顿了顿,补充道,“王格临走前还跟我念叨,让我出来先跟你报平安,怕你着急。”他虽然说的是假话,但刚才在门里,王格对门外的担忧是掩盖不住的,那眼神里的在意藏都藏不住——王格虽然总爱说些不着调的话,看起来像个没正形的混子,但对李丹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李丹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一点。但现在不是放心的时候,任务还没结束,古怪的事一件接一件。“正好,”她指了指二楼,“你陪我去看一眼楼上,刚才一直有玻璃珠落地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先听我总结一下门内的情况吧”陈储枫顿了顿“我们现在没有任何闯关思路,想尽快闯关成功,就得先寻找房主”陈储枫有些疲惫。 “那……找到房主之后呢?”小兔子(宋觉晓)试探着问。 “了解故事,评判是否有罪行,选择处罚方式”陈储枫特意向岳听松了解过世界的大概流程,尽管现在能帮上忙的已经不少,但是他承认,还是需要去依靠岳听松。 “这么说,门中你们看见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房主的罪行喽”李丹一瞬间醍醐灌顶“快说说”。 陈储枫脸上的疲惫瞬间褪去,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连声音都沉了几分:“我在门世界里看到的,跟宋觉晓之前说的不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有罪的地方。”他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慕花和慕淼离得不算太近,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里面有个丹尼尔,就是海伦的小儿子,跟外面这个完全不一样。他跟我说,他知道自己在门世界里,其他的没多讲,但他特意提醒我——我们现在待的这个空间,很危险。” 李丹的心猛地一沉,追问:“怎么个危险法?” “他说,有两个丹尼尔正在预谋,要让我们都死在这里。”陈储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问他具体是哪两个,他没明说,只说‘长得像的,不一定是真的’。” “死”这个字像块冰,砸在李丹心里。她其实不怕死,从开始做这些任务起,就早有心理准备。 “我们首先要做的,似乎是活过这一晚啊……”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躲在沙发旁的慕淼,少女正抱着膝盖,眼神怯生生地望着她,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兽。 李丹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她转回头,看着陈储枫:“不管是两个丹尼尔还是什么,我跟你一起应对。”她不能让慕淼出事,这孩子已经受了太多惊吓,要是连她都退缩了,慕淼恐怕撑不下去。 陈储枫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那持续不断的“嗒、嗒”声突然断了。空气像是凝固了几秒,紧接着,楼梯上传来一种难以形容的声响——那不是人类的脚步声,更像是某种沉重的、带着湿滑粘液的东西在地板上拖拽、蠕动,发出“咕叽、咕叽”的怪响,伴随着木头被挤压的“吱呀”声,每一下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布莱克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的外形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那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扭曲的、令人作呕的怪物。他的身体像是由无数块腐烂的肉块拼接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湿滑的、粘稠的暗红色粘液,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原本应该是脖子的位置,此刻却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长满细小触须的肉瘤,那些触须时不时地弹出,又迅速缩回。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张咧开的、巨大的嘴,里面布满了参差不齐的、黄黑色的尖牙,嘴角一直咧到耳根,仿佛在无声地狞笑着。他的四肢也极不协调,手臂和腿都异常粗壮,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翻滚、蠕动。 慕花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肥硕的身体抖得像个筛子,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怪……怪物……救命……”她想往后爬,却因为恐惧过度,手脚发软,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怪物一步步“走”下来。 李丹和陈储枫也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将慕淼护在身后。