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本命剑会说话》 第1章 第 1 章 月悬于天际,发白的月光打在森林里,在风吹之下,婆娑的树叶与模糊的影子交缠着,发出仿佛这片大地之上唯一的声音。 兀然间,森林某处刹那间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随着一道模糊的女声如流星一般刺向远方。 风打在脸上如同针扎,双手抱着高速飞驰的剑,她却来不及顾及疼痛。身为一介散修的攻玉,身上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没有。除了一套缝了又补的低阶防装,就只有她怀里这把低阶灵剑了。 可今天,这把低阶灵剑也即将离她远去。因为这片修真大陆上,又有一个大能用出了那个为天下剑修所诟病的招式——万剑归宗。 万剑归宗,字如其意,召唤天下之宝剑于一人,其身周围漫天剑影如龙卷,进可攻退可守,是走到剑道极致的剑修大能才可领悟的绝世剑技。当世剑道天才如过江之鲫,领悟此招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而此时,攻玉迎来了人生的第三次万剑归宗。指她的剑被召唤了三次。 第一次剑被召唤之后,她开始四处打听。某位与她交好的世家子弟告诉她,被召唤的剑会带回来一道无上剑意供他们领悟。这道剑意带着一丝法则,是有钱都买不来的。所以剑修们对这招是又爱又恨。 可她等了七天七夜,周遭的剑修都拿回了自己的剑,唯独她的剑,迟迟未归。 友人同她分析一通,随即一锤定音:“你的灵剑太废了,估计没承受得住那道剑意。” 她一时竟找不到点来反驳。因为她的剑说是灵剑,实则是她在路边摊子花三颗下品灵石淘来的二手货。 七天之后,等剑无望的攻玉只能向好友借了五颗下品灵石,与路边摊老板讨价还价之后,购入了一把二手低阶灵剑。 至于为什么不去买一把好一点的灵剑,她只能叹口气。谁让她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呢,还是最穷的剑修。 好友看她这幅穷得叮当响的样子,邀她加入宗门,毕竟财大气粗的宗门,入宗派就赠一把全新的低阶灵剑。 然而她却拒绝了:“宗门太束手束脚了,我适合当个逍遥散人。” 第二次万剑归宗时,她正与一只低阶魔狼鏖战,剑脱手那刻,她直呼吾命休矣,便开始了逃命之旅。 好不容易还完债的攻玉只得又舔着脸向友人借了笔灵石又购入了一把二手灵剑。然后祈祷不要再被召唤走了。 天不遂人愿,坐在河边吃烤鱼的攻玉看到手边的剑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一回生二回熟的她来不及多想,紧紧抱住她的唯一财产。 随着她的惊呼,剑突然不受控制,拖着她向天上飞去。 此刻飞在天空的她望着那道清澈的白月,感受耳旁传来的破空声,突然觉得宗门挺好的。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我就加入宗门,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体感漫长,其实只有一瞬,她便被剑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前方无数灵剑盘旋着,如同一道银色的龙卷风,天空上方雷云压顶,金戈之声与雷电轰鸣交替攻击着她的耳膜。 再靠近下去,她必死无疑。做完心理建设后,她找准时机,果断松手,开始自由落体。 她落在了一棵大树上,即使是筑基期身体得到了强化,高速坠落带来的冲力还是让她身上伤痕累累。 挂在树枝上,她默然地看着自己的剑汇入了洪流中,像一滴融入大海的雨般,失去了痕迹。 尽管现在痛得快要死掉,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一点点顺着树干爬了下去。她爬下来的这段时间,天上的雷云越来越黑,深处却隐隐发紫。 这是雷劫。她看着那声势浩大的雷云,躺在树下,浑身血迹,看了一瞬之后,不动了。罢了罢了,一把剑而已,这样的盛景,又能见到几回呢?她乐观地想。 雷云酝酿了一会,一道紫色的闪电打在那银色的龙卷风之上,两者相交之处竟摩擦出金色的电光。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劈下,竟未曾撼动分毫。 九道雷光劈完,雷云散去,这片区域竟降下丝丝细雨。雨水打在土地上,一瞬间,万物复苏,所有生物的灵魂都被仿佛唤醒了,肆意伸展着身体。 雨水打在她身上,带着灵力,洗去她的伤疤,她抬头望着天空。雷云散去,月亮露了出来。天空上,无数把剑如同流星一般散向远方。 一道散发着荧光的身影显露出来。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向她的方向飞来。 她撑坐在树下,想跑也来不及了,于是站起来淡定地望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位长相平平无奇却气质温和的仙子。她作了个辑“前辈您好,我凑巧路过此地,无意争夺机缘。” 那仙子却突然笑道:“相逢即是缘,我飞升在即,也算是你一番机缘。” 她本欲想谢过就此离开,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勇气。可能是今晚的月亮过于美丽了吧,让她想起了陪着她走过风风雨雨的三把剑,在擦拭他们的时候,也会发出这样的寒光。 于是她再度作了个辑,将腰弯得像弓,低头看着自己灰扑扑的鞋面:“前辈,我有一问,想请您解答。” 那前辈望着她,笑意挂在嘴边,像是家里慈祥的长辈一般,示意她开口。 她斟酌片刻,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问道:“请您告诉我如何获得一把本命剑。” 那仙子说道:“剑修求道,一则问技,二则问心。剑即是心,心正则剑正,反之亦然。欲修习剑者,必先修其心。①日日夜夜锤炼剑技,即是修炼本心。你找到自己的道了,将道融入剑中,就能获得属于自己的本命剑了。” “不瞒您说,这是我的第三把剑了。”她再次作揖,头埋得更低了。 品出了她言下之意的仙子也不恼,轻轻笑了出来:“你倒是大胆。” “不敢。” 那仙子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卷泛着黄色的卷轴,放到她头上:“罢了罢了,这就是缘。”感觉到头上的重量,她也不敢抬头,依然保持着这个动作。 那仙子忽然抚过她的脸,将她的头强行抬起来。卷轴顺势滚落在地上:“你切记,开弓没有回头箭。此道逆天行道,将来必困难重重,生死一线。” 说完,那仙子身上的荧光越来越盛,一道彩光从天际洒来,披在她身上,她拔出剑挥出平平无奇的一剑,这一剑竟破开虚空,玄奥的气息霎时四散开来。那仙子转身踏入虚空,就这样消失在她面前。 片刻后,她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汗水濡湿了衣衫。抄起滚落在地上的卷轴,她打开,竟是本命剑的炼制功法。 “中品灵剑一把,散灵花一株,生骨花一株,通灵珠一颗。散灵时需开锁灵阵,将通灵珠置于阵中,取心头血浇于通灵珠和灵剑上,念诵咒法。” 攻玉坐在锁灵阵上,周围摆放着散灵花与通灵珠。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了三年。得到炼制本命剑的功法后,她便回到了四处漏风,摇摇欲坠的家里。然后便遵循誓言,加入了好友所在的宗派,望灵宗。望灵宗是方圆百里第一宗门,倒也方便她收集材料。 给宗门干了三年脏活累活,收集齐材料后,她便告别好友,退出了宗门。宗门规矩繁多,她实在是里外不自在。 她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地方,布下锁灵阵后,就只剩下最后一步。她拔出攒了十颗中品灵石才换到的中品灵剑,将剑当作镜子与自己对视。这张脸已经与她朝夕相处了十七年。 无父无母,身为乞丐到处乞讨的她被师父看中。师父是散修,可怜她四处讨饭就收她做了徒弟。日子倒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从吃剩饭剩菜到了啃馒头吃咸菜罢了。 之后,师父带着她到处讨口子。