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要拒绝前任三个要求》 第1章 第 1 章 狭小逼仄的屋子里，日光透过窗纱的过滤，柔柔地照进来，照亮了屋里漂浮游离的灰尘。 不算宽敞的床上，一个形貌昳丽、乌发白肤的青年动了动，睫羽微颤，睁开了乌亮的眼眸。 “咳咳咳——” 空荡的屋子里响起了他的咳嗽声。 他用手肘支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 忽略掉劣质床板发出的咯吱声，他蹙眉走到窗边，素白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窗锁，“唰——”地拉开了窗户。 微风顺着窗口溜进来，带来些许鲜活的气息。 林载青吸了吸鼻子，先前要被呛人灰尘淹没的恶心感终于淡了几分。 他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一种与外貌极其不相符的侵略感来，冷淡的声音像初冬的细雪。 "216，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系统的电子音“呲...呲...呲...”地响起，几秒之后，一个略带幽怨的声音在林载青的脑海里响起。 【亲爱的宿主，当然是因为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又回到了初 始 世界——】 林载青从最后四个字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微微勾了下唇角，垂眸时那双细长的柳叶眼显出几分睥睨和嘲讽。 “哈？我没记错的话，我从每个世界脱离前，你都告诉我任务完成度达成了百分百啊。” 216发出了极其人性化的“呵呵”。 【当时你确实搜集到了足够的“虐心值”，只是你离开后，那些主角的人设全崩塌了，一个按照世界线走的都没有！】 它恨铁不成钢的尖叫：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每次都用那种先把主角玩的七荤八素，然后一脚踹开的方法刷虐心值了!现在好了，不仅要回来修补世界线，还多加了一个惩罚规则，每天必须拒绝掉主角的前三个任何形式的要求，只有好感度达到50以上才能解除......】 216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 林载青被它吵得头疼，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冷冷吐出两个字： “闭嘴。” 这具身体有洁癖。 待在这样一个显然许久没有打扫过的房间里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稍稍蹙眉，将目光投向窗外澄澈的天，以此来缓解喉间不断翻涌的呕吐感。 “这么轻易就能被扭曲人设和路线的主角，你们反派局还不如随便拉个路人做天命之子好了。” 216凉凉道： 【是啊，他们是很拉，但你现在玩脱了不还是要回来做“售后”吗？等等——】 它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你要干什么——】 林载青在它冷嘲热讽、痛快宣泄不满的时候，像猫一样灵活地扒住窗沿钻了出去，翘着腿坐下。 他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清冽悦耳，却带着股冷意： “谁说我要做‘售后’了？” 风吹拂而过，撩开了他额前柔软细碎的黑发，露出眼里那丝漫不经心的...疯狂。 “我们的条约是只要完成五个任务，你那个所谓的神明就能实现我的愿望。怎么？在最后变卦，一开始就在玩我吗？” 216胆战心惊地注意着他的动作，一开始那股嚣张指责的气焰全然息了下去，完全不敢吱声。 “这场游戏，” 林载青松开一只手，纯白的衣角在风中翩飞，像教堂上空展开雪白羽翼的白鸽。 他冷冷地落下四个字。 “恕不奉陪——” 【等等——】 216又尖叫起来，抓住林载青动作一顿的间隙，语速极快地说道： 【你难道不想复活了吗？】 林载青的喉咙里挤出极轻的哼声。 【如果活着的前提是给你们当牛做马的话，我宁愿不活。】 他眼里的决绝不似作假，216咬咬牙，只好软下语气解释道： 【我没有骗你，以前确实没有出现过任务结束、世界线崩塌需要重新修正的情况。】 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林载青仍旧不虞的脸色。 【当然，作为最善解人意的系统，我怎么舍得亲爱的宿主孤身奋战——】 一块淡蓝色的面板旋即在林载青眼前弹出，面板上显示着五花八门的物品。 【在任务刚开始时，我就向上面申请了补偿，主神特别允许我们在修正世界线时使用积分兑换商城物品，还附赠了好感度显示系统......】 林载青垂眸扫了几眼商城面板，显出几分意动。 216见此赶紧更加卖力地推销起来。 【你看这个“阿芙洛狄忒的祝福”，可以保证你在任一世界里永生不死，这个“初级塑梦术”，可以让你每个月都给主角造梦一次......】 "所以，" 林载青无视它各种夸张的吹嘘，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现在的积分是多少？” 216瞬间卡壳。 【呃.......0？等等别跳啊啊啊啊——500！500！】 林载青瞬间坐了回去。 他其实比216想的惜命很多，只是料定“压榨”一番后系统能给出更多的好处，这点搭档这么多年他已经摸得很清楚了。 216的声音简直泫然欲泣，像颗被暴雨摧残之后的可怜小草。 【这是我攒了半个统生的积分，我求你了宿主，不要跳呜呜呜呜呜......】 冷酷的林载青内心毫无波动，他叩着窗沿轻盈地翻了回去，末了还不忘给216补上一刀。 “这么久才攒了500积分，你比那些主角更拉。" 在系统哭的更大声前，他敛了敛神色，问道： “说吧，这个世界现在是什么情况？” 216立马收了哭声，正色道： 【你应该还记得这个世界的主角是谁吧？】 林载青勉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轻轻“嗯”了一声。 临昭。 一个有表演型人格障碍的电竞天才。 和大部分小说主角设定一样，临昭天赋异禀，记忆力，反应速度都远超普通人，无论在哪行哪业都注定是成为佼佼者的存在。 这样一个电竞事业本该一帆风顺的人，偏偏有个富家独生子的背景。 临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这般“不务正业”，竟然把心思都花在打电竞上。于是从小就常用侮辱性的言语贬低他，给人逼出人格障碍来。 后来临昭离家出走，脱离了临家，一边靠直播维持生计，一边寻找合适的战队参加职业比赛。 故事发展到这儿，临昭再怎么倒霉，接下来也应该是大放异彩然后一路夺冠了。 可惜，他遇到了林载青，这个注定要收集主角“虐心值”，狠狠“鞭挞”主角，促进其成长的大反派。 216把林载青干过的“恶行”一一细数。 【你在线上女扮男装骗了他的感情，线下奔现时，发现你是男的，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主角还是和你处了对象。】 【你顺势将他引荐给当时风评最盛的战队，说会一直支持他追梦，让他对你愈发依赖......】 林载青抽了抽嘴角。 他已经记起了所有的过程。 他一直扮演临昭的完美男友，直到临昭遭遇完一系列挫折，终于要靠一场分量重大的全球比赛强势复出时，他应聘了那场比赛的解说，让人给临昭的防噪耳机动了手脚。 然后，在全球直播前用极其恶毒刻薄的话语把临昭贬的一文不值。 他和临昭认识一年，同住了五个月。亲密之人，更懂怎么戳对方的痛点。 当时说的那些话，几乎全杵在临昭的肺管子上。 如他所想，临昭输的一塌糊涂，林载青也一下攒够需要的虐心值。在临昭绝望又痛苦地质问之前，直接拍屁股走人，毫无负担地进入了下一个副本。 当时216还狗腿地夸他手段高超，是他所有宿主里完成任务最快的。 “哎——” 林载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道： “之后呢？” 【之后？】 系统苦哈哈地笑了一下。 【之后他因为那场打的细碎的比赛，直接放弃电竞回去继承家业了。你消失的这三年，临家的产业越做越强，现在已经是h市只手遮天的存在了。】 林载青：...... 他不死心地确认：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要让他放弃亿万家产，重新去做职业电竞选手？” 系统也一脸生无可恋。 【就是这样，当前人物好感度:-50】 “哈。” 这实在太扯淡了。 他环顾四周，终于勉强从落灰的陈设里记起，这间屋子好像是当初他和临昭同居时住的。 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他凭着自己的记忆，从枕头底下摸出以前的手机。 轻轻摁了一下电源开关，伴着开机动画的展示，一串“叮咚”的消息提示音紧跟着传来，足足响了几分钟。 嗯，除开一些乱七八糟的电话，其余消息几乎全是临昭发来的。 “L：你在哪儿？？给我一个解释！” “L: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L:不要不回我消息，载青......" “L:我回家了，想最后再见你一面，求你了......” “......” 消息很多，一开始充斥着怒意，后面就只剩下乞求。 他垂下眸，长长的睫羽遮住眼里的情绪，目光落在最后一条短信上。 “L:我恨你，骗子。” 时间显示是两年前了。 216突然想到什么，开口提醒： 【哦，忘记说了，你离开的这三年，他一直在找你，也一直在给你的手机续费。】 “叮咚——” 几乎在系统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安静的过分的屋子里突兀地响起。 一条最新的消息气泡弹了出来。 “L:抓到你了。” 林载青瞳孔一缩，收紧了手指。 第2章 第 2 章 【他他他!?怎么定位这么快？】 216有点儿毛骨悚然。 它原以为临昭再想报复它的宿主，过了整整三年，这种念想也会被时间冲淡不少。 起码不是像现在这样，从林载青打开手机开始，不超过三分钟就被定位到。 “嗯......” 林载青垂下眸摆弄了一下手机，毫不意外地说道： “应该是以前装上的定位器。” 【那你怎么不买信号屏蔽器，只要50积分......】 林载青抿了抿唇，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 "忘了。" 216沉默了，它暗下决心，下一次重开时，一定要提醒林载青买屏蔽器。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次任务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就是不能让林家破产。】 林载青眸光闪了闪，对于这个所谓的附加条件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等吧。" 他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 虽然开了窗，但屋子里还是散发出点腐朽的霉味。 这让他很不好受，连呼吸都有点难受。 【啊？】 “省得我还要费劲心思地接近，” “毕竟我们的小狗狗，现在也是成功人士了呢。 ...... "咚——咚——咚" 十几分钟后，屋门被有规律地敲响，中年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贴着门缝透进来。 “林载青，你在这里是不是？开门！” 这个声音是—— 林乘水。 林载青倏地睁开眼，没有回应门外的试探。 只是静悄悄地起身，不急不慢地走到门口。 他的沉默显然让门外的人变得更加愤怒了，敲门声不再含蓄，愈发激烈。 “咚咚咚——咚咚咚——” 门板甚至跟着砰砰震颤，墙灰漱漱洒落。 林载青眼皮一跳，退后一步。 下一秒，金属钥匙胡乱怼进锁孔的刺耳声音响起。 紧接着，伴着“砰”的声响，门被霍地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且不算很有特色的脸。 果然是他的好大哥。 比起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董事模样，林乘水瞧着憔悴了不少。不仅眼下有乌黑的眼袋，甚至下巴上短硬粗糙的胡茬也没功夫刮干净。 多少有点狼狈。 林载青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滑过，很快垂下眸，显出一副弱态，温和的声音里显出几分无措：“大哥。” 林沉水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几下，显然还处于盛怒之中。 他强压着想按着这个弟弟暴揍一顿的冲动，从喉咙里挤出质问：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林载青，你真是好样的昂，玩失踪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你给家里惹来多大的祸患？” 