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周边店》 第1章 楔子 “妙啊，妙啊。”床幔随风轻扬，隐约能看见一个少女懒散地趴在床上，摇头晃脑间头顶的发髻微微松散，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嘴里喃喃。 又忽地翻身，急忙叫来守在门外的丫鬟，“纹儿，纹儿！” 本来倚在门框边的纹儿一个激灵，赶忙进屋，快步到女子身边。 “小姐。” “备车，我要去一趟明珠家。” 纹儿已经对自家小姐风风火火的举动习以为常，吩咐好备车的小厮，便麻利地给她更衣梳妆。 两人的宅院都在同一条街中，距离极近。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原本还在床上的少女已经闪现到她口中的明珠家-和家宅院。 和家的小厮也对她十分眼熟，直接放行。 “明珠！明珠！”少女进了宅院大门，就急匆匆小跑，熟门熟路地拐了几个弯，到了后院一间主卧门口时，直接推门而入。 门被突然推开，房间内的女主人也毫不意外，笑眼弯弯，起身迎上，“宝兰姐姐。”却被一下子拽紧袖口，不由得愣愣地看着眼前激动地手舞足蹈的少女。 “明珠啊，你这次的文简直太妙了，你怎么会想到让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是一对呢，还有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相爱却又因为种种原因分开，历经坎坷，在结局破镜重圆。就好像现实中真的有他们二人存在，也真的有文中的快意江湖！有的情节时不时看的我心里揪紧，有的地方又让人脸红心跳。”说起喜欢的话本，宝兰的眼睛亮晶晶的，手也不自觉地比划着，浑身都透露出快乐。 “哎呀，宝兰姐姐，你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明珠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闺中挚友，看着她讲述着自己刚刚出版完结的话本，有些羞涩又有被认可的满足感，想笑却又竭力压下跃跃欲试扬起的嘴角。 “你看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对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宝兰佯装不满地瞪着她，又戳戳她的头，“不过有时候真想看看你小脑袋瓜里是什么，每次写的文都让人意想不到，又抓人眼球！等不到话本完结，真让人茶不思饭不想！” 宝兰看着明珠，对眼前可以说是一出生便相识的手帕交，可谓是了如指掌！ 明明成日安静少言，看起来极为内敛，斯斯文文的，可是写起话本来，内容却总是那么惊世骇俗！平日二人聊天，也多是自己说她只听着，但如果谈到感兴趣的话题，也是能滔滔不绝，仿佛变了一个人，言语间也不同于一般女子，极为大胆，但宝兰知道，这都是真实的她。 在宝兰盯着明珠思考发呆的时候，明珠也在内心自言自语，好在只有宝兰还有身边的丫鬟知道自己在写文，不然真的好尴尬呀，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自己写**，还是限制级的，简直要脚趾扣地！ 没错，作为胎穿到古代15年的现代人，明珠是的的确确的i人。 现代的自己因为工作失意，在路上失魂落魄地走着，一个没留神被车撞飞，醒来便胎穿到了这个历史书中没有的朝代，启朝。 好在这个朝代，国家安定，民风开放。 自己穿越到的和家，虽是商贾之家，父母二人没有什么学问，却对自己即为疼爱，给自己取名明珠，意为他们的掌上明珠。自己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也是对自己宠爱有加。而和家虽称不上富甲一方，却也绝对算得上东阳郡当地的富贵人家，有着几十间铺子和几千亩田地，和父在外，也能被称一声和员外。 