剑法是师父从别人那偷学来的一招两式,等她终于踏入炼气期,可以跟着师父猎杀低阶灵兽改善生活时,师父却被卷入了宗门仇杀,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等她赶到时,师父的尸体早已发臭了。 安葬好师父后,她又变回了孑然一身。没有牵挂,没有留恋。就这么得过且过地活着。 那年师父侥幸猎杀了一只值钱的低阶魔狼,给她买了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她拿出匕首将那烧鸡分成两半,一半递给了师父。师父却突然抱住她,像小孩一般,哭着跟她说:“师父窝囊,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 她用油腻腻的手拍拍师父的头:“再不吃烧鸡就凉了。”师父噗嗤地笑出声,接过烧鸡,也不管结成拗的头发,骂道:“你个馋猫。” 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将剑刺向心口。鲜血顺着剑身滴在通灵珠上。她拿起散灵花念诵咒法。 散灵花将她灵魂分成两半,忍受着灵魂劈裂的钻心痛苦,念到最后一个字之后,头上突然凝聚了一团乌云,一道天雷朝她轰然劈下。 原来这就是前辈说的,生死一线,她恍然,旋即失去了意识。 模糊中,她好像看到了师父和她未曾谋面的娘亲。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么?她坐在桥上,远处的千纸鹤一只接着一只朝她飞来。桥那头的师父朝她摇了摇头,同她说话,离得太远了,她听不清师父在说些什么。看口型好像是 :“回去吧。” 她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头疼得仿佛要裂成两半,疼得她在地上滚作一团,片刻后才缓过来。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生骨花已经枯萎,看样子是救了她一命。 她坐起身,刚要去查看灵剑的状态,就听到一道男声在她耳边炸开:“哟,终于醒了。” 她从地上弹射站起,握着剑做出防御姿态。:“谁?”她警惕地问道。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她特地选在了人迹罕至的洞穴,还在外面设置防御阵法。都在洞穴里了还在她头顶落雷,真是不讲道理。她暗自腹诽。 “我,你手上的那把剑。”那道声音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生无可恋之感。 ①引自《除妄之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盘坐在地上,攻玉与摆在她前面的剑相顾无言。 “你是说,一道雷把我劈过来的?”剑里的男声似乎是难以置信,一时控制不住声线。 她点点头:“那天雷目标明确,应当是冲我来的。” “你做什么了,引得天雷轰你。” 她想了想,本命剑本应该是道成之后与灵剑道法合一,自然获得的。她个筑基期修士,自己的道都没找到,就要剑走偏锋炼制本命剑,属实是逆天而行。能引来天雷惩治倒也正常。 “反正不是杀人放火。”这灵魂阴差阳错进入她的灵剑,压制了她那一半的灵魂。本命剑的炼制就差这最后一步,如果不是她孑然一身,无所顾忌,都要怀疑是哪位竞争对手想要暗害她了。“你能不能出来?”她试探地问道。 “我难道不想出来么?喂!要不是你引来这劳什子天雷。本少宗主还在悠闲逗鸟呢!”那男声见她催魂,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炸毛起来。 她挠挠头,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一人一剑就这么沉默地对视,半晌,那男声哼了一声:“我是碎玉宗少宗主。这么久了,他们也应该察觉到了。你引天雷把我劈过来,得负责把我送回去。” 她摩挲着脸,思考了片刻,问道:“碎玉宗?在哪?” “碎玉宗可是天下第一宗。你没听说过?”那声音听到她这样问,又大呼小叫起来。 她摇头:“没有,这方圆百里,我只认得望灵宗。” “望灵宗?跟碎玉宗隔了几千里。给我劈这么远呢?” 她心虚地抄起剑,走出洞穴,外面是成片的森林,自三年前那次甘霖后,这片森林是愈发繁茂了。 “哎呀,外面天气真好。” “喂!别转移话题。现在不将我送回去,等宗门找上来,小心本少宗主要你项上人头。” 听到他这话,她叹了口气,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改天就去路边摊子算算,这也忒倒霉了。 “哪能呀,少宗主大人。小的这不是即刻动身了嘛?这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我自然是要去打听打听碎玉宗的消息,你看是不是?”她脚尖轻点,鹿一般灵巧地跃上山岩上,分辨方向。 “哼。”那道男声听到她这样说,轻哼了一下,倒也没再说什么。 顺着水源往下走,她在森林里快速穿梭着,突然,她急刹住,藏进了旁边的草丛。一只成年嗜血熊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她身旁走过。待那熊走远,她才探出头来,继续赶路。 “一只低阶嗜血熊而已,你筑基中期还怕打不过?” “我比较惜命。”她轻盈地穿梭在森林里,还顺手薅走一颗野果,拿袖子擦了擦,边跑边啃。见她这么说,那男声又沉默下来。 他们就这么相安无话,直到她从森林窜出来,走进了一个繁华的镇子里。这镇子名叫落水镇,相传是落水仙君出生的地方,至于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呢? 她将这几天顺手猎来的低阶灵兽卖了,转身去面馆要了一份鸡蛋灌面,吃得不亦乐乎。吃完后,又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条窄巷。 这巷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小贩们扯着嗓子卖力给自家商品打广告。 “哎,这位仙子,见您气质不凡,超凡脱俗。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剑修。咱们相见即是有缘。我这里有一本落水仙君的失传剑法,旁人都无法参透,我看只有您才能参悟一二。”一个一看就没有修为的凡人凑过来,向她推销。 她摇摇头“落水仙君的剑法已经落后了,我们现在都流行练霄月仙君的。” 她听到那男声明显嗤了一声。小摊贩却没有察觉似的,依旧给她卖力推荐其他的剑法。 她若有所思,没再理会那摊贩,继续去其他摊子逛。时而拿起放下,时而讨价还价。 “不是说好打听消息么?”看到她来这里后,很忙地忙着这些与打探消息无关的事情。附身于剑上的灵魂明显急了,出声问她。 她掂量着左右手,认真对比两边重量,选择了右边那份,开始与老板讨价还价“不急不急。”她在心里传音给那灵魂。 经过长达五分钟的拉锯之后,她成功砍掉了半颗低阶灵石“不就是半颗低阶灵石么?等你将我送回去后,我给你五百颗上品灵石。” “此话当真?”她眼睛瞬间放光,不愧是少宗主呀,这出手就是大方。哎呀,早说嘛,你看这事闹得。 “哼,我不屑于在区区五百颗上品灵石上说谎。” “哎呀,一看您就是爽快人,我这就去打听。”她付完款,走出了巷子。正好想买的也买完了,原本她打算买完东西就去打听的,竟然还有意外之喜,美哉美哉! 这小少爷一看就是常年娇生惯养,得赶紧将他打包走,免得惹出什么事端。她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于是她来到了地处于落水镇位置最好的黄金地段。这里的店铺都享有一个巨大的铺面,店铺里面也是装修得富丽堂皇,一圈逛下去,全是她买不起的奢侈物品。她目的明确,直奔向最中心的位置。 那里坐落着一座比之前的店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五层楼高的古朴木楼,上面的牌匾写着:千机楼。 她走进里面,掀起挂在门上的珠帘,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门内侍者打扮的接引她来到一处茶室,给她递了一本册子,便出去了。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苦得她眉头紧锁,勉强才咽下去。 “千机楼?这是哪里?”那男声问她。这次反倒轮到她诧异了“你没听过?” “没有。” “千机楼号称世间万物皆在笔下,皆在眼前。你想要什么情报,只要能给出对等的报酬,就能获得答案。” “我可没听说过,要说情报,我碎玉宗麾下的洞明阁才是当世第一。” “好好好。”她一边听那男声吹牛,一边在册子上写下“碎玉宗的位置。”接着墨迹便像是渗入了册子里面一样消失了。在等待的途中,她不信邪又喝了一口,依旧只能尝出苦涩。她不由感叹起世人的品味独特。 不消片刻,一排文字浮了上来“千机楼情报内并无碎玉宗。” 见到这排字,那男声肉眼可见地炸了“胡扯,我碎玉宗的尊名响彻修仙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这千机楼实在是金玉其外,不堪大用!” 见千机楼这般回答,她只得起身离开。好歹省了笔钱。她想。大名鼎鼎的千机楼楼主曾许诺,若千机楼寻不到线索,分文不取。今日倒是让她蹭了杯茶。 那附身于剑的少宗主如同进入战备状态的公鸡,不断在她耳边贬低拉踩着千机楼。她之前倒是来过一次,那次很快就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所以她并不怀疑千机楼的消息灵通性,却也能从这男声的只字片语中感受到,这的确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到底是她引来这天雷,于情于理是该将人家完璧归赵。绝非那五百颗上品灵石让她垂涎欲滴。 “打住打住,少宗主大人,这千机楼确实可能百密一疏,这样吧,你告诉我碎玉宗的方位,我们先往碎玉宗的方向走。” 听到她这么说,那声音哼了一声“那便照你说的办吧。碎玉宗位于金陵境内。” “金陵啊,那是挺远。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现在?你不去跟亲朋好友告别一番?” “不用不用,我是个孤儿。” “哦。”听到她这样说,他明显愣住了,半晌,突然小声说道“抱歉。” “骗你的。” “你!” —— 从落水镇出发前往金陵,她需要一直南下,途中经过赤水,虚陵,百色三大境。 她就这么走出了落水镇。见她除了手上的剑,身无外物,剑里的灵魂便默认她御剑飞行。在她已经步行了两个时辰后,还是忍不住了“你为何不御剑?” 她只得解释:寻常背靠宗门世家的子弟出远门,要么御舟,要么御剑。她不行,她只能御腿。 首先她没钱,公共仙舟一次起码一颗中品灵石,还是短程。至于御剑嘛,她一个筑基中期的散修御剑而行就是个活靶子。现在修仙界生存环境恶劣得很,不想触霉头还是老老实实步行吧。 少爷陷入了沉默,出门从来都是坐仙舟的他根本就没考虑到这方面。如今也是寄宿于灵剑内,一颗灵石都掏不出来。她摇了摇,只能哀散修之多艰。 落水镇南下的路上需经过一片较为危险的迷雾森林。这片地区她平时倒是常来刷脸,对于这条路谈得上熟悉,却是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了船。 一边狂奔一边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她现在非常后悔没有在出镇之前去算算卦,最近实在是诸事不顺。 又勉强躲过一道攻击后,她越来越力不从心。这次不知为何,平时具有领地意识的灵兽们此时如同发狂了一般集体暴走。她本想绕道走的,那些灵兽闻到她的味道像见了屎的狗一般,撵着她不放。 她握着剑,再次抵挡了一只嗜血熊的掌击。饶是她再灵活,也抵抗不住这些凶兽的围攻,身上已经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喂,你坚持住。” 废话,她当然得坚持住,只能待在剑里看戏的家伙。心里这样吐槽的攻玉嘴上却是回答道“好。” 夜色笼罩,妖异的血月悬于空中,森林里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薄雾。尽管已经战斗了这么久,围攻她的凶兽们却丝毫没有疲倦之态,难缠至极。 她擦去嘴角的鲜血,一剑毙命了一只试图偷袭她的墨鹿。瞳孔在月色的映射下,竟也透出一股赤色。 即使被数十只难缠的凶兽围攻,她也并未退却,此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回荡,那就是——活下去! “玉儿,你要知道,这世间除了师父,最在意你的,就是你自己。”在她不顾性命斩杀一只低阶凶兽后,师父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这样说道。 所以她要活下去,哪怕是为了自己! 一道重击朝她落下,她避无可避。她挣扎着侧身,避开了要害部位。鲜血如满天星般散开。她眼前一黑,用剑撑住,才不至于倒在地上。凶兽们将她团团围住,都在试探着,想要给她最后一击。 “喂,你叫什么名字?” “问别人名字之前,不报上自己的名字。真是傲慢啊,小少爷。”听她这样讽刺他,他倒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像炮仗一般,一触即燃。 “虞近月。”他瓮声瓮气地说。 “攻玉。”她撑起身来,拔出插在地里的剑,利落地甩开剑身上的血迹。 “别死了,攻玉。” “给我取这名字的人告诉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①。”她扬起一抹笑容。 话刚说完,那天上的血色越来越浓,她沐浴在这赤色的月光中,剑尖的血珠滴下去那一瞬,她眨眼间便消失了。 傲娇小子给我主动点! 别丢面![吃瓜] ①引自《诗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瞬息之间,周围的环境便转变了,唯一没变的便是天上那道血月。她呆在原地,做出防御姿态,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血红的月光照亮周围,她趁机打量起来。 四周尽是残垣断壁,没有活人生活的痕迹。夜静悄悄,只听得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看样子我们误入秘境了。”虞近月也打量了一番,判断道。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她苦笑道。这秘境的突然出现,虽然把她从刚才的险境中拉了出来,但谁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尸骨无存。 “至少暂时安全了。”虞近月这个时候倒是安慰上她了。 “倒也是。”确认周围安全过后,她瘫坐在地上,掏出疗伤药龇着牙上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天这秘境是不闯也得闯了。” 休息了一刻钟后,她伸了个懒腰,疼得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来。虞近月见她这幅样子,嗤笑了一声。 她打横拿起剑,将剑抽出剑鞘。锋利的剑身反射月光,打在她脸上,像是缠了圈眼罩“说起来,我还没给这剑起个正式的名字呢。”她假装思考了一会,突然夸张说道“就叫你望月如何?” “你故意的是吧?”虞近月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果然,在这里憋着坏呢。 “误会啊,你们同住一间房间,情同手足,亲如兄弟。你叫近月,他叫望月,岂不是理所应当。” 听着她这番歪理,虞近月恨不得跳出去抽她,但是很可惜,他出不去“你简直……强词夺理!”可怜的正经人少宗主,从小到大除了逗鸟种花就是宅家修炼,懂什么以嘴服人呢? “哪能呀,我这区区一介散修,怎敢对少宗主不敬?你说是吧望月?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望月。”她握住望月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吹了声口哨,像灵巧的猫儿一般,窜了出去。并且无视了虞近月的控诉。 秘境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形成的,由天地灵气饱和聚集而时空扭曲产生的。这种秘境比较稀有,里面盛产天材地宝,但灵气紊乱,稍有不慎便可能暴毙而亡。