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康熙大公主》 1、第 1 章 “都备好了吗？”赫舍里皇后盯着大殿的门外，一边问着身旁的宫女，“公主一切要用的东西都要细细检查过才是。” 姚黄脸上带笑，她面容普通，笑起来的时候却格外有一番亲近的感觉：“主子已经吩咐好几遍了，奴婢们也检查了好几回了，请娘娘放心。” “这可是老祖宗钦点接进来的公主，”赫舍里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一点差错也不能出的，再怎么仔细也不为过。” 宫里出生的孩子其实不算少，皇子出生了四个，公主也有一两个。这样加起来有六七个孩子，竟一个都没有养活。皇上年幼登基，之前受鳌拜的掣肘，现在又有三番的忧虑。权势本来就不算稳固，后宫孩子接连养不活，甚至朝堂上都出了些流言蜚语。 还是太皇太后想了个法子，借用了民间抱养引福的说法，又命大师算了算。说是恭亲王府中才出生的小格格命格好，是能旺父母的，便下令过继给了皇上。 听闻这位小格格能旺父母，后宫的妃子们谁不争着想要抚养这个养女。可康熙还是更为看重发妻的面子，便令赫舍里皇后作为这位公主的养母。 但赫舍里皇后心中是极为担忧的，宫里这么多孩子都没养成，这位送进宫的小格格也是刚出生才不过一两月。倘若没养活，那就是一桩大罪过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微微暗了一下，不自觉地抚摸了一下肚子。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可那个孩子仅仅在世间短暂的停留三年，就重新回到天上去。 想起这个孩子走的那日，自己心中肝肠寸断的感觉，赫舍里皇后心脏猛然一滞。 但马上的，旁边魏紫的声音传来了：“娘娘，该去慈宁宫了。” 赫舍里皇后立刻从思绪中抽离，脸上挂起了端庄的笑意：“走吧，咱们去接公主。” 亦晴躺在蝙蝠缠枝纹的襁褓之中，懵逼地发现自己换了一个陌生环境。 她之前就知道自己穿越了，可之前的一个月内一直困意缠身。每日里喂饱了食欲过后就开始犯困，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哄就进入了睡眠，所以也没空思考自己到底穿越到了什么地方。 但她即便没空思考也多少记住了些自己先前住的地方，那地方的布置精致程度绝对是比不上这里的。还有就是，那个有点温柔熟悉的声音不见了，处在耳边的是个有点粗犷的声音。 “皇玛嬷，”恭亲王抱着怀中的亦晴很是不舍，“要不您再找大师算算吧，我现在就这一个女儿呢，说不定是二哥的女儿更适合呢。” 恭亲王常宁如今府中只有一儿一女，能得这个女儿他也是高兴了好久的。但女儿这才刚生下来一月有余，怎么就要被抱走了。想到这里，恭亲王抱着女儿的手紧了紧。 这恭亲王岁数本来就不大，之前也没抱过孩子，本来就抱得亦晴不大舒服。现在他手劲儿用大了些，就让亦晴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哇哇哇——”谋杀啊！ 只可惜亦晴现在嗓子还没发育完全，不然她肯定要狠狠地控诉一下这个人的，怎么能对小孩子这么粗暴呢。 可怜的亦晴因为听不懂满文，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粗暴的人是她的亲生阿玛。 恭亲王听见这哭声，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团，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太皇太后和太后。 “皇，皇玛嬷，皇额，皇额娘，她，她她怎么哭了。” 听见这孩子已经开始颤抖结巴的声音，太皇太后笑呵呵地将襁褓中的孩子接了过来，一张老态的有些慈祥的面容出现在了亦晴的眼中。 这段时间亦晴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但凡远一点的就只能看见一个色块，这几日刚能看清楚一点。只可惜她还是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甚至之前揣测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什么之前不知道的王朝。 可前几日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发型，让她确定了自己在清朝。古代男子的发型很多，要是其他的朝代亦晴未必能认出来，但清朝她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毕竟这么有辨识度的发型，上下五千年也就这一例了。 太皇太后手法娴熟地哄了哄孩子，亦晴转移到这个温暖的怀抱后不舒服的感觉也消失了，便不再哭泣，而是好奇地看着这个老太太。 这老太太身上穿的锦缎看着就很贵，这位会是自己的祖母吗？ 老太太的嘴巴在动着，亦晴也听见了声音，可她一句都没听懂。清朝是满族政权，这位老太太会是满人吗？那自己是不是出生在了一个满人家庭，那要从头开始学语言了呀。 “你这不会抱孩子的样子，哪儿像个当阿玛的？”太皇太后嫌弃道。 恭亲王委屈：“皇玛嬷！孙儿这才当了阿玛还不足两月呢，之前一直被皇兄使唤着在外面办差，根本没时间去看我女儿。” 太后扑哧笑了出来，扭头对着太皇太后笑道：“皇额娘，我看这常宁的嘴还是如小时候一样硬。” “你如今府上还有一个小子呢，”太皇太后说道，“你现在只管好好养那个小子就是了，再说你府上不是有个格格又怀孕了吗？说不定生下来就是个女儿呢，到时候你就又有个女儿了。” 恭亲王还是有些不情愿，嘟嘟囔囔的不大愿意。 太后插嘴说道：“常宁啊，本来皇额娘是预备着找个民间的孩子的。但大师算了，说就得亦晴这个孩子的命格才好。再说了，就算是过继给了你皇兄，日后你也是能见到这个孩子的，到时候你来皇额娘宫中见她好不好？” “那，那也行。”恭亲王迟疑片刻后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太皇太后眼中带上了点好奇：“你有什么条件？” “这个孩子虽然要过继给皇兄，但日后我要能将她接回去小住。”恭亲王说道，“可以改玉碟，但日后还是要管我叫阿玛。对了对了，晋氏生育有功，我要将她抬为侧福晋。” 晋氏是亦晴的生母，也是亦晴记忆中那道温柔的声音。她家世有些低微，是恭亲王府的格格。 太皇太后有点迟疑，将晋氏抬为侧福晋倒是没什么，反正常宁是和硕亲王，本就有四个侧福晋的位置，他府上如今还有三个侧福晋的位置是空悬着的。可改了玉碟后依旧让这孩子叫常宁为阿玛的话，是不合规矩的。 恭亲王发觉了玛嬷脸上的迟疑，又道：“只是私下里叫叫，大场面肯定还是叫我皇叔。” 这才让太皇太后点了头。 恭亲王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依依不舍地就准备和女儿告别。正在这时，外面有人进来通报皇后娘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太皇太后说道。 赫舍里皇后进来先是和两位长辈请安，随后才和恭亲王打了声招呼，最近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小小的襁褓之中。孩子在里面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红色的蝙蝠缠枝纹的襁褓。 “皇嫂来了，臣弟就先告退了。”恭亲王行礼后便退了出去，皇兄不在这里，他这个做小叔子的不便久留。 “来，”太皇太后将孩子递了过去，“你来抱抱这孩子，瞧着是个乖巧的。” 赫舍里皇后有一瞬间的惶恐，但马上收敛心神将孩子接过来。她毕竟之前有个养到三岁的孩子，自然是知道怎么抱小孩子的，将亦晴抱得很是舒服。 亦晴过渡到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入眼是一张清丽端庄的脸，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复杂，但总体是友善的。 “将她抱回去吧，”太皇太后的眼神温和，“之前的孩子留不住是咱们缺了点福气，好好将身子调养好了再说旁的。” 宫中没有孩子养活，暗地里也有人指责是皇后不贤导致的。但太皇太后自然知道不怪皇后，既然不怪皇后也不能怪皇上，那就只能怪福气不够了。她也是没法子了才想出来的这招，总不能当真如明武宗一般，从旁支过继吧。 送走了赫舍里皇后之后，没多久太皇太后就等来了康熙。 康熙进来的时候殿内只剩下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太后已经去寝殿休息了，其余伺候的宫女太监在上完茶之后也退出去了。 “皇玛嬷，”康熙皱着眉，他因为年纪不大，在外面的时候总是绷着脸想要自己显得稳重些，但在最亲近的长辈面前还是会不自觉露出少年气的一面，“孙儿说了不信这些的。” 前些日子玛嬷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康熙就是不同意的。他总觉得没将孩子养活是旁的缘故，准备让纳喇氏这一胎生出来后抱到大臣家中养着。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你信不信的多个女儿总不会有什么旁的影响罢。” 康熙的神色松了松，多个女儿影响却是不大，日后不过给个和硕公主的封号，命内务府多备些嫁妆罢了。