青年愧疚地低下头，从林乘水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柔软又有点凌乱的黑发。 他像是被吓住了，声音很轻，还带着点抖。 “我...我不敢回去。” 林沉水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现在不敢了，当初你干那些事时候的胆子呢？” 他不想再多谈，向前迈了一步，挤进屋里。 随即伸手去拉林载青的手腕。 对方简直像只炸毛的猫，迅速地往后躲了一下。 飞扬的灰尘又让他咳嗽起来，他蹙眉，乌亮的眼睛里写着恐惧，断断续续地问道：“大哥...咳咳......是不是......临昭让你来找我的？” 林乘水沉默了一瞬。 他叹了口气，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眉间压着沉沉的忧虑。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把林载青往火坑里带。 沉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阿青，算大哥求你了，你和我回去，老老实实跟临昭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过不去，我不回去，咳咳——” 林载青打断他，靠在柜子上又咳了几声。 他瘦了，倚在柜子上时显出一道极其清瘦流畅的腰线。 看着一向疼爱的弟弟这副样子，林乘水的眼里也有不忍。 “你不回去？” 他有些头疼地念了一句。 “你不回去那公司怎么办？” 林乘水眼眶红了，有些懊恼地蹲下身，双手攥住了自己的头发。 “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家里的产业，因为你一时兴起的任性行为毁于一旦吗？啊？” 他仰起头，因为终日操劳熬的红通通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不想想大哥，难道不想想母亲吗？她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林载青抓着柜沿的手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避开林乘水的视线。 沉默。 几乎是让人难以呼吸的沉默，降临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 林乘水苦笑地起身，没再看他，只留下一句： “那你就别回去了，记得......躲好。” 说完，他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打算离开，衣角在此时传来细微的拉扯感。 他扭过头，看见林载青低着头，因为背着天光，看不清表情，只听见他带着些哽咽的声音： “我...我回去。” 林乘水叹了口气。 ......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你这么卖力的表演了。】 216的语气里透着怀念。 【像一朵盛开的小白莲。】 林载青在脑海里冷笑，突然问道：【你猜我这个大哥，为什么不是一进门就直接掏出棍子把我敲晕，然后省心地送到临昭跟前呢？】 【嗯......因为你们关系太好了？】 216犹豫地回道。 林载青在脑海里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在出厂时少装了点什么。】 216：....... 【进门的时候，他放在裤腿里的手机，是亮着的。】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观察到从布料缝隙里透出的微弱光亮。 他和这个大哥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能确定对方只是和自己保持着表面的兄友弟恭。 当初在林家，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点插手林家企业的态度，林乘水就吹胡子瞪眼，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相反，在自己“不务正业”到处玩乐时，林乘水不仅举双手双脚支持，还特意给了他张卡随便刷。 属于是有点感情但不多的程度。 216抖了抖，终于反应过来。 【你是说，他一直在和临昭通话？！】 林载青没有再回话，转而偏过头，看向窗外飞速而过的葱绿色风景。 林乘水将他接回家，换了套还算体面的衣服，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亲自开车送他去临昭那里，不可谓是不心急。 看来他这个大哥在他离开的三年里被临昭“折磨”得够呛啊。 哎，搞得他......也有点小期待了。 ...... 开车的林乘水透过后视镜，扫了自己这个过于沉默的弟弟一眼。 他完全能理解对方的沉默。 在以那种手段招惹脾气极差的临昭之后，他难以想象对方会遭到怎样恶劣的对待。 林载青乌黑的眼像剔透的玻璃珠子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车外。 计划已经达到，为了让这个便宜弟弟不至于记恨自己，林乘水假装声音干涩地开口：“我给你在后座备了礼，你等会儿一起带过去,让临昭....少为难你一点。” 他听见林载青轻轻嗯了一声。 很快车后座传来悉悉索索的，拿礼盒的声音。 ...... "林先生，这边请。" 临家的管家是个瞧上去精神矍铄的老人，他以极周道的礼节迎接了林载青，接过他手里的礼盒，然后温声引着他进了......餐厅。 这简直正合林载青的意。 他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这具身体已经处于一种虚弱又饥饿的状态。 林乘水太着急，以至于他回到家也没功夫吃上一口热饭。 现在这种饥饿已经发展到一种抓心挠肝的地步。 林载青沉默地跟在管家身后，低着头，直到被引到餐桌前面。 食物特有的芬芳气息钻入鼻腔。 【火腿煨春笋、鮰鱼狮子头、酒酿汤圆......咦？这小子准备的竟然都是你爱吃？不对啊，那好感度怎么还是-50......】 216嘟囔着去检查好感度检测仪器。 林载青简直要呵呵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行动确实大于言语。但对临昭这种“表演型人格”来说，通过他做了什么来观察其内心是最愚蠢的行为。 他毫不怀疑，临昭会演出一副仍然爱自己的样子，然后在他信以为真的时候，给他从天堂踹到地狱。 管家无声地退下。 一股非常灼热的目光不加掩饰地锁定在他身上。 这种感觉让林载青觉得自己像一根被丢到狼堆里的肉骨头。 敌不动我不动。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伸手扣着椅背往后拉，准备径自坐下去。 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声。 屋子里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紧盯他动作的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我让你坐了吗？” 【目标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5】 他的声音很冷淡，透着股隐隐的不满和压迫。 林载青的动作一下顿住。 哎，真小气。 他只能装作仓惶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坐在远处的人。 的确是临昭。 比起记忆里那个略显稚嫩又青涩张扬的模样，如今的临昭显然沉稳了很多。 他以前惯爱穿些颜色热烈、版型简约的休闲服，现在穿着的却是一套做工极考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藏蓝色西装。 头发剪短了很多，得体地捋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整张因毫无遮掩，显得很有攻击性的英俊面孔。 和林载青一样，他有一双很狭长的眼睛，不过没有林载青那样流畅圆润的弧度，眼角微微上扬，笑起来也压不住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 在林载青观察他时，临昭也在观察着林载青。 在青年有些不安的注视下，他一步步、好整以暇地走到跟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因为身高的差距，林载青只能仰起头看他。 两人目光相触。 林载青很想说好，但是那个该死的惩罚规则让他只能说出相反的话。 他垂眸错开临昭的视线，退后了半步拉开两个人有些过于暧昧的距离 “不用了，我不饿。” 临昭好像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他只是伸出手，像以前那样环住林载青纤细的腰，用一种刚刚好让人无法挣脱的力道把人带回来。 林载青白皙的面庞被他抬起，那双铅灰色，有些淡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 他听见临昭好像有些难过地问道：“这么久没见，你连跟我一起吃饭都不愿意吗？” 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吃饭。 林载青在心里暗暗吐槽。 他和临昭离得太近，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温热。 也是因为离得近，他能看清临昭眼里深藏的那丝愚弄。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笑起来，眼尾翘起的弧度像只狡黠的狐狸。 他说：“当年的事，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吧？” 临昭也跟着低低地笑了起来，只是笑意很冰冷。 他掐了掐林载青柔软的脸颊，在看见对方因为吃痛皱眉，眼里蓄起泪光的时候亲昵地开口：“亲爱的，我对你好，你就这样蹬鼻子上脸吗？” 第3章 第 3 章 “真可惜，" 临昭松开手，对林载青做出了一个优雅的“请”的手势。 "你现在好像没有拒绝我的权力。” 【这也是要求的一种？】 【是。】 216看着-55的好感度忧心仲仲。 这是今天最后一个要求。 林载青不仅没坐下，还往后退了两步，显出一副全然拒绝的态度。 他的身体那么紧绷，明明在颤抖，却还要拒绝自己的要求。 临昭嘴角的笑意缓缓褪去，他没办法再继续维持自己的假面，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载青。 下一秒，他突然上前，粗暴地攥住对方纤细的手腕，将人往椅子上拽。 林载青象征性地挣扎起来，手腕被临昭攥得更紧，传来一种绵密的、针扎似的剧痛。 他踉跄了一下，被那股蛮力带着，根本无法反抗。 两人在动作间撞到桌子，传来巨大的声响。 林载青的侧腰在坚硬的红木桌上磕了一下，瞬间蔓延的钝痛让他无法克制地发出一声闷哼，顺势被临昭按到座位上。 等他终于安分坐下时，眼尾已经洇出了一种淡淡的红，眸中氤氲出水光。 这具身体的泪腺简直浅的要命，吵架的时候太丢面儿。 林载青有点头疼，他刚要抬手去擦，临昭的速度却比他更快，他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手指，以一种极亲昵的姿态轻轻揩去了林载青脸上的泪痕，愉悦的低笑从喉咙里挤出来。 “现在一起吃饭吧。” 这句话几乎是贴在林载青耳边说的。 216听的毛毛的。 在临昭直起身，轻轻拉开椅子坐到林载青对面时，它在脑海里小声说道： 【我怎么感觉主角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 【你才知道吗？】 感觉手腕还隐隐刺痛的林载青颇为不爽地拿起筷子。 以前和临昭处对象时，他就知道对方有点不对劲。 毕竟谁家健康恋爱时会给对方的手机里专门加定位器啊？ 同居那阵，只要他去的地方不在报备的范围里，临昭就会立刻打来电话。 虽然态度很好，但也一度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圈养在动物园里的猴子。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然后......然后饥肠辘辘的肚子就被美食折服了。 只是当着临昭的面，他还得装作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 汤匙轻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载青抬眼，看见临昭极自然地给他舀了一碗珍珠似的酒酿汤圆，轻轻搁在他面前。 “你比以前话少了很多，在想什么？” 临昭盯着他，声音很轻也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在想你家饭真好吃。 “没什么，谢谢。” 