而另一种则是人为干预形成的秘境。这种秘境通常是由大乘期修士开辟,用来修炼或者生活,这种秘境天材地宝较少,但大概率留有前辈的传承秘籍。 因为人为开辟的秘境一般不经过主人同意是不能进入的,能够轻易进入的秘境代表原主人已经飞升或者身死道消。 他们运气还不错,这是个人为秘境。不用担心走着走着忽然爆体而亡。但是相对的,人为秘境需要强行打破密钥才能出去,也就是说,他们暂时被困在这了。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密钥。”大度的少宗主在单方面与攻玉冷战半个时辰之后,决定原谅她的无礼,开口道。 她坐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两腿在空中荡来荡去“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找。” 这秘境不大,她随便转了一圈就大致清楚构造了。除了中心这片像是战争留下的废墟,其他地方都是一片荒原。在天上那轮血月的照耀下,平添一股肃杀之意。 “等着吧,既然是秘境,那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虞近月那带着鼻音的少年音传来,成了这方圆之地除了她之外唯一的声音。 于是她不说话,凝神望着那轮月亮。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①”缥缈的歌声飘散在这片战场之上,隐隐有厮杀声传来。无数战士手里拿着武器拼命与敌军战斗。 进是封狼居胥,退是国破家亡,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可战争这个绞肉机,哪有什么真正的赢家呢?不过是又一场人间悲剧罢了,而她,也是这悲剧中不起眼的一员。 虞近月就这么静静地当着一个合格的听众,没有出声打断。 一曲唱罢,她从树上跃下来,找了个不硌屁股的地方,准备坐下来冥想。 “你不能找个干净点的地方么?不许把我放地上!”娇气包少爷见她随时就要席地而坐,连忙急声打断她。 “天为盖,地为席。练剑也是练心,一味追求安逸舒适,而不去打磨自己,剑道是不会有所精进的。” “这样么?” “对呀。”她一本正经点头。 “那你怎么才筑基中期。打磨小姐。”终于找到反击点的虞近月阴阳怪气地回击她。 “哎,我们散修爹不疼娘不爱。一没资源二没钱,现在还要被人身攻击,呜呜呜好可怜。”攻玉立马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不可怜。显然少爷这波攻击,伤害为零。 “……抱歉。”被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唬住了,虞近月愧疚难当,支支吾吾地向她道歉。显然这次嘴斗又是以攻玉的胜利画上了句号。 “所以善良的小鱼会陪我同甘共苦的对吧?”她做作地捏着嗓子,问道。 “不行,唯有这点,我不能接受。还有不要叫我小鱼。”虞近月咬牙切齿道。 “真是薄情呀。”她边走边摇头,还是找了个石板,施了个清洁诀才抱着望月坐下冥想。 见她这样,虞近月便不再说话,这片秘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夜色侵袭着大地,浓郁的血月泛着浓稠的赤光,像是要浇下鲜血一般,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天空。 大地上,破碎的旌旗无风自动,远处忽地刮来一道带着血腥气的狂风。她迅速睁开眼睛,月色浓郁得像是要将她融化。 一道高大的黑影矗立在她前方不远处。她抽出望月,随着一道轻吟,灵剑出窍,寒光乍起。 那黑影越走越近,模样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具身着铠甲的无头尸体,正举着刀,向她走来。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她,激得全身毛孔乍起。 她神色一凛,抄起剑就开始跑路。打不过,开溜。那铠甲见她逃走,也不追,就那么放她离开了。 “好险好险。差点没命了。”待她离开那铠甲的攻击范围,不知何时,周围的场景发生了转换。眼前凭空多出了一道城墙。她小心翼翼地攀上城墙,发现城墙上也堆满了利剑和尸体,全是干涸凝固的血液。 “那无头尸上穿的是明光铠。是将帅常用的铠甲。”虞近月告诉她。 “看样子密钥的线索就在那位将军身上了。”她点点头,总算是显露了一点线索。 “打破密钥,那岂不是要跟那将军对砍。我可打不过。”她苦恼道。这得有多大心结,才能设下这样的秘境呢? 一位誓死守城的将军战斗到最后一刻,即使被切下头颅,也要誓死捍卫城池。不,不对,观察着这道熟悉的城墙,她失神了一会,然后否认地想。 是一位将军被亲信背叛,让敌军里应外合攻破城池。将军死战不退,城内百姓誓不投敌才对。她轻巧地跃下城墙,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打败那位以一敌百的将军呢? 结合刚刚的表现,那无头将军不会主动追击她,可以暂时去试探一番。她在心里思考一通后,决定先去试试能不能找到弱点。 她长呼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走了过去。一边后悔,一边给自己强调开弓没有回头箭,站在了那无头将军面前。 铠甲在血月的月光下充满了肃杀之气,仿佛是从地狱里回归的恶鬼一般,带起破空之声挥刀砍向她。她灵巧地躲过一击,刀面贴着她头皮横向削过。一瞬间,那无头将军已连挥两刀,刀刀致命。 她神色凝重,浑身神经高度紧绷,又是一刀劈来,她一个干净利落的后空翻再度避开了这一击。感受着刀挥舞带来的风,她非常清楚,这一招她绝对不能硬接,只能被动闪避。 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细致地观察着。她在这无头将军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就像是圆形的扇面给她做了方形的扇骨一般,这无头将军与其说是用刀,更像是在用剑。再次低头躲过一刀后,她心中的猜测又凝实了。只有不熟悉这将军的刀法,才会拙劣地用剑法替代。 “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虞近月见她神色突然放松,问她。 “嗯。这恐怕是个幻境。”不论是天上不变的血月还是这无头将军,甚至是这片战场,都是假的。意识到这点后,周围的景色像是被戳破的气泡一般,转瞬即逝。 原来意识到是幻境就能走出幻境了。若不是我察觉到了不对劲,恐怕会一辈子困在里面吧?她想。 周围霎时白光乍起,一瞬间从夜晚转到了白天。周围开满了映山红,从她脚边像火焰一般蔓延向远方。她望向对面,一个小木屋孤零零地坐落在一颗桑树下,走近看,屋子前面还开垦出了一片田地。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坐在石凳上,示意她坐下喝茶。 她犹豫了一会,想到那道熟悉的城墙,还是端起了茶盏。茶还是热的。她牛饮一口,脸被苦得皱成一团。那白衣男子见她这样,笑出声来“映山红解毒茶,清热解毒,消肿止痛。” “茶懵子。”虞近月也在剑里嘲笑她。 “让前辈见笑了。”她讪笑一下,在心里默默记下虞近月一笔。 “好久没见过了,真是怀念啊。过得很辛苦吧?”那白衣男子望着她,眼里充满了遣倦。 “你们认识?”听到这番话的虞近月忍不住问道。 “还好。再怎么样日子不也还是要过。”她摇摇头,低头看着透亮的茶水,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平静。并没有回答虞近月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子温柔地问她。 “攻玉。” 听到她的回答,那男子轻笑出声,明明是在笑,神色却充满了哀伤,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真是个好名字。也好,也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点点头,像是在对自己说一般。 “我把这片秘境的出入权限设置成了我族血脉。十几年来,你是第一个进来的。”