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数过星星的伙伴》 第1章 蝉声里的初遇 八月底的塘沽,空气里还浮着夏末的余温,蝉鸣声从路边的槐树叶里钻出来,一阵接着一阵,织成一张黏糊糊的网,把整个城市都裹在里面。二号楼一楼的高一(2)班教室,窗户敞开着,却没多少风愿意进来,只有讲台上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扇叶切割着闷热的空气,发出嗡嗡的轻响。 刘若湄背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站在教室后门附近的走廊上,抬头看了眼门楣上方的班牌——“高一(2)班”,白底黑字,简单得像这刚开篇的日子。她刚从塘沽十四中毕业,对职专的一切都还陌生,脚下的瓷砖比初中教学楼的亮堂些,连走廊里飘来的粉笔灰味道,似乎都和过去不太一样。 她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喧闹声像刚开瓶的汽水,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冒。大多是和她一样背着黑色书包的新生,有的正埋头在桌肚里翻找着什么,有的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神里却藏不住初识的好奇。 刘若湄的目光快速扫过教室。靠窗的位置大多被占了,只剩下中间靠后的几排还有空位。她没多想,径直走向倒数第三排靠过道的座位,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动作利落得像完成一个熟稔的动作。书包带勒得肩膀有点酸,她抬手揉了揉,指尖触到校服领口沾着的薄汗,心里暗自庆幸早上出门时没穿太厚。 刚坐稳,旁边的空位就被人轻轻拉开了椅子。刘若湄侧过头,看见一个女生站在那里,手里也拎着个黑色的书包,样式比她的新些,边角还带着没磨掉的光泽。女生个子不算高,穿着和她一样的蓝白校服,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碎发温顺地贴在耳后,脸上带着点怯生生的笑意,像株刚冒头的含羞草。 “请问,这里有人吗?”女生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 刘若湄摇摇头:“没人。” “谢谢。”女生小声说着,把书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拉开拉链时动作很慢,像是怕弄出太大声响。她从里面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浅紫色的碎花,又拿出一支笔,轻轻放在笔记本旁边,然后才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眼睛望着讲台,却又不像在看什么具体的东西。 刘若湄没再说话。她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搭话,尤其是在这种乱糟糟的新环境里。她从书包里摸出一本速写本——这是她初中时就养成的习惯,兜里总揣着本子和笔,看到什么想画的,就随手涂几笔。她翻开本子,笔尖悬在纸上,却一时不知道该画点什么。 教室里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中年女人走进了教室,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步伐轻快。她走到讲台后站定,目光温和地扫过全班,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学生们瞬间安静下来,连吊扇的嗡嗡声都显得清晰了些。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陈慧,耳东陈,智慧的慧。”女人的声音清亮,带着笑意,“接下来的三年,我会陪着大家一起度过。首先,我们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从第一排开始,每个人说一下自己的名字,毕业于哪个初中,再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让大家认识认识。” 自我介绍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刚平静下来的教室又泛起了涟漪。前排的男生率先站起来,声音洪亮地报出名字和毕业学校,说自己喜欢打篮球,希望以后能和大家一起组队。接着是个女生,声音细细的,说自己毕业于塘沽三小附中,喜欢画画。 一个个名字和学校名称从耳边流过,刘若湄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速写本上画着圈。她听见有人说毕业于塘沽五中,有人说来自新港中学,还有人提到了她熟悉的十四中,她下意识地抬了下头,看见那个女生也正朝她这边看,眼神对上的瞬间,对方愣了一下,随即腼腆地笑了笑。 轮到刘若湄旁边的女生时,她似乎有些紧张,站起来的时候椅子腿在地上划了下,发出“吱呀”一声。她深吸了口气,声音比刚才问座位时清楚了些:“大家好,我叫丁念澄,丁是甲乙丙丁的丁,念是思念的念,澄是澄澈的澄。我毕业于塘沽一中分校远洋城校区。” 顿了顿,她好像在想该说点什么额外的话,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才小声补充:“我……我不太擅长说话,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说完,她就低着头坐下了,耳朵尖微微泛红。 刘若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丁念澄”,觉得这名字像浸在水里的玉石,透着股干净的凉意。她注意到丁念澄坐下时,手指在膝盖上轻轻蜷缩了一下,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很快,轮到了刘若湄。她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常年练体育的缘故,她的站姿比一般女生更稳些。“我叫刘若湄,若有若无的若,湄公河的湄。”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毕业于塘沽十四中。”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喜欢跑步,也喜欢写字。” 简单直接,没有多余的话。她坐下时,瞥见丁念澄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好奇,见她看过来,又连忙转了回去,假装整理桌上的笔记本。 自我介绍还在继续,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刘若湄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十四中的操场还在脑海里闪回,红色的塑胶跑道,绿色的草坪,还有她冲过终点线时,耳边炸开的欢呼声。而写字时的安静又不同,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的纹路,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能让整个世界都慢下来。这两个看似矛盾的爱好,就像她身体里的两个齿轮,一起转动着,构成了她过去的日子。 职专的三年会是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只觉得身边这个叫丁念澄的女生,身上有种安静的气息,和此刻教室里的喧闹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让人觉得平和。 丁念澄其实也在偷偷打量着旁边的刘若湄。她刚才站起来时,丁念澄注意到她校服袖口卷到了小臂,露出的胳膊线条利落,手腕上还有一点淡淡的晒痕,像是经常在户外活动留下的。可她说自己喜欢写字时,眼神又很沉静,不像运动时该有的样子。 这个女生身上,好像藏着两种不同的气质,像夏天的雷阵雨,既有噼里啪啦的热烈,又有雨过天晴后的清润。丁念澄把这个念头悄悄压在心里,拿出笔,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下“高一(2)班”,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陈老师等所有人都介绍完,开始讲开学的注意事项:明天正式上课,要带好课本和文具;课间操的集合地点在教学楼前的广场;每周有两节实训课,具体安排会贴在教室后墙上的公告栏里……她说话条理清晰,偶尔会插一两句玩笑,让大家放松下来。 “对了,”陈老师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粉笔在黑板右侧写下一行字,“我们班的书法兴趣小组,还有体育社团的报名表,放学前交到我这里来。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报名试试,多培养点爱好总是好的。” 刘若湄的目光落在“书法兴趣小组”那几个字上,眼睛亮了亮。她从书包里翻出笔,在刚才画的圈圈旁边,写下“书法社”三个字。 丁念澄看到她写的字,笔尖顿了一下。刘若湄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带着股干脆劲儿,笔画舒展,却又不张扬,像是藏着股力道。她忽然想起自己书包里还装着妈妈给买的新字帖,是柳公权的楷书,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找到一起练字的人。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像解救了被围困的士兵。学生们瞬间活跃起来,收拾书包的声音、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互相道别声混在一起,教室里又恢复了刚开学时的热闹。 刘若湄把速写本塞回书包,拉上拉链,动作一气呵成。她站起身,侧过身让丁念澄出去。 丁念澄抱着笔记本,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跟着人流往教室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刘若湄正背着黑色书包,跟在几个男生后面,身影在攒动的人群里忽隐忽现,走路的姿势很快,带着股风似的劲头。 走廊里,蝉鸣声依旧。丁念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刚才写下的“高一(2)班”旁边,那个小小的笑脸好像更清晰了些。她想,也许这三年,会比想象中更有趣一点。 刘若湄走出教学楼,抬头看了眼被树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来,落在脸上有点烫。她甩了甩书包带,加快了脚步,黑色的书包在蓝白校服的映衬下,像一颗正在向前滚动的、沉默的石头。她还不知道,那个坐在她旁边的、叫丁念澄的女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像一颗温润的玉,慢慢嵌入她的青春里,和其他五个人一起,把这三年的蝉鸣与风雪,都酿成最明亮的回忆。 此刻的她们,只是两个刚走进同一间教室的陌生人,背着一样的黑色书包,站在同一段时光的起点,听着同一阵蝉鸣,心里藏着各自的期待,还不懂“伙伴”这两个字,将会在未来的三年里,被赋予怎样沉甸甸的分量。 第2章 课表上的第一天 清晨六点五十分,塘沽一职专的校门刚拉开没多久,刘若湄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校门口。黑色书包在她肩上轻轻晃动,校服领口被清晨的风拂得微微扬起。她抬头看了眼教学楼顶的钟楼,指针稳稳地指向七点还差十分,心里松了口气——比昨天更早到。 穿过空旷的操场时,草叶上的露水还没干透,踩上去能感觉到鞋底沾了点湿意。二号楼一楼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清洁阿姨拖着拖把走过的声音,在瓷砖地面上拖出长长的水渍。刘若湄走到高一(2)班门口,掏出钥匙打开教室门(昨天陈老师让她和另外几个早到的同学领了钥匙),推开门的瞬间,晨光顺着敞开的窗户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把书包放进桌肚,拿出课本和文具一一摆好。英语、语文、数学……崭新的课本边缘还带着印刷的油墨味,她按课表顺序在桌面上排好,动作麻利又整齐。做完这一切,她从书包里摸出昨天刚买的英语单词本,翻开第一页,低头默背起来。 七点半左右,教室里渐渐有了人声。丁念澄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刘若湄坐在晨光里,脊背挺得笔直,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嘴里轻轻动着,像是在跟自己对话。她放轻脚步走到座位旁,拉开椅子时特意放慢了动作,生怕打扰到对方。 “早啊。”丁念澄把黑色书包放进桌肚,声音压得很低。 刘若湄从单词本上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刚从单词里抽离的茫然,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早。”说完,又低头继续看单词,只是嘴角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些。 丁念澄拿出自己的课本,学着刘若湄的样子按课表排好。她的动作没那么快,指尖划过语文课本封面时,轻轻顿了一下——封面上印着水墨画风格的荷花,和她初中时的语文课本不太一样。她偷偷瞥了眼刘若湄的桌面,课本摆得像列队的士兵,连铅笔盒都放在课桌右上角,位置不偏不倚,透着股说不出的规整。 八点整,早读铃声准时响起。陈老师走进教室,手里拿着语文课本:“今天早读我们先读《沁园春·长沙》,我带大家读两遍,然后自己背诵。” 她的声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了参差不齐的朗读声。刘若湄的声音清亮,节奏把握得很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像是带着股劲儿。丁念澄一开始有些跟不上,总在换气的地方卡壳,听着旁边传来的流畅朗读声,她悄悄调整了呼吸,跟着节奏慢慢读,声音虽轻,却越来越稳。 早读结束后,第一节课是英语。走进来的吴老师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扎着高马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里没拿课本,只拎着个平板电脑,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吴桐,以后可以叫我Miss吴。” 她没急着讲课,而是点开平板上的一个互动软件:“我们先来玩个小游戏,认识一下彼此的英文名。每个人在屏幕上输入自己的名字和想取的英文名,然后随机匹配,用英语介绍一下对方。” 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都凑到屏幕前敲打着键盘。刘若湄想了想,输入了自己的名字和“Luna”——她之前在书上看到过,是月亮的意思。丁念澄则选了“Clara”,意为明亮,是她妈妈帮她选的。 匹配结果出来,刘若湄抽到的是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对方的英文名是“Tom”。她站起来,语速不快但流利:“This is Tom. He is from Tanggu No.5 Middle School. He likes playing football.” 吴老师眼睛一亮,带头鼓起了掌:“Very good!Luna的发音很标准,语法也没问题。” 轮到丁念澄时,她抽到的是个女生,英文名是“Lucy”。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发紧:“This is Lucy... She... She likes reading books.”说完就赶紧坐下了,脸颊有点发烫。吴老师笑着鼓励她:“Clara说得不错,下次可以再大声一点。” 互动环节结束后,吴老师开始讲新课。她的课讲得很生动,时不时穿插着小游戏和笑话,还会点名让学生回答问题。刘若湄几乎每次都举手,不管是读单词还是翻译句子,都答得又快又准。吴老师很喜欢她,频频点头:“Luna反应很快,大家要向她学习。” 丁念澄坐在旁边,看着刘若湄回答问题时自信的样子,心里有点羡慕。她的英语不算差,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总觉得紧张。她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下吴老师强调的重点,字迹娟秀整齐,像一排排站好的小士兵。 第二节课是语文,王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戴着细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她没直接讲课,而是让大家写一篇短文,题目是《我的初中生活》。“不用写太长,三百字就行,让我看看大家的文笔。”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写的时候注意真情实感,不用刻意堆砌辞藻。” 