李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储枫则紧紧盯着布莱克,大脑飞速运转——这就是实门中的丹尼尔所说的“危险”吗?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布莱克“看”向他们,虽然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他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略带沙哑的男声,而是一种混合着低沉嘶吼和尖锐摩擦的怪异腔调,像是用砂纸打磨生锈的铁片:“你们……该去休息了……”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在看到缩在陈储枫脚边的宋觉晓时,那团肉瘤般的“脖子”突然剧烈地蠕动了一下,从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小……动物……讨厌……”他伸出一只沾满粘液的、巨大的爪子,指向宋觉晓,“这几天……可以让它在这里……但别让我……看见……” 陈储枫心里警铃大作,刚才丹尼尔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现在布莱克的出现更让他觉得不对劲。但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先稳住他才是关键。“好的。”他应了一声,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布莱克——虽然外形完全不同,但他身上那种诡异的气息,却跟刚才在门里见到的丹尼尔有几分相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海伦会把布莱克认成丹尼尔,这相似度,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个恐怖的想法突然在他脑海里冒出来:实门中的丹尼尔说的“两个丹尼尔”,会不会就是金发的丹尼尔,和眼前这个布莱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陈储枫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凉飕飕的,像有冷风在吹。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他们现在跟布莱克共处一室,跟把刀架在脖子上有什么区别?等待他们的下场,会是死吗? 他不是没琢磨过“死”这件事。自从陷入这些门世界的任务,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精神时刻紧绷着,有时候累到极致,真的会想——不如死了算了,至少不用再承受这种无休止的消耗。可现在不行,李丹、慕花、慕淼,还有在系统休息处的王格和宋觉晓,他要是垮了,这些人怎么办? 他正想再跟布莱克套点话,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他。没等他反应过来,脚下的地板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景象也在快速旋转。他听到李丹惊呼了一声,还看到慕花伸手想去抓慕淼,可下一秒,所有人都被一股力量分开,眼前的景象骤然切换——他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小房间里,墙面是浅灰色的,摆着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掉漆的床头柜,门在身后紧紧关着。 另一边,李丹也落在了同样的房间里。她下意识伸手去拧门把手,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可不管她怎么用力,把手都纹丝不动,显然是从外面锁死了。她心里刚升起一丝慌乱,就看到慕淼从房间另一头的角落里站起来,眼眶红红的,显然也是刚被传过来。 “太好了,我们在一间。”李丹松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慕淼的肩膀。之前在临时住处,慕淼的母亲总爱挤到她们房间,整夜整夜地说胡话,让两人都休息不好,现在能跟慕淼单独待在一间,至少不用再应付那些糟心事了。 慕花则被传到了另一间单人房。房间里的陈设跟李丹她们那间一样,只是更显空旷。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刚才看到布莱克的样子,差点没把她吓晕过去。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窗户玻璃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她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心里想着刚才那玻璃珠的声音,还有陈储枫说的“两个丹尼尔”,总觉得不安稳。 宋觉晓是最后一个稳定下来的。他刚站稳,就看到陈储枫站在房间中央,正皱着眉检查门锁。“陈哥,”他变回人形,揉了揉有点发晕的脑袋,“这是哪儿啊?我们怎么突然到这儿了?” 是的,宋觉晓已经可以兔子和人自由切换了。 “应该是系统安排的休息房间。”陈储枫走到床边坐下,指了指门锁,“门打不开,只能在这里待着了。”他看了眼宋觉晓,补充道,“刚才布莱克说不喜欢小动物,你之后尽量别变回兔子,免得惹麻烦。” 宋觉晓点点头,找了把椅子坐下,心里还在琢磨刚才在门世界里的事。