那男子又抿了一口茶,说道。 她点点头,“修仙界十几年如同白驹过隙,不过十几年而已。” “是啊,那之后也不过十几年。凡人能有几个十几年呢?” 她低头,不再说话了。微风拂过,漫山的映山红不止开在这片山谷,也开在每个无家可归之人的心里。一片一片,像跳动着的鲜活的心脏,又像永远无法熄灭的火焰。 ①引自杜甫《兵自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望月城内人流如织,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望月城城主代代勤政为民,治理有方,百姓们都过着富足的生活。 可是下一秒,伴随着一道巨大的轰鸣,城外突然传来成片厮杀之声。随着一道道敌袭声传来,方才那般怡然自得其乐融融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城内不断传来哭声与叫喊声。 城主站在城墙上,身旁跪着位身穿明光铠,高大威猛的将军。 “我望月城誓死不退。”城主削发为誓,举剑高喊。 “誓死不退!”众将士一呼百应。 血,染红了城墙,越来越多的百姓不愿投敌,自发加入战斗,于是城内也绽开了一片片血花。从白天到黑夜,仿佛连月亮都被染红了。从此,历史上名叫望月的这座城便如同一捧沙随风而逝,了无痕迹。 人们常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那些消逝的战败者,连名字都未曾留下。这车轮碾过他们的血肉,带着他们的红尘往事,就这样向前滚去。 侥幸活下去的攻玉一夜之间失去了幸福美满的家庭,年幼的她,如同路边的野狗一般,当了小乞丐,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而对这位白衣男子来说,那一天已然把他困住,化作了他的梦魇。 两人相顾无言。十几年在修仙界不过弹指一挥。可在凡界,望月这个名字早就被替代,化作了历史上不起眼的一笔。 “十几年了,我一直想回去看看。为此,我一直潜心修炼。”茶有些凉了,他们索性将茶撤了,那男子又上了些糕点。 她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道:“那你回去了么?” 像是理所应当的反应一般,听到她这样问道,那男子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我回去了。望月城的月亮总是最美的,我实在舍不得啊。”他眯着眼睛,看着她又吞了一块糕点。 “强行分魂,你倒是大胆。运气倒是好,小丫头。” “咳咳。”听到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状况,她刚咽下去的糕点差点被她咳出来。 “剑招也是三脚猫功夫。只会这么几招可走不远。”那男子摇摇头,一脸嫌弃地望着她。 她无语地回望过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难道不想学剑法么?谁让剑法都让宗门世家垄断呢?虽然是三瓜两枣,能用就行了。 “这样吧,你喊我一声师父,我教你套厉害的剑法,怎么样?”那白衣男子向她眨了眨眼睛,笑道。 “不行,我已经有师父了。”她很有原则的拒绝了。 “那有怎么了?我当二师父不就好了。纠结这么些规矩干嘛。修真者当无拘无束才是。”那男子见她拒绝,也不恼,坏笑着说。 她思考了一会,点头“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你这女娃,有个性,我喜欢。当我徒儿可不会委屈你。” 那白衣男子爽朗地笑起来,然后丢给她本书,封面写着《落水剑法》。 “落水剑法?”她愣神,猛的抬头看向那男子。 “对。落水剑法。”那男子见她这幅模样,摸了摸她的头“好好练,小丫头。我的剑法可是天下第一。” 她满脸错愕。啪,一滴泪从她脸上滑落,滴在脏兮兮的鞋面上。 “别哭,日子总是要过的。往前走吧。” 忽的,秘境里挂起一阵风,混着花香。漫天映山红花瓣如雨般飘扬,狂风吹起她的发丝,吹得她对面的身影摇摇欲坠。 “谢谢。”她哽咽道。 那道身影温柔地笑着,身体越来越透明,漫天飞舞的花瓣向她涌来,化作了一支映山红花制成的花钗。秘境瞬间破碎,虞近月打量一番,发现他们出来了。 “好歹是师父。”说完这句话后,身影彻底消逝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①”她忽的想起了家乡这首儿歌,无数个日夜,她的母亲曾在夜晚唱着这首歌,哄她入睡。原来秘境的密钥是他留下来的意识,为了放她出去毅然决然选择了自毁。 秘境将她传送到了一处洞穴里。她将头上的木簪取下,把映山红花钗簪在发髻上,接着走出了洞穴。 外面正是黑夜,一轮明月悬于天际,散发着温柔的光晕。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②。 “落水仙君杀上无极剑宗,扬言要为自己故国复仇。冤有头债有主,最后与无极剑宗当年的仇人们同归于尽。可谓举世无双。”她叹了口气“他回家了。”殒身不恤,魂归故里。 “他心愿已了。”虞近月听到这番话,顿觉无比悲伤。 可是战争到最后,除了仇恨,又带来了什么呢?人心就像沙漏,总是填不满。为了那点利益,反复争夺,最后反倒失去更多。 她擦了擦眼泪,坐在洞口望着月亮,半晌,她说道“丢了本书给我就当上师父了,真是个甩手掌柜。” “那本落水剑法,能不能让我看看。”虞近月见她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说道。 “怎么,你也想学?宗门少宗主不至于没剑法练吧?”攻玉没好气地反问他。随即翻开那本一看就精心保养过的《落水剑法》。 “落水剑法乃我所创,共有七式。凝练我毕生剑道。第一式:坠雨。剑势如急雨突降,快而密集。第二式:流泉。剑势圆转,如同溪流,绵密又无孔不入。第三式:落雪。剑气凛冽,如寒霜侵袭,后发先至……” 虞近月越读越心惊,这落水剑法竟与碎玉宗代代相传的落水剑法十分相似。 在他的记忆里,碎玉宗开山祖师碎玉真人为了打破宗门世家对于剑招的垄断,将落水剑法无偿分享给修仙界每一位剑修。至此落水剑法成了修仙界每个剑修必会的基础剑法。 而落水剑法源于落水仙君却又做不得假。之前那小贩提起这落水剑法的名字,他只当凑巧,现在么,可能不是巧合。 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但他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攻玉。这只是一个猜想,他想。等他们到了金陵之后就见分晓了。 “第一式,坠雨。”她一边根据剑法上的招式一步步拆解,一边领悟剑势。只是出剑依旧晦涩,并不圆通。 对于自己没有天赋这件事,攻玉早已习以为常。师父在她七岁那年捡到了她。那之后,她花了三年炼气,然后又花了五年筑基。 师父曾告诉她,宗门世家的天才们,五岁炼气,七岁筑基,自那以后天材地宝不断,十六岁便能一步结丹,无痛享有五百年寿命。 她本就天赋平平,又无天材地宝给她当点心吃,都要成年了,修为还停滞在筑基中期。所以对于自己悟性低,她早就没有太大的反应。 又练完一套剑法后,她挥剑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虽然剑势依旧凝滞,但是掌握熟练了。这就是她的笨方法,剑道上没有悟性,那就一直练,直到她完全背熟,能够在战斗中熟练使用。 用她的话说就是“能用就行。” 等她完全熟练掌握第一式,并休整一番后,天边已泛起一片鱼肚白。她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真气在体内的缓慢流动,慢慢睁开眼睛。 “我们出发吧。”她抱着望月剑对虞近月说道。 “嗯。” 昨夜她被秘境匆匆吸入,再次从秘境出来后,森林里的战斗已经进入的尾声。地上随处可见妖兽的尸体。她摸了摸花钗,最后还是决定短暂尊重一下落水仙君。 这花钗是一件上品空间灵器,能够纳入六个房间那么大的东西。至于为什么是花钗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望月城有个女子成年,家里长辈会亲自为她钗花,宣布及笄的习俗吧。 “好歹当了一天的师父。”她叹气,惋惜地从妖兽尸体旁边走掉。