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又又又开新马甲了》 第1章 世子 晚霞沉沉压着大地,给云阳古城镀上了一层凝重的深金色。 城北的街道旁,小七裹着破旧的粗布衣裳,抱着手中的木碗道:“这位老爷行行好吧,我已经三日没有吃饭了……” “走走走!臭要饭的真晦气,给我滚远点!”一个身着绸衫、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挥动衣袖,满脸嫌恶地将她狠狠推开。 小七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险扶住一旁的树干才站稳了身子。 她咬着下唇,刚要重新坐回流民的队伍之中,就听见一个喜出望外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快看!那是魏世子的马车!” “魏世子定是又来施粥了,我得赶紧过去抢个好位置!”“魏世子长得那般好看,还生得一副菩萨心肠,不愧是我们东黎四公子之一!”“听说魏世子还拜了禄华派的楚仙君为师,仙术也是一等一的好呢!” 一时间,欢呼声、赞美声和争抢声不绝于耳,流民们犹如雪花般向着华贵非凡的马车涌了过去。 小七目光一亮,立刻猫下身子钻入人潮的缝隙,拼命往前挤去。 “哪里来的死丫头,敢抢我的位置!”当她好不容易来到人群的最前端,一个面相凶狠的男人立刻破口大骂,一脚踹在了她单薄的腰侧。 小七痛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木碗从她手中飞出,落在碎石铺成的路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撑起身子,匍匐着往前爬去,就在指尖触到木碗的那刻,一双绣着金丝的锦靴骤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姑娘,你没受伤吧?” 闻言,小七不由一怔。她呆呆抬头望去,却在不期然间对上了一双如浸晨星的双眸。 只见云色天光之下,少年浅笑澈然,将白玉般的手掌伸到了她的面前:“我扶你起来。” “魏……魏世子?”小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使劲用衣角擦了擦又黑又脏的手,可最终还是满脸窘迫地低下了头。 魏子晏见她瑟缩在原地,上前几步将她扶起,随即转头朝一名管家打扮的男人吩咐道:“郑伯,给她盛碗粥,再拿两个包子。” “是,世子。” 清粥入碗,泛起袅袅的热气。 魏子晏亲手将粥端到了小七面前,眉眼间尽是温和之意:“这是给你的。” “谢谢世子、谢谢世子!”小七忙不迭地曲身道谢,却在接碗的瞬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掌。 她下意识地将指尖一缩,却见魏子晏毫不在意地点点头,转身向其他流民发放起餐食。 残阳如火,透过漫空的云层洒落而下,在少年周围铺陈出一片绚烂。 小七站在喧闹的人群之外,遥遥看向少年的身影,只觉得宛如山间皓月、落尘而来,就连他身边的风也显得格外清冽雅致。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曾知道,这一刻云阳城的落日,映在了少年的眼底,却落在了她的心上。 待得全部粥食发放完毕,睿王府的管家郑尧上前两步,凑在魏子晏耳边说道:“世子,今日带来的东西已经全部分完,我们该回府了。” “好。”魏子晏点点头,登上了身后那辆鎏金楠木马车。 进了车厢之后,少年脸上的笑意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恢复成一片平静的漠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就见指骨上沾染了一块极淡的灰尘。 魏子晏眉峰紧蹙,从怀中拿出一块绣工精美的锦帕,将那块污渍细细擦抹干净。 “世子,这帕子是叶姑娘今日送给您的生辰礼,”郑尧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布帛上淡雅出尘的寒梅:“回府后,我立刻让人洗干净给您送去。” “不必送回来了,你看着处理便是,”魏子晏随手将锦帕丢在一旁,沉声问道:“对了,你可查到了师父的消息?他已经两日没有回府了。” 郑尧面色一肃,立刻俯身凑近道:“回世子,老奴正要向您禀报此事。我先前派出去的人送回消息说,楚仙君这几日都去了醉云楼。” “醉云楼?!”魏子晏霍然抬头,眼中浮起难以置信的惊愕:“你确定没有弄错?师父他向来洁身自好、不染尘俗,怎么可能会流连于烟花之地?” “消息确切无疑,”郑尧将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在齿间碾过:“而且楚仙君每回过去,都会点名要见那位新晋的花魁——琼枝姑娘。” 魏子晏听罢,置于膝上的手指倏然收拢。 “先回府,”他缓缓抬眸,眼底划过一道冷冽的光芒:“等到入夜之后,我亲自去一趟醉云楼。” 