林载青心虚地低下头，筷子拨弄着米饭。 【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0】 林载青：？ 屋子里的气氛变了。 死一样的寂静在空气中蔓延。 即便林载青不抬头，他也知道临昭现在的心情应该很差。 “敷衍我好玩吗？” 临昭靠在椅背上，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许久未曾谋面的“爱人”。 不，或许是“背叛者”。 他将筷子扔在在桌面上。 发出的声响显然吓到了对方，对方抬起头，用那双温柔的，欺骗过自己无数次的眼睛望着自己。 他太喜欢林载青的长相了。 骨相流畅，五官立体。眼皮是一道浅浅的眼褶，并不深邃，轻轻垂下时很容易给人显出一副温柔的错觉。 并不是错觉，一开始，他在自己面前营造的就是一个温柔又知心的形象。以至于当他坐在选手席，满怀期待地打开第一场比赛，听到那些伤人的，几乎把他的心剜出来踩在脚底碾压的声音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爱人，他一直深深信赖，依靠的人，说他是废物，说他是垃圾，说他自负又无知...... 临昭的呼吸变重了，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某种东西攥的很紧，紧到无法呼吸。 但他不会再把自己的脆弱说出口，他只是用愈发阴沉的目光狠狠地盯住对方。 要怎么报复他呢？ 那些恶劣的，糟糕的想法在他脑海里翻涌。 林载青僵硬着身体，听着216不停地给他播报。 【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65】 【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70】 ...... 你家好感度是泄洪似的减啊！ 林载青屏住了呼吸，他感觉自己现在呼吸也是错的。 死一样的沉寂在屋子里蔓延。 直到一阵“嗡嗡”的手机来电响起，打破了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是临昭的手机。 【终于停了，】 念到电子流都快打结的216抒了一口气。 【当前好感度-100】 林载青：......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看见临昭已经收回目光，转而接通了电话。 他觉得216的那口气可能抒早了，因为临昭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更加阴沉了。 他仍然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只是忽然发出一声很冷的嗤笑，手指微动，开了免提。 一道焦急且稍显年轻的声音在有些空旷无声的餐厅里响起。 “临……临先生，求您了......上一次是我没发挥好，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下一场比赛一定会赢的......” 对方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不仅紧张，还能隐隐听出一些哭腔。 无怪乎他紧张，只要临昭一句话，就能像随手扔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一样，把这个年轻人梦想彻底碾碎。 就就像他当年对临昭做的那样。 林载青右眼皮狂跳，感觉有些不妙。 “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临昭声音冰冷，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寂。 他偏过头，与林载青四目相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勾起一个愉悦又冷酷的弧度。 “不过，看在你情真意切的份上，我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幽幽地说着，看向林载青的目光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你好好准备，明天见一位 ‘资深教练’，如果他说有你有发展潜力，你就可以留下。” 电话那头传来欣喜若狂的感谢。 “谢谢临先生!我一定....一定好好准备——” 电话被掐断了。 可怜的家伙。 216怜悯地想。 他肯定没听出来临昭在说“资深教练”四个字时那种冰冷的恨意。 林载青咯噔一下，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拨弄着碗里的汤圆。 “喜欢吗？” 近在耳边的声音响起。 肩膀蓦地一沉，临昭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的身旁。 他真的像一条蛇一样，缓慢又冰冷地环住林载青的脖颈和肩膀，在他的耳畔嘶嘶低语。 “你的老本行。” 三年前，林家在h市也是很有名气的企业。 林载青作为林家二子，出生的晚，家里对他的宠爱远远大于期待，再加上他那个好大哥太“勤奋”，所以为了接近临昭，他干脆也混进电竞圈，利用林家地资本人脉做了一段时间的电竞教练。 【让你当时浪，现在好了吧。】 216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它只是个系统，也能感受到主角此刻外露的杀意。 林载青感受的更加明显——临昭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正一寸一寸地收紧。 他试着动了一下，想摆脱这个将后背完全暴露给对方的危险姿势。 然而，他撑着桌子的手刚刚用力，就立刻被粗暴地压了回去。 “铮——” 他睁大眼，身体僵硬了一瞬，立刻停下了所有的挣扎。 一把银光锃亮的餐刀带着狠绝的力道，深深地插进他手边的木制餐桌里。 临昭俯下身，唇几乎贴在他耳畔，吐出森然的声音： “亲爱的，你再动一下，我就砍掉你一根手指。” 因为刚刚的震动，碗里的桂花汤洒了出来。 有些粘稠的清甜汤汁在桌面上缓慢流淌，顺着桌沿无声地滴落。 很不妙，他能感觉到临昭是认真的。 临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林载青的沉默显然让他更加不耐。 他用脸颊蹭着林载青柔软的发，又一种亲昵却宛若索命一样的声音再次催促道： “说话啊，喜不喜欢？” 第4章 第 4 章 当然不喜欢。 可是这话林载青不敢说，他扫了眼离他手腕只有几寸的餐刀，喉结滚动，轻轻叫了一声： “临昭。” 临昭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怎么了？” “汤洒了，脏。” 临昭愣了一下。 显然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林载青说的竟然是这个。 和林载青同居过七个月，他深刻地了解这个人的洁癖有多重。 他垂下眼眸，脑海里闪过那些只属于彼此的回忆画面，目光落在对方的腿上。 那些浓稠的，沿着桌沿下坠的汤液确实洇湿了对方的裤子。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大概会立刻停下手上所有的活儿，去帮他收拾东西，然后...... 临昭神色暗了暗。 半晌，他发出轻轻的笑： “去洗个澡吧，我给你准备了衣服。” ...... 氤氲着温暖水汽的浴室里，林载青眯着眼，胳膊搭在雪白的浴缸边，指节被热水熏出一种浅粉。 【我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主角那么容易就放过了你？】 看着几乎要将全身埋在热水里的林载青，216忍不住发问。 林载青惬意地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用懒散的嗓音答道： 【如果你养了一只猫，这只猫犯了错，在你忍无可忍，想要抓着它一顿训斥的时候，它突然凑过来翻过肚皮冲你撒娇，你还会骂他吗？】 当初他和临昭同居时，因为洁癖和临昭吵过几次架。 ......可能算不上吵架，更像是他的单方面输出。 每次吵完，顾及到自己的任务进度，林载青总是不忘好好安抚一下对方。 发展到后面，有时甚至成为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情qu？ 他闭上眼，将那些画面排出脑外。 ...... 托临昭的福，林载青终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洗完澡的他神清气爽。 在他穿好柔软的睡衣，关掉嗡嗡响动的吹风机时，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林载青放下手里的东西，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临昭倚在门框上，身形遮住了走廊外大部分的光，让林载青只能看到他黑沉沉的双眼。 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一个纯白的方形盒子横亘在两人之间。 “手机。给你换了新的。” 林载青没有立刻伸手去接，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那旧的呢？” 临昭笑了一下，眼底带了些许嘲讽。 “你是这么恋旧的人吗？” 怎么不是？要不是的话，他早就把216踹了换个机灵点的系统了。 林载青在心里吐槽，面上装出几分被嘲讽的不悦，蹙着眉伸手去接，盒子却一下被临昭拿远了。 下一秒，在他抬眸时，临昭已经用一只手抵着门欺身而入。 他对上那双冰冷的铅灰色眼眸，听见对方危险又低沉的声音： “林载青，你失踪的三年，没带手机，没跟任何相熟的人联络。告诉我，谁在给你现金？” 当然是垃圾系统216。 林载青抿了下唇，在临昭愈发冷冽的眼神里，忽然灵机一动，直接松开抵着门的手，猛地向后撤了一步。 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门上的临昭，因为这一下，直直地往他身上栽了过来。 “你——！” 林载青早有准备地虚虚抱住他。 临昭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后退几步，冰冷的面上浮出几分恼怒。 “要是真有人包养我，我还用得着躲了三年又回来找你吗？ 林载青笑眯眯地扬了扬刚刚趁机抽过来的盒子。 “礼物收到了，不送了啊。” 门被“砰”地甩上。 甩门的不是林载青，反而是黑着脸的临昭。 【好感度 10，当前好感度-90】 目睹全程的216幽幽点评： 【你真牛。】 林载青没搭理他，揭开盒子，最新款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凹槽里。 指尖滑动，屏幕亮了起来。 密码还是原来的密码，联系人也原封不动地迁移了进来。 他轻笑了一声。 【他现在应该比我更熟悉我的手机了。】 当年因为是任务者，他几乎没有不必要的交友圈，联系人要么是合作过的教练，要么是些不太相熟的亲戚，临昭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 因此在刚刚才那么有恃无恐。 216仍旧有些苦恼。 【所以呢，你想好怎么解释当年的事了吗？】 林载青当时做的太狠，几乎没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它看着-90的好感，觉得达到任务目标简直遥遥无期。 林载青躺上那张过分柔软又洁白的床，随手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 “啪嗒”一声，房间陷入黑暗。 【我有个计划，但不确定能不能行。】 在纯粹的黑暗里，林载青睁着眼，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 216安静下来，等待着他的下文。 过了一个小时，它突然听到林载青有些犹疑地问道： 【刚刚，是不是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216数据流一滞。 【好...好像是的。】 一人一统同时陷入了沉默。 感觉毛骨悚然的216看林载青半天都没有动弹，以为宿主是太害怕了，忍不住叫了一声： 【宿主？】 回应它的，是林载青平静而绵长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216：……？ ...... 刀尖划过溏心蛋柔软嫩滑的外皮，澄黄的蛋液迫不及待地溢了出来。 林载青心不在焉地拨弄几下，简单吃完了早餐。 佣人躬身，收走餐盘，在他起身时说道： “先生，临总给您派了车。他说，” 她顿了顿， “说您知道他想听什么。” 林载青微微颔首，随后出门坐上了那辆早就等候在外的豪车。 ...... 一路无话，司机将他载到公司门口，很快有秘书将他往电梯引。 脚步声在略显空旷的走廊里响起，林载青跟在后面，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又刷新了啊，那个规则。 