明珠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又会和上辈子一般，因为自己的社恐属性，没有什么知心朋友，谁知还在一岁时，便认识了宝兰。 宝兰是和父和母的至交陈老爷陈夫人的小女儿，所以四人对于自己和宝兰的友谊十分欢喜。就像现代的视频段子，自己和闺蜜的女儿，也成为了闺蜜，简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宝兰生性善良活泼，耿直且仗义执言，加上父母的宠爱，更是有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立刻就要去做，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这些对于从小就不敢表达的明珠来说，是渴望和羡慕的。宝兰在她看来，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在人群中也难掩光芒。 殊不知，在宝兰眼中，明珠也是一颗闪着温润光泽的玉石，虽然性格温吞，常常沉默不语，喜欢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中，不愿被人注意。但遇到问题却能一语中的，给出出其不意却又有用的意见。性情温和，做事情又很有计划。不似她风风火火，遇到事情便像无头苍蝇一般，做事有始无终，常常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珠觉得宝兰就像个小太阳，给周围的人带来快乐，更是时常保护自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宝兰觉得明珠就像是自己发现的宝物，而且自己是姐姐，一定要守护她。 所以二人也算是双向奔赴了。二人可谓是知无不言，对彼此极为了解。他们之间可是有许多双方父母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就比如，自己写话本这件事，也只有宝兰和身边的丫鬟泡芙知晓。 没错，泡芙的名字是自己起的，约莫在她五岁的时候，在路边遇见了即将被父母卖掉的泡芙，其实泡芙的父母也是不舍的，但因为家乡发了大水，一家子逃难到了东阳郡，实在是吃不起饭了，便想把唯一的女儿送到一个能吃饱饭的人家，能活一个算一个。 她看小姑娘瘦骨嶙峋，极为可怜，便买走了她，谁知这小姑娘能吃的很，即使干吃馒头，也能一顿吃三五个。不出一个月，便养的白胖，像一个圆润的冰淇淋泡芙，于是给她起名泡芙。 泡芙吃得多，力气也极大，且心思单纯，对自己忠心耿耿，明珠很喜欢她，日常身边事物都主要是让她打点着。 “宝兰姐姐，你来了，我正好有事和你说。”你吩咐其他丫鬟去准备茶点，只留泡芙在身边。 宝兰难得见你主动开口，十分好奇地道，“什么事啊？” 你思量片刻，才道“宝兰姐姐，我想开一家店，主要是卖一些周边产品的。” 宝兰睁着大大的眼睛，十分不解，“何为周边产品啊？” 其实，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宝兰听懂，但还是尽力形容，“就像是咱们平日的话本，戏曲，或者时下受欢迎的名人，我们可以根据他们，制作一些衍生的相关制品，例如画册，文具，香囊，荷包，书签，徽章，甚至是食品礼盒等。也就是周边。” 宝兰点点头，思考片刻，又问“那话本戏曲的作者还有名人，会愿意我们做，嗯，周边吗”虽然大体意会了周边的含义，还是有些拗口呢。 “自然是要和他们达成合作的，和他们盈利分成，并且我们要拥有独家版权。” “独家版权？”宝兰又不懂了，为什么明珠嘴里的词汇，她都没听过呢。 “你想，如果我们制作了周边，别人也模仿我们怎么办，那我们的客人不就减少了吗，但如果我们拥有了独家版权，也就是只有我们有制作相关周边的权利，我们的制品是正版，而其他人模仿的制品是仿制品，是盗版的，虽说可能还会有人为了贪图便宜或者其他原因去购买盗版，但我们只要宣扬正盗版的区别，以及盗版可耻的观念，必然使得大部分人羞于购买盗版。” “而且我们选合作方，一定是市面上口碑好的话本作者或者影响力大的名人，这样才能吸引客人购买。