宝子们,终于开新文啦,请大家多多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世子 第2章 回家 丝竹悠扬,彩灯高悬。 小七攥着斑驳的木碗,缩在醉云楼门前的石狮子之后。她低头看了看碗里仅有的两个铜板,终于鼓起勇气向前走去。 就在此时,一名女子正巧从灯火通明的楼中袅袅走出。只见她肤若新雪、容色灼灼,一身浅粉色烟纱锦裙光彩流溢,宛如月夜下绽放的优昙。 小七几乎是立刻迎上前,怯生生地讨好道:“姐姐,你长得这般好看,定是菩萨心肠,求求你赏我点吃的吧。”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天黑了还不消停?!”门前的护卫看见小七靠近,顿时厉声呵斥道:“快滚远点,别脏了琼枝姑娘的衣裳!” “琼枝姑娘?你就是那个花魁娘子?”小七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脏污的小脸上瞬间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喜:“今年上元夜的时候,我曾在枕云桥上远远瞧过你一眼。那时你站在月光下面,美得就像天上的仙子一般……” “你这小叫花子怎么还在这废话,”护卫不耐烦地走上前,伸手就要将小七瘦弱的身躯拎起:“快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慢着。”琼枝上前几步,轻轻拦住了护卫的动作。 随即她微微俯身,低头看向小七明净澄澈的眸子,层层叠叠的思念与悲伤从眼中蜿蜒而上:“很多年前……也有个人,跟你说过一样的话。” 她凄然一笑,伸出抹去了脸颊上无声滑落的眼泪,低头看向小七:“若是你愿意,可以来我身边做个粗使丫头,以后你就不必再露宿街头了……” “我愿意,”女人的话尚未说完,小七已砰然拜倒在地,声音带着急切的哽咽:“多谢姑娘收留!小七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曲乐声声,莺歌满园。 小七亦步亦趋地跟在琼枝身后,穿过蜿蜒的回廊,走进了醉云楼后院的一间厢房。 然而,这里与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没有奢华的织金绸缎,没有耀眼的金银玉器,除了桌上摆放的花卉之外,便只剩下一张雕工寻常的木床。 “这便是我平常住的地方,”琼枝坐到镜子前,将口脂细细涂在了嘴唇之上:“一会儿我要登台献艺,你在我回来前把前厅打扫干净就好。” “是,姑娘。” “对了,”琼枝眉梢一挑,眼角泛起几抹秾丽的艳色:“旁边的那间厢房你可千万不要靠近,否则……你就要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了。” 闻言,小七看着面前这张冠绝云阳的面容,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寒意。 她下意识地偏头望去,就见一道诡异的紫色微芒从厢房的纸窗后闪过,很快消逝于无形。 **** 子时将近,前楼的笙歌笑语隔着庭院传来,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热闹。 后院之中,小七拿着抹布,正细心擦拭着房中的每一处桌椅。 忽然,她身后的窗格一动,发出“咔哒”的细响。 少女回头看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柄刻着银色花纹的长剑抵住了喉咙。 小七吓了一跳,刚想出言求饶,却在看见对方那张金质玉相的面孔时愣在了原地:“魏世子?!怎么是你?!” 见她认识自己,魏子晏并不意外,而是将手中的剑刃向前迫近半分:“我师父在哪?” “魏世子,你是不是搞错了?”小七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慑住,不知所措地说道:“我根本不认识你的师父……” “不认识?”魏子晏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眼神却愈发冰冷:“我听人说,我师父这几日都会来此处找琼枝姑娘。你既在她身边侍奉,又怎会毫不知情?” “我是刚刚才被琼枝姑娘收留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七急得眼圈发红,拼命解释道:“世子您不记得了吗?今日您在北城大街上,还亲手给我盛了碗热粥……” 魏子晏闻言细细打量了少女片刻,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长剑。 “既是如此,那我只好亲自查证了。” 魏子晏转过头,目光飞速扫过陈设简单的前厅,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厢房大门上。 “那个房间不能进去,琼枝姑娘特意吩咐过了……” 小七的话音未落,魏子晏已经抬起长剑,带着极强的灵力,狠狠朝雕花木门劈去。 