他跟陈储枫分开后,遇到的是另一个场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细节里好像藏着些不对劲的地方,可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 夜色渐深,房间里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李丹和慕淼挤在一张床上,慕淼累得不行,靠在李丹肩膀上,没多久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吸声。李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神却没放松,盯着门口的方向,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她总觉得,刚才那玻璃珠的声音没那么简单,布莱克的出现也透着古怪,这一夜,恐怕不会太平。 慕花躺在单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来,却没信号,只能看到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攥紧手机,心里默念着:一定要撑过去,等任务结束,就能回家了。 陈储枫靠在床头,没打算睡。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梳理着线索:实门中的丹尼尔、布莱克、金发丹尼尔,还有那奇怪的玻璃珠声……这些碎片好像有什么联系,可又串不起来。他想起刚才在门里,丹尼尔说“空间很危险”,难道这个休息房间也不安全?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突然划破夜空。声音不算高,却带着极致的恐惧,像被掐住喉咙的猫,尖锐又破碎,穿透了房间的墙壁,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李丹猛地睁开眼,原本靠在她肩膀上的慕淼也被惊醒,吓得往她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哭腔:“怎、怎么了?” 慕花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砰砰”狂跳,她下意识抓起床头的台灯,走到门口,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声尖叫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是谁?是李丹?还是宋觉晓? 陈储枫和宋觉晓几乎同时站起身,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是女人的声音。”陈储枫快步走到门口,用力拧了拧门把手,还是纹丝不动,“该死,门打不开!” 宋觉晓也走过去帮忙,两人一起用力,门把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却始终没打开。“怎么办?”宋觉晓急得额头冒汗,“刚才那声音,会不会是慕花姐或者李丹姐?” 陈储枫没说话,他贴着门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除了刚才那声尖叫,现在外面一片死寂,连风声都停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毛。他想起丹尼尔说的“两个丹尼尔”,又想起布莱克那令人作呕的模样,一个更可怕的猜测在他心里浮现——那声尖叫,会不会是布莱克干的? 李丹抱着慕淼,手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外面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可那声尖叫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别害怕,”她轻声安慰慕淼,可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我们先待在这里,等陈储枫他们想办法。” 慕淼点点头,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她想起刚才在客厅里,布莱克“看”她的眼神,冰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那声尖叫,会不会是冲他们来的? 房间里的空气再次变得凝重,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盯着门口的方向。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只剩下恐惧和不安。那声尖叫是谁发出的?发出尖叫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布莱克在哪里?那个“两个丹尼尔”的阴谋,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陈储枫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慌没用,必须想办法打开门,看看外面的情况。他看向宋觉晓:“你有什么办法吗?或者说,在实门中,你有没有获得什么东西?” 宋觉晓皱着眉回想,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出来的时候,身上除了自己的东西,什么都没带。”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在客厅里,布莱克的口袋里好像揣着个东西,看起来像串钥匙,会不会是开这些房间门的?” 