如果真的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也可以自己写话本啊。” 见宝兰似乎听懂了，也似乎还一知半解，但还是握紧你的手，“明珠，只要你想做，我一定是支持你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二人相视一笑，又继续讨论开店的事情，一直聊到黄昏时刻，两人才依依不舍告别。 到了晚上，和父回家，明珠又将想要开店的想法告诉和父和母。 二人在听完你的想法后，也是二话没说，表示全力支持。和父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明珠果然随了我了，是会做生意的料子，哈哈哈。” 第2章 找铺面 说干就干。她先吩咐管家，在父亲名下物色一间靠近闹市的商铺。面积不必太大，但求通透亮堂、空气流通，不可叫人一进门便觉得压抑。至于后续装修，还需从长计议、细细斟酌。 眼下最要紧的，是寻找周边产品的创作灵感。 经过半个月的市场考察，她发现当下最畅销的话本，还属闲鹤居士所著的《还魂记》。这部作品讲述前朝高太祖皇帝在睡梦中魂魄误入阴司，跌进枉死城内，被自己昔日亲手斩杀的三位兄弟及其他死于其手的亡魂困于地狱烈火之中，苦苦煎熬。千钧一发之际，幸得冥府判官出手相救，才免于魂飞魄散。最终历尽艰险逃出地府，重返人世。故事跌宕起伏，作者文笔扎实，读来扣人心弦，也难怪能吸引众多读者。 其余话本多为才子佳人、志怪离奇之类，内容虽不乏动人之处，终究未能跳出前人窠臼，立意也无甚新异，因而反响平平。反倒是她先前以 “云蹊散人” 为笔名撰写的《魔主盟主秘辛录》一书，虽被许多读书人指摘内容猎奇粗俗，甚至引来不少非议，视为不堪之作，却出乎意料销量颇佳，在江南一带积攒了不少读者。 东阳郡地处庆国南境，此地最受欢迎的戏曲，是一种近似前世越剧的草台班戏。唱腔清丽婉转，表演柔美俏皮，多以男女情爱为主题，深受当地百姓喜爱。如今坊间传唱最广的，是几支描绘渔家女子日常的小调。不过，众人最爱听的，仍是那几支前朝流传下来的经典曲子。 至于庆国当下最惹人瞩目的风云人物，倒是不必费力打探，任谁都能道出几分。 天子王侯、文武百官，固然是市井巷陌间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可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莫说攀附结交，就连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若是不慎唐突了哪位贵人，惹来祸端，恐怕不止自身难保，更会累及全家。 如此一想，眼下最稳妥的路子，还是先拿自己写过的话本来试水。既知根知底，又不必求人。正好可借此瞧瞧，这时代的百姓对“周边之物”究竟能接受到什么程度。待摸清了深浅，再一步步来。到时候再与别的话本先生，戏曲名角，文人雅士，乃至与城中老字号合作，也更有底气，更为稳妥。 这几年间，明珠已积攒下不少话本，除了《魔主盟主秘辛录》，还有《寒门状元》《锦心绣手之攻略》，均已在书坊刊印成册，封皮左下角一律署着 “云蹊散人” 四字。外界皆以为这位 “云蹊散人” 是位行事不羁、游历四方的才子，却无人知晓，这背后竟是一位深闺女子。 书案旁还堆放着几册尚未完稿的新篇，其中正在连载的《金银梦》手稿，封皮已被翻阅得有些微微卷曲。 明珠随手拿起《金银梦》的稿本，指尖落在字迹娟秀的纸页上。 《金银梦》故事的主角是广陵郡最大茶商赵家的独子赵顺，赵家以植茶起家，专将扬州茶叶贩往洛阳，利市丰厚，一时风光无两，富甲一方。 然时运陡转。朝廷动荡，赵父与赵顺照例押货北上，行至港口，恰逢成王兵变，货物船只皆遭叛军劫掠一空，二人亦被裹挟入乱军之中。虽在叛乱平定后获释，却已身无分文，只得沿途乞讨，南归扬州。途中赵父年高体弱，加之郁结于心，竟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唯剩赵顺一人历经磨难，辗转回乡。 