今天的好感度，说不定能掉到-200。 “先生，就是这里了。” 秘书体贴地替他拉开门，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林载青抬脚走进，发现这是一间配置相当顶尖的电竞训练室，屋子很大，各项设备一应俱全。 他扫了几眼，看到漫不经心抱臂靠在其中一张桌子上的临昭。 他今天穿的是件纯黑色的西装，收腰，裁剪的很得体，衬得他像把出鞘的剑刃，挺拔又锐利。配上那张有点分外张扬的脸，显得很有压迫感。 椅子上坐着的那个年轻人则十分局促，穿着套简单的休闲装，脸上还有几分未褪去的稚气。 关上的门发出轻微响声，两人同时朝林载青看去。 “来了？” 临昭抬眼，挑了挑眉，懒懒地示意他过去。 林载青走进，发现显示屏还停留在匹配界面，年轻人用的id是阿梦。 “教练好！” 阿梦腼腆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林载青轻轻点头，回了一个淡淡的笑。 临昭的喉咙溢出声轻哼，给了那选手一个眼神。 “开始吧。” 屋子里便只剩下键盘的啪嗒声和鼠标的脆响。 林载青盯着瞧了一会儿。 阿梦的操作虽然还有稚嫩，但足以窥见不小的天赋和灵气。 虽然远不及当年的临昭，但也算一块璞玉，如果花上些时间好好打磨，做个中等战队的主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临昭想听的，无非是当年他用来评价临昭的那些，刻薄、恶毒，足以摧毁一个天才自尊的话。 很快，伴着“VICTORY”的结算画面，阿梦摘下耳机转过头，紧张地看向他。 临昭没有动，他扬了扬下巴，眼眸里的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问： “所以，你觉得他有留下来的价值吗？” 林载青沉默了一会儿，在阿梦满含希冀的目光中淡淡说道： “挺好的，很有发展潜力。” 【好感值-5，当前好感度：-95】 阿梦立刻雀跃起来。 林载青则有些牙疼。 但他知道，和规则无关。 就算他如临昭心意说不好，用极尽恶毒的话去打压对方，也不过是在重复他当年对临昭造成的伤害。 这是一个死局。 无论他选择哪一个回答，都会降好感。 林载青在心底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身欲走。 在他抬脚的一瞬间，一股巨力拽住他的手腕，猛地把他扯了回来，重重地抵在桌沿。 巨大的动静吓到了还在收拾东西的阿梦，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惊疑不定地看向突然发生冲突的两个人。 “你确定吗林载青？” 临昭还是在笑。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林载青能看见他眼里自己的倒影，近到他可以看出那里面压抑的......疯狂。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我——” 临昭像是怕听到答案一样，倾身向前，两个人之间再无缝隙，他伸手,极为缱绻地摩挲了一下林载青柔软的唇瓣。 “想清楚再说。” 林载青与他极富侵略性的目光对视，僵持了半分钟后声音艰涩地开口： “我确定。” “哈......” 临昭的手慢慢松开。 “你确定.......” 他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半晌，他退后两步，唇角扯出十足讽刺的弧度。 【好感值-5，当前好感度：-100】 “你真是好样的，林载青。” 他重新倚在桌上，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前，他掀起眼皮，随意地给了局促惊惶的阿梦一个眼神。 “出去。” 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如蒙大赦，仓皇地拉开跑来了。 随着“啪嗒”关门的声响，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电话接通，开了免提，对面传来的声音在安静的训练室里格外清晰。 “临总，有什么吩咐吗？” 林载青眉头一跳，心里泛起隐隐不安，漆黑的眼珠紧盯着临昭。 “林乘水的合同，不签了。” 【宿主，快阻止他！我刚刚检测到，要是这个合同泡汤了，林家的资金链就会直接崩盘——】 216的电子音带着焦急。 毕竟林载青的任务除了掰回世界线，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让林家破产。 如果这个命令真的下达，他现在的任务会直接被判定为失败。 林载青无声地蜷了一下手指。 电话那头明显迟疑了一瞬：“现在取消吗？” ‘嗯——’ 临昭的话没能说完。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林载青就连迈几步冲了过来，急切地揪住他的衣领。 那双白皙又有点瘦削的手，原本是要去够他的手机的，但是临昭反应快，立刻扬起手，没让林载青得逞。 他被撞的往后仰了仰，却并没有不悦，反而垂下眸，拿出那种睥睨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 林载青好像气急了，那双乌亮的眼闪动着极其愤怒的光亮，淡又薄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这样生动，丝毫不加掩饰的表情，他似乎从来没从以前的林载青脸上看到过。 “你不能这样！” 林载青稍稍倾身，咬牙切齿地攥紧了他的衣领。 垂落的碎发遮挡住双眸，但临昭还是从里面窥出了几丝狠。 那时候在解说台上，冰冷宣判他死刑时，林载青的眼神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临昭舔了一下虎牙，咧开唇反问： “我为什么不能？” 林载青加大了手里的力道，又往前倾了几分，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靠上。 “你让林乘水找我的时候，应该说过只要我回去就不会动林家的那种话吧？” “哈——” 临昭仿佛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闷声笑起来。 他轻而易举地钳住林载青的手，下一秒就反客为主，直接把林载青逼到角落。 “你好像没搞清楚，” 临昭看着他愤怒又带着几分惊惶的表情，极轻慢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我们之间——” 他一字一顿道： “本来就不对等。” “林载青，你用什么身份，来要求我遵守约定呢？” 第5章 第 5 章 屋子里一时陷入寂静。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识趣的没有发出声音。 林载青脸色难看，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深深地起伏两下，在临昭紧盯着他的，那种宛若阴冷爬行动物一样的目光中不得不软下声音，睫羽跟着颤了颤。 “我...我求你了。” 临昭发出一声冷笑，毫不在意地开口： “你求我我就一定得同意吗？林载青，你以为你是谁，你有多大的面子？嗯？” 谁都知道，临昭的脾气不算好。但当年的他，和林载青相处那么久一句狠话都没说过。 以至于这些带着侮辱性的字眼从嘴里蹦出时，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陌生。 他稍稍垂下眸，看着林载青的眼眶慢慢泛出一种潮湿，逼仄的艳红，心里闪过那种刺痛的快意。 “还有什么要说吗？” 他扬了扬手机，冷漠地吐出几个字： “没有我就挂了——” 在他准备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林载青扯住了他的袖子。 对方仰起头，那些晶莹的泪水，断断续续从泛红的眼眶里涌出，淌过他那白皙又显出几分温顺的脸庞。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求你了临昭，你不能这样，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咬紧的牙关泻出几丝哭声。 多么可怜。 多么......虚伪。 临昭压下心里那瞬间翻涌的悸动，伸手压了压他艳红的眼尾。 林载青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湿润又柔软的睫羽就从他指腹上轻轻擦过，带出淡淡的湿痕。 “什么都好？” 他压低了声音。 林载青的哽咽停了一瞬。 可能不太好，因为该死的系统规则还剩下两条。 216显然也意识到这件事，隐隐觉得主神给的这个限制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临昭没有察觉出他的心虚，他只想知道，那个曾经折磨了他很久的答案。 “那你告诉我，” 他死死盯着林载青湿润的眼眸。 “你当年......到底为什么那么对我？” 比赛结束后的无数个日夜里他都在想，为什么林载青要说那些好像恨透了他的话。 他可以接受他们之间所有的爱恋，温情都是假的，但怎么都想不通，明明一开始主动接近他，接纳他的，是林载青，最后离开的决绝、无情，仿佛充满了滔天恨意的人，也是林载青。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他的逼问下，林载青的唇瓣抖了抖，他垂下被泪水濡湿的眼眸，极轻的声音落入临昭耳中： “我不能说。” “不能说？” 临昭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猛地伸手，毫不留情地紧紧捏住林载青的下巴，逼着他仰起头，与自己对视，声音里泛着刺骨的冷意。 “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手上的力道克制不住地加大，又一滴滚烫、湿润的泪水砸到他泛着青筋的手背上。 林载青因为疼痛下意识皱起眉，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临昭扯着唇角点头，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去那儿坐下。” 他示意林载青坐到刚刚阿梦坐的位置。 对方单薄的身体只是抖了一下，还是没动。 临昭的耐心彻底告罄，他压着眉眼间的那种狠厉，不再克制力道，直接拽住林载青的胳膊，将他狠狠地摁到椅子里。 等他松开手时，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一圈红痕。 他只是瞥了一眼，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俯身打开主机。 显示屏的光亮里，他跟林载青闪着泪光又有些胆怯的眼眸对视，然后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你不是夸他有潜力吗？这样，我把他叫上线跟你打把solo。你要是赢了，我就撤回刚刚的命令，怎么样？” 林载青怔怔地看着他。 【系统，计算我赢的概率。】 【很遗憾的告诉你，是0。】 这倒不奇怪。 几个世界没碰，林载青在面对职业选手时已经沦为菜鸡了。 “不愿意吗？不——” 临昭刚想说不愿意就算了，就听见林载青哽咽地应了一句“好”。 他嗤了一声，眼底浮出嘲弄，没再说什么，切了手机的界面给助手发了条消息。 片刻后，顶着阿梦id的用户上线，给林载青发来一个单挑申请。 【系统,】 林载青有些急了，他对自己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只能看系统有没有什么外挂了。 【兑换能赢过阿梦的电竞天赋要多少积分？】 216欲哭无泪地答道： 【800。】 【靠！你们反派局是强盗吧？！】 【因为这是电竞世界，电竞水平相比普通世界提高了一大截......】 林载青无心再听216解释，因为游戏已经到了角色选择环节，他手指颤抖地选了一个当年还算熟悉的英雄。 阿梦等他选完，也跟着选了一样的角色。 进入游戏后，林载青凭借记忆选择了缩塔策略，只在边缘小心地清兵。 当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种策略对普通玩家来说或许有些难搞，但对于打职业的阿梦来说，无疑是可以抓到不少漏洞的。 很快，五分钟左右，在林载青胆战心惊地清兵时，阿梦从左侧草丛突然闪身出来，一套利落顺畅的连招把他操纵的角色单杀了。 看着陷入灰色的屏幕，林载青咬紧了唇。 他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所有冷静的分析在这样巨大的操作差距前没有任何作用。 林载青握着鼠标的手颤抖的厉害——更多是气的。 想当年他也好歹能够到十大高手榜，现在竟然已经拉到没法看的地步。 【宿主......要不我们重开吧？】 216小心翼翼地开口。 下次让林载青从一开始就好好“特训”一下，说不定还有赢过阿水的机会。 林载青没有应声。 屏幕灰了又灰，自家防御塔很快被磨的只剩下块血皮。 