陈储枫眼睛一亮,可随即又沉了下去。布莱克现在在哪里?如果那声尖叫真的跟他有关,去找他岂不是自投罗网?可如果不出去,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在尖叫,更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他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那不是脚步声,而是某种粘稠的液体滴落的声音,“嘀嗒、嘀嗒”,跟之前的玻璃珠声有些相似,却更让人毛骨悚然。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他们房间门口,然后,门把手突然转动了一下。 陈储枫和宋觉晓瞬间绷紧了身体,两人都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门口。宋觉晓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这是他之前做任务时留着的,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门把手转了半圈,“咔嗒”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味和腐臭味的气息从门缝里钻进来,让人作呕。一道黑影从门缝里探进来,借着房间里微弱的光线,能看到那团不断蠕动的肉瘤——是布莱克。 “刚才那声尖叫……你们听到了?”布莱克似乎在狠狠地盯着他们。 作者要开学了,最近更新会有些不稳定,请见谅[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Chapter 16 第17章 Chapter 17 陈储枫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方法:要不跟他打一架?要不冲出去看看情况?要不……装傻吧! 是的,在无数个英勇和可以装一把大的的方法中,他选择了最窝……不!最安全的一个——装不知道。 “什么尖叫?抱歉我……”陈储枫忍住心中不适,对这个“有些”可怕的布莱克,脸上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陈储枫:比这更恶心的老板我都能笑出来,想开点,不就是丑了点、吓人了点、危险了点……但!他至少没有压榨我! 没想到,布莱克是个不太礼貌的人,变成怪物之后也不例外,很喜欢打断人讲话。 “丹尼尔?你怎么在这?” 好事,布莱克的声音听上去像个正常人了,也缓缓有了人形。 虽然从小学开始,老师就教导他,不能以貌取人,但……小学他似乎没听过课,以貌取人一下下,没关系的吧。 不过,丹尼尔?这个房间内只有他和宋觉晓两个人,丹尼尔……说的是谁? 他们住的地方在二楼,这座房子本来就不高,窗户之下又是没有任何刺的花丛,爬上来很容易,跳下去也不容易受伤。 布莱克说的话,没等陈储枫细想,丹尼尔预测的危机——开始了。 几枝黑色的藤蔓从窗台爬进来,爬过的地方还有留下了恶心的粘液。 那些藤蔓似乎是有意识的,他们有些聪明,没有直接去攻击陈储枫,而是顺着地面,缓缓爬向了没有察觉危险的宋觉晓。 冰凉的触感从叫腕处向上时,宋觉晓惊恐地拽着藤蔓就往外拔,可那藤蔓却紧紧贴在他的腿上“陈……陈哥……这、这……” 陈储枫顿感不妙,冲到宋觉晓身边一脚踩向藤蔓那细小的口器上。 一声难听的尖叫响起,藤蔓受了惊似的从宋觉晓身上退了下来,又原路返回,从窗台爬到了花丛之中。 不对劲。陈储枫想:如果是植物的话,很少有兼备攻击意识和思维能力的,那么……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想到这,陈储枫回头看着已经恢复人形的布莱克,眼神中带着警惕和探究。 可布莱克却忽然笑了出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变回人形吗?” 陈储枫不作回答,眼睛却向窗外看去“原来,你就是另一个‘丹尼尔’啊”。 宋觉晓还一脸懵,但他感觉似乎要有一场恶战,顿时,曾经看过的热血小说一下子代替了他原本的思考“陈哥,我要打架!” 陈储枫只给了他一个眼神,那好像就在对宋觉晓说“你真是,热血攻击思想,小说代替大脑”。 宋觉晓看不出来啊,他还以为陈储枫是让自己直接上呢,他直接举起拳头,向布莱克冲去,却被人家一掌打飞。 陈储枫一脸无奈。 有你是我的福气… 只是,打完这一掌,布莱克却没有下一步了,房间内僵持着,仔细听,还能听见窗外蠢蠢欲动的藤蔓在叶丛中爬行的声音。 布莱克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僵持“天快亮了啊”。 陈储枫疑惑地看向外面,他早已被这混乱的时间搞的晕头转向。 布莱克低下了头,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他快出来了啊”。 陈储枫觉得他这话云里雾里的,他似乎想要追问,但又觉得问一个敌人他将要做什么事有些奇怪,犹豫之间,布莱克早已不见了踪影。 宋觉晓终于把自己的胳膊从墙上拔了下来,竟然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只是蹭上了墙灰。 “陈哥,我竟然一点伤都没受诶”宋觉晓以为自己或许是有什么强大的身躯吧,顿时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我就说我肯定不是凡人……” “这墙不对劲!”陈储枫从宋觉晓的第一句话就开始想,什么人被砸到墙上会一点伤不受啊,他一开始没有排除宋觉晓真的觉醒了某项技能的可能性,但越想越不对劲,系统是不会赋予一个任务者任何便于通关的技能的,岳听松暂且排除,他真的不像一个普通任务者,那问题一定出现在墙上!