待他千辛万苦重返故里，却见母亲也已离世，临终前仍念念不忘丈夫与儿子。更如晴天霹雳的是，发妻竟已变卖家产，改嫁陈姓男子。赵顺上门理论，反遭毒打；愤而告官，奈何陈家早用银钱打点扬州府尹，他竟被反诬为“诬告”，银铛入狱，一场大病几乎夺去性命。谁知病愈之后，赵顺竟如开天眼，得了一场奇遇—于梦中，得以窥见未来的商情走势！ 话本目前，正写至此处。 她想起这段时间收到的读者来信 —— 信中满是催促她快点更新的话语，有的读者甚至在信里猜测赵顺后续的遭遇，还有人盼着赵顺能早日报仇雪恨。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忖：读者对《金银梦》如此上心，倒也是个不错的契机，或许也能从这部连载作品入手，设计些小巧的周边。 正思忖间，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管家前来回话。 “小姐，您先前吩咐找的铺面，已有眉目了。” 管家将铺面的图纸交给她，随后垂手立在门边，语气恭谨，“是栋两层小楼，正在西街口，紧邻着最热闹的茶坊，底层约莫四开间，临街的窗户敞亮，光线极好。” “租金、产权可都清楚？” 明珠目光仍落在图纸上，随口问道。 “回小姐，这处邸店是老爷早年置下的产业，官府备案盖章的‘屋券’齐全，位置也在划定的‘市坊’内，产权上绝无问题。” 管家略顿一顿，又道，“此前一直租与旁人经营杂货，如今租期刚满，正好收回。小姐若觉得合意，明日便可亲去瞧瞧，后续妆点布置，也能尽快着手。” 明珠颔首，将图纸置于案上：“明日便去。装修的事，你先寻几个手艺可靠的木匠、漆匠来，让他们出些样式，我也瞧瞧他们的功底如何。” 管家应诺退下。书房内复归寂静，明珠又开始思索。 《魔主盟首秘辛录》虽读者不少，可终究题材过于刁钻，若一开始便以此为主题制作周边，风险难测。倒是眼下正在更新的《金银梦》，反响热烈，内容也更稳妥，受众广泛，正是试水的最佳选择。 第3章 装修事宜 翌日清晨，明珠便唤来管家，一同去瞧那间铺面。 到了地头，果然与管家所言分毫不差。铺面不算大，胜在南北通透，晨光漫过临街那扇宽敞的窗棂，毫无阻碍地泼洒进来，将整个一楼照得一片明澈。因未作隔断，站在门口，便能将这一层的格局一览无余，只觉得视野开阔，毫无半分寻常铺面的逼仄之感。 顺着略有些年头的木楼梯上去，二楼是四个整齐的房间，想来是先前租户家眷起居之所，如今已搬拾得干净。折返回一楼，穿过堂后一道小小的侧门，竟是一个小巧的庭院，虽无甚花草点缀，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想来先前住在此处的，是个洁整利落之人。 明珠满意地点点头，眸光在这空阔的堂内缓缓流转，心底已有了初步的计较。 “管家。”她目光最终落定在那扇沿街的明窗上，唇角微扬，“虽只这一层作待客之用，难得的是敞亮通透。我打算沿墙置办些木质货架，货品便按角色、作品分门别类摆放。”她指尖虚点，仿佛已看见架格林立，“每架上方，再悬一块清晰的标识牌，让客人一目了然，按图找寻便是。” 见管家凝神记下，明珠又转向北边那处角落，构想道：“那儿需设一个休憩区域，摆上桌椅，容客人小坐、交流。若有品鉴茶会之类的雅集，也能在此进行。”她略一沉吟，“桌椅不必多，六张长半桌，再各配两把椅子便好。只是这颜色…”她微微蹙眉，流露出些许斟酌，“我想要些清浅雅致的色调，既非单调的原木，也非过于素净的纯白......” “小姐，”侍立在管家身旁的老木匠闻言，适时地躬身接口，声音温厚，“小老儿倒是知晓一些古法染色的门道。若用槐米、桑树皮浸染，可得温润的浅绿；若取黄栌慢慢熬制，则能出柔和的鹅黄。小姐若有属意的颜色，但说无妨，小老儿尽力一试。” “很好，待我定下主意，再知会你。”明珠微微颔首，随即目光转向那通往二楼的木梯，“这扶梯须得好生修缮一番。想来年岁有些久了，方才走上去，略有些晃动，断不能让客人担一丝风险。” 她步履轻移，引着二人望向二楼：“上面那四间房，我意将最里一间留作我的书房；隔壁一间，可作伙计们轮值休憩的处所。