教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刘若湄握着笔,想了想,写下了“红色跑道”和“墨香宣纸”两个词。她写了初中时在操场上练跑步的日子,写了冲过终点线时耳边的欢呼,也写了在书法教室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宣纸上,她握着毛笔一遍遍练习的时光。文字不算华丽,却透着股鲜活的气息。 丁念澄则写了她的初中校园,写了教学楼前那棵老银杏树,写了和同桌一起在树下捡银杏叶做书签的日子。她的文字细腻,带着点淡淡的温情,像她的人一样,安静却有温度。 王老师巡视的时候,在刘若湄的座位旁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她的短文,点点头:“字写得不错,内容也很真实。”又走到丁念澄旁边,翻了翻她的本子,轻声说:“观察很仔细,细节写得很好。” 第三节课是数学,李老师也是位女老师,说话干脆利落,一上来就直接讲起了集合的概念。“集合是数学中最基本的概念……”她在黑板上写下“∈”和“?”,语速很快,粉笔在黑板上敲得笃笃响。 刘若湄听得很认真,手里的笔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着笔记,遇到不懂的地方,会皱着眉停下来,等李老师讲到后面,又豁然开朗,赶紧把思路补在旁边。丁念澄的数学不算强项,听着听着就有点跟不上,她悄悄看了眼刘若湄的笔记本,上面的公式和例题都写得清清楚楚,步骤一目了然。 “这里……”丁念澄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碰了碰刘若湄的胳膊,指着课本上的一道例题,“这个步骤我没看懂。” 刘若湄侧过头,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图:“你看,这里的元素是指所有满足条件的数,就像把苹果放进篮子里,篮子就是集合……”她的解释很直白,丁念澄听着听着,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小声说:“谢谢。” 刘若湄摇摇头,继续听课。阳光从窗外移进来,落在两人中间的课桌上,暖融融的。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职业道德与法律,老师是个中年男老师,说话带着点口音,讲得很细致。刘若湄听得有些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赶紧坐直身体,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丁念澄注意到了,从书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悄悄放在她的桌角。 刘若湄愣了一下,看向丁念澄。对方冲她眨了眨眼,做了个“提神”的口型。她拿起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从舌尖蔓延开,果然清醒了不少。她朝丁念澄笑了笑,是今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嘴角弯起,眼里带着点谢意。 中午放学,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光了。刘若湄收拾书包时,看到吴老师在讲台前和一个女生说话,那个女生是早上自我介绍时说喜欢英语的李沐夏。只听吴老师说:“李沐夏,你英语基础不错,就当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吧,负责收发作业和通知事情。” 李沐夏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好的,吴老师!我一定好好干!”她转过身时,正好看到刘若湄,笑着挥了挥手:“刘若湄,以后请多指教啊!” “你好,课代表。”刘若湄也笑着回了一句。 丁念澄收拾好书包,走到门口等刘若湄。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李沐夏从后面追上来,热情地说:“你们也是回家吃饭吗?我家就在附近,一起走啊?” “好啊。”刘若湄点点头。 三个人并肩走在操场上,李沐夏很健谈,一路说个不停,从吴老师的课说到学校的食堂,又问到刘若湄喜欢的英语题型。刘若湄有问必答,偶尔也会反问一两句。丁念澄话不多,大多时候是听着,偶尔被问到,才轻声说两句,但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下午的课是计算机基础和体育。计算机课上,老师教大家练习打字,刘若湄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很快就达到了老师要求的速度。丁念澄打得慢些,但很稳,正确率很高。 体育课是在室外上的,体育老师是个男老师,让大家先绕操场跑两圈热身。刘若湄一跑起来就像换了个人,脚步轻快,呼吸均匀,很快就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李沐夏跑在中间,一边喘着气一边喊:“刘若湄,你也太快了吧!” 刘若湄停下来,回头等她们,额头上渗着薄汗,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多练练就好了。” 丁念澄跑在最后,到终点时已经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半天说不出话。刘若湄走过去,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水壶递过去:“喝点水吧。” 丁念澄接过水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指尖,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带着点运动后的温热。她低头喝了口水,小声说:“谢谢,你跑得真快。” “以前练过。”刘若湄不在意地说。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刘若湄收拾书包时,看到吴老师布置的英语作业记在了黑板上,李沐夏正拿着本子在讲台前抄着,嘴里还哼着歌。丁念澄把课本一本本放进书包,动作轻柔。 “明天见。”刘若湄背上书包,对丁念澄说。 “明天见。”丁念澄抬起头,夕阳的光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 走出校门,刘若湄看了眼钟楼,指针指向五点半。她回头望了眼教学楼,高一(2)班的窗户里已经亮起了灯,大概是值日生在打扫卫生。今天的课表像一条线,把英语的活泼、语文的沉静、数学的严谨串在了一起,而身边那个叫丁念澄的女生,就像这条线上一颗温润的珠子,不经意间,已经和她的轨迹有了小小的交汇。 她甩了甩书包带,加快脚步往家走。黑色的书包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像在地面上写下的一个未完待续的句子。她知道,这只是职专生活的第一天,未来还有很多个这样的日子,会被课表、铃声和渐渐熟悉的面孔填满,而那些藏在平凡日常里的微光,才刚刚开始闪烁。 第3章 暮色里的心事 周三的班会课,陈慧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班委选举”四个大字。粉笔灰簌簌落下,在阳光里浮沉,像被打碎的星子。 “今天我们选一下临时班委,先从体育委员开始吧。”陈慧的目光扫过全班,“体育委员主要负责体育课整队、运动会组织,还有平时课间操的带队,需要体力好、有责任心的同学。”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有人小声议论起来。前排的男生互相推搡着,谁也没先举手。刘若湄坐在座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里在算早上背的英语单词——还有七个没记熟,晚上得再巩固一遍。 “我推荐刘若湄!”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是李沐夏。她举着手臂,笑得一脸灿烂,“上次体育课她跑最快,站在队伍前面肯定特别精神!”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跟着附和。“对,她体育课表现挺好的。”“我也觉得她合适。” 刘若湄愣了一下,抬起头时,正好对上陈慧的目光。陈老师冲她笑了笑:“刘若湄,愿意试试吗?” 她没多想,站起身来,声音依旧干脆:“行。”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说什么“会好好负责”的承诺,但教室里已经响起了掌声。李沐夏拍得最用力,还冲她挤了挤眼睛。