若是玛嬷要过继个儿子进来他肯定是断不能忍的，但是女儿的话似乎也无所谓了。 见康熙的神色松了，太皇太后又道：“皇后自丧子之后便一直心神恍惚，让她养个女儿安慰一下也好。” 康熙的神色更缓了，对于这个一起经历颇多的发妻，他是很看重的。 太皇太后又说了几句，康熙的神色已经趋向平静了。 “你也去看看这个孩子吧，”见康熙终于不再排斥，太后说道，“去坤宁宫瞧瞧，这孩子长得极好呢。” 2、第 2 章 亦晴被这个温暖的怀抱一路抱着，她的视线被红色的布给遮掩住了。现在正是冬日里，赫舍里皇后可不敢让孩子敞着抱回坤宁宫。 若真是这样抱回去，怕不是刚到坤宁宫就要请太医了。 即使已经小心防护，亦晴还是感受到了一点冷意。直到周围的景致变换，进了坤宁宫后才将盖着她脑袋的布给挪开了。 “这就是公主吗？”赵粉有点好奇地盯着亦晴看，“长得可真好。” 亦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的布置很雅致。多宝阁上面摆着的东西很漂亮，还有那两幅画瞧着好看。 赫舍里皇后轻轻将亦晴放到了床上，吩咐道：“去把奶嬷嬷们叫来，公主换了新地方，这两日间只怕是不适应的，伺候的人都要警醒些。” 在亦晴进宫前，赫舍里皇后就给她挑好了伺候的人。主要是挑好了奶嬷嬷，小孩子可离不得这个。一共挑了四个，轮番伺候。 很快地，亦晴面前又来了几个白白胖胖的女子。看着都在二三十岁上下，脸蛋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道身体很是健康。 今天见到了不少陌生人，亦晴也有点困顿了。小孩子的精力不足，她被抱进马车一直到进宫已经醒了很长时间了，现在在这温暖的殿中睡意很自然地就开始上涌。 赫舍里皇后还在同奶嬷嬷们讲话，一转头便看见亦晴已经闭上了眼睛。睡过去的小孩子最是可爱，小嘴微微张开，吸气呼气的时候襁褓也在轻微动起来，让人一看就心就软了半截。 见到这幅场景，赫舍里皇后不禁微微笑了笑，从前她的承祜睡觉时也是这样可爱的。想到承祜，赫舍里皇后的心中又疼了一下，不算剧烈，只是感觉心被扯住了，是一种漫长而又折磨的疼痛。 “将公主抱进去睡吧。”赫舍里皇后轻声吩咐，“屋子里的炭盆一定要燃着，窗子也要开着缝儿。公主睡觉的时候你们必要有人瞧着，孩子太小了还不会说话，便更要精心看顾着。” 奶嬷嬷们应得很快，直接将亦晴抱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屋子里。 老祖宗虽说只是三天前通知的要接恭亲王的女儿进宫，但对于赫舍里皇后来说三天就已经够收拾出一个能让小婴儿住得很不错的地方了。 孩子去睡了，但赫舍里皇后还不能休息。她如今管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前段时间因为承祜去了她身子一直不好耽搁了不少事，现在身子养好后都要一一重新看过的。 赫舍里皇后低着头认真处理宫里的这些事情，再一抬头就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公主醒了吗？”赫舍里皇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扭过头问旁边的魏紫。 魏紫微微点了点头：“方才已经醒了，嬷嬷们和豆粉在逗着公主玩。” “是不是该喝奶了？”赫舍里皇后迟疑问道，一边起身就往偏殿走去。 从慈宁宫回来也有半个多时辰了，加上恭亲王送公主进宫的时间，怎么算都该喝奶了。 刚走进偏殿，赫舍里皇后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这让她心中一慌，脚步加快了些。 一个奶嬷嬷正抱着亦晴轻拍着在殿内走动，嘴中还不停哄着。另一个奶嬷嬷也在跟着走，拿着小玩具在亦晴的眼前晃动着，盼着能将她哄好。 “怎么哭了？”赫舍里皇后皱眉，“可是溺了？” 奶嬷嬷摇头：“不曾溺了。” “那可是饿了？”赫舍里皇后问道。 “公主不愿吃啊。”奶嬷嬷脸上出现了愁色说道。 赫舍里皇后有点惊慌：“怎会如此，快去请太医来。” “什么事要请太医？”康熙正从外面走进来，恰好听见了赫舍里皇后的话问道。 “臣妾参见皇上。”赫舍里皇后一惊，连忙行礼，除了抱着亦晴的奶嬷嬷外其余伺候的人也都纷纷行礼。 康熙亲自上前将赫舍里皇后扶了起来，问道：“可是你身子不适？” “臣妾没有不适，”赫舍里皇后摇头，“是公主一直哭，方才奶嬷嬷喂奶也不愿喝。” 康熙的神色微微沉了下来，这是皇弟的女儿且先不提。被盖棺定论了有福气的女孩被接进宫来，倘若没养活的话只怕又要出不少的流言。 “去将章太医请来。”康熙沉声说道。 亦晴哭得嗓子都有点哑了才终于停了下来，还是不住地抽噎着。或许是因为如今的身体是个小孩子的缘故，亦晴的思想也幼稚了不少，一有点不对就想哭。 自己已经睡醒了怎么还在这，这两个月一直照顾自己的娘亲呢，怎么不见了？亦晴一边抽噎着一边想，自己不会是被人拐卖了吧。 见亦晴抽噎的样子，赫舍里皇后不免有点心疼。主要是这孩子瞧着实在可人疼，长得好就不说了，性子也不错。 康熙突然出声：“给朕抱抱。” 赫舍里皇后有点惊讶地扭头望去，这可是没有过的事情。康熙一直秉持着抱孙不抱子的观念，后宫中出生过这么多的孩子，他一个也没有抱过。即便是最疼爱的承祜，也不过是让奶嬷嬷抱着瞧瞧罢了。 从奶嬷嬷的怀中接过亦晴，康熙看着这小姑娘抽抽噎噎的样子，学着之前看见奶嬷嬷哄孩子时的样子，生涩地拍了拍襁褓。 亦晴被拍得一激灵，连抽噎都顾不上了。刚刚不论是奶嬷嬷孩子赫舍里皇后，抱她的时候都很轻柔，这些是抱惯了孩子的。就连刚刚抱得她不算舒服的男人都不过是力气略大了点，但现在这位抱她的力气很大，姿势很不对，拍的力气也很大。 这让亦晴觉得，自己就像一粒潮汕牛肉丸在被人捶打。 “呜呜呜哇哇哇——” 怀中的孩子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康熙瞬间身体僵住了。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亦晴，他难得这样给孩子面子想要抱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对他的？ 赫舍里皇后连忙将亦晴接了过来，轻轻拍着亦晴。 转移到这个怀抱中后，亦晴就舒服多了，又开始回到了抽噎的状态。 “皇上刚刚将公主抱得不舒服了。”赫舍里皇后无奈道，“拍打的力道也太大了些，公主会疼的。” 康熙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个力道也算大吗？ 还好这时候章太医从外面走了进来，细细给亦晴诊过脉后，迟疑道：“公主的身体很是康健。” 太皇太后要将这个小女孩抱进宫来养，肯定是也查过亦晴的身体的。宫中已经去了这么多孩子了，她肯定要抱一个康健的进来养着才行。 “既然康健，”康熙蹙眉，“那为何一直哭？” “公主今儿搬进宫来，许是换了环境有些不适。”章太医说道，“只要等两日或许就适应了。” “可公主方才不愿喝奶。”赫舍里皇后说道。 章太医转头看了看乳母：“可否让臣给奶嬷嬷们诊一诊脉？” 给奶嬷嬷们一一诊脉过后，章太医也没了主意。这几个奶嬷嬷的身体简直健壮如牛，不可能是因为身体原因导致的。 见章太医也说不出个什么，赫舍里皇后心中更急了些，这个孩子绝不能在宫里出什么问题。 “去让人备点羊奶过来。”康熙突然开口。 赫舍里皇后望过去，眼神中有点惊异。 “朕从前听闻有的孩子自幼就挑食，”康熙说道，“牛奶也可备点过来，让她自己挑着吃。” 御膳房很快就将温温的羊奶送过来了，用勺子喂后亦晴吃得很快。她是真的饿了，可也是真的受不了这样喂养。之前完全没精力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略有了点精力就忍不住想要开始折腾换种吃饭的方式。 见公主吃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皇上这个阿玛懂公主的心思，”赫舍里皇后抿嘴笑了笑说道，“合该是有父女的缘分。” 康熙看着那个正在被奶嬷嬷们喂奶的亦晴，心情诡异地变好了些。这个小女孩虽然有些闹，但似乎也还不错，勉强能够格当朕的女儿。 罢了罢了，既然都接进宫了，那就是朕的女儿了。 那边的亦晴还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养父的想法，她只是根据婴儿最简单的作息习惯，吃饱了就开始犯困了。 “公主竟然不闹觉。”奶嬷嬷抱着亦晴觉得很省心，小孩子大多闹觉，要哄好一阵子才能睡着。便是之前的二阿哥已经算乖的了，但也在小婴儿时期闹过觉的。 见亦晴睡着了，康熙又想将孩子抱过来试试了。 但却被赫舍里皇后阻止了，这个端庄的女子有些无奈地说道：“公主今儿换了环境，正是不安的时候，能睡着就让她睡吧。皇上若是想要亲近公主，也不急于这一时。” 康熙轻轻咳嗽了一声，假装自己刚才没有想要抱那孩子。 奶嬷嬷将公主抱进去了里间，亦晴在被放到床上的时候依旧没有醒。奶嬷嬷心中更高兴了，看来这位公主是个好带的，对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小主子好带的话会省心不少。 3、第 3 章 在坤宁宫待了整整三日后，亦晴才确定了自己日后多半是要生活在这里了。她想不通自己这是被过继了，还是说之前照看自己的才是养母。 不过不管结果是怎么样的，她现在都改变不了一点，只能接受现实了。好在坤宁宫住着也不错，那个温柔的女子总是过来看着自己，还爱抱着自己哄。 因为对于自己处境的不明晰，所以亦晴更加盼望能听懂周围的人说话了。