剩余两间，不妨将隔墙打通，联作一间宽敞的库房。” 说罢，她又行至后门，望着那方小院，“这后院也别荒着。地面要重新找平，多种些四季常青的花木。再安置几张玲珑的石桌或木桌，配上几个墩子。待得天热或下雨，便撑开几顶伞幔，既实用，也是一景。至于这伞幔用何颜色、何种纹样……”她语速渐缓，似在脑中勾勒图景，“容我再细细思量。” 明珠的视线落回脚下这方地面，沉吟道：“还有这地面……我亦想换成浅色，既要色泽淡雅，观之明净，触之光滑，且造价不宜过于高昂。”她心下暗忖，于此年间，大理石开采极难，价高不说，更是皇家禁苑方可见的稀罕之物。若自己贸然用以铺地，未免太过扎眼，恐招来无端非议。只是不知，可有替代之物... 那木匠闻言，略一思忖，恭声回道：“小姐思虑周全。依小老儿浅见，或可选用一种浅色素面的釉面砖。此物以精炼陶土为坯，外施浅釉烧制而成，虽价比寻常青砖略高，却胜在颜色清浅均匀，砖面光滑莹润，颇有玉石质感。原料易得，造价远低于大理石，工期也短，想来正合小姐您的用意。” 明珠听罢，眸光沉静地扫过眼前几人，从容不迫地吩咐道：“眼下有几件要紧事，需即刻着手。其一，将这一楼地面全数以浅杏色素面釉面砖铺墁，务求接缝严密，光洁如镜。其二，楼内所有墙体须重新加固，内外先用素白灰浆通体粉刷，务必显得亮堂、干净。那楼梯亦要修缮妥帖，踏上去须安稳无声。” 她略作停顿，思绪已流转至二楼：“二层地面便铺设原色木地板。最里间辟作我的书房，一应陈设仿照家中即可；隔壁两间打通为库房，多立几排坚固货架，务必留好通风窗口，并在各室四角放置石灰块，以祛湿防蠹。” “后院的章程如我之前所说，地面找平，移栽些应季花木，再安放几张闲坐的桌椅。”言及此，她语气微凝，额外叮嘱道，“动工期间，记得用厚实的防水油布将四周围挡起来，一为防尘，二为保密，工料进出都仔细些。” “是，小姐。”管家与诸位匠人齐声应道，心下已明了这位年轻主事思虑之周详。 第4章 《金银梦》 明珠又问了匠人工期，得到约需两三个月的答复后，心中便有了定数。 店铺装修一事，既已交由管家督办，她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将手头的《金银梦》书稿作个了结。 她铺开稿纸，接着上回写去。书接前文，赵顺于梦中窥得一线天机，未来商情走势如画卷般展现在眼前—丝绸即将跌价，关外皮毛、山参反成奇货。正心潮澎湃间，他却猛地惊醒，但觉心头狂跳，梦中种种，清晰如昨。 可一股冰冷的绝望旋即攫住了他。纵有泼天富贵近在眼前，又能如何？身陷囹圄，插翅难飞，这窥破先机的秘密，只怕要随他一同烂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了。 就在他万念俱灰时，牢门外忽传来钥匙碰撞的叮当声，随即是铁锁开启的沉重哐当。一名狱卒探进头来，脸上竟带着几分难得的客气：“赵顺，出来吧，你的案子有变了。” 原来这一年，扬州官场早已换了天地。前任府尹贪渎枉法、强占民田，已被朝廷问罪斩首。新上任的府尹为官清正，到任后着力清理积案，赵顺的案子经重审，证据不足，实属诬告，当堂判了无罪开释，连被他妻子卷走的剩余家产也尽数追还。虽不及往日丰厚，却足以支撑他东山再起。 赵顺站在旧宅门前，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门楣，物是人非之感涌上心头。对仇人的愤恨、对父母的愧疚，最终都化作了他胸中愈加炽烈的决心。梦中那关于丝绸、皮毛、山参的商机，如炭火般灼烫着他的心。时不我待！ 他深知若此时大张旗鼓收购皮毛山参，必会打草惊蛇。思忖再三，他寻到父亲故交之子李毅。李家一直念着旧情，在他落难时也曾多方奔走。赵顺将大半银钱托付于他，嘱其以李家名义速往关外，依梦中信息采购皮毛与山参。自己则隐于幕后，通过密信徐徐图之。 为掩人耳目，赵顺自己盘下了一个濒临倒闭的印书坊。这小小作坊不仅聊作营生，更成了他传递消息、编织信息网络的绝佳掩护。 李毅不负所托，不久便押着大批优质皮毛山参归来。此时关外局势紧张，这两样货物市价已开始飞涨。赵顺却不急于抛售，他让李毅带着精品样品，拜访了城中最大的药堂与皮货行。