丁念澄坐在旁边,也轻轻鼓着掌,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点认可,像藏着颗小小的暖石子。 体育委员的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又选了班长、学习委员,李沐夏顺理成章地成了英语课代表,和她自己争取来的职位正好呼应。班会结束时,陈慧拍了拍手:“好了,临时班委先试运行两周,大家有什么意见随时跟我说。” 放学铃声响起时,夕阳已经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刘若湄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些,她刚被陈老师叫去办公室,领了张体育课的点名表,上面需要每天记录出勤情况。 “一起走吗?”丁念澄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已经把书包背好了,黑色的书包带勒在肩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刘若湄点点头,把点名表塞进书包侧袋:“走。”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沿着操场边缘的小路慢慢走着。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槐树叶沙沙作响,把白天的热气卷走了大半。操场上还有几个踢足球的男生,欢呼声和脚步声混在一起,撞在围墙上又弹回来,显得格外热闹。 “你今天举手的时候,我还挺意外的。”丁念澄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 刘若湄侧过头看她:“为什么?” “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太显眼的事。”丁念澄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上次自我介绍,你也说得很简单。” 刘若湄笑了笑,这是丁念澄第一次跟她聊起这些。“体委也不用做什么,整队喊口号而已,不难。”她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很远,“而且,总得有人做。” 丁念澄“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快到校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侧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 “我先打个电话。”她小声说,走到旁边的香樟树下,按下了接听键。 刘若湄站在原地等她,看着丁念澄背对着自己,肩膀微微耸动着,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她不熟悉的口音,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显得有些单薄。 几分钟后,丁念澄挂了电话,走回来时,脸上还带着点未散的笑意。“是我妈妈,问我晚饭吃什么。” “你跟你爸爸住在这里?”刘若湄想起她开学时说的毕业学校,塘沽一中分校远洋城校区离这边不算近,大概率是住在学校附近。 “嗯。”丁念澄点点头,“我老家在山东,我爸在这边打工,去年把我接过来的,我妈还在老家照顾我爷爷奶奶。”她说着,低头踢了踢地上的草,“我差不多每天都给我妈打个电话,跟她说学校的事。” “挺好的。”刘若湄说。她很少打电话,手机里存着的号码不多,除了几个初中同学,就是爸妈那两个常年打不通的号码。 “你呢?”丁念澄抬头看她,“你爸妈……平时忙吗?” 刘若湄的脚步顿了一下,夕阳刚好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睫毛染成了金色。她想了想,说:“挺忙的,他们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 这是她从小就习惯的说辞。从她记事起,爸妈就总是“在外地”,有时候是一个月,有时候是两三个月,回来时身上总带着股陌生的风尘味,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零食和文具,却很少问她学校的事。她知道他们是警察,是那种不能说具体工作的警察,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需要藏起自己的名字,假装成另一个人。这些事,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懂,也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守口如瓶。 “那你一个人住吗?”丁念澄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 “嗯,住我家原来的房子,三室一厅,两个卫生间。”刘若湄说得很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挺大的,就是有时候有点空。” 丁念澄睁大了眼睛:“一个人住三室一厅?”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空荡荡的房子,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晚上会不会害怕? “还好。”刘若湄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砖头,“习惯了。我爸妈走之前,带我去办了张银行卡,每个月初,他们会各自打一千块生活费过来。” 她顿了顿,像是在算一笔简单的账:“但我每个月花不了那么多,五百块就够了。吃饭在家做,比外面便宜,衣服也是换季的时候才买。” “水电煤气呢?”丁念澄追问,她跟着爸爸在这边租了个一居室,知道这些开销加起来也不少。 “我爸妈交。”刘若湄说,“他们会提前充好,除非有时候忙忘了,我就自己先垫上,等他们回来再给我。”她说这话时,语气里没什么抱怨,就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仿佛父母忘记交水电费,就像忘记带钥匙一样寻常。 丁念澄没再说话。她想起自己每天晚上跟妈妈打电话,絮絮叨叨说学校的饭菜、课堂上的趣事,妈妈总会在那头叮嘱她“多穿点衣服”“别熬夜”。而身边的刘若湄,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每天自己做饭、自己安排生活,银行卡里躺着父母给的生活费,却连他们具体在哪个城市都不能问。 风又吹过来,带着点晚饭的香气,是附近居民楼飘来的。丁念澄忽然觉得,刘若湄那句“习惯了”里,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日子。那些独自在家的夜晚,那些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吃饭的时刻,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有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点外面世界的热闹,却吹不散屋里的安静? “你会做饭吗?”丁念澄换了个话题,声音放软了些。 “会一点。”刘若湄笑了笑,“炒个青菜、煎个鸡蛋还行,复杂的就不行了。有时候懒得做,就煮面条,加个番茄和鸡蛋,挺方便的。” “我也会煮面条。”丁念澄眼睛亮了亮,像是找到了共同点,“我爸有时候加班,我就自己煮,放很多青菜,我妈说多吃菜好。” 两人走到了校门口,路边的小吃摊已经支了起来,卖煎饼的阿姨正麻利地翻着饼,香味飘得很远。丁念澄的爸爸应该快下班了,会来接她回家。 “我爸在那边等我了。”丁念澄指了指不远处的自行车,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正朝这边望,是她爸爸。 “嗯,明天见。”刘若湄挥了挥手。 “明天见,体委!”丁念澄笑着跑开了,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刘若湄还站在原地,便冲她用力挥了挥手,才钻进爸爸的自行车后座。 刘若湄看着父女俩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过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她家离学校不算近,要穿过两条街,路过一个菜市场。这个时间,菜市场里还有零星的摊贩在收拾东西,地上散落着烂菜叶和水迹,空气里混着鱼腥和泥土的味道。 