只要能听懂了好歹也会多知道点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于是乎，只要周边有人说话，亦晴的小脑袋就像一个小雷达似的捕捉到之后就会转过去。奶嬷嬷们最开始还没有发现，是赫舍里皇后听着内务府的人汇报事情的时候发现的。 赫舍里皇后管着宫务，她是个细致又聪慧的人，管理宫务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纰漏。所以每日里也有不少的事情，召见内务府的管事更是家常便饭，甚至一日内就要召见多个管事。 有时候事情不大，吩咐管事两句就能结束时，便会带着亦晴。 这时候就发现了，场下站着好几个人，只要有人说话亦晴的脑袋就看向那个。有时候这个回话完了，她说了两句话，亦晴的脑袋又转了回来。场下的那个人又开始说话后，亦晴便又将脑袋转了过去。 这样的发现让赫舍里皇后很是好笑，甚至会专门叫来几个大宫女站在不同的位置说话。 姚黄和魏紫相对而立，先是魏紫开口：“今儿天气还真不错，瞧着就感觉冬日里要过去了。” 亦晴捕捉到了声音，小脑袋很快地就看向了魏紫的方向。 赫舍里皇后抿唇轻笑，示意让姚黄开口。 “谁说不是呢？我啊还真是盼着春日里能早些来呢，”姚黄看着亦晴，声音不住地带着笑意，“春日里来了我就能把身上这身厚厚的冬衣换下去了，这冬衣穿着觉得身上重了好几斤呢。” 亦晴的脑袋又看向了姚黄的位置，甚至还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思考姚黄在说些什么。 看着亦晴的反应，站在赫舍里皇后身后的赵粉和豆绿都笑出了声。她们性子不同，赵粉是捂着嘴轻轻笑着，肩膀微微抖动着，但不怎么能听见声音。 而豆绿就要豪放多了，她笑得让殿外的康熙都听见了声音。 “这是在笑什么呢？”康熙从外面走进来，好奇地问道，“朕老远就听到你这小丫头的声音了。” 豆绿瞬间就变了脸，原本咧开极大的嘴角一下子就收了回来。绷着脸和旁边的人一起行礼，脑袋都低了下来。心中不停地哀号，皇上怎么会这时候过来了。 赫舍里皇后温润的声音响起：“臣妾给皇上请安，这是臣妾带着她们来逗公主玩儿呢。” 亦晴的小脑袋又开始在赫舍里皇后和康熙之间不停地转动，让赫舍里皇后看到后眼睛露出了忍俊不禁。 “皇上瞧，”赫舍里皇后指着亦晴轻笑道，“咱们小公主如今是听见谁说话就看谁呢，方才和她们玩也是想看小公主会看谁。” “是吗？”康熙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亦晴身上，见果然如此，眼睛里也不免多了点笑意，“瞧着是如此呢，看来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只怕日后长大了，也是喜欢人多的地方。” “这可就未必了，”赫舍里皇后笑道，“说不准是文静的性子呢，臣妾照顾公主好几日了，她可是个不爱哭的性子呢。除了饿了和溺了之外，其余的时候都不哭的，这可是臣妾见过最最省心的孩子了。” “文静？”康熙摇了摇头，“文静可不好，文静日后远嫁是要吃亏的。还是要像淑慧长公主才好，性子泼辣些才能过得好些。” 人都是双标的，对于康熙来说不论是入他后宫的女子，还是嫁给其余兄弟的女子都可算作别人家养出来的女儿。这样的女子最好是温婉的，懂事的，知情识趣的。 但是他自己的女儿就不同了，他自己的女儿可以不温婉，不懂事，可以跳脱泼辣。只要这样的性子能让女儿过得好就行了，最好是日后嫁出去后能拿捏住驸马一家子的那种性子最佳。 淑慧长公主是太皇太后的女儿，也就是康熙的姑姑。这位姑姑先嫁索尔哈，后嫁巴林部，日子过得很是不错。这也是所有公主中过得最好的一位，其余的不论是康熙的姑姑还是他的姐姐过得都不如这位姑姑。 “淑慧长公主？”赫舍里皇后回忆了一下这位姑姑，低头看了看还在襁褓之中的亦晴，很难将这个现在看起来还略有些文静的女儿和那位姑姑联系起来。 在赫舍里皇后还没有想得很明白的时候，康熙已经伸出手要从她的手中将亦晴抱过来了。 康熙是个很要强的人，那日亦晴在他怀中就开始哭，他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其实是很不服气的。后来断定了是亦晴才刚刚入宫不适应，这才准备今日过来再抱一抱。 发觉皇上想要抱公主，赫舍里皇后不敢阻拦，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忧的。亦晴这孩子不容易哭，那次一到皇上的怀中就开始哭，必然就是因为皇上抱得她不舒服了。 似乎是知道了赫舍里皇后在说什么，康熙轻微地哼了一声。抱着亦晴的动作很轻柔，他是个很聪慧的人，从前是不曾注意过，这两天已经细细看过嬷嬷们抱孩子时的样子了。这次将亦晴抱过来很是小心，按照之前看见的样子来的。 亦晴换了个怀抱，这个怀抱不算特别柔软，但也没有上次感受到的难受。所以她只是轻轻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很安然地躺在了康熙的怀中安静了下来。 发觉亦晴没有挣扎了，康熙得意地看了一眼赫舍里皇后，轻柔地拍了拍亦晴。力道控制得很好，亦晴很快就开始犯困了，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孩子睡着了之后，康熙抱了一会儿就递给了奶嬷嬷让抱进去睡觉。 “庶妃纳喇氏眼看着还有几日便要产子了，”康熙的目光看着赫舍里皇后说道，“这一胎朕预备着送到噶礼家中养着。” 赫舍里皇后微微一愣，不自觉就往亦晴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问道：“可是，老祖宗不是说……” “老祖宗信这个，”康熙似是有些烦恼，“我这个做孙儿的也没办法驳了她的面子，但宫中夭折了这么多的孩子也是真的。或许换了个环境会好些，等孩子大了些，五六岁的时候立住了再接回来便是了。” “是臣妾无能。”赫舍里皇后的眼神微微黯淡了点，这么多年了宫里没有一个立住的孩子不论怎么说她都是推辞不了罪过的。 康熙摇头：“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皇后并非嫉贤妒能之人，嫔妃有了孩子也多是照拂有加。而且这些孩子没立住多半是因为先天不足，少半才是后天没养活，康熙也实在是怪不到皇后的身上来。 “对了，”赫舍里皇后的嘴角又勾起了一丝笑意，“还未恭喜皇上呢。” “何喜之有？”康熙疑惑。 “庶妃马佳氏有孕了，”赫舍里皇后笑道，“太医已经把准了脉，说是已经三个月了。” 康熙的脸色却没有那么喜悦，听见这话反而叹了口气。 这个马佳氏算得上是康熙极为宠爱的妃子了，前儿已经生了两个孩子，都没有留住，甚至赛音察浑刚去不久。现在得知马佳氏有孕，康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了。 “还是按照规矩赏吧，”半晌，康熙才打起精神吩咐，“这回赏赐的东西厚上两成罢。” 到底马佳氏还算得他宠爱，况且孩子还未生出来之前又怎么算得准呢？说不定那被抱去睡觉的小亦晴当真是个福星呢，能让这个孩子和纳喇氏未出生的孩子都健健康康的。 4、第 4 章 亦晴进宫已经有一两个月了，她现在只要听见人说话就会看过去。慢慢地，也开始明白了点这些人说话的意思，偶尔也能听懂一二了。 赫舍里皇后很是得宠，康熙过来坤宁宫的次数不算少。一过来就会见一见亦晴，让亦晴逐渐对这个人有了些印象。 这个人的身份多半是挺高的，因为每次来连自己娘亲都要给他行礼。最让亦晴受不了的是，他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的，但又偏偏还喜欢抱自己，每次抱着都不如其他人抱着舒服。 赫舍里皇后养了亦晴这一两月，也养出了些感情来。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看着这孩子逐渐长大，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心里就很难不软下来。 特别是这孩子还很好养，不爱哭闹，看见人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不独是赫舍里皇后喜欢，连照顾亦晴的嬷嬷们还有赫舍里皇后身边的那几个大宫女都喜欢。 这日赫舍里皇后处理完了宫务，正准备抱着亦晴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还有太后请安。 她是个很孝顺的人，老祖宗和皇额娘也是很好相处的长辈，是以她在闲暇的时候就常去慈宁宫，想要陪着两位长辈说说话。 但还没出门，就听见庶妃纳喇氏挺着个大肚子前来拜见。 赫舍里皇后有些惊讶，她是个很宽仁的人，后宫里的妃嫔们只要是怀孕了一般就会免了晨昏定省，让其好好在宫中养胎。纳喇氏的这一胎已经八个多月了，其实细算算还有几日就要生了。 这样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好好在宫里等着，叫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都警醒些才是。毕竟女子生孩子那真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稍有差池就容易丢了性命。 “快请。”心中惊讶，但赫舍里皇后反应得很快。 不多时，纳喇氏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走路的步伐很是沉重，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地扶着。 “臣妾……”纳喇氏撑着肚子想要行礼，但马上被赫舍里皇后制止了。 “妹妹的身子沉，这些虚礼就先免了。”赫舍里皇后说道，“坐罢，只是不知道今儿妹妹过来是所为何事，可是后宫中有人怠慢了妹妹？” 纳喇氏进宫也有好几年了，这些年来和赫舍里皇后一直都算相处融洽。所以看见她挺着肚子过来，赫舍里皇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来告状的。 纳喇氏容貌清丽，一张圆月似的脸蛋上的五官很是秀丽，皮肤白皙通透，看着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带上三分笑意。她平日里并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此时满脸的愁绪看上去就很是令人心疼。 听见赫舍里皇后的问话，纳喇氏很是艰难地笑了一下说道：“娘娘平日里忙着管理后宫，抚育公主，本不该为些许小事就前来叨扰的。但，但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纳喇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赫舍里皇后微微皱眉。 “臣妾听闻皇上想要将臣妾这一胎送到宫外大臣的府中养育，”纳喇氏呜咽着说道，“臣妾想娘娘能劝劝皇上，老祖宗都已经将公主接进来了，想来臣妾的这一胎定是能养活的。” 这个消息纳喇氏是前几日才从旁人口中听到的，知道这件事后她便宛如天塌下来了一般。 大清的皇子公主可并不是如前朝一般个个都能封王封公主的，有时候是要看皇上对孩子的宠爱还有母亲的家世位份的。要知道太祖太宗那么多的儿女，多的是最后只封了镇国将军镇国公的，甚至有几位皇女最后只得了县君乡君的封号。 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最后只能得一个国公或者县君的爵位，纳喇氏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她是绝对不能让孩子出宫养着的，出宫容易回宫难，皇上有这么多的妃嫔，几年间又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子嗣，到时候儿女在膝下承欢，又如何还能记得她的孩子呢？ 赫舍里皇后的脸上出现了为难之色，宫里的孩子这么多没养活，她为避嫌一般是不会在孩子的话题上多说什么的。多数是各宫的嫔妃们要什么，她就拨什么过去。 现在这个话题对她来说是个很敏感的话题，让她不论是对着皇上还是太皇太后都难以开口。她当然是觉得问心无愧的，可旁人听到这样的话会怎么想呢？ 纳喇氏似乎是知道皇后心中的想法，流着泪说道：“臣妾身份低微，所思所言皆入不得皇上的眼中，可娘娘您不一样，皇上素来是敬重您的。而且，而且这孩子日后也是要唤您一声皇额娘的呀。” 说着，纳喇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便要跪下来。 亦晴在奶嬷嬷的怀中听着这一出热闹，她听得一知半解的，很多话听不懂，但通过高昂的语气还有几个关键的字眼还是能听懂一点的。 是要把孩子送出去养吗？亦晴很是不解，这是这里的传统吗，自己被送到了这里养，现在要将这个女子未出生的孩子送出去养。 清朝是少数民族政权，她对这一方面并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清朝是不是当真有换子养的传统。 赫舍里皇后使了一个眼色，豆绿很快地就来到了纳喇氏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劝道：“小主有事好好说便是了。” “纳喇妹妹，”赫舍里皇后无奈摇头：“若是旁的什么小事，我便应了你又如何呢？但这件事皇上已经定下来，纵使我也无力回天。” 赫舍里皇后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皇后在后宫之中自然也是能称得上是主子的。但这也要看和谁比，她同皇上虽然名义上也是能称作一句夫妻的，平日里皇上也称得上很是敬重她。但她的心中也明白，这种敬重是要靠生活中一件一件小事来积累的，像这样皇上已经定下的事情她即便当真跪在皇上的面前哭求，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反而会令皇上对她的观感变差。 纳喇氏眼中的希望一点一点地被浇灭了，这是她最后的希冀了。若是皇后也不愿答应替他说项，那她也确实是无法了。 见纳喇氏这样凄楚的神情，赫舍里皇后的眼中略过了一丝不忍。最终还是给纳喇氏指了一条路，她这个皇后不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发言是因为她是皇上的妻子，但是太后和太皇太后可是长辈呢。 皇上是个孝子，自登基以来只要前朝不是忙得一点没空闲没有便要去慈宁宫中晨昏定省。倘若能说动太皇太后和太后这两位老太太，前朝的事情不敢说，但后宫的事情是一定能办成的。 听着赫舍里皇后的暗示，纳喇氏的眼中又燃起来一线希望，可片刻后便化为了忐忑：“可是两位老祖宗和太后娘娘平日里很少愿意见我们这些……妃嫔。” 其实是很少愿意见满军旗和汉军旗的妃嫔，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是蒙古人。太皇太后还好，汉语和满语都说得很不错了。而太后纵然已经到了京城这么多年，依旧不大会汉语和满语。也正是因此缘故，太后更喜欢那些蒙古妃嫔去坐坐。 一来是太后能听懂她们说什么，二来其实就是蒙古妃嫔大多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出身，与太后多数都有点亲缘关系。太后久居深宫，见到娘家人自然就高兴了。 “你如今怀有身孕，老祖宗和皇额娘都是愿意见你的。”赫舍里皇后说道。 其实慈宁宫也不是完全不让满军旗的妃子们进，只是进去后太后听不懂她们说话，便只顾着和蒙古妃嫔说。被冷落了几次之后，这些嫔妃自也不愿去了。 纳喇氏摸着肚子说道：“那就多谢娘娘指点了，他日臣妾必报此恩。” 这话说完后，纳喇氏就起身告辞了。 赫舍里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纳喇氏也没了一个孩子，但她如今马上又会有一个孩子了。对于纳喇氏不想送孩子出宫去，赫舍里皇后其实是多少能理解些的。现在后宫的位分还未全定下来，所有的妃嫔尽皆用庶妃格格来称呼。 若是将这个孩子送出去，日后纳喇氏又失了宠，那这孩子的前程可就没有保障了。若是自己日后的孩子身为皇上的孩子却只能得个国公县君这样的封号，赫舍里皇后自问也是不愿意的。 现在纳喇氏去慈宁宫了，她便不适合在今日前去了。索性今儿就在坤宁宫中，带着小亦晴玩一会儿罢了。 这样想着，赫舍里皇后从奶嬷嬷的怀中接过了亦晴，开始逗着这个女儿。 亦晴很给面子地给了反应，让赫舍里皇后越逗越开心。心中暗道难怪才带着亦晴去了慈宁宫几次，便让老祖宗和皇额娘这般喜欢。 逗了亦晴一下午，纳喇氏去慈宁宫所求的事情也解决了。 当日太皇太后便趁着康熙去请安的时候说了这事，定下来让纳喇氏这一胎养在宫中的调子。不过不止纳喇氏这一胎，还要将亦晴也送到慈宁宫中先养着，等两个孩子出了周岁再各自送回额娘那里。 听到这个消息，赫舍里皇后傻眼了。 5、第 5 章 看着在自己怀中正拿着一个布偶玩着的亦晴，赫舍里皇后心中不舍极了。这要是刚进宫的时候老祖宗将这孩子带去慈宁宫中养着，那她肯定是没有二话的。 但偏偏这孩子已经在自己这里养了一两个月了，感情也养出来了。偏偏这时候要将孩子送去慈宁宫，赫舍里皇后心中是一百个不舍。可慈宁宫那边已经下了令了，乾清宫那边也同意了，她也无法。 这样想着，赫舍里皇后突然叹了口气。 正在玩小布偶的亦晴听见了这个声音，拿着布偶的手停了一下。下一瞬就将布偶扔了下去，手开始够赫舍里皇后。 赫舍里皇后一愣，微微俯了俯身子，感受到一只小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慰一般，又轻柔地摸了摸。 小孩子，特别是像这种还不是说话的小孩子手上的力道其实是没轻没重的。有时候甚至能弄得大人挺疼的，像亦晴这样的力道轻柔简直和安慰一样的，赫舍里皇后几乎没有见过。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心脏深处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轻柔地抚慰了一下。 “亦晴也想留在皇额娘这里吗？”赫舍里皇后自言自语，“那等日后皇额娘每日里都去慈宁宫看你好不好？等你一岁的时候就能回到皇额娘这里了，到时候便能日日跟着皇额娘了。” 亦晴眨了眨眼，这一句话一个字也没听懂。 似乎是察觉到了孩子的懵懂，赫舍里皇后轻轻地亲了一下亦晴的额头。她很少这样直接地表露情感，还是想到这个孩子即将要被送到别处了，心中难受导致的。 即便心中是极为不舍的，但赫舍里皇后还是拒绝不了慈宁宫，命令伺候亦晴的奶嬷嬷们收拾东西，将她们打包送到了慈宁宫中。 这对亦晴来说简直是天塌了，怎么这两人讲话和娘亲不一样。之前在坤宁宫的时候还能听懂只言片语，自从搬到这里来了感觉像是重新开始学另一种语言了一样。 这让亦晴很是茫然，这到底是自己本来之前就没听到，还是这两位说的是方言之类的东西。 虽然感受到了自己语言学习的进度条突然变成零了，但亦晴还是很坚强地从零开始继续学语言。这主要不学不行呀，总不能日后都当一个傻子听不懂人家说话吧。 太皇太后之前养过不少的孩子，她本身就生育了四个孩子，这四个孩子都是自己抚养长大的。