他提出的并非简单买卖，而是合作：愿以低于市价一成的稳定价格长期供应优质货源，条件是请两家相助一个“小忙”——利用他们的渠道，悄悄放出风声，说新任府尹正在暗中追查昔日与前府尹勾结、诬告良商之人。 此计一石二鸟。既用利益捆住了有力的盟友，建立了稳定销路，更借他人之口，在城中商界投下了一颗震慑的石子。一时间，昔日参与构陷赵顺的几家商号人心惶惶，自顾不暇。 写到此处，明珠搁下笔，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腕，端起早已温凉的茶轻啜一口，又继续伏案。 解决了潜在威胁，赵顺开始着手处理梦中预示即将大跌的丝绸。他并未直接抛售，而是找到几位实力雄厚、与本地丝绸商素无往来的外地客商，提出一个让他们难以拒绝的方案：愿以手中利润丰厚的皮毛山参货源为抵押，“借贷”一大笔现银，并将这批即将“贬值”的丝绸作为“抵押品”过户给他们。 表面看来，是赵顺资金短缺，不得已抵押货物；实则他巧妙地将贬值风险转嫁给了这些贪图皮毛山参利润的外地客商。不仅提前套取了宝贵银钱，更成功甩掉了烫手山芋。 此时已是子夜，灯芯渐短，噼啪作响。 明珠轻轻叹了口气。若在现代，此时正是她文思泉涌之时，可在这古代生活久了，竟也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此刻已是哈欠连天。 她强打精神整理书稿，仔细检视有无错漏、逻辑不通之处，待修改妥当，已是丑时。侍立一旁的泡芙实在看不下去，柔声劝道：“小姐，该歇息了。” 明珠将改好的存稿递给她：“明日帮我把这些送去书坊，够他们刊印好几期了。明早我怕是起不来，记得禀告爹娘，早饭就不必等我了。” 因她写文，时常会晚睡而错过早饭，爹娘也已经习惯，只当她因看书休息晚了，又对她多是宠溺，倒是不会多说什么。 因此嘱咐完毕，她几乎是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了。 明珠再醒来时，已是辰时三刻。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作响。待她梳洗妥当，缓步至花厅时，已近午膳时分。父母早已入座，因兄长在书院求学，已许久未归家宴，席间便只他们三人。 和母抬眼见女儿眼下泛着淡淡青黑，不禁蹙眉，语带关切：“明珠，昨夜可是不曾安睡？瞧你面色这般倦怠。” “娘亲不必挂心，”明珠执箸的手未有停歇，神色如常地应道，“女儿只是头回操持铺面，心下难免雀跃，这才睡得晚了些。”说话间，她已连尝了好几筷炒鸡丝与炙羊肉——都是她素日最爱的菜色。 见她吃得香甜，和母既欣慰又担忧，忙将离得远些的青瓷汤碗挪近，亲自为她盛了碗菌菇汤，柔声道：“慢些用，仔细噎着。” 一旁的和父将盏中清酒一饮而尽，朗声笑道：“你娘说得是。不过明珠啊，你也不必太过挂心。咱们和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却也薄有产业。你既想试试，便放手去做。即便不成，还有爹爹替你担着。不过是多费些银钱的事，咱们家还经得起。” 明珠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只觉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熨帖至极。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动容，轻声道：“女儿明白。” 能得如此家人，实是她此生最大的幸事。 第5章 连载之风 午后春光正好，明珠在自家小院里踱步消食。微风拂过廊下的海棠，落下几片粉白花瓣。正欣赏着这闲适景致，便见泡芙脚步轻快地朝她走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小姐，书稿已交给王掌柜了！”泡芙近前福了一礼，“掌柜的见到奴婢，比往日还要热情三分，直说咱们的《金银梦》如今可是镇坊之宝了。” 明珠闻言浅浅一笑。这结果，早在她预料之中。 