死了这么久了,灵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反正也就低阶,不要就不要了。她一边碎碎念,一边赶路。 就这样走走停停,她来到一处泉眼边。发现两只妖兽正在泉水旁边红着眼睛厮杀。 一只长得像猿猴,不过背脊上长满了尖刺。一只牛首蛇身,鳞片泛青。居然是两只中阶妖兽。她藏在灌木丛里,探出脑袋,静静观察。 “像是在争抢什么。”虞近月观察了一会,开口道。 莫非,她凝神,往泉水处定睛一看,泉边一株如同灯笼的通体雪白的灵草吸引了她的注意。 “月华莹草。”他们异口同声说道。 “难怪这森林的妖兽都陷入了狂暴,原来是它成熟了。”月华莹草,吸收月华生长,其周边需要常年稳定的水源。夜晚时会发出柔和如萤火的光芒,食之可拓宽筋脉,修补根基暗伤。 她望着那两只打得难舍难分的妖兽,开始思考起抢夺的可能性。她才筑基中期,那两中阶妖兽实力堪比金丹中期,相差了整整一个境界。只能智取。 她一边观察,一边掩去气息,慢慢向泉水靠近。 “不是说怕死么?”虞近月作为宗门少宗主,什么天材地宝没见过。区区月华莹草,他觉得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怕啊。” “那你还想上去抢。”他没好气地呛道。 “我可没想着上去抢。智取懂不懂,智取!”听到这话的攻玉偷偷翻了个白眼。笑话,她是那种没脑子的蠢货么? 两只妖兽打了这么久,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左一右分立,互不相让。那猿猴忽然双手锤胸,脊背上的尖刺瞬间变红,接着一声怒哄,手臂上的肌肉瞬间膨胀,打向那牛首蛇身的妖兽。 牛首蛇身的妖兽也不甘示弱,两角中间凝聚寒霜,发射出一道白色灵气冲击。 两两相撞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她握住望月,在暗处蓄势待发。看样子,要分出胜负了。 寒气四散,形成一道浓雾,笼罩在泉面。两只妖兽打得难舍难分,殊不知一个无耻的人类早就悄悄摸了过来,偷走了它们拼命争抢的东西。 猿猴在坚持了片刻后,还是被那道寒霜灵气贯穿,应声倒地。那牛首蛇身的妖兽耗尽了灵力,也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这场战斗,是它赢了,月华莹草是它的了。然而它转头望去,泉边却空空如也。 是谁,偷走了它的东西。它尖啸,声音在整片森林回荡,震起只只飞鸟。 这是?感知到一道陌生的灵气波动,它转头,望向一个方向,然后疾驰而去。该死的盗贼,它要让她付出代价! ①取自李白《静夜思》 ②取自李白《把酒望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战斗后的原地,雾气逐渐散去,攻玉从泉水里突然冒出头来。她大口呼吸着,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也行。” 虞近月见她这招灯下黑竟成功骗到了那只金丹中期的妖兽,倍感无语。 “中阶妖兽灵智都不高。更别说刚拼命打完一架。”她爬到岸上,身上的水滴落在地上,溅出深浅不一的痕迹。刚准备逃跑的时候,转头就看到了那只战败的猿猴妖兽尸体。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妖兽收进花钗,随后脚底生风,不消片刻就融入了森林里。至于要不要担心落水仙君的看法,她表示一码归一码,这可是中阶妖兽,赚了赚了。 而另一边,发现自己追的是一只绑着照明符的松鼠后,那牛首蛇身的妖兽气得朝天上放了个寒霜冲击。它将这道灵力刻在脑海里。让它找到后,它定要将这无耻的人类碎尸万段。 看到远处的盛景,攻玉站在树上吹了声口哨,向森林南边走去。 这片森林都是那妖兽的领地,出森林的这几天她都只能刻意不催动体内真气,免得被察觉到,她可不想挨那一下,人家猿猴兄都没抗住,别说她了。 于是在她刻意放缓的行程下,几天过去了,他们还停留在森林里。一道白烟缓缓升到空中,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弥漫在周围。她手里拿着削得平整的树枝,上面穿着一只野兔,被火烤得滋滋冒油。 见她甚至从袖子里掏出了盐巴和孜然均匀地撒在兔肉上,虞近月顿觉新奇无比,毕竟修仙者筑基之后排除体内杂质,吐纳天地灵气,已经不需要进食了。哪有修仙者像攻玉一样,随身携带佐料做饭呢? “不是已经辟谷了?”他问道。 “这就不懂了吧。只有这个时候,才叫活着呀~”她扬起嘴角,露出虎牙,嘿嘿一笑。吹气之后大口地咬了一口。 见她吃得如此投入,灵魂状态的虞近月竟像是感受到了饥饿一般,惆怅地怀念起他自己的身体了。然后又想到是谁导致他变成这样的,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攻玉。可惜他现在是把剑,根本做不出这样高难度的动作。 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被灵剑全程幽怨盯着的攻玉大快朵颐。在将火堆扑灭掩埋之后,她准备捞起望月剑离开。 虞近月立马抗议“不许碰我!你都没擦手,手上全是油。”她收回手,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好吧。”虽然她全程拿着树枝,没让手沾到油渍,但是最后还是妥协了,免得真将这小少爷逼疯了。她在周围逛了一圈,摘了几颗果子,揉搓后竟产生了大量泡沫。 “这果子还能净手。”虞近月惊讶地说道。 “没见识。”她从袖子里抽出一片手帕,擦完手后,握起望月剑,奚落道。 “不就是颗果子,我见过的东西比你多了去了。” “是是是,你最有见识啦,小少爷。”她一边敷衍地回复,一边观察了一会岩石上的青苔,往光秃秃那一面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你知道就好。”听不出好赖话的虞近月满意地点头,当然是灵魂状态的,毕竟灵剑不会点头。 自那天以后,他们已经走了三天。因为没有运用真气的原因,尽管她日夜兼程,没日没夜地赶路,平时三天就能走完的路,她到现在还没摸到森林边界。 夜色降临,她拨开一串挡在前面的树枝,谨慎地前进。 “喂,再怎么急好歹休息一下吧?等会人还没出去就倒了。我可帮你收不了尸。”虞近月见她今晚也没有休息的打算,没好气说道。 她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行。晚上太危险了。”森林里许多妖兽昼伏夜出,专挑夜晚捕杀猎物,她不想冒险。 “我帮你护法。”虞近月听到她这样说,急切地开口。 她打量了一眼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的望月剑,好笑地问“你?一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中品灵剑?” “我……”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虞近月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沉默了下来。 见他这幅样子,攻玉只得安慰道“不要担心,这点程度我还是应付得来的。”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想早点回去罢了。”小少爷全身上下只剩那张嘴是硬的了。 “好的。”她也不拆穿他,跟随着星星指引的方向,慢慢往前走。 星辰亘古不灭地闪烁着,淡漠地注视着他们。无论是明并日月的人间帝王,还是藏污纳垢的臭虫,都能平等地享受它们的照耀。 虞近月被困于望月剑这方寸之地,用一把剑的视角来看人间后,他才发现,原来人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渺小,在浩瀚的星辰之下,如同一颗沙砾,即使是一只他从未放在心里的低阶妖兽,也能咬断人类脆弱的喉咙。 他不由得佩服起开山祖师碎玉真人起来。在将落水剑法无偿分享之后,即使是炼气期的剑修,在面对生存的挑战时,也不至于束手就擒。 见他陷入沉默,攻玉也没人生理想可谈,于是,周围只剩下她踩踏树叶的窸窣声。 就这般一同欣赏了两天星星以后,他们终于踏出了森林。 