她走到楼下,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很久,黑黢黢的,只能借着窗外的光慢慢往上走。三楼就是她家,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推开门,屋里果然一片漆黑。她没开灯,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把书包扔在地上。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能看清客厅里的摆设——沙发、茶几、电视柜,都是几年前买的款式,有点旧了,却被她擦得很干净。 三室一厅的房子,确实很大。她住主卧,另外两间房空着,一间堆着爸妈没带走的行李,另一间放着她练书法的桌子和笔墨纸砚。两个卫生间,她只用靠主卧的那个,另一个的门常年关着,里面的洗漱用品还是去年妈妈临走时摆的样子。 她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显示着晚上六点半。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她点开银行APP,看了眼余额——这个月的生活费,爸爸昨天转了一千,妈妈今天上午也转了一千,加起来两千块。她截了个屏,保存到相册里,这是她的习惯,每次爸妈转了钱,她都要存个记录,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们最近是平安的。 厨房里还有早上剩下的米饭,她决定晚上做蛋炒饭。打开冰箱,里面有两个鸡蛋,半根胡萝卜,还有一小把青菜,都是昨天路过菜市场时买的。她系上围裙,动作熟练地把胡萝卜切成丁,青菜切碎,鸡蛋打在碗里搅匀。 油锅烧热,蛋液倒进去时“滋啦”一声响,香味瞬间弥漫开来。她站在灶台前,看着米饭在锅里被炒得粒粒分明,心里忽然想起刚才丁念澄打电话的样子。山东口音的“妈妈”,听起来真的很温暖。 她已经很久没听过爸妈的声音了。上次通话还是半个月前,妈妈匆匆说了句“钱收到了吗”,就说信号不好,挂了电话。爸爸更是,有时候一个月都联系不上一次,只有月初那笔准时到账的生活费,能让她知道他还好。 蛋炒饭做好了,盛在一个白色的盘子里,看起来金灿灿的。她端到客厅的茶几上,就着窗外的灯光慢慢吃。没有电视声,没有说话声,只有筷子碰到盘子的轻响。吃到一半,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赶紧拿起来看,却是一条垃圾短信。 她放下手机,继续吃饭,一口一口,吃得很慢。其实她今天想跟丁念澄说,她当体委,是因为体育课要整队喊口号,声音要大,这样站在队伍前面,就能看到全班同学的脸,能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但她没说,这些话说出来,好像有点矫情。 吃完饭,她收拾好碗筷,走到书法室。打开台灯,暖黄色的光立刻照亮了桌上的宣纸。她磨了墨,拿起毛笔,蘸了点墨汁,在纸上写下“平安”两个字。字迹沉稳,笔画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用力,像是把所有没说出口的期盼,都揉进了墨里。 窗外的蝉鸣已经稀了,取而代之的是远处传来的车流声。刘若湄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字,忽然觉得,丁念澄那句带着山东口音的“妈妈”,和她银行卡里每个月准时到账的生活费,其实是一样的——都是藏在日子里的牵挂,只是一个说得响亮,一个藏得深沉。 她拿出手机,给妈妈的号码发了条短信:“我当上体委了,一切都好,勿念。”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关掉手机屏幕,重新拿起毛笔。这次,她写的是“伙伴”两个字。笔尖划过宣纸,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回应着什么。她想,也许以后放学,能和丁念澄多走一会儿,听她说些山东老家的事,听她说妈妈在电话里讲的家长里短。那些琐碎的、温暖的声音,或许能让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显得不那么空。 夜色渐深,台灯的光晕里,墨香慢慢散开,像一层温柔的网,轻轻裹住了这个独自在家的少年,和她藏在心底的、关于平安与陪伴的小小期盼。 第4章 半程的周末 周五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刘若湄就醒了。窗外的槐树叶在风里轻轻摇晃,像谁在悄声说着话。她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比平时醒得早了十分钟。 三室一厅的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她起身走到客厅,拉开窗帘一角,晨光顺着缝隙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厨房的灶台上,还放着昨晚洗干净的碗,碗沿沾着点水汽,是她睡前擦过的。 今天要穿新校服。她走到主卧的衣柜前,打开柜门,最上层挂着两套黑灰相间的职专校服——上衣是黑灰拼接的半袖,领口和袖口镶着白色的边;裤子是纯黑色的,裤脚有收口,和她之前在塘沽十四中穿的蓝白校服完全不同,倒有点像路上见过的塘沽二中校服款式。 她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拉了拉衣角。黑色的裤子衬得她的腿更直了些,常年运动留下的肌肉线条藏在布料下,透着股利落的劲儿。她拿起书包,检查了一遍里面的课本——英语、数学,还有昨天吴老师发的新练习册,一样都没少。 七点整,她准时走出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没亮,她凭着记忆在黑暗里摸索着下楼,脚步轻快得像踩在弹簧上。清晨的风带着点潮气,吹在脸上很舒服,路边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油条的香气混着豆浆的甜,在空气里漫溢。 她没在外面吃,兜里揣着两个昨晚蒸的馒头,打算到学校再吃。走到校门口时,丁念澄正好从对面的马路走过来,也穿着新校服,黑灰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更白了些,头发扎成低马尾,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瓶豆浆。 “早啊,体委。”丁念澄笑着打招呼,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 “早。”刘若湄指了指她手里的豆浆,“刚买的?” “嗯,我爸今天早班,顺路给我买的。”丁念澄把豆浆递过来,“给你喝?” “不用,我带了馒头。”刘若湄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个白胖的馒头,举了举。 两人并肩走进教学楼,走廊里已经有了零星的脚步声。高一(2)班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李沐夏的声音,她好像在跟谁讨论昨天的英语作业。 “新校服还行吧?”丁念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我觉得比初中的好看点,就是黑色容易沾灰。” “挺好的。”刘若湄言简意赅。她对衣服没什么讲究,舒服耐穿就行,就像她脚上这双运动鞋,已经洗得有点发白,却比新鞋更合脚。 上午的课表排得很满,前三节都是英语,最后一节是数学。吴桐抱着一摞练习册走进教室时,看到全班都穿着新校服,眼睛亮了亮:“哟,大家穿校服还挺精神!尤其是Luna,站在后排都能一眼看到。” 刘若湄坐在座位上,正低头预习今天要讲的语法点,听到老师叫她的英文名,抬头笑了笑。丁念澄在旁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小声说:“老师好像很喜欢你。” “可能因为我总回答问题吧。”刘若湄翻着课本,指尖划过“现在完成时”几个字,“这个时态有点绕,你听懂了吗?” “还行,”丁念澄点点头,又有点不确定,“就是‘过去发生的动作对现在造成的影响’,对吧?” “嗯,”刘若湄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个例句,“比如‘I have finished my homework’,意思是我现在已经完成了,不用再做了。” 丁念澄看着她写的句子,笔尖在笔记本上跟着描了一遍,心里暗暗记下——原来可以这么理解。 三节课的英语听下来,耳朵有点发沉。吴桐讲得很细致,从单词用法到句型转换,一点一点抠,还让大家分组做对话练习。刘若湄和丁念澄分在一组,丁念澄一开始还有点紧张,说着说着就顺了,刘若湄会在她卡壳的时候,悄悄提示一两个词,像递过去一块搭脚石。 最后一节是数学课,李老师一上来就发了张测试卷,说是小测验,检验一下前几天的学习成果。