后来还养了几个孙儿，如今来个重孙女养着也是一样的。 但她之前从未见过亦晴这样可人疼的孩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你的时候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但仿佛是在撒娇一般。只要一说话便看着你，时不时地举起手来给一点回应。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太后轻轻抿嘴笑了笑，她的年岁其实不大，十三四岁的时候就从蒙古来到了京城，当了七八年的皇后，在二十出头就熬走了丈夫，现在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亦晴看着这个三十上下的女子，有点拿不准这位和自己是什么关系。按照推测来说，这一个多月来照顾自己的年轻女子应该是娘亲，那这位看着也不像是能生下娘亲的样子呀。 “阿茹娜你喜欢这孩子？”太皇太后笑着看太后抱着孩子。 对于这个娘家侄孙女她其实是很怜惜的，当初这孩子的堂姑和福临不合，最终还是闹到了废后这一步。可博尔济吉特氏不能失去这一个皇后之位，便将这个孩子送了过来。最初族中对这个孩子的期望是日后嫁一个土地广阔肥沃的贵族，并没有想把她推到这个位置。 所以在这孩子小时候并未多加管束，但却在长成后直接送进宫。她原本该在草原肆意骑马奔驰的，但却小小年纪就圈在了这宫墙之中。这孩子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但在这里也只有那两三个蒙古嫔妃陪着她说话罢了。 太后欣喜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孩子长得好，我很喜欢呢。” 皇上后宫中的这些孩子，细算起来和太后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即便是有血缘关系也是要从太皇太后那里算起了。 所以太后对这些孩子都很是一视同仁，之前抱来慈宁宫的几个孩子她都还算喜欢，得知这些孩子们去了也有点唏嘘。但还是眼前的这一个最喜欢，这个孩子长得好不说，性子还好。 “你喜欢就好。”太皇太后的嘴角微微带笑，看着太后的眼神很是慈爱，“这孩子还要在慈宁宫养好几个月呢。” 在慈宁宫的日子和在坤宁宫的日子对亦晴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连话都说不了的小孩子。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还有听人家说话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赫舍里皇后果然来慈宁宫更勤快了点，一两日就会来一次。她被定下要进宫后，阿玛便安排她学了蒙语。因着宫里的这两位长辈都是蒙古过来的，若是会蒙语说不定能讨得喜欢。 也正是因此，太后很喜欢赫舍里皇后，其他嫔妃说话太后不一定能听懂。但和赫舍里皇后会迁就太后讲蒙语，太后便不会有听不懂的烦恼了。 纳喇氏的孩子很快就生了下来，是个男孩，被康熙赐名保清。这个孩子在生下后，直接就被抱到了慈宁宫中。 等亦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旁边似乎放着什么东西，床榻凹进去了一块的感觉很明显。 她现在已经能尝试翻身了，所以在这个时候亦晴很是费劲儿地想要翻过去看看谁睡在自己旁边。 翻身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亦晴费了好大劲儿后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却依旧还是没有成功翻身。 她停在原地，喘了几口气后再次尝试翻身。这次很对劲，一下子就翻过来了，也让她看到了自己旁边的是什么东西。 天呐—— 这怎么是个人！ 一个小小的人躺在身侧，他似乎是睡着了，脸红红的皱皱巴巴的，看上去不仅一点也不可爱，甚至于还有些丑。 被亦晴盯了一会儿后，这个人的眼睛突兀地睁了开来，随后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哭嚎声。 “哇呜——” 离得最近的亦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 很快地就有奶嬷嬷过来查看了，这两位小祖宗一位是被接进宫的公主，皇上和皇后都很是喜欢，甚至连太后娘娘都很上心。另一位是如今宫中唯一的皇子，哪位都怠慢不得。 进来后便将保清抱了起来哄着，哄了好一会儿才让这个哭得抽抽搭搭的孩子停下。 听到这小子终于不哭了的时候，亦晴也松了口气。她自己哭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在第三方视角听别的小孩哭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保清和几个月前的亦晴一样，每日里除了睡就是吃。但小孩子饿得很快，一个多时辰就要吃一次，甚至每次睡觉都要奶嬷嬷哄好久。 只是和这小子在一起住了两天后，亦晴就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了了。好在太后很快就发现了将这两个小孩子放在一起的不妥，另外收拾了地方将保清挪了过去。 虽然不住在一起了，但白日里太后还是喜欢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的。看着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总觉得场景很治愈。 但亦晴可不觉得治愈，她只觉得有点闹。虽然知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但听见保清高昂的哭声她还是觉得很吵。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三月，亦晴在开始学习爬了。 太后自从看见亦晴在地上爬后，将亦晴住的屋内还有两姐弟经常玩的地方都铺上了地毯，让亦晴能够放开了爬。 这一日，亦晴正在地上快乐地爬行着。虽然不能走动，但是能爬也不错，好歹能靠着自己到其他地方了。还是就是爬着还真挺快乐的，爬在地上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喜悦。 赫舍里皇后今日也来了慈宁宫陪着太后和太皇太后说话，她一边和太皇太后对弈，一边和太后聊着家常。 亦晴爬到了门槛处，她想要试试能不能翻越门槛，爬到外面去试试。现在都已经是春天了，她偶尔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已经开了的花，但却没有人带她出去看看。 门槛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太高了，亦晴根本没有这个力气爬上去。眼看着奶嬷嬷将自己抱起后放回了殿中央，亦晴很是老成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走路实现移动自由呀。 太后看到了亦晴叹气的模样，觉得很是可乐：“你们快瞧瞧，咱们这小亦晴还会叹气呢。” 赫舍里皇后和太皇太后的目光都被这一句话吸引过来了，亦晴默默地爬着调转了方向将屁股面对这几位长辈。她叹气有什么好看的，还要专门来嘲笑。 这一下子，反而令太后更高兴了，指着亦晴笑得停不下来。 亦晴听着这笑声都要恼羞成怒了，自己转个身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了这是，老远就听到皇额娘的笑声了。” 6、第 6 章 话音还未落，康熙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赫舍里皇后连忙起身行礼，康熙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又向太后和太皇太后行了礼。 “看小亦晴还会害羞了呢，”太后笑着说道，“方才我们不过笑了她两声，这孩子竟然就不高兴了。” 亦晴在心中唾弃，明明是笑了好多声的。也就是她现在还发不出声音，不然肯定是要控诉一下皇玛嬷的。 现在亦晴基本上能听懂玛嬷和额娘她们讲话了，多少也明白了她们讲的多半不是一个体系的话。但是没关系，她现在都能听懂七七八八了。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声带没有发育好，她现在还说不出话来。即便心中已经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但还是说不出来。努力想要说话，也只能发出啊啊哦哦的声音。 这不免让亦晴有点挫败，她真的很想能够开口说话。不能说话的感觉还是太折磨了，不管想要什么都只能大声地哭出来让别人猜。前世亦晴就不是个爱哭的孩子，每次哭之前都要在心里给自己做一下思想工作。 康熙走到屋子中央将亦晴抱了起来，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的竟然还会不高兴了。” 亦晴在康熙的怀里扑腾了一下，将自己调整到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后才停止动弹。