其实，这个时代的话本刊印，向来是在作者完稿后，书坊一次性雕版印刷成册。究其缘由，一是市面流通的话本多为短篇或中篇，情节简单，无需拆分；二来，虽雕版印刷早已普及，但刻版耗时费工，若将一部书分次刊印，无形中会大幅增加单次雕刻和印刷的成本，于书坊而言并不划算。 然而，明珠的《金银梦》构思宏阔，绝非短篇所能容纳。更重要的是，她看准了市场空白与读者心理——那种追看故事、猜测后续的参与感，是一次性阅读所无法提供的。 因此，她当初亲赴书坊，与那位精明的王掌柜进行了一番深谈。她并未直接要求连载，而是先分析了《金银梦》若一次性成书，篇幅过长，定价必然不菲，恐将许多潜在读者挡在门外。反之，若分卷刊印，每次仅二三十页，售价低廉，更易吸引人购买。 “再者，”明珠当时循循善诱，“王掌柜可曾想过，每次新卷发售之日，便是读者再度聚集于贵书坊之时？这次他来买这本书，下次或许便会顺手买走其他的书籍，或者笔墨纸砚，这持续的客流，难道不比一锤子买卖更为珍贵？” 她还提出，愿将前几卷的利润让出三成，以弥补书坊因多次刻版增加的初期成本，共同承担风险。这番既有远见又显诚意的说辞，最终打动了王掌柜，同意以此新颖之法试水。如今看来，这步棋走对了——不仅《金银梦》洛阳纸贵，连带着其他书坊也纷纷效仿，竟在城里掀起了一阵连载之风。 她抬眼望向书房方向，心中已有计较。《金银梦》的连载不是为赚取些许润笔之资，润笔本就少得可怜，她自己更是不缺银钱。《金银梦》是她在这个时代发出自己声音、试验想法的一块试金石。赵顺在书中世界运用超越时代的商业智慧破局，而她，亦在这个世界，留下属于她自己的痕迹。 她与王掌柜约定的是每五日交稿，因自己这次属于超额完成，这次交的书稿够书坊出版三次的了，倒是不是很着急了。 “王掌柜还特意让奴婢带话，”泡芙的声音将明珠从思绪中拉回，“说不少老主顾天天来问下回分解，催得他都不敢在堂前露面了。”小丫鬟说着掩嘴一笑，“还有几位说书先生，也想取得授权，要在茶楼里讲赵顺的故事呢。” 明珠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缓步走回书房，泡芙乖觉地跟上研墨。 笔杆轻抬，思索片刻后，落笔： 就在赵顺的资金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暗中物色铺面准备重振旗鼓之际，他竟再次坠入那片缭绕着金银雾气的梦境！这一次，景象却不再是单纯的商机。 他恍惚看见：一场罕见的暴雨将持续数日，导致运河水位暴涨继而决堤，冲毁大量即将北运的粮食，引发新一轮、更剧烈的粮价飞涨乃至饥荒。 赵顺惊出一身冷汗，猛然醒来。这一次的“预言”，不再是机遇，更是巨大天灾预警！ 他动用大部分资金，不再局限于扬州，而是通过李毅及新发展的可靠伙伴，远赴两湖等未受波及的产粮区，大规模秘密购粮，并租赁地势高的仓库储存。此举已非单纯牟利，更带有一丝“囤粮济民”以备不测的意味。 数月后，暴雨成灾，运河决堤，南方粮船受阻，扬州粮价一日三跳，人心惶惶。此时，赵顺那看似冒险的囤粮之举，成了稳定市场的定海神针。他此时没有坐地起价，而是与新任府尹默契配合，以合理的价格放粮，既平抑了物价，安定了民心，赢得了极高的声誉，也获得了官府的鼎力支持。 经此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考验，赵家再次崛起。此时的赵顺，已非昔日只知逐利的商人。他手握稀缺货源，拥有稳固的官商关系，凭借几次“预言”，几年间，迅速成为了扬州城新一代商贾中的翘楚，声名鹊起。 然而，此时的赵顺脸上并无太多喜悦。他清楚，更大的危机或许还在后头。这《金银梦》给予他的，是先机，更是沉重的责任与无尽的挑战。他的商道，才刚刚步入真正的险峻之境...... 明珠轻轻合上墨迹初干的《金银梦》书稿，指尖在封面上停留片刻，唇角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部书稿，便暂且在此处落下帷幕罢。 她原本的构思中，《金银梦》便可分为上下两阕。