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刘若湄做得很快,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没什么难度,最后一道大题稍微费了点劲,她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图,才找到解题思路。 交卷的时候,她看到丁念澄还在埋头演算,额头上渗着点薄汗。等她交完卷回来,丁念澄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难吗?”刘若湄问。 “还好,”丁念澄把卷子叠好,“就是最后一道题绕了点,差点没算出来。” 放学铃声响起时,才十一点半。周五的半天课总是过得格外快,像被谁偷偷掐掉了一截。学生们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好几倍,教室里的喧闹声也比平时更雀跃,像一群刚出笼的小鸟。 “周末打算干嘛?”李沐夏背着书包路过她们座位,手里挥着刚发的英语报,“我妈说带我去逛街,买双新运动鞋。” “不知道,可能在家练字吧。”刘若湄把测试卷塞进书包,她打算回去再看看最后那道数学题,有没有更简单的解法。 “我爸要加班,我可能给我妈打电话。”丁念澄收拾着东西,声音里带着点期待,“我妈说寄了点山东的红枣过来,让我周末泡粥喝。” “红枣粥好喝!”李沐夏眼睛一亮,“我奶奶也经常煮,甜甜的。” 三人一起走出教学楼,阳光正好,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操场上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追跑打闹,笑声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珠,清脆响亮。 “对了,”丁念澄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刘若湄,“你家三室一厅,是不是特别大?” “还行,”刘若湄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空着两间房呢。” “那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丁念澄想起自己偶尔一个人在家时,总觉得空荡荡的,晚上睡觉都要开着小夜灯。 “习惯了就不怕了。”刘若湄说,“有时候爸妈忘了交水电费,我还得自己去营业厅,第一次去的时候,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啊?”丁念澄有点惊讶,“他们怎么会忘呢?” “可能太忙了吧。”刘若湄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一件平常事,“他们工作性质就这样,有时候连自己吃饭都顾不上。” 丁念澄没再问,她能感觉到刘若湄不想多说。两人慢慢走着,校门口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几个卖小吃的摊贩在收拾东西。 “对了,”刘若湄忽然想起什么,“我家的校服洗了可能有点掉色,你洗的时候记得分开洗,别染上颜色。”她昨天试穿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白色的袖口,有点黑印子,洗了好几遍才掉。 “嗯,我知道了,谢谢提醒。”丁念澄点点头,心里有点暖——她都没想过这个。 走到岔路口,丁念澄停下脚步:“我爸在前面等我,周末见。” “周末见。”刘若湄挥了挥手。 看着丁念澄跑向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身影,刘若湄才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黑灰相间的校服在人群里很显眼。她摸了摸兜里的银行卡,今天是周五,离月初还有几天,卡里的钱还够花,水电费也显示上个月的已经交了,爸妈应该没忘。 路过菜市场时,她进去买了点青菜和鸡蛋,打算晚上做番茄鸡蛋面。走到水果摊前,看到红彤彤的苹果,想起丁念澄说的红枣,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几个放进袋子里。 回到家,打开门,屋里依旧空荡荡的。她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没急着去做饭,而是走到书法室,铺开宣纸,磨了磨墨。笔尖蘸上墨汁时,她忽然想写点什么,想了想,在纸上写下“周末”两个字。 字迹舒展,带着点轻松的意味。她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字,忽然觉得这个周末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前的周末,她总是一个人看书、练字、做题,日子过得像钟表一样规律。但今天,她脑子里偶尔会闪过丁念澄说红枣粥时的样子,闪过李沐夏挥着英语报的笑脸,像平静的湖面投进了几颗小石子,漾起了圈圈涟漪。 她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点开和妈妈的对话框,上次那条“当上体委”的短信,依旧没有回复。她想了想,没再发消息,而是打开了英语单词APP,继续背那几个没记熟的单词。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暖得像一块融化的黄油。三室一厅的房子里,终于有了点除了她之外的声音——手机里播放的单词发音,清晰又规律,像在和窗外的风声一起,悄悄编织着一个属于周末的、不那么孤单的上午。 黑灰相间的校服被她挂在了阳台的衣架上,在风里轻轻摇晃。楼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远处有汽车驶过的声音,这些琐碎的、热闹的声响,像一层薄薄的糖衣,裹住了这个独自在家的少年,和她心里那些刚刚开始萌芽的、关于陪伴的小小期待。” 第5章 门后的熟悉身影 周一的清晨,刘若湄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窗帘拉得很严实,屋里还陷在一片昏沉里,只有手机屏幕亮着一小块光,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她摸索着抓过手机,闭着眼睛划开接听键,嗓子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喂?” “若湄,醒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带着点风尘仆仆的疲惫,却让刘若湄瞬间清醒过来。 是妈妈,刘岚。 她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的棉质睡衣。“妈?”她的声音有点发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我和你爸刚到楼下,”刘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还夹杂着轻微的关门声,“你把家门打开。” “哎!”刘若湄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就往客厅跑,拖鞋都没顾上穿。冰凉的地板贴着脚心,她却一点没觉得冷,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像要撞开肋骨蹦出来。 她冲到门口,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好几次才对准锁孔。钥匙插进去,“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的瞬间,楼道里的灯光涌了进来,照亮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刘岚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眼角有淡淡的倦意,却掩不住眼神里的亮。她旁边站着的男人,穿着黑色夹克,身形挺拔,正是刘若湄的爸爸,刘伟。他脸上带着点胡茬,眼下有明显的青黑,看到刘若湄时,嘴角先一步弯了起来。 “爸,妈。”刘若湄站在门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叫出了这两个字。 “傻站着干嘛,让我们进去啊。”刘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点外面的凉意,“家里没乱吧?” 刘伟没说话,只是拎起脚边的两个大行李箱,侧身走进屋里。