从一开始,这里的每一面墙,似乎都厚的不正常,是中空的,就避免不了在其中藏些什么。 宋觉晓一听,身子立马从靠着墙到离墙快三米远“一开始好像就……” 事实证明,陈储枫说对了,房间忽然一阵剧烈晃动,一层表面的墙全部碎了,而漏出来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陈储枫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还是伸手捂住了宋觉晓的眼睛“别看,看了你肯定更睡不好了”。 宋觉晓似乎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模糊一眼,声音颤抖着说“是……死人……对吗?” 陈储枫答了句“嗯”,似乎是想了想,又在后面补上尸体的名字“是海伦”。 宋觉晓似乎抖得更厉害了,陈储枫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李姐她们的房间在隔壁,你先跟她们会和,等岳听松他们回来”。 “那……那你呢,陈哥?”宋觉晓似乎又被安抚到,心情有在慢慢平静。 “我先在这研究一下,你放心,我不怕这些”陈储枫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可是冷汗还是从额头冒出。 陈储枫是不怕死人的,他自认为是。大约是六岁的时候,邻居家的姐姐自杀了,她只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她家里的人不愿意给她守灵,但又怕她变成恶鬼来报复他们,于是就叫小女孩的朋友——不被待见的陈储枫,给守了七天,他们不在乎任何礼仪,只在乎他们自己的利益。 很奇怪,明明是个小孩子,血肉模糊地躺在那,甚至刀还在胸口插着,陈储枫就这么跟这个再也不会回答他的姐姐,硬聊了七天。 小时候是个胆子大的,这时候,也是想靠自己保护胆子小的,见宋觉晓顺利与李丹会和之后,他又回到了那间屋子,就想六岁时那样,静静地坐在海伦的尸体前,眼底的恐惧,也消失不见。 他眼神变了变,看着海伦的眼神带着冷漠,他在等人,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 更新啦!! 更新慢的原因大概就是学业问题,还有听取了部分读者的意见,以后的文章会尽量多加对话和情节的,这样大家看起来还会觉得无聊吗[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Chapter 17 第18章 Chapter 18 回过神来,陈储枫已经被人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看了,不害怕吗?”岳听松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不明的心疼。 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语气,就好像……我们之间经历过什么一样。 陈储枫抑制住脑海中越想越歪的想法,迷茫看向岳听松“为什么要怕?” 岳听松愣住了,他似乎从陈储枫的眼中,看见了曾经某个人的影子,他按下心中犹如潮水般袭来的悲伤,轻轻捂住了陈储枫的眼睛“会做噩梦的”。 轻声细语的,好似在哄小孩子一样。 “我不怕的”陈储枫轻声说,掌心的温度传至陈储枫的皮肤之上,给人以及其可靠的感觉。 “现在不是适合这样的时候”陈储枫把岳听松的手移开“海伦死了,是虐杀,我觉得是丹尼尔”。 “哪个丹尼尔?”岳听松话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对。 “金发的那个”陈储枫似是又回味了一下岳听松的那句话,也觉得不对“你觉得……两个丹尼尔……” “可能是一个人!”他们异口同声。 想法出口,真实性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岳听松”陈储枫沉下声音来,语气有些严肃。 “怎么了?”岳听松总是这样,对于陈储枫,他句句有回应。 “准备好打架了吗?”陈储枫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忽然来了一股力量,将体重不轻的岳听松甩到了对面的墙边。 陈储枫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岳听松飞出去的那一刻,一把有些沉重的刀擦过陈储枫落在了地上,如果没有把岳听松丢出去的话,这把刀,可以把他一击毙命。 他迷茫地看向自己的手,那股奇怪的力量,是怎么来的。 “你怎么知道那把刀会飞过来的”岳听松揉了揉自己被摔的有些疼的手臂。 “你没听见吗?那把刀飞过来的时候,有很大的声音,很刺耳,所以把你丢出去了”陈储枫回过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岳听松的手颤抖了一下,好在陈储枫没看见,他努力把手稳住“没关系的,你……有不舒服吗?”他生怕陈储枫突如其来的能力,与那个人的情况一样,都是经过身体改造而被迫获取力量,他不想陈储枫再受伤。 陈储枫摇了摇头“只是忽然之间的,现在没事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王格已经跟他们混熟了,倒也不是刚见时有些刻薄的样子…… 呃……当然也可能是被岳听松吓到了吧…… “你们不会是想只有你们两个去打架吧”夏叙言顿了顿“我们是一个队伍,陈哥、岳哥要打架咱们一起上!” 王格和李丹也随声附和“是啊,打架谁不会,一起上”。 慕花就不说了,她能站在这里,全凭自己的惜命和任务完成后的奖励来支撑的,当然,或许有一点她自己的良知,知道打团战都要一起上,不过这份良知,或许只有4%。 