如今这第一部，情节至此，赵顺虽已初露锋芒，在商海中站稳脚跟，但更大的风浪、更深沉的恩怨，以及那神秘的“筹算先生”所带来的变数，都尚在云遮雾绕之中。在此处停笔，故事自成格局，不算突兀，却留下意味深长的留白，为读者预留出足够的想象空间，引他们对那未知的后续生出几分牵肠挂肚的期待。 她将书稿仔细理齐，置于了案头。 第6章 装修细节 暮春的阳光透过半卷的竹帘，在书房青砖地上筛落细碎的光斑。 这几日，明珠将已完结的《金银梦》书稿反复审阅，逐字推敲，直到确认每个字句都稳妥无误，方才轻轻舒了口气，准备过段时间，再全数交给书坊。 店铺修缮之事虽已全权交由管家打理，她却始终难以全然安心，每隔三五日必要亲自过问进展。转眼十日过去，管家回报墙体加固与楼梯修葺已近尾声。她特意前去查看，但见匠人们穿梭忙碌，人影绰绰，厚重的帆布围挡将施工现场严密遮蔽。 东阳郡地处南北通衢，商贾云集，每日里铺面开张、修葺本是寻常景象。过往行人偶有驻足，见那围挡严实，也不过略瞥一眼，便又匆匆赶路去了。 回到书房，明珠端坐案前，执起惯用的狼毫小楷，凝神将后续装修的细务一一记下。 货架一事，她前几日特意请教了主持此次修缮的陈木匠。几经斟酌，最终选定了容量充裕、通风透气的大号架格。此等形制既实用，又便于浏览取放。当下定下三十件之数，特意嘱咐通体以浅米色上漆，边角处雕上清雅含蓄的兰草纹样，务求细节处见雅致。陈木匠近来忙于她的店铺装修，实在分身乏术，而架格制作于其门下而言算是基本功，工序相对简明，便将此事交由几位已能独当一面的徒弟负责，工期约莫一个半月。明珠听闻此安排，知他心中有数，便点头应允。 至于一楼的休憩区域，她已与陈木匠的徒弟定制了六张米白色长半桌，配了十二条同色系靠背椅。为增添舒适，她又吩咐家中几个手巧的丫鬟，缝制几十个专用于椅背和椅面的靠垫与坐垫。垫子皆选用透气亲肤的纯棉材质，颜色是温润的奶黄，与米白的桌椅相得益彰。外圈精心缝制了一圈细密的褶皱花边，内里填满新棉，蓬松柔软。图案是寥寥几片圆润可爱的云朵，以简洁针法绣成，正合她不爱繁复的性子。这图样还是她亲手描画下来，再细细解说与丫鬟们听，方才得了这般恰到好处的效果。 桌椅下是纯白色的毛毡地垫，也一并让丫鬟们缝制。 因时限尚宽裕，她并未催促，只言明会按市价支付工钱。丫鬟们既得了这份体己差事，自然格外用心。 桌布则是她亲自去布料店挑选的，选了几匹浅绿细棉布，其上绣着若有若无的竹叶暗纹，命人裁制妥当，为这一方休憩之地平添几分清新雅致。 这处角落，主要用于客人交流，休息，若之后推出相关餐食，也能在此处就餐。 后院的设计，她更愿贴近自然。桌椅直接选用了青石所制，厚重朴实，经得起风吹日晒，自有一番返璞归真的趣味。至于绿植，她计划种植几株枇杷树和一片翠竹，不仅四季常青，待果实成熟时，还能品尝香甜的枇杷与鲜嫩的竹笋。微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别有一番意境。再点缀些兰草与薄荷——兰草叶姿优雅，花香清远，素有"花中君子"之美誉，想来能得文人墨客青睐； 东阳郡夏日炎热多蚊，薄荷正可驱虫避蚊。院中的伞幔选定了白绿相间的棋盘格样式，与周围的绿意相映成趣。 一楼的窗台，她打算摆放几盆石莲花。此物肉质感厚，形态可掬，颇似她前世喜爱的多肉植物——那时也只有这般好生养的植物，能在她手中存活下来。窗户则采用槅扇窗加碧纱橱的形式，既作隔断，又能防蚊采光，一举两得。 入门显眼处还需设置一个收银的柜台，其实只需一个木质柜台配以抽屉即可，但为与整体色调统一，还是要命工匠将其漆成米白色。 二楼她的书坊，她已经吩咐管家，按照她家中书房摆放。 至于店内伙计的休憩房间，则别出心裁。她打算安置四张高架床，巧妙地设计成“上床下桌”的格局：床铺为保障**而悬挂床帘，下方则是集成的书桌与书架。 这种形式在此世虽显新颖，实则借鉴了此时南方多子女家庭中常见的“子母床”智慧，只不过做得更为精致考究些。此外，房间里还配备了统一的衣橱、脸盆架、恭桶等必需品，力求洁净便利。其余物件，可视日后实际需求再行添置。 装修的细节大概先这些，接下来重要的就是周边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