在少女的惊呼声中,木门应声裂开,露出了一个泛着蓝色光芒的法阵。 法阵之中,一个银冠束发、俊颜修容的男人正悬在半空。此时此刻,他的双眼紧闭、眉头微微蹙着,似是陷入了梦魇一般。 “师父!”魏子晏瞳孔骤缩,他左手并指如飞,于虚空中迅速勾勒出一个繁复的金色符文,随即袍袖轻拂,催动符文往阵中飞去。 光芒闪动,一缕紫色烟雾自阵中升腾而起,可很快又重归平静。 魏子晏见状,眼底瞬间凝结起刺骨的寒意。他倏然转身,剑尖再次指向小七,姿态优雅却不容辩驳:“烦请姑娘进去一试。” 剑锋所迫,再无退路。 想起琼枝对自己说过的话,小七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惧,咬牙走进了房间,可阵法中却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魏子晏见状不再迟疑,身形一闪掠入阵内,伸手拽住了自己师父的衣袖。 然而,就在他们相触的那刻,阵中光芒大作,照亮了整个庭院。 小七和魏子晏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意识,身子一软,和男人一样漂浮到了半空之中。 在他们周围,紫色的雾气飞速流转,缠绕往复、看不真切。 **** 月落星稀,夜凉如水。 当小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冷意骤然传来。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脚下的画舫甲板,心头惊疑不定——自己明明前一刻还在琼枝的房间里,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月枝,你还想逃到哪儿去?”正当少女恍惚之际,一个下颌锐利、长着鹰钩鼻的男人从船舱中踱步而出:“你今日只要从了我,就可以拥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难道不比你在醉云阁做个清倌要强?” 月枝?这是在唤谁? 小七满腹疑惑地向前看去,就见男人眼神阴鸷,正缓缓朝她逼近。她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仿佛被人操控了一般,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 “你别过来!”小七听见自己冲着男人说道,言语中俱是惊恐之意:“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月枝姑娘是梁溪人,水性定然不差,想要下船我也不会阻拦,”男人讥诮地勾起唇角,目光犹如毒蛇般缠绕而上:“只是你躲得了今日,却躲不过明日,又何必做这些无谓的挣扎呢?” 说罢,他欺身上前,抬手就要去扯小七的衣衫。 猝变之间,小七再无犹疑,义无反顾地跳入了湖水之中。 冷水刺骨的湖水在瞬间浸透了少女单薄的纱衣,一寸寸凌迟着她的肌肤。可她却恍若未觉,拼了命地往前游去,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了河岸。 见到有人从湖中上来,岸边好事的百姓们立刻围了过来。在看见少女破碎通透的纱衣后,顿时口不择言地议论起来。 “这姑娘长得倒是挺美,怎么穿得这般有伤风化?”“你竟然不认识她?!她可是醉云楼的红人月枝姑娘!”“听说她是弹琴的淸倌,可看她现在的样子,可比吟风院的歌妓还要媚呢……”“勾栏院中风雅颂,怀清台下赋比兴,我看她是被富家公子玩腻了,抛下湖了吧……” 纵然知道众人说的只是自己所在的这具躯壳,但小七还是在或暧昧、或**、或鄙夷的目光中,变得有些无地自容起来。 她想开口为自己辩解、更想挣扎着离开眼前的是非之地,可偏偏身体不受掌控,以至于周围极尽诋毁的冷嘲热讽不绝于耳,最终演变成了一场莫须有的口诛笔伐。 渐渐地,一阵几近绝望的悲凉涌上了小七的心头——今日之事,错得明明不是月枝,可就因为她是女子、是乐籍,就该遭受这般对待吗?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卖油郎突然推开人群,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小七愕然抬起头,看着眼前清华俊秀的面容,不由倏地睁大眼睛——这分明是魏子晏。 纵然猜到他定是同自己一样,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可她还是急急向少年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似乎是应了她的请求,魏子晏脱下破旧的外衣,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 随后,在一片污言秽语和嘲笑声之中,少年背对着她蹲了下来,回头说道:“月枝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来送你回去。” 