汗阿玛想要抱她是抗拒不了的，但她已经学会了将自己调整到一个舒服的状态了。 同时在心中腹诽，她只是年纪小，也不是傻，怎么就不能不高兴了。连那个现在只知道睡和吃的保清都知道不高兴了，自己拿了他的玩具后要不高兴好一会儿呢。 抱着亦晴坐下后，太后又命人将保清抱了出来。 保清此时已经三个月大了，摆脱了之前红红皱皱的样子，逐渐长得白皙可爱了起来。这也让亦晴不再这么抗拒这个弟弟了，之前是觉得弟弟太丑了不想亲近，但现在保清也变可爱了，自然也不介意了。 保清此时刚刚睡醒，正咿咿呀呀地叫着。被抱过来给汗阿玛看一眼也不怕生，而是对着康熙怀中的亦晴咿咿呀呀叫了起来。 太后喜欢把两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即便知道了不能放在一起起居，也还是喜欢白日里亦晴和保清都不睡觉的时候将他们放在一起玩。 保清很喜欢姐姐，只要看到亦晴经常就会凑上前去。即便亦晴有时候会嫌弃他，但保清一点也不介意，依旧黏着姐姐。 康熙见这小子一直盯着亦晴，笑了两声将亦晴放到了地方。这殿里都铺了地毯，也不怕这孩子在地上爬的时候会受伤。 奶嬷嬷会意地将保清放到了亦晴的旁边，太后笑眯眯看着两姐弟玩了起来。 对于亦晴来说，其实只是自己在陪这个小屁孩玩。 拿起拨浪鼓摇了几下之后放在了保清的面前，保清下意识地就要拿。但亦晴立刻又将手收了回来，逗着保清。 保清现在还不会爬，亦晴只要爬远了点这小子就拿她没办法了。 看见想要的拨浪鼓离自己越来越远，保清的眼中逐渐开始积蓄起了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的东西拿不到，只是下意识地想哭。 “哇呜呜呜——” 这哭声让正在往旁边爬的亦晴愣住了，飞快地扭过头看了一眼。果然见这小子正在哭着，只能无奈地爬回来，将拨浪鼓塞进他的手中。 得到了拨浪鼓的保清立刻就不哭了，拿着拨浪鼓玩得很是高兴。 看着这小子变脸这样快，亦晴甚至在心中小小地怀疑了一下他是故意的。可马上就打消了这念头，这还是小婴儿呢，应该不会故意演戏吧。倘若这么点年纪就会演戏了，那日后肯定会是个演技高手，不用上科班就能成影帝的那种。 这姐弟俩的互动全程都康熙看见了，他原本因为前朝而有些忧心的神情渐渐缓了下来。 前朝吴三桂耿精忠三人势大，已经辖制贵州福建和广东。他心知再不抑制放任他们做大日后必然会危及朝廷，可若现在撤藩，他又没有把握能完全胜利。 有时候他在心中想，年幼登基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国家内忧外患皆存，幼时有鳌拜这样的逆臣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将鳌拜这样的老臣都已经降服之后，便又要头疼三位藩王，这些忧愁在看到孩子们的时候终于能短暂地抛下了。 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达标了，亦晴算了算自己应该爬了有快一个小时了。她上辈子的时候就听闻过婴幼儿时期的爬行是很重要的运动，也会影响到以后的很多身体发育。 虽然她此时已经无从考证了，但听从总不会有坏处的。亦晴每天都有很认真地在爬行，既然能重生她还是希望自己这辈子可以长命百岁的。 在这个医疗环境很差的朝代里，想要长命百岁就需要自己多注意了。锻炼身体，还是注意平日里的生活习惯是缺一不可的。现在自己还太小了只能爬行运动一下，等日后长大了可以试试能不能去学武。 清朝应该还是一个比较武德丰沛的朝代，自己想要学武应该没有什么阻碍吧。不管是练练什么拳法还是剑术，好歹都是强身健体的。 亦晴现在的想法暂时还没办法和大人们言明，毕竟她现在还不会说话，即便是想要练武至少也要等五六岁之后才能说。 “马佳氏那一胎细算算也是这两三个月间就要生了吧，”太皇太后的眼神看向了对面的赫舍里皇后，“这一胎皇上是怎么打算的？” 康熙本来打算把保清送到宫外抚养的，前朝也有皇子公主在宫中养不活但送到外面就能养活的例子。但纳喇氏死活不愿意，甚至求到了慈宁宫，他便消了这个打算，也是确实想要看看亦晴这个算准了和他八字相合的女儿进宫到底有没有用。 现在看着保清在慈宁宫养得极好，让康熙也略有些犹豫了。 “这一胎，”康熙犹豫着说道，“生下来再看罢。” 若是瞧着体弱些的就送出宫养着看能不能养好些，若是康健些的还是养在宫中罢。 “皇上心中有成算就好。”太皇太后说道。 赫舍里皇后微微垂着眼眸，在子嗣这种事情上她一贯是有些直不起腰来的。后宫中生了这么多孩子，却没有一个能养活的也令她处境有些为难。 亦晴竖着耳朵在听这里的事情，还有一胎？是自己想的这个意思了吗，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要出生了？ 但愿出生的这个孩子不要像眼前的这个一样哭起来这么吵闹，最好安静一点。对了，也不要像眼前的这个小孩子这么傻乎乎的，最好聪明一点，不要一点玩具就能被骗走。 保清还不知道姐姐心中已经在腹诽自己了，他只是傻乎乎地对着亦晴扬起了笑容，露出了他还没开始长牙的小嘴巴。 康熙在慈宁宫坐了没多久就回了乾清宫，赫舍里皇后陪着两位长辈直到天黑才走。 在慈宁宫的生活很快乐，或者说小婴儿的生活都是很快乐的。每日里醒了吃，吃完了在慈宁宫爬来爬去，爬累了马上就能睡了。甚至亦晴可以爬累了当场就倒在地毯上开始睡觉，反正奶嬷嬷们会把她抱回床上去的。 奶嬷嬷们也很喜欢这位大公主，她性子很好，并不经常哭闹。很是好伺候的一位小主子，再没有伺候过这样不闹人的小主子了。 太后一日日地看着这个小孩子长大，也不免更喜欢了些。 其实太后是没有生育过的，不论是看皇上后宫中的皇子公主，还是看其他亲王带进宫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她并不算喜欢小孩子的，小孩子总是哭闹的。但也并不会厌恶，毕竟小孩子哭闹是正常的。 在亦晴之前她也从未亲自养过孩子，康熙之前的孩子都养在各自的额娘宫中。如今后宫中的名分还未全部定下，除了皇后外其余的都称之为庶妃或者格格。 现在康熙也腾不出手来定下这些妃嫔的位份，和养孩子时的规矩。 慈宁宫将亦晴和保清都抱来是太皇太后下的决定，太后当时只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慈宁宫这么大，有这么多伺候的人，这两个小家伙即便被抱过来之后也是不用她自己去照顾的。 但这一日一日地过去了，太后这才觉察出了一点养孩子的快乐。看着这个小孩子一点一点从只会被抱着到会爬，甚至现在能自己撑着东西站起来一小会儿了，心中被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成就感占据了。 在将亦晴抱来慈宁宫之前，太后是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主动去抱这个孩子的。但现在每日里她见到亦晴的时候，都会主动将这个孩子抱在怀中看看这一两天有没有重一点，有没有长大些。 “小亦晴，”太后将亦晴搂在了怀中，笑嘻嘻地教她，“叫玛嬷。” “啊——”亦晴张着嘴学，“啊哇——” 她也想早点学会说话，当婴儿只能哭了让别人猜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嗯，再来一次，叫玛嬷。”太后很是耐心。 太皇太后在一旁拿着一本书瞧着，笑看了一眼这边。能给侄孙女找点事做她也很开心，她这成日里在慈宁宫中也太闲了。不过亦晴还有些小，至少得再两三个月才能开口说话。 “吗——姆——”这次亦晴终于叫出了点其余的声音，不是啊也不是哇。 这一声险些让太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迫不及待地转头看向了太皇太后：“皇额娘，你看这孩子是不是刚刚叫我了？” 7、第 7 章 太皇太后也放下了手上的书看向了亦晴，眼中含了一点期待。 亦晴张了张嘴，含含糊糊地叫道：“吗——嬷——” 这下子不仅太后听见了，连同太皇太后和旁边的宫女都一起听见了。太后简直高兴得不行，将亦晴举起来转了一圈。 “这孩子会叫人了，第一个叫的就是我呢！” 太后幼时在草原也是习过拉弓射箭的，臂力不算太弱，将亦晴这样的小婴儿举起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亦晴感受到自己的海拔突然的变化，瑟缩了一下。但是下一刻就开心了起来，呜呜哇哇地叫了起来。 难怪看见小孩子举高高的时候都会笑，确实是因为确实好玩刺激。 “快些将孩子放下来。”太皇太后无奈责备道，“若是不小心将孩子跌了可怎么办，你都是做玛嬷的人了，竟还这般不稳重。” 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乖乖地将亦晴放了下来。 “吗——嬷——”亦晴看着太后的脸又叫了一声。 太后高高兴兴地应了：“这孩子是真的会叫人了，不枉我每日里都教她说话。果然第一个就该叫我的，我是这孩子最亲近的人。” “当初我要将孩子抱过来养着的时候，你便不大愿意。”太皇太后取笑道，“如今瞧着过上两个月将亦晴放回坤宁宫让皇后养着的时候，你怕是又要不愿意了。” 听到要将孩子放回坤宁宫，太后抱着亦晴的手一紧。一股不舍的情绪就蔓延了上来，若是亦晴才来的时候她自然是能大方地说出这孩子本来就要叫皇后额娘，放到坤宁宫养自然是合时宜的。 但现在她就说不出这话了，和这个小家伙相处了些感情出来，她就舍不得了。 眼见太后的脸上流露出了不舍，一张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太皇太后失笑。