呼,攻玉重重呼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稀疏的房屋,不由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瞬间松懈后,疲惫感涌了上来。她努力拖动身体,机械地往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刚要敲门,眼前一黑,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体重得她抬不起来,眼皮像是灌了铅一般,废了好大劲才让她掀开。 睁开眼后,入目是一片木质的天花板,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见她睁开眼,虞近月详细跟她描述了她晕倒之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在她晕倒在这家门口后,家主人听到动静开门将她搬了进来,还给她喂了些食物。 听到她已经躺了一天一夜后,攻玉掀开被子下床。听到动静的主人家打开房门,来查看她的状态。 这是一位看上去就非常爽朗的妇女,头上扎着头巾,经过风吹日晒的小麦色皮肤让她看上去就健康无比。 “醒啦,妞儿。”那妇女非常自来熟地向她打招呼。 “我在探亲的路上被野兽袭击,与家里人都走散了,感谢婶子的收留。大恩不言谢,一点心意希望您收下。”她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妇女。 “行,婶子也不跟你客气。今天给你杀只鸡。”那婶子爽快接过这锭银子,看也不看,就随手塞进兜里,顺便还安排了今天的晚餐。 在吩咐她好好休息之后,那婶子便走出房间,不再打扰她。 “你怎么连凡人的钱币都有?”亲眼看着她总是从袖子里掏出千奇百怪的东西后,虞近月不由得怀疑她的袖子是件空间法器。 “哼哼,这就叫,有备无患。”她嘚瑟说道。接着活动了自己仿佛生锈的身体之后,推开房门,跟婶子说出门透气后,就走出门了。 这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落,大概是离赤色近的原因。年轻人都往城里发展,村子里大多都是些老年人。 见到她这个生面孔后,还笑着跟她打招呼。更有甚者递了她一堆水果零嘴。等她逛完一圈回来,手里已经塞不下了。 她嘴里叼着一颗梨,在窗户外用眼神向婶子求救。婶子噗嗤笑出声来,给她开了门。 从她怀里拿走两颗大土豆后,婶子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说“他们就这样。村里好久没来年轻人啦。” 她将怀里的瓜果放在桌上,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浓郁的鸡汤香味从厨房飘来。规律的切菜声伴随着婶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 “你叫啥呀。” “攻玉。” “家住哪里呀?” “落水镇。” “哎呦,那有蛮远嘞。一路走来挺辛苦吧。都累晕咯。” “哈哈哈哈。”她尴尬一笑。 虞近月仗着在剑里,打不到他,笑得猖狂极了。 “再笑拿你切臭豆腐。”她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切,你敢。”迫于臭豆腐淫威的虞近月收敛笑意,色历内茬地威胁道。然后还是没有发出先前那般嚣张的笑声。 不出一会,婶子就从厨房里陆陆续续将菜端了上来。她走进厨房,帮忙洗碗筷,盛饭。桌子上摆着一盆鸡汤,一盘土豆丝,一盘清炒时蔬。她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婶子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入夜,她盘坐在床上,窗户掀起一点,凉爽的微风吹走了夏末的燥热,隐隐传来村里老人的交谈声。 月华莹草发出莹莹微光,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她驱了个清洁诀后,将莹草塞进了嘴里。苦的,她皱眉。 在森林里时,为了不让莹草的气息让那妖兽发现,她一直将莹草放在花钗里,直到现在确认安全后才拿出来。 莹草在她体内迅速融化成一团致密的灵气,往她灵脉各处横冲直撞。 也没人告诉我拓展灵脉这么痛啊。她疼得躺在床上来回翻滚,为了不让睡在隔壁房间的婶子察觉,她咬住下嘴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舌尖尝到一股血腥味,她却疼得不能松口。 半刻,这道堪比凌迟的疼痛终于结束。汗水濡湿了她的碎发,粘在额头。她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迷幻,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为什么不将莹草炼成洗髓丹再服用?药效不会像这般烈,效果还更好。”虞近月见她这副模样,不解地问道。 她翻了翻白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炼丹师是我能请得起的么?你下次出主意能不能动动脑筋。” “呵,我哪知道你连炼丹师都请不起。”虞近月不示弱地嘲讽道。 “现在你知道了。” “……”虞近月不说话了。 人和人怎么会一样呢?这个道理她早就懂了。她从床上撑起来,闭眼冥想。 窗外的交谈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夜又重归寂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一夜无话,晨曦从窗缝漏出来打在她脸上。她睁开眼睛,吐了口浊气。 昨夜将月光莹草服下后,她选择冥想来消化体内的溢出的灵气。感受到筋脉拓宽后充盈流动的真气后,顿觉身体无比轻盈。 一推开门,就发现婶子坐在门口,仿佛一直坐在那里等着她似的。 “醒啦。”婶子依旧带着爽朗的微笑,起身看向她。 将莹草成功消化后,她的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好。是时候离开了。于是她向婶子说明自己离开的打算。 婶子给她端了盘冒着热气的肉馍,递给她“妮啊,不能多陪陪婶子说话吗?” 狐疑地看了一眼婶子后,面上却不显“我实在担心走散的家人。”一边挤出两滴虚假的眼泪,一边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 “好吧,那婶子也不多留你。”见状,她悄悄松了口气。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她打包了点昨天吃剩的水果,与村里的人告别。 婶子站在村口石碑旁,向她不断挥手,脸上依旧是无比爽朗的笑容。嘴上好像还在说着什么,隔得太远,她看不太真切。 挥别村民之后,她踏上了通往赤色城的路。没走多久,一道巍峨的城墙便显出身形,正是赤色城。令她诧异的是,城口人烟稀少,来往的行人大都神色匆匆,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赤色城背靠望灵宗,是中原地区鼎鼎有名的大城市,平日人流如织,城门口热闹非凡。今日到如此反常起来。她将通关文书递给守卫,不知为何,心里惴惴不安。 守卫确认完文书后,示意她进城,她刚踏进门,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纸鹤平放在手掌上。那纸鹤轻轻颤抖两下,像活了一般,煽动翅膀,向城外一个方向飞去。 做完这件事后,她便轻车熟路地往城内走去。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连城内也充斥着压抑的气氛,路过的人大都行色匆匆。 逆着人群,她抬头,一朵金色的花从高处打着旋飘向她。她伸手,稳稳接住。逆着光,高楼栏杆上坐着位穿红着绿公子,正向她招手。 她低头,装作没看见般,往楼下走。不一会儿,楼上冒出个穿着朴素却韶颜稚齿的少女,将那公子扯了下来。 “几天不见,你还是这般不解风情。”那公子面如冠玉,指如削葱根,挑起她的下巴,呼吸打在她耳边,低笑两声,震得她耳膜发痒。 她一把拍开那骨节分明的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要这么做作?