因为太过生气，他湿热的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砸下，在衣服上洇出一块深色的水渍。 在又一次“您已阵亡，请等待复活”的提示弹出时，一只温暖的手揩去了他的眼泪。 临昭俯身挨了过来，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耳边，垂眼时有种很能唬人的温柔。 “怎么办啊？” 他挑眉，好整以暇地问道：“再死一次，可要输了。” 林载青动作一顿，剔透的乌色眼珠转了转，和他黑沉沉的目光对上。 他知道，临昭在等自己求他，然后在他开口时，将自己的自尊狠狠地踩在脚下。 以前林载青因为逆风局气急败坏的时候，临昭总会无奈又宠溺地抽过手机帮他翻盘。 他沉默了一瞬。 余光中，复活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10、9......” "临昭。" 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 “8、7......” “......帮帮我。” 他仰起头，哀求地看向漫不经心起身的那个人。 临昭无动于衷地垂眸凝视着他，眼里只有恶劣的兴味。 “6、5、4......” 眼看着阿梦已经带着兵线磨掉了防御塔最后的血皮，直逼水晶而去，林载青一咬牙，霍地转身，勾住临昭的脖子就想亲上去。 短暂的惊愕过后，这个吻被临昭躲臭着脸躲了过去。 他很轻松地将林载青按了回去，就着这样俯身的姿势接过鼠标和键盘开始操作。 林载青的角色刚好复活，在阿梦想故技重施把他单杀时，临昭以一个极其灵巧的走位躲过了致命的技能，反身打掉对方一小管血伤害。 林载青怔怔地看着，因为离得太近，他能感觉到头顶的呼吸还是那么平静。 临昭用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几乎不假思索地卡好对面技能的cd，然后利用水晶周旋，直到娴熟地完成丝血反杀。 他不死心地在脑海里问道： 【你确定他这三年没打游戏？】 【确定啊。】 216见危机解除，终于敢出声。 【你走之后，他连游戏资讯都没看过。】 【......】 林载青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局势很快被临昭逆转，在第三次把阿梦送回泉水时，他带着兵线推掉了对方的水晶。 屏幕上缓缓弹出一个巨大的“VICTORY”。 他直起身，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直的手腕。 在林载青顶着被他压的有些凌乱的黑发仰头时，他扯着唇问道： “我帮你赢了。” “现在，你该怎么谢我？” 第6章 第 6 章 “我不知道怎么做......” 林载青仰着头，眼底是那种很柔软的怯意。 “你知道的。” 临昭笑了笑，松开手，那只通体墨黑的手机就滑到林载青怀里。 “你那么聪明，当年把我耍的团团转，怎么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在林载青怔然的目光中，他语调极淡地扬了扬下巴，显出几分傲慢和冷酷。 “把你当年在解说台上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再对他重复一遍。” 他说的“他”，自然是刚刚的阿梦。 手机屏幕亮了亮，林载青的目光落到通话记录上。 “第三条。” 临昭的声音在头顶淡淡响起。 手指蜷了蜷。 林载青盯着那个联系人，没有拨通电话。 216忍不住在旁边提醒： 【宿主，今天前三个要求的限制已经触发完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林载青神色暗了暗。 或许是他沉默的有些久了，临昭有些不耐地催促： “要我帮你拨？” 在他伸手去够对方怀里的手机时，林载青开口了： “临昭。” “嗯？” “你真的想听吗？” 临昭一愣。 他看着林载青扶着桌沿缓缓起身，然后倚在桌子上与他对视。 那双刚刚还雾蒙蒙的，含着水汽的眼里此刻竟然只有一片平静。 既没有他预想的为难，也没有愤怒。 “我可以说，” 林载青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那些话，我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临昭的目光骤然变冷，无声地收紧了袖口的手指。 他有一种近乎直白的直觉，接下来的话，他不会想听。 迎着他的目光，林载青往前走了一小步，走到他的眼前。 “我可以将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他听，然后呢？重复我当年对你的伤害，像毁了你一样毁了他，而你，以此来获得一点可怜的慰藉吗？” 【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10】 他极轻地叹了一句，声音像败在泥土里柔软的残花。 “临昭，你真可怜——呃！” “闭嘴！” 话音未落，临昭几步走上前，忍无可忍地伸手掐住了他纤细的脖子。 巨大的力道让林载青不住地向后踉跄。紧接着，伴着“砰”地一声，背脊重重地撞到桌沿。 临昭倾身压了下来。 空气渐渐抽离，求生的本能让他攥紧了临昭的胳膊。在愈加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临昭黑沉沉的几乎要渗出阴鸷的眼。 “嗬...嗬...嗬...” 在意识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那股令他窒息的力道突然松开了。 “咳...咳咳咳——” 新鲜又带着凉意的空气重新涌入肺部，充血滚烫的喉咙传来尖锐的疼，林载青躺在桌上拼命地喘息。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让他的发丝黏在面颊上，显出十足的狼狈。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痛苦的咳嗽声。 过了好一会儿，临昭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退后。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还在剧烈颤抖的手，脸上露出混杂着茫然和恐惧的空白。 他刚刚差点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故意激怒我？” 他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林载青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他乌黑的眼珠迟缓地转动了一下，失焦的视线重新落在临昭脸上。 唇瓣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临昭下意识上前，颤抖地伏下身，凑到他的唇边。 他终于听见了，林载青说的是： 对不起。 ...... 宽敞干净的房间里，窗纱半开。 巨大的落地窗外，独属于黄昏的、那种绮丽非常的颜色透进来，在地板上染出一片橙红。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216静静开口。 搭在床沿那截清瘦又纤细的胳膊动了动，片刻后，林载青缩回泛着凉意的手，推开柔软的被子，慢慢撑起身坐起来。 脖颈处的疼还是那么清晰，或者说，已经发展成一种难以忍受的肿痛。 他微微转头，看见床头竖着个浅灰的保温杯，伸手够了过来。 拧开杯盖，飘着淡淡热气的温水涌入喉咙，那种不适感才得到几分缓解。 他睡了半天。 发生冲突之后，冷静下来的临昭立刻把他送进了医院急诊。 林载青本想扯出一个笑，可是脖颈的疼又让他不由地蹙起眉，思忖后还是躺了回去。 【我一直在想，要怎么顶着那个坑爹的规则破局。】 216难得安静地听着。 【和临昭玩以前那种浓情蜜意的手段，肯定行不通了。再怎么跟他示好，他也只会更加警惕，觉得我在骗他。】 虽然也确实是。 【与其修补这段感情，不如换一种方式。】 他闭上眼。 【如果我能让他相信，我当年做的虽然是出于本意，但不是为了害他，相反，是为了帮他，那这些事就有可以原谅的余地。】 【......帮他？】 216犹疑地问。 它觉得只要临昭脑子没傻就不会相信这个理由。 【帮的方式有很多，我只不过“不小心”选了最差的那种。】 林载青把脸半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片刻后，他在脑海里问道： 【你们反派局有没有那种可以制造舆论、发布新闻的道具？】 216检查了一下，然后答道： 【有，需要100积分。】 【嗯......兑换吧，明天早上你拟造一个新闻，模糊一点，就写有电竞选手疑似签约失败，受不了刺激,然后从高楼坠亡。】 【一定要上头条，但不要写具体是谁，签约的公司是谁。】 216愈加困惑，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个新闻是做给谁看的？】 林载青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 216：？ 【他今天估计不会回来了，我和他的关系......】 【还需要加把火。】 ...... 林载青睡了一夜，过于充足的睡眠让他神情有些恹恹的。 扶着楼梯下楼，早就候在客厅的佣人温声询问道： “先生，早饭给您准备好了，现在吃吗？” “嗯。” 他发出一个微弱的音节。 佣人会意地离开，很快，在他拉开椅子坐下时，一盅温着的燕窝炖雪梨被端上桌。 汤色清澈透亮，呈现淡淡的琥珀色，晶莹顺滑的胶质顺着喉咙滑下。 林载青安静地喝完，在佣人收碗时，艰难地发出声音： “临昭......” 佣人像知道他想说什么，很快答道： “临总很早就去公司了。” 她将一杯淡色的蜂蜜水放到桌上。 “如果您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按铃。” 林载青颔首，没再言语，窝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打开手机。 各种新闻资讯弹个不停。 手指滑动，他一目十行地扫了几眼，很快找到那个被216伪造的新闻头条。 标题像模像样地写着“震惊！*电竞选手于今日凌晨1:56分坠楼失亡，疑似签约失败......” 配图很模糊，名字、地点更是没有透露，但因为系统道具自带的功效，不仅被炒上热门，还是有不少网友在底下留言。 林载青没有管那些评论，只是装作极其缓慢地把这个新闻看了一遍又一遍。 大约15分钟之后，他关上手机，走出了这栋别墅。 摄像头里的他显出一副十分失魂落魄的模样，垂着头钻入了一辆白色出租车里，车辆缓缓向北驶去。 地点，自然是林家。 ...... "欸！张总，这个项目......" 林家别墅里，林乘水来回踱步，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他谨慎又带着几分殷切地同对面那人谈话。 “下午？下午当然有空——” 话音未落，余光中突然有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 “载青？” 他眼皮一跳，对面的人似乎疑惑地问了一下，于是林乘水只能先收了心神，耐心地把事务谈下来。 这是林家近期来争取的最大的一个项目。如果能落地，公司就能够获得短暂的喘息窗口。 等他挂了电话，那个人影已经扶着把手往楼上走了。 林乘水喊了一句： “林载青！”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见那个瘦削单薄的背影一顿，然后微微转过头。 果然是林载青。 林乘水立刻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回来了？临...临昭让你回来的？” 他看林载青不说话，几步走到楼梯口，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最显眼的就是映在白皙的脖颈上，青紫到有些骇人的掐痕。 目光上移，林载青眼皮红肿，神色恍然，身形也好像比之前瘦了一圈。 林乘水所有的话一下就噎在喉咙里。 “你......” 他想问林载青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想了想，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只能抿紧唇，压着声音道： “你先去屋里休息吧，屋子昨天收拾过，干净的。” 林载青苍白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上楼。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林乘水才收回视线坐会沙发，叹了一口气： “造孽啊。” 他有些烦躁地捋了一下头发，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 片刻后，目光落到有关项目安排的私信上时，他垂着头，艰难地打通了临昭的电话。 