箱子滚轮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声,打破了三室一厅的寂静,也像在宣告着什么的结束。 刘若湄赶紧让开身子,看着他们走进客厅。刘岚放下手里的包,径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晨光“唰”地一下涌进来,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她回头打量着客厅,沙发上的抱枕摆得整整齐齐,茶几上没有一点灰尘,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比上次走的时候干净。” 刘伟把行李箱放在墙角,走到刘若湄面前,伸出手按了按她的肩膀:“长高了点。”他的手掌宽厚,带着点粗糙的质感,和记忆里的触感一模一样。 刘若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上次回来,还是去年春节,只待了三天就匆匆离开。算起来,已经快十个月了。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她小声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不走了。”刘岚正在翻冰箱,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松了不少,“那边的工作结束了,以后就在塘沽上班。” “真的?”刘若湄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 “真的。”刘伟在她旁边坐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却没打开电视,“我和你妈都调回局里了,以后正常上下班。” 刘若湄没说话,只是用力抿了抿嘴,怕自己笑出声来。原来空荡荡的客厅,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带着种让她安心的味道。 “对了,”刘岚从冰箱里找出几个鸡蛋,“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行。”刘若湄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妈妈系上围裙的背影。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妈妈做饭的样子了,记忆里的画面有些模糊,此刻却清晰得像就在昨天。 “你爸早上买了油条,煮点粥就行。”刘岚打开米缸,舀了半碗米,“快七点了,吃完赶紧上学去,别迟到。” “嗯。”刘若湄应着,走到客厅,在刘伟旁边坐下。爸爸正看着她的书包,黑色的书包放在沙发角,上面还别着学校发的校徽。 “在学校怎么样?”刘伟问,“适应吗?” “挺好的。”刘若湄想起自己当体委的事,忍不住说了出来,“我还是体委呢。” “哦?”刘伟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惊讶,“我们家丫头还当干部了?” “就是整队喊口号,不难。”刘若湄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有点小得意。 粥煮在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香气慢慢弥漫开来。刘岚端着两碟小菜走出厨房,放在茶几上:“吃饭了。” 三人围着茶几坐下,刘岚不停地给刘若湄夹菜,把油条撕成小块放进她碗里:“多吃点,看你瘦的。” 刘伟话不多,只是偶尔问一句学校的事,听着她讲班里的同学,讲李沐夏的活泼,讲丁念澄的细心,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饭吃得很快,刘若湄看了眼时间,七点十五分:“我该上学了。” “我送你去。”刘伟站起身。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很近的。”刘若湄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换鞋。 “让你爸送吧,正好认认路。”刘岚把她的保温杯递过来,里面装好了温水,“晚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都行。”刘若湄接过保温杯,心里暖融融的。 刘伟已经换好了鞋,站在门口等她。父女俩一起走出单元门,清晨的阳光落在身上,带着点金色的暖意。 “你们……这次真的不走了?”刘若湄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刘伟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格外认真:“不走了。以后你上学,我和你妈上班,晚上一起回家吃饭。” 他的眼神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块稳稳的石头,压在了刘若湄心里最不安的地方。 “嗯。”她重重地点点头,鼻子忽然有点酸。 走到校门口,李沐夏正和丁念澄站在路边说话,两人都穿着黑灰相间的校服,看到刘若湄,立刻挥了挥手。 “那我进去了。”刘若湄对刘伟说。 “去吧。”刘伟看着她跑向同学,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才转身离开。 “刘若湄,刚才那个是你爸啊?”李沐夏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好严肃哦。” 刘若湄点点头,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我爸妈回来了,以后就在这边上班了。” “真的?”丁念澄也很惊讶,“那太好了,你就不用一个人住了。” “嗯。”刘若湄想起早上妈妈煮的粥,想起爸爸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心里像揣着个小太阳,暖得发烫,“他们说晚上给我做饭。” “哇,听起来就好幸福。”李沐夏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我妈做饭超难吃,我天天盼着她出差。” 丁念澄被逗笑了,看向刘若湄的眼神里,满是真诚的高兴:“真好。” 上课铃声响了,三人赶紧往教室跑。刘若湄跑在最前面,黑灰相间的校服在晨光里跳跃,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小鸟。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个总是空荡荡的三室一厅,以后会亮起温暖的灯光,会飘出饭菜的香气,会有爸妈的声音在屋里回荡。 早读课上,王老师在讲台上领读课文,刘若湄的声音比平时更响亮。她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悄悄数着——还有六节课,就能回家了。家里有人等着她,这件事想起来,就让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丁念澄坐在旁边,注意到她藏不住的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她能想象出刘若湄家里的样子,灯光亮堂堂的,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说话,那画面一定很温暖,像她每次在电话里听妈妈描述的那样。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课本上,把“家”这个字照得格外清晰。刘若湄用指尖轻轻划过那一页,心里忽然明白,原来所谓的家,从来都不是那三室一厅的房子,而是门后那些熟悉的身影,是饭桌上氤氲的热气,是无论走多远,总会回来等你的人。 她的父母回来了,带着一身风尘和满心的牵挂,终于结束了漂泊的日子。而她的青春里,那些独自等待的夜晚,那些藏在银行卡余额里的惦念,都在这个清晨,化作了实实在在的温暖,像一颗种子,在心底悄悄发了芽。 这一天的课,似乎都变得格外短。刘若湄数着铃声,盼着放学,盼着推开家门时,能闻到妈妈做的饭菜香,能看到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身影。那些曾经在梦里反复出现的画面,终于要变成触手可及的日常了。 第6章 第六章 篮球场上的风 周四的阳光格外慷慨,把操场的红色塑胶地面晒得发烫,连空气里都浮着层金色的光晕。体育课的铃声还没响,高一(2)班的学生已经在篮球场边站好了队,刘若湄穿着黑灰相间的校服半袖,站在队伍最前面,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今天我们班和(3)班打场友谊赛,”体育老师是个高个子男人,手里抱着个篮球,拍了两下,“刘若湄,你是体委,负责组织一下队伍。” “好。”