小七闻言一愣,她垂首看向魏子晏眸中闪烁的光芒,只觉得温柔而又明亮,仿佛落尽了满城星光。 恍惚之间,她的记忆又回到了今日的北城大街——彼时彼地,眼前的少年一如此时,穿过人群向她伸出手,将她从泥泞中拉了起来。 而他脸上的笑意是那般温煦,宛若南风过境、春山初盛,带着不惹尘埃的温雅。 或许是这份笑容太过明朗而珍贵,以至于自己今日被他逼着以身试阵、刀剑相挟,却仍是生不出半分怨恨。 思及此处,她弯下身子,轻轻趴在了魏子晏的背上。 少年直起身,就这样背着她走过了的嘈杂的人群、走过了街头巷陌,将云阳城暗黑如墨的夜色甩在了身后。 “月枝姑娘,再过两个街口,就到醉云楼了……” “不,”小七拼命地摇着头,连声说道:“我不回那里…我不回去……” “那……”魏子晏的脚步微微一顿,涨红了脸道:“月枝姑娘如果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去我家……我家虽然破旧,但是勉强还是可以住的……我晚上可以去院子里睡……” “好。” 听见少女的回答,尚在磕磕巴巴解释的少年眼睛骤然一亮,随后咧开嘴角,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回家。” 第3章 浮梦 夜寒月浅,灯花如豆。 城西一处简陋的院落里,魏子晏用毛巾细细擦去了小七脚上的灰尘,又寻了一双干净的罗袜为她套上。 隔着满屋的灯火,小七注视着少年俊美无俦的脸庞,低眉埋首间几乎有了落泪的冲动——因为自她记事起,还从未被人如此珍视地对待过。 纵然她清楚地知道,眼前所经历的都是月枝的故事,是遥不可及的镜花水月,但她还是沉沦在了这片不属于自己的温柔中。 毕竟在黑暗中颠沛流离久了,就会格外奢望有光能照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上。 正当她兀自出神之际,少年站起身,收拾好了房间里的木盆和毛巾:“月枝姑娘,我先去柴房睡了。今夜你在这里将就一下,明日我会去市集上买些新的家私回来……” “韩琼,”少女抬起头,定定看向长着魏子晏模样的少年:“那日你来醉云楼听琴,不是已经花光了全部的积蓄,哪里还有银两去买家私?” 少年闻言一愕,红晕瞬间自耳根蔓延开来,眼底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欣喜:“你……记得我?” “自是记得,”小七极淡一笑,缓缓说道:“上个月你把积攒了许多年的银子全部交给了兰姑姑,就为了听我弹一宿的琴曲。可我那夜偏偏被人灌了酒,醉得不省人事。但你没有吝惜银钱、也没有趁我之危,反而帮我煮茶醒酒,照顾了我整整一夜。” “我在醉云楼的这三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少女目色流转、轻轻浅浅地笑开:“却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傻子。” “月枝姑娘,你可能不记得了,”少年目光灼灼,任凭灯光在他的眼底跳跃:“两年前的上元夜,我挑着卖油担子经过枕云桥时,被人群一阵推搡,不小心将油泼在了你的身上。可你不但没有怪我弄脏了你的衣裙,还给了我三两银子,让我早些回家过节。” “那个时候,你站在月光下,美得像天上的仙子一样。我便想着今生今世若是能再见到你,感谢你的赠银之恩,就再无所求了。” 听到他的话,小七突然就明白了一切——这里所发生的种种,都是琼枝姑娘的回忆。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月枝”和“韩琼”连在一起,不正是“琼枝”二字吗? 难怪她会愿意收留自己,是因为自己早晨说了和“韩琼”一样的话,让她想起了思慕已久的故人。 思忖之间,小七听到自己说道:“如果三两银子便能得到韩公子的这般感谢,那今日你对我的相助之恩,便值得我用一生去报答了。” 闻言,少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唇翕合几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小七低下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双手松了又紧,强作镇定地说道:“我说,我想用一辈子来报答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明日便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去阁中赎回自由身,若是你不愿……” “我怎会不愿!”少年满脸通红,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鼓起勇气握住了小七微凉的双手:“月枝姑娘,论之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就算死也不离开。” 