第7章 第 7 章 【宿主，你发烧了，当前体温38.4°。】 回到屋子的林载青确实感到不适，直到216的提示响起，他才确认脑袋里那股昏沉不是错觉。 他摸索出手机，本想叫家里的佣人送些感冒药，指尖却在摁上拨号键时停住。 【216，你的商城有没有高烧buff？】 【有，20积分。】 真便宜啊。 林载青吃力地换了套睡衣，掀开雪白柔软的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兑换吧。】 216已经习惯了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没有多问为什么，直接兑换了道具。 高烧buff生效的瞬间，四肢骤然发沉，头脑发胀，一种熟悉的闷热感紧跟着席卷了全身。 他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估算着离临昭过来还有会儿，于是放任自己迷迷糊糊地睡去。 ...... “咔哒”一声轻响将林载青惊醒，隐约间他感觉到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了。 门口传来他那个好大哥略显局促的声音。 “载青？这小子......怎么这个点还在睡觉？” 林乘水对站在身旁的临昭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他摸索着按下墙边的灯光开关。 灯光亮起的瞬间，他正要进屋，临昭却已先他一步迈了进去。 他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上。 临昭走到床边，看到缩在被子里的人动了动，冷声开口： “为什么跑？”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几缕柔软的黑发。 林乘水觑了眼临昭愈加难看的脸色，刚想打个圆场让林载青快点应声，下一秒就看到耐心告罄的临昭抬手掀开了被子。 被子底下的林载青好像是因为太冷了，双臂环着自己，蜷缩的更紧。透过凌乱的发丝依稀可以窥见他烧的发红的面颊，脖子上青紫的痕迹像一条狰狞盘旋的蛇。 临昭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 那一瞬间，他居然在害怕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很快，理智回笼，他俯下身，用带着凉意的手背拨开对方的碎发，贴了上去。 “发......发烧了？” 林乘水在后面有些讶然的开口。 “家里有药，我现在去拿——”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临昭已经用被子把林载青整个裹紧，打横抱了起来。 “不必。” 他连给林乘水一个眼神都欠奉，径直走向门口。 这番动静惊醒了怀里的人，对方长长的睫羽稍稍颤了颤，很快，一双因为高烧而显出几分潋滟的眼眸睁开了。 临昭没有错过他眼底在一闪而过的恐惧，抱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大哥......我不想走......” 在经过林乘水时，林载青无力地伸出手，指尖扯住了他的衣服。 临昭冰冷的视线就顺着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滑到林乘水脸上。他没有拽回林载青的手臂，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停下脚步，阴鸷地盯着林乘水。 “额......” 林乘水头皮发麻地咽了一下口水。 在临昭愈加冷冽的注视中，他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掰开了林载青的手指。 那只瘦削到连黛色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手就如同凋零的花苞，无力地垂下。 临昭什么都没说，只是拧紧眉，抱着怀里的人走出了这个让他有些烦躁的地方。 ...... 私人别墅的书房里，临昭半倚在红木桌前的椅子上看文件。 林载青蜷缩在沙发上挂点滴，透明的药液一滴滴坠下，沿着手背上的针孔流入身体。 烧退的很快，但到底不太舒服，听着临昭有规律的翻阅纸张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陷入浅眠。 等他再次睁眼时，吊瓶的水只剩下一点，临昭无声地坐在他的对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载青用手肘支撑着坐起来，就听见临昭淡淡的声音： “为什么跑？” 他昏沉的大脑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沙哑着答道： “我怕你。” “怕？” 临昭缓缓起身蹲到他面前，仰着头看他乌黑的带着几分迷蒙的眼睛。 林载青瞬间清醒了几分，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 “我怕你真的杀人了。那个叫阿梦的选手，我闭上眼就能看到地上那摊模糊的血肉——” 话音未落，临昭就面无表情地拔掉了他手背上的针头，伤口紧跟着冒出了殷红的细小血珠。在他吃痛的想抽回手时，掐着他的手腕，随手抽出两根棉签按在伤口上。 “杀人？” 临昭摁着伤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他没有告诉林载青自己没有辞退阿梦，那个火的莫名其妙、极其含糊的新闻也不是他的手笔。 他只是嗤笑一声，掀起眼皮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林载青，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吗？” 在他的注视下，林载青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有点苍白又悲凉的笑。 “不一样。” 他说： “我那是在救你。” “救我？！” 临昭霍地站起身，身后的茶几也被撞出一串尖利的噪音。 “你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的职业生涯，毁了我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信任，你说你在救我？！” “难道不是吗？” 林载青仰起头，眼里没有怯懦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锋利。 “你忘了你当时的状态了吗？” 他极轻的声音将临昭带回那段灰暗的、不愿被再次提及的时光。 “那时你手伤刚好，复建却很不顺利，一连输掉了好几场重要的比赛，黑粉和水军简直铺天盖地.......” 临昭冷着脸下意识反驳： "那又怎样？我不在意——" “你在意。” 林载青打断他，站起身。 “你在意那些人，那些评价，你的心态已经崩了。那时候你每天都把自己关在训练室里，除了疯狂训练，就是看着那些负面评论发呆。” “你快被逼疯了，不是吗？” 临昭抿紧唇，陷入了沉默。 因为这些确实是事实。 林载青赶紧乘胜追击，接着说道： “那场比赛，按照你当时的状态根本赢不了。就算侥幸赢了，也只会被那些人说是昙花一现。" “我太了解你了，临昭。那样的胜利之于你，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 216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谁都想不到，林载青这一副真诚的说辞完全是在胡掐。 “所以，你是故意......” 临昭咬牙挤出最后几个字。 “故意让我恨你？” 真相比他想的更荒诞。 林载青凄然地笑起来： “是，只有这样，你才会把对外界的愤怒，对自己的失望，全都转移到我身上。” 他的指尖抚上临昭的脸颊，极温柔地诱哄：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不会死，你会爬上来，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强大。" “你会回来找我报仇。而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站在了谁也无法撼动的高处。” 临昭怔然地和他对视。 那一瞬间，他只能感受到脸颊上属于林载青的温度。 片刻后，他找回自己的声音，抓住林载青的手，皱着眉冷声道：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你不过就是想——” 临昭瞳孔骤缩。 林载青笑着，将那只曾经掐住自己脖颈、指节分明的手，重新放回了颈侧那片青紫的痕迹上。 他的皮肤很烫，临昭的手很冷。 他说： “我不需要你信我，因为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无论你现在想对我怎么样，我都能接受。” 【好感度 50，当前好感度-50】 第8章 第 8 章 “疯子......” 临昭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难以想象，这个词有一天竟然会从他嘴里说出来，安在林载青身上。 他一把甩开林载青的手，就像甩开某种会狠狠灼伤他的东西，然后踉跄地后退几步，撞到身后的红木桌上。 他想说“你在骗我”，“我不信”，可是喉咙却像被扼住了。 他看向林载青，那张因为发烧而透出病态潮红的面庞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满足。 满足？ 他扶着桌子的手慢慢收紧。 如果林载青说的话是真的，那他这三年来刻骨铭心的恨，算什么？一个笑话？ 但他笑不出来，他的脑袋乱成一团，手指用力到发白，那种缓慢的疼痛好像浸入了骨头。 他深吸两口气压下不断翻涌的情绪，最后，什么都没有说，饶过林载青，径直朝门口走去。 “砰——！” 厚实的木门被狠狠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直到屋子里重新归于平静，林载青的脊背才骤然一松。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赌的成分。 赌临昭还有几分信他，赌他知道真相后会选择逃避而不是继续开展更加极端的报复。 他重新坐回沙发，扶着额头微微喘息。这场耗费心神的表演，让他的眼前突然一阵阵发黑。 【宿主，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他轻轻露出一个笑。 只要临昭信了一半，他就有十足的把握完成这次任务。 ...... 几天后，h市咖啡店。 这几天，在林载青的预料之内，临昭没有回过家。他知道对方需要一些时间思考，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对林载青来说，一味的等待显然不符合他的性格。 于是他给列表里那个从前相谈甚欢、勉强算的上是挚友的家伙——宋元打了电话。 关系是一方面，他消失三年原本的社会网已经断的干干净净，之所有找宋元，也是从系统那里得知他已经混上了主编的位置。 对方对自己回来的消息早有耳闻，在林载青隐晦地透露出想要出来谈一谈的想法时，宋元欣然答应。 半小时后，在林载青百无聊赖地搅弄着咖啡杯里的拉花时，穿着件灰色卫衣，带着墨镜的宋元坐到了他的对面，不等他开口，就随意地摆手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小林。” 还是以前那个不着调的样子。 林载青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时眉眼间漾起那种一贯疏离又客气的笑。 “是很久没见了。” 宋元点点头，随意点了个单，探究的目光透过墨镜不着痕迹地落在林载青身上。 林载青穿了件高领的白色毛衣，外头简单套了件黑白的休闲外套，那副俊秀温润的样跟以前没有区别，只是眉眼间笼了一层病气，更添几分脆弱的美感。 “你这三年都跑哪儿去了？一点风声都没有” 他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林载青含糊地应道： “就在国外随便找了个地方待着，比起这个，我有件事想问你。” 宋元听出他对那三年的去处不想多谈，识趣地没有再提，只是问道： “什么事？” 林载青轻轻皱起眉。 “当年我最后解说的那一场比赛，为什么网上搜不到任何记录？” “你不知道吗？” 宋元讶然地瞧他一眼。 他思索一会儿，摸着下巴慢慢道： “你那事儿当时闹得是挺大的，但是没多久就临昭压下来了。视频、资讯，全撤了，没一个新闻社敢报，我还以为你俩闹着玩呢。” 他给了林载青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载青垂下眸，搅咖啡的动作无意识变慢。他当然知道，临昭把这件事压下来不是为了保护他，只是不想再触碰那段堪称耻辱的回忆。 但这无疑，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个进一步，赎罪的机会。 