刘若湄应了一声,转身看向班里的同学,“会打篮球的举手。” 前排几个男生立刻举起了手,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李沐夏也举着手,晃了晃胳膊:“我虽然打得不好,但能凑数!” 丁念澄站在队伍中间,看着篮球场上跳跃的光影,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她不太会打球,初中时体育课分组,她总是被落在最后的那个。 “女生也出两个吧,凑个混合赛。”体育老师补充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主要是活动活动。” “我来!”李沐夏立刻往前站了一步,眼睛亮晶晶的,“若湄,你肯定会打吧?” 刘若湄愣了一下。她小时候跟着爸爸在操场拍过球,算不上多厉害,但运球、投篮还是会的。“还行。”她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默认。 队伍很快分好了,刘若湄、李沐夏和三个男生组成了(2)班的队伍,穿着校服半袖,站在球场一边,倒也显得精神。(3)班的队伍已经在对面站好了,为首的男生个子很高,拍着球转着圈,眼神里带着点挑衅。 “规则简单点,打半场,十分钟一局,进球多的赢。”体育老师站在中场,把球抛到空中,“开始!” 篮球刚落下,(3)班的高个男生就一把抢了过去,运球飞快地冲向篮筐。刘若湄反应很快,立刻追了上去,在他起跳的瞬间伸手一拦,虽然没拦住球,却让对方的投篮偏了点,砸在篮板上弹了回来。 “好样的,刘若湄!”李沐夏在旁边喊着,冲过去抢篮板球,却被(3)班的女生挡了一下,球落到了对方手里。 场上瞬间热闹起来。男生们跑得飞快,篮球在手里传过来传过去,球鞋摩擦地面发出“吱呀”的声响。李沐夏虽然跑得满头大汗,却没摸到几次球,只能跟着人群来回跑,嘴里还不停喊着“这边!这边!” 刘若湄没像其他人那样急着抢球,她跑得很稳,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合适的位置。有次(3)班的男生运球失误,她眼疾手快地断了球,转身就往篮筐冲,对方两个人追了上来,她却忽然一个急停,把球传给了站在空位的男生。 “进了!”随着男生的投篮命中,(2)班的同学立刻欢呼起来。丁念澄站在场边,也跟着轻轻鼓了鼓掌,看着刘若湄转身跑回来的样子,她额头上渗着薄汗,校服半袖被汗水浸得有点透,却笑得一脸明亮,像被阳光镀上了层金边。 第一局结束,(2)班以2:1领先。大家凑在一边喝水,李沐夏拿着水瓶递到刘若湄面前:“你太厉害了!刚才那个传球帅呆了!” 刘若湄接过水,喝了两口,抹了把额角的汗:“运气好。” “什么运气好,明明是你打得好。”李沐夏不依不饶,“等下看我的,我肯定能投进一个。” 第二局开始,(3)班明显认真了许多,防守得很紧。刘若湄几次想突破都被拦住了,只能来回传球寻找机会。有次她跳起来传球时,被对方一个男生撞到了胳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没事吧?”丁念澄在旁边看得心都揪起来了,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刘若湄摆摆手,活动了一下胳膊:“没事。”她重新站稳,眼神里多了点韧劲,像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没过多久,机会来了。李沐夏不知怎么抢到了球,慌慌张张地往篮筐跑,被对方两个人堵着过不去,急得直跺脚。刘若湄立刻冲过去,喊了声“这边!” 李沐夏像看到救星一样把球传了过来。刘若湄接住球,一个转身避开防守,起跳、投篮,动作一气呵成。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落进了篮筐。 “进了!进了!”(2)班的同学欢呼起来,李沐夏跑过来抱住刘若湄的胳膊,晃得她差点站不稳,“我就知道你能行!” (3)班的士气有点低落,最后几分钟虽然奋力追赶,却没能扳回比分。终场哨响时,(2)班以4:2赢了比赛。 大家围在一起击掌庆祝,男生们勾着肩膀说笑,李沐夏还在兴奋地复盘刚才的进球。刘若湄站在中间,被阳光晒得脸颊通红,心里却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漾着轻快的波纹。 丁念澄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擦擦汗吧。” 刘若湄接过来,抽出一张擦了擦额头,纸巾很快就湿透了。“谢谢。” “你打得真好。”丁念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真诚的佩服,“刚才那个转身好快。” “以前跟我爸学过一点。”刘若湄笑了笑,想起小时候爸爸在操场上教她拍球的样子,那时候爸爸还没开始频繁出差,周末总会带她去公园打球。 “你爸妈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丁念澄忽然想起上次她说的话,“以后可以让他们陪你打球了。” “嗯。”刘若湄点点头,心里暖暖的。是啊,以后不用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球场练习了,家里会有人等她回去,会听她讲球场上的输赢,会笑着说“下次加油”。 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让大家集合。“今天打得不错,”他看着(2)班的同学,“尤其是刘若湄,意识很好,有当运动员的潜力。” 刘若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有点小得意。她偷偷看了眼丁念澄,对方也正好看着她,冲她眨了眨眼,像在分享一个小小的秘密。 下课铃响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斜,把篮球场的影子拉得很长。大家收拾着东西往教学楼走,刘若湄走在丁念澄旁边,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着阳光的气息,很干净。 “晚上回去,你爸妈会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丁念澄问,声音里带着点好奇。 “不知道,”刘若湄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说的话,“我妈说炖了排骨。” “哇,好香。”丁念澄吸了吸鼻子,“我晚上给我妈打电话,跟她说今天你打球赢了。” “不用特意说啦。”刘若湄有点不好意思,却觉得心里甜甜的。 走到校门口,丁念澄的爸爸已经在等她了。她挥了挥手:“明天见,体委!” “明天见。”刘若湄看着她坐上自行车后座,父女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家走。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她想起篮球进筐时的声音,想起李沐夏兴奋的欢呼,想起丁念澄递纸巾时的样子,还有家里炖排骨的香气……这些琐碎的、明亮的瞬间,像串在一起的珠子,在夕阳下闪着光。 她忽然觉得,当体委好像也不错。至少,能在球场上和大家一起奔跑,能听到伙伴们的欢呼,能在赢了之后,看到身边人眼里的笑意。这些,都是以前一个人在家时,从未有过的热闹与温暖。 走到家楼下,她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灯已经亮了。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声音,隐约还能闻到排骨的香味。她加快脚步跑上楼,钥匙插进锁孔时,心里充满了期待。 门开了,妈妈探出头来:“回来啦?快去洗手,排骨马上好。” 爸爸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听到声音抬起头:“今天打球赢了?” “嗯!”刘若湄用力点头,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冲进了厨房。 篮球场上的风,好像跟着她回了家,带着阳光和伙伴们的笑声,混着排骨的香气,在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慢慢散开。她知道,以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有篮球场上的奔跑,有课堂上的互动,有身边伙伴的陪伴,还有家里永远亮着的灯光和热乎的饭菜。 青春就像这场篮球赛,有奔跑,有竞争,有输赢,但最重要的,是身边那些和你一起流汗、一起欢呼的人。而刘若湄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慢慢拥有这一切,像攒起一颗颗星星,把日子填得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