听着少年真挚的话语,少女不由眉眼一弯,在泪光中笑了,却又在笑靥中落泪。 然而,就在泪水滑下的那一刻,周围的所闻所见骤然从小七眼前消失,化作了一望无际的黑暗。 待她眼前再次出现光亮之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挂满了红绸的木床之上。而魏子晏正穿着鲜艳的喜服、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低头朝她吻来。 呼吸交缠间,少年那张好看的薄唇再差半寸,便要落到她的唇上。 “魏……魏世子?!”小七心头一慌,立刻手忙脚乱地朝少年推去。 出乎她的意料,对方居然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推开,摔落在了床幔之上。 “我能动了?!”少女大吃一惊,急忙从床上坐起,在感受身体久违的主控权后,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然而转瞬之间,她便意识到——若是自己摆脱了束缚,那“韩琼”定然也彻彻底底变回了魏子晏。 她心下一紧,刚要偏头去看身侧的少年,就被翻身而上的魏子晏重新推倒,狠狠掐住了脖颈:“说,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我只知道……这里是琼枝姑娘的回忆,”小七喉间血管浮凸,拼命挣扎道:“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求求你……放过我……” 看着少女颤抖的胸腔和泛红的眼眶,魏子晏微微一顿,终是松开了手。 当空气重新涌入喉咙,小七立刻坐起身子,捂住脖颈大口大口喘着气,发出剧烈的咳嗽。 魏子晏垂眸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喜服袖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根本与他无关。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少女雪白脖颈上的红痕,语气淡漠疏离:“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见他询问,小七生怕再激怒了男人半分,哑声回答道:“我发现琼枝姑娘的名字就是由''月枝’和''韩琼’组成,而且从这房间的布置来看,韩琼应该是她的夫君……” “我对他们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少年打断了她的话,唇角边带着锋冷的怒意:“我只想知道师父的下落。” “你的师父应该也被困在琼枝姑娘的回忆里了,我们不如去周围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的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随后,一个趾高气昂、充斥着怒意的声音从窗外响起:“韩琼,你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 魏子晏闻声沉下脸孔,转身往厢房之外走去。小七见状立刻爬下床,匆匆跟上了他的脚步。 只见,此时的小院之中正站着三十来个手持棍棒、穿着杂役服饰的壮汉,他们个个身强体壮、步伐沉稳,显是习武多年的好手。 在他们中间,一个穿着织锦缎、长着鹰钩鼻的男人负手而立,赫然就是画舫上把月枝逼到跳河的男人。 “冯昊?”看到来人,魏子晏长眉淡挑,沉声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混账,我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冯昊满面阴狠,咬牙说道:“你立刻把月枝交给我,再给我磕上三个响头,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面对极为嚣张的冯昊,魏子晏冷笑一声,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平日在父王和我面前,你借着云阳商会会长的身份伏低做小、极尽讨好,没想到在背后竟敢这般仗势欺人、渔夺百姓?!” 听到少年的话,冯昊不由双眼微眯,一字一句地说道:“韩琼,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说罢,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杂役们顿时一拥而上,朝着小七和魏子晏的方向冲来。 少年脸上的轻蔑之意更甚,他闪身避开一名飞扑而上的杂役,从背后狠狠踢向了他的腰间,随后扫腿、格膝,夺走了他手中的木棍。 棍棒相交,往来对攻。 纵然魏子晏招式机巧、利落刚劲,可韩琼这具身子很快便体力不支,让围攻的杂役们找到了机会,将他击倒在地。 “魏世子!”小七急声惊呼,刚要冲上前,就被冯昊一把拉住。 “月枝你看看,这种男人在我面前不过是蝼蚁罢了,你跟着他有什么前途?!” “求求你不要再打他了!”小七满眼通红,近乎绝望地哀求道:“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去!” “先前我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了,”冯昊凑近她,语气中带着残忍的快意:“而现在,我只想你——亲眼看着他死。” “不——!” 听见少女凄厉的呼喊,魏子晏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棍棒敲落之处,鲜血从他的头上、唇边流出,滴落在泥土之中,带着剧烈的痛意。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就在快要撑不住的那刻,小七终于挣脱了冯昊的禁锢,向他飞奔而至。 他本能地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想要抓住少女鲜艳翻飞的裙角,可终是差了一点距离。 他自嘲一笑,颓然垂下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尚未等他意识消散,周围的光线便再次亮起。魏子晏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婚床之上,而小七正被他轻轻压在身下。 只见烛火的光晕中,少女目色灼灼、容颜清秀,嫣红的嘴唇离他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明媚而艳丽。 第4章 保护 烛火点点,明光袅袅。 魏子晏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孔,一时间竟然有些怔愣。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小七就猛地翻身而起,焦急地查看起他的伤势:“魏世子,你的伤怎么样?” 看着自己被扯开的衣襟,魏子晏几乎是立刻推开了少女,冷冷答道:“都已经愈合了。” 见男人身上确实没有受伤的痕迹,小七蹙然松了口气,环顾了一圈四周道:“方才右边的门轴明明在打斗时撞断了,可现在却完好无损,我们不会又回到从前了吧……” “难道琼枝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少女面色惨白,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们当真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了……” 少年闻言目色骤沉,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冯昊熟悉的叫嚣声从窗外响起:“韩琼,你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 待二人走出厢房,冯昊的目光蹙然从小七的大红婚服上划过,不由满面阴狠,咬牙说道:“韩琼,你马上把月枝交给我,再给我磕上三个响头,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魏子晏面色淡淡,从善如流地说道:“你把她带走吧。” “魏世子,你……”小七听罢愕然瞪大了眼睛,却在对上少年毫无波澜的目光后,失落地低下头去。 “月枝,你瞧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哪里值得你托付终身,”看见魏子晏全无阻拦之意,冯昊的脸上浮出了几分意外之色,随即走上前搂过了少女的肩膀:“乖,等回了府,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这一回,小七没有说话。 她转过身,无比顺从地跟着男人,登上了院门口的马车。 本以为这场闹剧会就此收场,可冯昊却在上车之后,掀开了面前的织锦车帘:“韩琼,方才跟你说过了——你把月枝交给我,还得再磕三个响头才能逃过一死。” 男人勾起唇角,笑得无比畅快:“你还欠我三个响头呢。” “冯昊,”魏子晏额间青筋骤现,一字一句地说道:“别做梦了。” “既是如此,”冯昊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院中的杂役们吩咐道:“那就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愿意磕头认错为止。” “你给我住手!”看见杂役们举起棍棒朝魏子晏打去,小七抬高声音地质问道:“我都答应跟你走了,你为什么还要打他!” “月枝,你已经答应做我的女人了,还管别的男人死活做什么?” “不行,你给我住手!”