他轻声开口: "最近NG联赛又要开始了吧？" 宋元哼出一个“嗯”音。 “我想请你，发一篇报道，关于当年的天才电竞选手究竟为什么陨落，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的报道。” 宋元瞬间后仰，靠在椅子上连连摆手。 “不行，这我不能帮你，我可不敢触临昭霉头。” “当年是触他霉头，现在未必是。” 看着宋元还是一副全然拒绝的意思，林载青不急不缓地抛出自己的筹码： “借着NG联赛的热度，这篇新闻足以让你冲上头条。开赛那天，我会开直播，公开道歉，为我当年做过的事......忏悔。” “道歉？你......” 宋元瞪大了眼睛。 毫无疑问，林载青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把自己推向舆论的深渊。他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难掩的落寞与苦涩，再联想到前段时间林家公司的变故，瞬间了然。 宋元将头发捋到脑后，仍然选择了沉默。 林载青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又补充了一句： “不管事成与否，临昭那边有我担着。” 片刻后，宋元叹了口气，应下了承诺。 ...... 宋元的效率很高，两天后，林载青在微博上刷到了这条资讯。 “重磅！顶尖选手潇仟退役背后的真相——” 借着NG联赛和临昭以前的热度，点击和曝光被炒得很高，当年的恩怨被尽数翻出。 此刻他躺在沙发上，滑动屏幕，翻阅着底下的评论。 潇仟是临昭的选手名。 这篇报导详细描述了当年临昭退役前最后一场，轰动一时，后面又了无音讯的比赛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仅点出了林载青这个“幕后黑手”的存在，甚至还附上了一段音质模糊的视频。 不到半天，评论就达到了99 ，清一色是对林载青的口诛笔伐。 【三年前我就觉得潇仟退役太可惜了，原来背后有这种烂人！什么仇什么怨啊要这么毁掉一个人的职业生涯？！！】 【所以潇神退役的真相是这个姓林的解说从中作梗？】 【人都退役三年了，巅峰期都过了，罪魁祸首现在才被扒出来，除了惋惜还能干嘛？】 【当年这件事被压的太死了，以至于我都以为是我失忆了，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操作啊？】 当然里面也偶尔会冒出一些“菜是原罪”“自己心理脆弱”之类的黑粉言论，不过很快就被淹没在主流的声讨中。 林载青靠在沙发上，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些谩骂。 很好，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手机“嗡嗡”作响。 他扫了一眼，是宋元。 按下接听键，宋元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都给你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林载青攥着手机起身，淡淡地回了一句。 “现在。” ...... 临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临昭放下手里的合同，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连几天他都用工作麻痹自己，晚上便回到之前在h市买的另一栋别墅。 他不想回去，或者说，不想见到那个人。 只要他一静下来，就无可避免想到林载青说的话，做的事，以至于他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 每当这个时，临昭便会觉得支撑自己走下去的那股劲突然消散了。 就像看到烈阳的细雪，一下就消融的无影无踪。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直到—— 办公室的门被慌慌张张地推开，抱着电脑的张助理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临总！网上......网上突然爆出了您三年前退役比赛的新闻，现在已经冲到了热搜榜榜一了！” 临昭神色一凝，眉眼间压着戾气，他冷声问道： “查到是谁了吗？” 助理的脸上闪过为难。 “还...还没,我已经通知技术部抓紧时间压下去了。” 临昭的眼里一片阴鸷。 他倒要看看，现在h市还有谁胆大包天，敢把他当年亲手压下去的东西翻出来。 他抬眸扫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七点二十分。 看了看窗外宛若泼墨的天色，他给管家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 “林载青在家吗？” 管家顿了一下，苍老的声音传来： “林先生中午时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临昭的脸在那一瞬黑下来。 第9章 第 9 章 不算大的屋子里，灯光打的很亮，直播录像设备一应俱全。 此刻，主机轻轻响动，发着光的屏幕，映出一个人的面庞。 和网友凭借模糊视频猜测的不同，他本人长得更为俊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昳丽的程度。 此刻，他微微垂下眸，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甚至白的发光，颜色有些浅淡的唇瓣翕动，清悦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屋子里响起。 “你们好，我是林载青。三年前，因为我的解说，ID为潇仟的选手，在他的最后一场职业比赛上输掉了比赛并于赛后宣布退役。” 直播间的人数在急速地增长，评论区陆陆续续地滚动起一些留言。 他并没有看那些评论，只是抬起眸，看向镜头。 “今天，我开这场直播，是想为我当年的行为，向他，也向所有热爱他的粉丝，做一个正式的道歉。” “那篇新闻报道没有说错，当时的我的确是利用了解说的身份，对他在比赛上进行了恶意的语言攻击。” “那完全是我的个人行为。是我自私自利，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将个人情绪带到了公开的解说台上，用最卑劣的手段，抹黑了一位本该拥有璀璨未来的天才。” “我为此，感到无比的羞愧与忏悔。” 他深深地对着镜头鞠了一躬。 这番话，瞬间引动了原本只能勉强算是“热闹”的评论区。霎时间，留言以惊人的速度、潮水般漱漱滚动起来。 【我去，真是正主下场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长这样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道歉有什么用？潇神的职业生涯都被你毁了！！】 【天啊，什么仇什么怨要用这种手段毁掉别人的事业？】 【......】 观看人数数以万计地猛增，与之相应的，是越来越多的夹杂着咒骂、指责的话。 镜头里，他重新低下头，只露出了因为过分清瘦而显得有发尖的下巴。 大概十分钟后，伴着不算剧烈的晃动，镜头里的画面慢慢变化，最后在映出外面如墨的夜色时停下。 立刻就有人通过漆的发白的围栏和下方星星点点的、属于车辆的闪光，认出这是阳台。 评论区在默契到诡异的短暂停顿后爆发出更激烈的讨论。 【不是吧，不会要以死谢罪吧？】 【有没有老铁认出这是哪儿？能不能联系一下警方？】 【死有用吗？别演这种戏码了！】 【能不能少说两句，别真闹出人命啊！！】 【......】 直播间传来的声音，平静中隐隐听出一丝颤抖。 “过去的三年，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直到最近，我才明白。” 画面离阳台边缘越来越近。 “我错了，有些伤害，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愈合——” “砰——” 伴着巨大的，什么东西破门而入的声音，直播画面被掐断了。 镜头外的临昭，狠狠地拧着眉，在把林载青拽着远离阳台边缘的同时，迅速地关掉了直播。 他素来打理的很好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从额前垂下来，挡不住眼里的怒火。 “林载青！你疯了吗？我再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就从这儿跳下去了？”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他咬着牙，紧紧地拽着林载青的胳膊，原本只是张扬的面孔显出几分煞人的狠戾。 “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带着凉意的风从两人之间吹拂而过。 也许是夜色太朦胧，林载青的眼里笼着一层很温柔的光。 他没有挣扎，那张白皙，修长的手轻轻覆在临昭紧抓着他的手背上，无声地安抚着它的颤抖。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能被夜风吹散。 他说：“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会做到。” “临昭，对不起。” “一直以来，把我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真的对不起。” 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淌出，顺着风，在衣袖上留下痕迹，洇湿了布料，也洇湿了临昭的心。 【好感度 100，当前好感度50】 “我还是恨你。” 临昭这么说着，在他抬起头时，伸手胡乱地擦掉他上的眼泪。 "我知道。" 林载青在笑，只是眼泪太多了，怎么也擦不完。 于是到最后，临昭伸手，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 【让我们恭喜JQE获得本次全国冠军杯！】 电视屏幕里，解说的声音慷慨激昂，充斥着兴奋。 画面中，在灯光下熠熠发亮的奖杯被送到冠军队伍的手里，在队员们挨个发表获奖感言时，电视节目被切到了另一个频道。 窝在沙发上的林载青懒懒地仰起头，看向站在身后握着遥控器的男人。 ”回来了？” 他嘴角上翘，朝对方勾了勾手指。 “嗯。” 临昭一边应着，一边绕过沙发来到他面前。 林载青伸手，示意他弯腰。 在临昭扬着眉听话照做的时候，那只白皙瘦削的手轻轻扯住着他的领带，让他一寸一寸地压过去。 两人越贴越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直到—— 林载青抽走了他手里的遥控器，然后毫无留恋地松开手，把节目调了回去。 “林载青！” 临昭简直被他气得牙痒痒。 林载青露出那种得逞的，狡黠的笑容，在临昭说出更多话前，抓着他的衣领接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然后专注的目光又落到了电视上。 【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75】 被勉强安抚下来的临昭不满跟着坐到他身旁，在赛事重播时，轻轻嗤了一声。 “NG的联赛，真是办的一年不如一年了。” 林载青深有同感地点头。 毕竟是围绕主角而生的世界，临昭不打电竞之后，电竞圈也没了当时那种诸神黄昏的局面。 他本想夸一句当然是没你打的厉害，但是想了想，又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感觉会拍到马蹄上。 这几天，凭着他的“温柔攻势”，虽然把好感度刷上来了，但临昭对于重新打电竞这个念头可谓相当抵触。 林载青各种旁敲侧击也无济于事。 照这样下去，就算他把好感度刷到100，完成任务也是遥遥无期。 216全程装死，仅剩下来的390积分也买不到什么有用的道具，林载青只能自己想办法。 吃完晚饭后，他在自己的卧室打开了电脑。 前几日的坦白风波，已经在临昭的运作下热度骤降，重新被压了下去。林载青的身份也在经过重重处理后，变得很安全。 不过，他打开电脑并不是为了查看资讯。 鼠标轻点了某个软件图标，很快，一个游戏直播界面弹了出来。 "这队友也太坑了吧!" 年纪不算大、染着一头红毛，耳朵上还打着个蛇形耳钉的主播无力地吐槽。 在被对面三人包围，退无可退时，手指在键盘上敲地噼啪作响，很快，在他凭借风骚的走位反杀掉一人时，游戏界面陷入了等待复活的灰暗。 “不是，我都反杀了一个人，队友跟猪一样，这也能怪我？” 年轻的主播天月在瞟到几条嘲讽他菜的弹幕时，忍不住开口回怼。一不小心，越怼越投入，脸色也变得极臭。 “LV30 用户闻絮还进入直播间——” 电子的播报音在直播间响起，主播一下就停下了跟黑粉的“鏖战”，抬起的脸上立刻扬起笑，露出两颗极有特色的小虎牙。 “絮絮姐，今天又来看我直播啊。” 林载青高冷地打了个“嗯”字。 