慕淼虽然还是有些恐惧,但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中,却有了信任和坚定。 陈储枫似乎被这份信任所鼓励。作为一个从小被灌输极度独立思想的人,他蓦然回头是,发现原来自己不需要再孤身作战了。 吊着海伦的绳子晃动了一下,力度微乎其微,却被岳听松捕捉到,他本以为只是巧合,但那绳子被抻的很直,还是左右晃动的,那是有人在拽着绳子往上爬! 意识到这一点的岳听松,猛地站起,也顾不上什么风度问题了,拽着陈储枫衣服的后领,就往远离那面墙的方向拖。 陈储枫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就被岳听松大力地拖着走,一瞬而来的轻微窒息感,让他似死前一般来了一股恐惧,但好在只是不到一秒的窒息,陈储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岳听松是知道陈储枫的死法的,他也害怕,一般的任务者都会及其抗拒和恐惧类似于死亡前的感觉和场景,可怕的应激反应,最严重的可以使人第二次死亡。 “抱歉,我没给你打招呼,但是刚才……”岳听松见陈储枫没什么大碍后才开口解释,但却被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 海伦的尸体直直砸在陈储枫刚刚坐的位置上。 紧接着,丹尼尔顺着绳子,由上而下地从墙的缝隙中爬上来,他不再是初见时胆小的模样,带着嘲讽的笑,那头金发十分晃眼“没想到,你们还真出来了”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似刀锋的光芒“不过,这道门……你们或许就出不去了”。 军刀的刀柄被岳听松所发现“小心,他有刀!”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好几步,可丹尼尔似乎盯上了陈储枫,速度就像人眨眼的那一瞬,冲到了陈储枫旁边,连就站在旁边的岳听松都没反应过来,陈储枫只觉脖颈处一凉,再用手摸去,满是鲜血。 他浑身一震,357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上了恐惧「已启动疼痛感消除」。 怪不得没感觉,流了这么多血,一点疼痛也没有。 陈储枫心里想着,岳听松却害怕得脸都白了“我……我去找系统,给你包扎”他声音慌乱得不成样子。 357再次弱弱发声「抱歉,医疗用品只能等任务完成后,到休息区才有。」 岳听松眼神冷得吓人,他注视着357——一只可怜的拖鞋。 陈储枫冲岳听松笑了下“没事,好着呢”。 于此,也只好暂时作罢。 丹尼尔似乎并没想给他们太多时间去闲聊,他依旧冲向陈储枫,岳听松想以最快的速度去把陈储枫拉开,没想到,窗边的藤蔓似乎蓄谋已久,先是冲过来缠住了他的手腕,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固定住了岳听松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那些藤蔓不是一开始的那样懦弱,陈储枫反应过来,像救宋觉晓那样想要弄去岳听松身上的束缚,但似乎不起效,他明白了,他又一次被耍了,被自己可笑的自信耍了。 但这份失落和挫败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陈储枫重振旗鼓,像只警惕的鹿,仔细地观察四周,防备着丹尼尔的动作。 岳听松似乎没有太多不适,只觉得身上有些无力……等等!这藤蔓好像有毒! 他想到这里,急迫地想开口告诉陈储枫,但尝试发声时,却只剩一片虚无。 遭了,这藤蔓有毒的话,储枫他刚才也碰到了藤蔓……岂不是也有危险! 可岳听松别无选择,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储枫他们与丹尼尔鏖战。 “你们之中,战斗力最强的,就是他了吧”丹尼尔指的是岳听松“现在他跟个摆件没什么两样,你们,呵,几个女人和几个战斗力不强的男人拿什么跟我们打?”他语气轻蔑极了。 小枫这章已经对听松的接触有些敏感了,是什么原因呢[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Chapter 18 第19章 Chapter 19 李丹当时就不愿意了,撸起袖子就要反驳,被王格用力地按下她那全是肌肉的手。 正当李丹用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凶恶眼神看着王格时,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给李丹做口型:冷静,见机行事。 “你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快了”陈储枫那原本温润如玉的眼神,变得杀气四溢,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 丹尼尔显然不愿意听这句话,但他的内核好像也不对劲,显然是个孩子脾气“你说什么!”他气得咬牙切齿 。 “我说你,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废、物”他一字一顿地说。 丹尼尔瞬间急眼了,拔出那把还沾着陈储枫鲜血的军刀,又一次向他刺去。 陈储枫躲开了,只留下一道残影。 丹尼尔愣愣地望着刺在墙上的军刀,甚至还刺中了自己的藤蔓。 藤蔓似是有共感似的,一瞬间全尖叫起来了,房间内的人迅速捂住耳朵,但还是被这刺耳的声波,震得脑袋发晕。 这其中包括丹尼尔本人,但不包括陈储枫。 “我总觉得这家伙奇怪,没想到……竟然连我们的声音都不怕……” 藤蔓的声音又细又尖,与话筒碰到音响时的噪音大差不差,陈储枫想从中获取一些信息,但也只剩这几句没什么用的话。 他们作为植物的初级体,即使有了与人相似的行为,但固执的思想和基因就如同藤蔓本身一样,控制住他们前进的思想。 