小七急得满眼通红,起身就要往马车下跳去。 冯昊见状一把拉过她,狠狠说道:“你若是不想他死得更惨,就乖乖给我坐下。” “不要!你放开我!” 在两人剧烈的拉扯之中,小七很快便又眼前一黑。待她再次看见光亮之时,魏子晏那张好看的面孔如期而至,出现在了自己鼻尖的上方。 她的睫毛微微一颤,立刻将身上的少年推开,随后不发一言地坐在原地。 “师父跟我说过,世间万物相克相生,既能结阵、便一定有破阵之法,”魏子晏撇了眼少女的脸色,状似不在意地说道:“所以方才我让冯昊带你走,是想换个选择,看看能不能破了这个阵法。” 听到他的话,小七心头被抛弃的郁结终是散去了几分。她沉吟须臾,缓缓开口道:“每次只要韩琼一死,我们就会回到这里。那是不是只要他能活下来,我们就能离开了……”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冯昊的叫喊声便再次从院中传来:“韩琼,你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 听到他的话,小七立刻起身走出厢房,灵动的眼底冰凉如霜:“冯昊,你放过韩琼,我便跟你回去。” “好啊,月枝的话我总是要听的,”男人轻挑双眉,似笑非笑地对着魏子晏说道:“要么这样,只要你给我磕上三个响头,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这三个头我来替他磕。”小七上前一步,屈膝就要跪下,却被魏子晏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不过是磕头求饶罢了,”少女扬起笑脸,没心没肺地说道:“我平日里都是靠乞讨为生,下跪乞食是家常便饭,没什么打紧。” 魏子晏闻言,眸底浮沉过各种复杂的情绪。他弯下腰,将小七扶起:“他想羞辱的人是我,你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 “你倒是不算蠢,”冯昊勾起唇角,锐利的鹰目透着狠毒和鄙夷:“那你还不快点跪下?” 魏子晏嗤笑一声,嫌恶至极地说道:“就你……也配。” 听见少年的话,李昊不由双眼微眯,一字一句地说道:“韩琼,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说罢,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杂役们顿时一拥而上,朝着魏子晏的方向冲来。 小七几乎是立刻挡在了少年的身前,却被冲上来的人群重重拉开。 “你们住手!” 少女的喊声焦急而凄厉,淹没在下落的棍棒声里。 “月枝,你如果这么想看着他死,我也不拦着,”冯昊目光中淬着怨毒的光芒,好整以暇地说道:“我还有笔生意要谈,晚点再来接你。不过到那时候,你的韩郎应该已经没命了吧。” 说罢,男人得意洋洋地转过身,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院落的大门。 不远处,魏子晏再次被围攻的杂役们击倒,跌落在满地的尘土里。 鲜血从他口中流出,伴随着彻骨的痛意。少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麻木地等待着必死的结局。 然而,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那刻,小七用尽全部力气挣脱了束缚,纵身护在了他的上方。 见少女冲上来,杂役们一时间没来得及收手,下落的棍棒重重击打在了她的背上。 魏子晏用力睁开双眼,沙哑着声音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想救下韩琼的命,”小七咬着牙,身子微微有些颤抖:“看看能不能帮我们走出这个阵法。” “别做……无用功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若是如此,那便换我来保护你,”少女眼神认真而专注,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已经死过两次,我不想让你再受伤了。” 闻言,魏子晏冰凉的身体似乎恢复了知觉,他感受到少女手心的热量化为暖意,一路爬到了他的心里。 好像——已经有很多年,再没人如她这般,不顾性命地保护自己了。 看着小七散乱的鬓发和惨白的面容,魏子晏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抱住了少女的腰,翻身将她护在了怀中:“本世子……不需要你来保护。” 见他如此,杂役们几乎是立刻抡起棍棒,雨点般地向下砸落。 这一次,痛感来的又快又急,可光芒却在少年的眼睛里汇聚,把他血肉模糊、狼狈至极的脸衬托得分外明亮清俊。 很快,熟悉的黑暗袭来而又散开,少年又一次看见少女穿着喜服,躺在自己的身下——红妆墨发、如诗如画,光影幢幢间,仿佛是点亮世间的唯一色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