他这个号很久没登了，还是当初为了刷临昭好感时注册的，头像也偏女性化，因此天月将他当成了一个出手相当阔绰的富婆。 鼠标轻点，直播间的屏幕上，蹦出了一个特效豪华的邮轮动画，刚刚还因为黑粉和队友，脸上明显有几分躁郁的天月眉眼一下舒展开来。 “感谢絮絮姐厚爱，祝絮絮姐发大财......” 他的声音难得带了些腼腆和羞涩，很快在看到林载青标亮的“加油”两个字之后，投入十分的专注操作。 局势渐渐逆转，在最后，残血的天月偷掉对面的水晶时，画面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模糊的询问声。 天月应了一声，说了句等会儿吃，然后调了调直播画面，在看到顶着“闻絮”ID的用户已经离开直播间时，眼底滑过失望。 “今天就播到这儿了啊，主播要去吃饭了。” 画面被切断。 已经进了另一个直播间的林载青用同样的手段打赏了几个瞧着挺有潜力的新人主播，半小时后，他切出界面，准备合上电脑，底部却突然传来一条私信。 私信是天月发来的，问林载青明天还来看他直播吗，紧跟着，一张只露出腹肌的照片发了过来。 大概是刚刚洗完澡的缘故，年轻的，充盈着活力的躯体上缀着晶莹的水珠。 林载青抽了抽嘴角，决定就此下线的时候，身后的门被一下打开了。 临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林载青“啪”地合上电脑，难得有些心虚。 同样刚刚洗完澡，穿着简单睡衣的临昭走过来，弯下腰，从身后环住他。 混杂着木质雪松的沐浴露香气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 “我去洗澡。” 林载青露出一个看不出异样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准备起身。 临昭用一只手轻轻把他压住，另一只手的指尖掀开笔记本的显示屏。 刚刚那张显得有些暧昧的照片一下撞进铅灰色的瞳孔里。 完。 林载青嘴角的弧度变得僵硬。 临昭又往下压了压，温暖又湿润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给我一个解释？嗯？” 第10章 第 10 章 “我就是随便看——” 耳廓被狠狠地咬了一下，霎时间传来一阵短促的疼痛。 “临昭！你是狗吗？” 林载青偏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力道不够咬出伤口，被咬的地方却慢慢发烫。 临昭佯装无辜地蹭了蹭他柔软的发丝，神情有几分懒洋洋的。 “我要听真话。” 林载青垂下眸子，思忖着慢吞吞地开口： “我想找些有天赋的年轻主播组个战队，然后......” 临昭打断他，松手绕到他面前，身形投下一片阴影。 "然后像你之前对我一样？" 他的眼睛阴沉沉的。 原本就有些锐利的轮廓，在褪去稚嫩与张扬之后，只剩下压人的戾气。 直到这时，林载青才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临昭，和三年前截然不同。 那时候的临昭，吃醋，生气，也只像一团烧着的火。 烧的烈，却很含蓄，可能会灼伤别人，却永远不会灼伤他。 而现在，火烧完了，只留下一摊焦黑的炭渣，只要点燃一簇火星，就会肆意地噼啪迸溅。 “像之前一样，让他依赖上你，爱上你......” 他按上林载青的心口，绷紧的阴鸷的面庞像是在酝酿某种风暴，语调却极其甜蜜。 “然后你就借此彻底地离开我，是这样吗，亲爱的？” 林载青一把抓住他的手。 仰头的姿势让他的眼眸在灯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连笑都是那么甜。 他眨了眨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当然不是，那是你的特权。” 临昭脸上的郁色仍然没有褪去。 他接着说道： “他长得没你好看，身材也没你好，没你有钱，游戏技术更比不上你，” “当然，最重要的是，” “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缱绻着从齿间吐出。 【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80】 临昭锐利的眉眼柔和下来，像某种被顺毛的大型猫科动物。 林载青眼神动了动，笑眯眯地问道： “怎么样，要不要投资一下，来场稳赚不赔的买卖？” ...... 极其宽敞的训练室里，坐着几个穿着打扮迥然不同，但一样局促、眼眸里隐隐含着期待与兴奋的年轻人。 他们来自同一个游戏直播平台，都是还没有起步的新人，每日赚到的打赏分成只够勉强满足生计。 这倒不是他们天赋不行，只是现在的赛道太卷太饱和，像他们这样刚刚进入其中，尚未摸清自己特点的新人，难以掀起什么水花。 216和林载青的注意力一同透过玻璃挡板，落在这群年轻人身上。 【我不太理解，如果是为了让主角重回电竞圈，你为什么要重新组建一个新的战队？】 就算是为了给临昭回归做准备，以他之前的名气和身价，也足够空降到一个中上水平的战队里。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扫了眼腕上的时间，抬腿迈进了屋子。 与周遭截然不同的气质和可以称的上是正式的穿着立刻吸引了这群人的注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口罩的林载青开门见山地打了个招呼。 “介绍一下，我是''闻絮''。” 屋子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下。 谁都没想到，“闻絮”竟然是个男的。 但很快，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在座的几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调整好表情。 毕竟谁都不想因为一时的失态失去这次宝贵的机会。 只有天月还傻愣愣地瞪大眼睛一直盯着林载青，直到被身边另一个关系还算不错的主播拍了拍肩膀，才堪堪回过神。 “想什么呢哥们？马上要考核了。” 对方低声地问道。 “嗯......没事儿。” 天月含糊地回答，随后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在一个特定的座位坐下。 考核很顺利。 林载青本来就没有筛人的意思，屋子里的七个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种子，潜力自然没得说。 很快，几人按照流程签了合同，在教练的指导下，开始了今日份的训练。 仍旧有几分心神不宁的天月，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下连连失误，惹得教练频频将不满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天月应着头皮敲击键盘，直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的教练叹了口气。 “紧张？连基础的操作都打成这样你之后怎么参加联赛？” “对不起教练，我会好好——” 教练打断他，揉了揉太阳穴。 “你去休息会儿吧，好好调整一下心态，这个状态再训练也没用。” 他指了指休息室的位置。 天月满脸愧疚地点头，顺着教练指的方向来到休息室的门。 他没想到的是，“闻絮”竟然也在里面。 对方翘着腿，正十分惬意地半倚在沙发上刷手机。 休息室的位置朝阳，窗帘也拉的很开，闻絮应该是怕晒，挑了块有阴影的地方坐下。 即便如此，对方的皮肤也白到发光，垂眸时的睫毛格外卷翘纤长。 天月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张图。 他一直把闻絮当女的，并不是单纯因为头像和名字。 因为刚做直播没多久，天月粉丝不多，也很少受到大额的礼物打赏。理所当然的，在这个话不多，出手却豪阔地惊人的老板出现后，天月的心里生起了极大的好奇。 第一次直播结束后，他就点进闻絮的主页，想看看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闻絮的主页和“她”少话的人设一样，动态寥寥无几，只在几年前，发过一张有点模糊的照片。 很漂亮。 这是他看到照片后的第一个想法。 透过水色的磨砂门，依稀可以看见照片主人侧身时上半身的轮廓。 清瘦高挑的身形，轮廓精致的侧脸和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腰黑发都无疑昭示了号主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闻絮看着这张照片，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鬼使神差地点击了保存。 他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 常常因为爱怼黑粉而错过很多路人粉的天月，在遇到几乎完全长在他审美点上，出手又相当阔绰，时常肯定他技术的闻絮时，轻而易举地一见钟情。 以至于后面每天的直播，天月都在默默期待闻絮的到来。即便他知道自己肯定配不上闻絮，也难以抑制心里的爱恋。 如果林载青知道他的想法，只会在心里呵呵一笑，毕竟这是这张照片是当时为了忽悠临昭特意拍的，头发也是精挑细选之后买的假发。 听到有人进来的林载青，好奇地抬眸。 “絮...絮哥好。” 天月心情复杂地打了个招呼，好不容易才把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姐”咽下去。 林载青点点头，随口问道： “怎么过来了？” 一般来说，休息室很少有人进。 “教练说...说我状态不太好。” 天月像个犯错的孩子，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毕竟闻絮现在是他的老板。 万一他觉得自己不上劲不努力，把自己辞退了怎么办？ 天月紧张起来。 他这副局促的模样配合着那头张扬到耀眼的红发和闪着银光的耳钉，真是...很有反差。 林载青轻笑出声。 听到声音的天月傻傻地抬头。 他笑起来时的眉眼很温柔。 “没事儿，你第一天来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闻絮”扬了扬下巴，抬手指向中间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堆买来的精巧吃食。 “吃点东西吧。” 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的天月乖顺地依言拿了块绿豆糕，属于绿豆独特的清新和甜蜜进入口腔，不知怎么的，那颗原本躁动的无法安放的心也跟着忽然安静下来。 ...... 之后的几天，林载青每天都准时准点地来训练室“视察”。 说是视察，其实他这个资助人也没什么要干的，基本上看一会儿，空余的时间就自己窝在休息室玩手机。 日子是有点无聊，不过—— 【好感度-1】 听到系统播报声的林载青勾唇笑了起来。 不过他来主要是为了冷落临昭。 这间盘下来的训练室离临昭的公司很远，两个人在白天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除了午饭的时候，就像现在。 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L：中午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城西有朋友新开了家和牛店。” 他当作没看见，一直磨蹭了半个小时，才慢吞吞地回了消息。 “不想去。” 肉眼可见的敷衍。 理所当然的，他又听到了系统的播报音。 【好感度-1】 看着已经从80掉到75的好感度，已经沉默许久的216忍不住提醒。 【你最近是不是玩的太过了，好感度过低不利于完成任务。】 “这才哪儿到哪儿？” 再说了，按照临昭的性格，好感度哄到100才难以完成任务，他只要确保好感度高于50不会再触发那个该死的规则就好了。 林载青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起身去拿外卖时门被轻轻叩响。 他拉开门，看见天月站在外面。 他比林载青高，跟林载青说话时总是低下头，显得很温顺无害。 “絮哥，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你的外卖，顺手带回来了。” 红色的包装袋被递到眼前。 林载青笑着道谢，接过袋子后问道： “最近状态怎么样？” 天月露出一个腼腆又有点骄傲的笑。 “挺好的，教练说照这样下去，一个月后的新星赛没什么问题。” 林载青顺着他的话随口夸了几句，然后话锋一转。 “我点的挺多的，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天月颇为受宠若惊地瞪大眼睛。 “可以吗？谢谢絮哥。” 【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74】 监控摄像头暗暗闪着红光，把一切都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