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被拍开后,那公子从袖子里掏出把细腻如脂的象牙雕扇,也回了她个优雅的白眼“死丫头,还敢回来见我。说吧,找你相公何事。” “说来话长。给我来点醉仙阁的招牌菜。”她一把揽过那公子的细腰,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走吧,相公,我们彻夜长谈一番。” “那我倒要听听你那乏陈可善的经历了。”任由她上下其手,敲了敲她的头后,那一看便身价不菲的公子摇手吩咐布菜。 说来倒也新奇,此人身为望灵宗声名在外的少宗主阮玦,竟然屈膝和她一个散修成了管鲍之交。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他们两个臭味相投。 几年前,师父还没去世的时候,她酷爱去野外猎点野味,改善她们单调的伙食。后来她误入了一个公子哥们举办的校猎比赛。而阮玦此人,徒为少宗主,却在武力方面天赋为零。于是他们两个在林子里相遇,面面相觑。随后便愉快达成了协议,帮这位少宗主打猎,取得了头名。 对她很满意的阮玦挥手就是十颗上品灵石,还跟她达成了“租赁协议”。由她来负责以后的打猎比赛。两人由此逐渐熟悉。 这阮玦也是个奇人儿,不爱修仙,不爱练武,就爱收集各种新奇玩意。而她刚好又跟着师父走南闯北,颇为了解。一来二去,这两狐朋狗友竟已相处了大几年。 不过更大的原因么?她想了想。估计是他主动向她坦白自己有断袖之癖吧。让她不用介意,与他自然相处。虽为男儿身,却有着和女子一般细腻通透的玲珑心。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当着他的面夸奖的。 “事情就是这样。”省去了有关虞近月的部分,她一边大口吃菜,一边将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一一道来。 阮玦听得一惊一乍,在听到她被卷进妖兽动乱,又被卷进秘境后,更是替她捏了一把汗。 “让你好好留在宗门,你不听,非说宗门拘束太多。今天能让你全须全尾回来,都算你运气好。”越听越生气的阮玦在她的哀嚎声中,抬手撤走摆在她面前的大肘子“罚你不许吃。” 在听到她提到之前路过的,好客的村子之后。阮玦脸色却突然严肃起来“你数日没回赤色怕是不知道,赤色境内的某个村庄一夜之间被灭,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收缩“难道是?” “对,迷雾森林前面,叫林缘村。”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天离开村子的画面。婶子站在村口石碑前笑着向她挥手,石碑上好像就刻着“林缘”二字。 凉气从脚底冲到太阳穴,她浑身汗毛直立。一个早就不存在的村子,早就死去的村民,却让她进入,还收留了她。 “这几天赤色因为这件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得以求助望灵宗。我这次来就是来帮忙处理这件事的。倒是凑巧了,你竟然是成了行走的线索。”心大的阮玦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这几天你就跟着我们行动吧。有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她叹气“我明天就去算一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生活简直是处处漏风,真应该去诊诊风水了。 见她这幅样子,阮玦将那盘肘子又拿过来,怜悯地说道“吃吧。” 在阮玦慈祥的眼神下,她愤恨地咬了一口肘子。 —— 入夜,躺在阮玦帮她订的柔软的床上,她闭眼冥想。隔壁就是阮玦和被派过来解决事件的前望灵宗同僚。阮玦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通常都是作为望灵宗的交际大使,起到一个标志的作用。解决的事件的另有其人。这次一起派过来,便是阮玦的二师兄,墨荀。 此人待人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且天赋绝佳。深受宗门器重。倒是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林缘村这样的事件,说大也不大,按理来说轮不到墨荀出面。可能是保险起见吧,她只能这样解释。 夜色愈深,她突然想到,今天一天都没有听到虞近月的声音。转眼又想到昨天对他说的那般话,太过了么?她反思了一下。毕竟是小少爷,不知道这些倒也正常。她的想法越来越飘忽。 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困,是赶路太累了么?她的脑子仿佛生锈了,思考得越来越慢,意识逐渐模糊。 不好,有古怪。缓慢察觉到的她来不及反应,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呼吸声逐渐均匀,在外面看,她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是哪?她睁开眼睛。入目是木质的天花板。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推开门,门外的妇女带着头巾,小麦色的肌肤,正望着她,爽朗地朝她笑着“醒啦。” 将她拉到桌前,那妇女端来几盘丰盛的菜,递给她一双筷子“吃吧,妮儿。” 她接过筷子,夹菜。明明是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在她面前,她却味同嚼蜡。 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却又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阿母,你知道我昨天干啥了么?”她一边吃,一边问道。 对面的阿母依旧笑着“你还能干啥呀,昨天就是跟着你阿伯去潭里摸鱼。喏,盘子里乘的不就是你昨天摸到的。” “哦,这样啊。”雪白的鱼肉炖得烂透了摆在盘子里,她顺势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很新鲜。” “那可不。新鲜的河鱼。喝汤,汤更鲜。” 她叫攻玉,在这个名叫林缘村里长大,是土生土长的林缘村人。阿母是林缘村有名的寡妇,一个人将她拉扯大。她发誓要留在村里,一辈子好好孝敬阿母。 本该是这样的。但是心里总是有一道声音,不断诱惑她,驱使她去村外看看。 她那个从未谋面的阿爹抛妻弃子,丢下了年幼的她和阿母,离开了村子。而她无比痛恨这样的阿爹,于是她暗自发誓,绝不离开村子,离开阿母。 那道恶魔般的声音却一直在她耳边诱惑她,让她去外面看看。可那样不就和人渣阿爹一样了么?她不能抛弃阿母,留阿母一个人。 林缘村坐落在迷雾森林外,是过路旅人们去往赤色之前的中转站。旅人们总是跟她讲述着外面的故事。 比如引万剑归宗的天才破碎虚空飞升,比如举世无双的落水仙君,比如望灵宗,比如望月剑。 每当这时,阿母总会走过来,制止他们的聊天,催她去睡觉。 “小孩子不能熬夜。”阿母总是这样说。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呀。阿母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对她了解村外的事分外抵触。 可她是个孝顺的女儿,所以这个时候往往宣告了故事的结束,她总会乖乖回去睡觉。 这天,村外来了个仙姿佚貌,俊秀昳丽的少年郎。他借宿在她家后,总是跟她抱怨林缘村的环境有多么差劲,她家的伙食有多么粗糙。 气得她跟阿母连连吐槽“嫌弃我们就别来啊,搞得我多想他来似的。” 奈何那少年像是赖在她家不走了一般。还总是拖着她,问东问西。 “你知道什么果子可以净手么?”那少年明明长得十分好看,她却拼凑不出具体的眉眼。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像远在天边。 “不知道。” “没见识。”那少年嘲笑道。 “喂,我叫望月,你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