既然算不上高攻击力的高等体,那就抓住思维漏洞好了。陈储枫是这么想的,但如何实行却让他犯了难。 他要孤身一人对付这么多藤蔓,且不说他们可怖的再生能力,就算没有这个能力,他们靠自己本身的毒素和缠绕窒息的能力,也能轻而易举地,让陈储枫在这场战斗中处于下位。 更何况……他的同伴还被这刺耳的声音扼住了喉咙……有想法了……可……下一步呢? 总是这样,被人庇护过就一定会丧失自己的行动力……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必要了,不如,拼一次吧…… 陈储枫摇摇晃晃地接近藤蔓,肩膀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他本就瘦,此刻有因失血而脸色苍白,说句难听的,跟死人没区别。 那些藤蔓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甚至都没去管正缓缓向它们走过来的陈储枫,只是专注地压制其他看起来更有战斗力的人。 总是被人无视吗? 陈储枫在现实中就是近乎透明的存在,学生时代好歹还有几个朋友,现在,只剩一人独行。 岳听松努力看清陈储枫的脸色,白得吓人,他想挣脱藤蔓的束缚,但实在没力气,他觉得陈储枫不对劲,今天的行为时而呆滞,时而又敏捷,不像陈储枫自己了,更像是一位故人。 陈储枫似乎明白了岳听松的想法,用手去硬扯藤蔓,不顾上面已经冒出的刺,把自己的手背垫在岳听松脖颈和藤蔓的缠绕处,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板上,还有一些滴在了岳听松的锁骨上。 束缚少了,毒素也就少了,岳听松缓缓睁开双眼,眼中还带着些许水汽。 陈储枫是冷着脸的,看见他醒来,才算不上阴森。 “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陈储枫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多了几分温柔,他见岳听松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也松了口气,忽然又凑近他的耳边,“宝贝,我只有二十分钟,总得帮帮小朋友”。 岳听松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要哭出来似的“你回来了?是你吗?” “是我,一直都是我,只不过这段时间,先让小朋友陪你”陈储枫的语气温柔,这句中的“小朋友”自然是指陈储枫,但不是现在与他对话的陈储枫。 看着岳听松还沉浸在重逢的激动和喜悦里,陈储枫连忙出言打断“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一定会回来的,现在,我得帮帮你们了,毕竟02那个小人,刚开始就给了你们一个s 级世界。” 岳听松虽然生气,但总归没失了理智,他现在没法挣脱,只能由陈储枫去独自战斗“小心,尽力就好”他看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顿时有些惭愧和失落“对不起,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却什么也帮不到你”。 “你不用自责,有机会再一起并肩作战”陈储枫冲他回头一笑。他是个极好的人,无论现在的,还是以前的,都是一个温柔、善良、什么困难都给自己的人。 回过神,陈储枫已经面向痛苦跪地的丹尼尔“我说过,你就是一个废物”陈储枫在故意激怒丹尼尔,在现在这个陈储枫的认知中,他不似原身而敏感、胆小,他认为自己是主导者,因为一切规则都由他制定,若是激怒丹尼尔,让他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来,就可以直接车裂了。 当主导者愤怒,那么这个世界将不复存在。 真正的主导者,永远只有01一人。 “不可能,我是最强的……我能把这里原本的主人杀死!”丹尼尔再炫耀他的功绩。 陈储枫的脸色有了变化“你说什么?”情况有点棘手了,若丹尼尔指的主人是海伦的话,那没问题,但如果是门主,那这个npc就有了自我意识,必须销毁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包括这个世界。 世界被销毁,那么这个队伍里就可能有两个人死亡。 不可以的,不能这么做。 “布莱克啊……我杀了布莱克”他疯癫地笑起来“他不是主角吗?我杀了他,现在我才是主导者!哈哈!……呃!”声音戛然而止,是陈储枫用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军刀,刺破了他的胸膛。 主人死去,藤蔓们发出“嗬嗬”的声音,干枯了下去。 陈储枫晕了过去,刚刚醒来的岳听松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其他人也悠悠转醒。 尤其是王格,他看着丹尼尔倒在地上的尸体,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艹,我还想参战呢,怎么就打完了。” 李丹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夏叙言和宋觉晓两个大男人紧紧相拥,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好;慕淼下意识往李丹怀里钻;慕花则独自在一旁干呕。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开战之前的样子,没人知道,陈储枫之前像变了个人,也没人直到,他的挚爱曾来到过这里19分钟53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