若是从前正常婚嫁，这也该是好几个孩子的额娘了，甚至说不准连孩子都该议亲了，但偏偏还是没有半点心计，什么都在面上显了出来。 太后不高兴了一会便将这件事暂且抛之了脑后，亦晴这孩子还要在慈宁宫好几个月呢，暂且还不用着急这件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到时候真的被皇后带回坤宁宫了，也能让皇后如现在一般日日带着孩子过来慈宁宫呀。皇后来不来倒是不打紧，这孩子可以让奶嬷嬷带着过来。 慈宁宫的大公主会说话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皆因太后娘娘太高兴了，赏了慈宁宫上下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这下子，慈宁宫上下谁不感念大公主的恩德。 其余宫中伺候的人都心存羡慕，怎么自当初就没有分派到慈宁宫伺候呢。慈宁宫的差事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好干，两位主子又不是难伺候的，还经常有赏赐。这样的好差事人人艳羡，只恨不能使点银子调去慈宁宫中。 这件事也传到了乾清宫康熙的耳中，他听闻亦晴开口叫人了，第一次叫的就是玛嬷的时候心中有点不得劲。 明明他才是这小家伙的阿玛，别管五弟是不是亲生阿玛，就说这小家伙的玉碟现在是不是在他名下吧。这小孩子开口说话，最应该叫的就是阿玛额娘，这小家伙却叫了玛嬷，听闻现在也叫了皇后额娘，但偏偏没有叫过他这个阿玛。 可恶，皇额娘不懂事，难道皇后也不懂事吗？皇额娘没有想着让孩子学叫汗阿玛就罢了，皇后竟然也没有想起来。罢了罢了，还是他这个汗阿玛亲自去教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康熙将手头的政务处理完之后便来到了慈宁宫。 此时已近黄昏了，夕阳的暖光洒在了青石板的路上，康熙的銮驾一路到慈宁宫后才停下。 “给皇额娘请安，给玛嬷请安。”康熙先是给两位长辈见礼，随后才看向了正在地毯上趴着的姐弟俩。 若是妃嫔带着孩子去见皇帝，那奶嬷嬷抱着孩子时是要行礼请安的。但这是在慈宁宫，太后也没想起这一套，便让这姐弟俩在地毯上趴着就见了皇上这个汗阿玛。 “儿子听闻亦晴已经会说话了。”康熙的眼神看着亦晴，带了点期待说道，“可是会叫阿玛了？” 太后招了招手，奶嬷嬷便将亦晴从地毯上抱了起来。 保清发现姐姐被抱起来了，仰着头就看着姐姐的方向。小手伸出来在天空招了招，似乎是在挽留姐姐。 “来，亦晴，叫阿玛。”太后将亦晴抱在怀中，指着康熙教道。 知道亦晴会叫人后，太后激动之下便让亦晴叫了好几声的玛嬷。后来又教着叫了老祖宗，一时之间还没想起让亦晴叫阿玛。现在康熙杵到眼前来了，才想起这么一回事。 亦晴抬了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脸上带了两三点麻子，但整体还算英俊的年轻男子。歪了歪脑袋整个人都偏了过去，假装自己没有听懂。 叫玛嬷和老祖宗是因为这两位老人家的确对自己很照顾，叫额娘也是因为额娘一两日日就要过来陪着自己一会儿。但眼前这个人自己并不常见到，才不想叫呢。 婴幼儿时期是她最能表达自己情绪的时候，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和话都说不清楚的孩子计较。现在不用这个特权，等长大后就失效了。 其实是亦晴误解康熙了，康熙每日里都要来慈宁宫中晨昏定省，来慈宁宫中的次数是不少的。但大多数过来的时候，不是太早了亦晴在睡觉，就是太晚了，亦晴已经睡着了。 这也导致了康熙来慈宁宫的次数不少，见亦晴的次数也不少，但亦晴对他的印象就是不深。 康熙微微挑了挑眉，从太后的怀中将亦晴接过后坐到了椅子上。 “亦晴小乖乖，叫汗阿玛。”康熙的声音轻柔地劝哄道，“叫汗阿玛，等你长大后要什么都给你。” 亦晴的耳朵动了动，假装自己没有听懂，开始玩起了康熙脖子上的盘扣。这真不愧是皇上的衣裳，即便是一颗小小的盘扣都做得这样精致。是用玛瑙雕刻成了盘龙的形状，小小的物件但制作得依旧十分精细。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康熙逗着孩子玩，这么多年了，她也和这个便宜儿子处出来了点感情。见康熙在亦晴面前受挫，不免起了点看笑话的意思。 见亦晴一直在他的领口处弄来弄去的，康熙一低头就看到了她正在拨弄着盘扣，哄道：“叫汗阿玛，汗阿玛就把这个盘扣解下来给你玩好不好？” 亦晴依旧假装自己没听到，反正只要抱着自己就能玩这个。要是不抱自己了，大不了自己去玩弟弟。 哄了好几声了也不见亦晴叫，康熙不免就有点气馁。 原先的几个孩子养在各自的额娘宫中，一般孩子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妃嫔们都是先教了小孩子叫额娘，随即就开始教叫汗阿玛了。所以抱到康熙面前的孩子，都是会说话了就会叫汗阿玛的。 但太后就没有这份心思了，她一心沉浸在了亦晴会叫玛嬷的快乐之中，当然没空教这孩子叫汗阿玛了。 见这孩子一时教不会，康熙便抱着她同太后和太皇太后话起了家常。聊了一刻钟后，康熙便打算回乾清宫了。 正欲放下亦晴时，康熙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孩子不肯叫汗阿玛定然是因为和朕不熟，既如此，带到乾清宫中养上两日也就熟悉了。到时候肯定就会叫汗阿玛了，届时再送回慈宁宫。 当康熙兴致勃勃地将这个想法说出口时，太后的笑脸僵住了，当场便反驳：“这乾清宫中从未有过养孩子的宫人，贸然将亦晴接过去，岂非是要让小孩子受罪？” 康熙立刻振振有词道：“将平日里照顾亦晴的几个宫人带过去便是了，她们都伺候亦晴惯了的人，带去了想来便无碍了。” “可……” 还没等太后想出其余的推拒借口，便听见康熙又说道：“况且将亦晴接进宫这么久，我这个做阿玛的还没好好和这孩子培养培养感情呢。将她带到乾清宫小住几日，也正好培养些父女之间的感情。” 亦晴目瞪口呆地听着康熙三两句就定下了将自己带走的事实，当即将想张嘴哭出声来。只要她哭得够大声，玛嬷一定会反驳的。 但康熙没给亦晴这个机会，他摆事实讲道理地说完这一堆后，趁着太后没反驳抱着亦晴就起身了，只留下了一句让伺候亦晴的人来乾清宫的话。 看着康熙的背影，太后扭过头去看向了太皇太后，语气有些恼怒：“皇额娘，您看皇帝！” “我可管不了他。”太皇太后笑呵呵说道，“只是接过去住几日，等皇帝忙起来自然将亦晴送回来了。他不过是瞧着亦晴叫了咱们不叫他醋了，等亦晴学会叫汗阿玛了之后，皇帝也就不计较了。” “可是，”太后还是有点担忧，“只怕亦晴在乾清宫住不好。” “这有什么，”太皇太后说道，“让伺候亦晴的人去乾清宫，平日里伺候的人手到了，乾清宫又不会缺什么东西，哪有住不好的。况且若真的住不好，一两日的也就送回来的。慈宁宫同乾清宫又不远，听到亦晴住不惯的消息，你一刻钟就能走到乾清宫将孩子带回来。” 即便太后不大愿意，但皇上已经抱着人走了。她也不可能追出去叫康熙将亦晴放下，只能捏着鼻子忍了，点了平日里伺候亦晴的人去了乾清宫。 亦晴被抱着出了正殿后才反应过来，当即张着嘴就开始哭嚎。等出了乾清宫后，她就意识到即便自己哭哑了嗓子也不能让玛嬷和老祖宗听到，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哭起来也是很累的，白费力气的事情才不想做。 康熙听着哭声本来还有点急，但慢慢听到亦晴的哭声止住了才放下心来。将孩子抱在怀中，慢慢朝着乾清宫而去。 止住了哭声后，亦晴对周遭的环境产生了一点好奇。 说实话，她从进宫以来一直都在皇额娘和玛嬷的宫殿里待着。几位长辈都没有带着她出门的想法，所以她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正殿爬到慈宁宫的门口了。 虽然马上就被奶嬷嬷抱回去了。 看着周遭一座座颇为雄伟的宫殿，亦晴对自己所处的环境认知更清晰了一点，自己这是在宫中。 乾清宫到慈宁宫的距离并不算远，亦晴只觉得看了一会儿便又进了室内。 乾清宫伺候的太监宫女们见皇上抱着一个孩子进来，一个个心中都很是惊讶。猜测着这到底是大公主还是大阿哥，如今宫中也只有这两个孩子。 8、第 8 章 进了乾清宫的偏殿，康熙便将亦晴放下了。 亦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着是很富丽堂皇的。这殿内布置得很是华丽，前面的屏风不知道是用什么绣法绣的，看上去栩栩如生，还有那个摆在多宝阁上面的翡翠白菜一看就价值不菲。 而这两样东西在殿中似乎也只是泯然众人，而并非显得突出。 康熙笑着看亦晴到处打量着周围，轻轻点了点亦晴的脑袋，哄道：“来叫声汗阿玛，你不是在看那块玉吗，叫了汗阿玛就把那个给你。” 听到这话，亦晴微微低下头去，开始扣起了自己的手。似乎是手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一般，就是不愿意抬头看看康熙。她现在这么小，拿着那东西又有什么用呢，等长大点了说不定还能诱惑到。 康熙哄了好一会儿亦晴都没有抬头，略有些无奈地转过头来对这位梁九功说道：“这孩子，怎么就是不肯叫汗阿玛，你说是不是因为朕少于见到她。” “想来是咱们公主还小呢，”梁九功笑着说道，“如今才刚学会了叫玛嬷罢了，要学会叫阿玛只怕还是要好好教教才是。如今接到乾清宫来了，想来相处几日就会了，到时候说不得公主还会黏着皇上呢。” 康熙顺势半靠在了亦晴旁边：“说得不错，让这孩子在这乾清宫住几日，想来就学会了。” 不多时，平日里照顾亦晴的奶嬷嬷们也被送来了，还带来了几件亦晴平日里玩的玩具。 拿着布老虎，亦晴认认真真地玩了一会儿。现在变小了之后她也算是体会到了小孩子玩具的好玩之处了，特别是现在只能勉强发出几个音节，说话还不利索的时候，自己拿着布老虎就能玩好一阵子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怀念起现代的手机平板和电脑，毕竟有那几样东西后连上wifi后她可以好几天都不出门。 康熙就这样看着亦晴玩布老虎，他最近朝政极为繁忙，后宫的嫔妃们还时不时闹出些事情来，让他更加忙碌了些。现在看着这孩子一个人玩着布老虎，心中也觉得很是解颐。 想着日后也该多将孩子带到乾清宫来玩玩，瞧着他们玩似乎也是不错的。 玩了一会儿布老虎之后，亦晴就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她现在主要的食物是牛奶和羊奶，也可以吃一点米糊糊和菜了。这些东西都不加盐，吃起来没滋没味的。让她格外想念前世的垃圾食品，垃圾食品虽然不保证不健康，但它保证好吃啊。 麻辣烫，炸鸡，辣条，烤肉，火锅…… 每想起一样，亦晴觉得自己的口水就要落下来一点。可惜的是，她现在连正常饭菜都没混上。 太后没有养娃的经验，便格外依赖奶嬷嬷们，奶嬷嬷说不能吃，便一口也不给。奶嬷嬷们说能吃的，便随她吃。 而这清宫的奶嬷嬷们依照的是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的道理。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不愿意给亦晴吃的，估摸着等到她三岁了不知道能不能随意吃。 现在玛嬷和老祖宗吃饭的时候，亦晴都不愿意和她们一起待着了。她的嗅觉很灵敏，闻到了那些香喷喷的饭菜但却吃不了，简直是酷刑。 放下布老虎后，亦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着自己的奶娘字正腔圆地说了一个字：“饿。” “公主这是饿了，”赵嬷嬷扭头对着梁九功笑着问道，“梁公公，咱们这儿可有羊奶？” “有，有呢。”梁九功应得很快，马上就吩咐了旁边的小太监出去寻，嘱咐了要热的。 康熙看得有些稀罕，轻轻地点了一下亦晴的鼻子：“都能说饿了，还不会叫阿玛？” 亦晴睁着无辜的眼神看着康熙，似乎是在表达她听不懂一样。 康熙看了一会儿亦晴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装起傻来，他还真的拿她没什么办法了。 看着这孩子的眼睛，总觉得她是能听懂说话的。但偏偏就是不愿意叫汗阿玛，也不知道是为何。 不一会，羊奶便被端了过来。张嬷嬷将亦晴抱了起来，赵嬷嬷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喝奶。 康熙看了一会儿后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手痒，索性从赵嬷嬷的手中将碗勺都接了过来，想要亲自喂闺女喝奶。 但康熙终究是第一次喂人喝奶，一勺子的奶装得满满的，喂的时候还用了点力气，塞得亦晴的口腔都有点疼。 “哇呜呜呜呜——” 喝了一口后亦晴就不愿意了，当即就扯着嗓子嚎哭了起来。 当然，只嚎，不哭。 听着公主都哭了，张嬷嬷偷偷看了眼皇上，心中有点埋怨。皇上不惯做这些事，让她们这些奶嬷嬷来做就是，现在将公主弄疼了吧。 抱着亦晴的赵嬷嬷当即哄了起来，康熙难得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 张嬷嬷有些试探地说道：“皇上不惯做这样的活计，不如交给奴婢来吧。” 看着亦晴哭嚎的样子，康熙便将手头的碗勺递了过去。 亦晴立刻就止住哭了。 见这样子，康熙有些怀疑地看着这个孩子。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是能听懂他说话的，但一直没有确定，现在心中更加怀疑了。 张嬷嬷的动作很轻，喂的时候动作不快不慢正是亦晴最适宜的速度。 等喂完了羊奶，又吃了一点糊糊后，亦晴就察觉到自己的肚子开始饱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后，亦晴涌上了一股困意。 当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吃了之后马上就会犯困，一天感觉要睡十几个小时才舒服。 见这孩子在奶嬷嬷的怀中睡了过去，康熙侧身对着梁九功小声吩咐道：“去将偏殿收拾出来吧。” 乾清宫只有皇上和伺候她的太监宫女们住，现在将亦晴抱过来了自然要着人去收拾偏殿，让亦晴和奶嬷嬷有睡的地方。 说是收拾，其实乾清宫中又哪里敢有不干净的地方呢。左不过是将奶嬷嬷们带来的亦晴平日里惯用的被褥铺好，又放了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罢了。 其实康熙也想过抱着亦晴睡觉的，但他每日还要早朝，一般早早地就起来了。他结束早朝后去慈宁宫请安亦晴都没醒，若是早朝的时候起来动静大了些将这个孩子吵到了，哭起来了可怎么是好。 乾清宫的宫女动作很快，不多时就将偏殿收拾好了。 赵嬷嬷将亦晴抱到了偏殿，放到了床上。见公主似乎有要醒的架势，微微动了动身子，便轻轻拍了拍亦晴的后背，便马上安稳了下来。她现在已经很熟悉带着公主睡觉了，公主是个很好伺候的小主子，不像一般小孩子要哭上许久才能睡着。 等亦晴睡醒了，已经是傍晚了。她醒来后自己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然后才仔细看着周围的环境。 很好，这里看着很陌生，八成还在阿玛的那个什么乾清宫之中。 扫了一眼周围的摆设，亦晴表示自己认不出这些东西是什么，但看着就知道很贵的样子。 “公主醒啦。” 守在床边的是张嬷嬷，她脸上带着笑将亦晴抱了起来，慢慢地给她穿衣裳。 “今儿醒得还晚些呢，可是与你汗阿玛玩了会儿累了？” 亦晴像一个玩偶一样被嬷嬷摆弄着，她一动不动地显得很乖。 张嬷嬷将亦晴穿戴好了之后，便将她抱到了正殿，皇上将公主带到乾清宫中肯定是想要和公主亲近些的，醒来了自然要带给皇上看。 此时的康熙正在批折子，他如今刚刚开始执掌大权，手头上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每日里除了批折子就是召见大臣，几乎没有太多的空闲。 见张嬷嬷抱着孩子进来了，康熙也只是示意她们自己带着亦晴玩。 这不过是一下午过去，这殿内就全都铺满了地毯。张嬷嬷将亦晴放到了地下，任由她在地上爬来爬去。 这可让亦晴高兴了，她对乾清宫不熟悉，能随便在这里爬不就等于要在新的地方开始探索吗？探索新的地方可要比在熟悉的地方爬要有趣多了。 乾清宫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少于见到公主皇子们，现在见亦晴小小的一只在地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停下来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的，看上去很是可爱。 批了几张折子后，康熙的视线也逐渐被亦晴吸引了。这孩子倒是一点也不怕，听闻这个月份的孩子都已经开始认人了，到了不熟悉的地方是会哭的，但这孩子除了中午的时候不小心弄疼了一下哭了一会儿外，倒是不曾哭过。 亦晴在这里爬得可开心了，这个殿内正进门的位置是几幅画，当然她趴着的这个角度即便把头仰到天上去也看不清这几幅画画的是什么。 左侧就是康熙一张硕大的桌子，上面摆着许多的奏折。桌子后面是一面多宝阁，上面摆了很多东西。 右侧是一张有点像塌一样的东西，有两张坐垫，最中间摆了一个小小的案几，那个案几上放了一盘子的水果，还有一瓶花。没有太多的摆设，看着有些简朴的清雅。 将这殿内都探索完了之后，亦晴今天的运动量也算达标了，她也有点累了。索性就地趴着一会，想要缓缓后再继续爬。 张嬷嬷和赵嬷嬷是知道自家小主子的这个习惯的，她喜欢累了之后在原地趴一会儿，等休息好了继续。这个时候若是奶嬷嬷或者旁的什么人去抱她，她是会不高兴的，小小的人倒是很有脾气。 等康熙批完了一堆折子后，想要起身看看孩子，便看到了亦晴在原地趴着。整个人像个小青蛙一样的姿势，瞧着既可爱，又好笑。 “这是怎么回事？”见两个嬷嬷都没有着急的意思，康熙也不急了，指着亦晴笑着问道，“怎么这样趴着了？” “回皇上的话，”张嬷嬷笑道，“咱们公主有时候爬累了就喜欢趴一会儿，等一会儿就继续爬了。” 康熙蹲下身子看着亦晴这个青蛙一样的姿势，笑了笑之后将亦晴抱了起来朝着桌子后面走去。 正趴着的亦晴突然发现自己被抱起来了，小嘴一瘪便要不高兴地嚎叫。她现在已经很熟练地使用干打雷不下雨的技能了，保证嚎得声音极大，但是一滴泪也不会落下来的。 但马上就在视线中看到了折子，和上面的文字。 其实这段日子亦晴也是接触过书籍的，但上面不知道是什么文字，她一个字都看不懂。就因为这个，她甚至惶恐地怀疑了一下自己其实是穿越到了不知名的朝代，而非清朝。 但后来又看到了一些她能看懂一点的书籍，才略微放下了心。 之所以说能看懂一点，是因为那是太皇太后看的书，竟是《左传》。其中的有些段落她看得还算流畅，可有些段落就看着很困难了。 而且这书只是在她面前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太皇太后怕她糟蹋书籍，便早早地收走了。 康熙抱着亦晴坐到了椅子上，依旧不忘将亦晴带过来的初愿，很坚持地说道：“来，乖孩子，叫汗阿玛。” 亦晴开始伸出手够桌子上的奏折，这上面似乎是有字的，想要拿过来瞧瞧。 可惜这手实在短小，够了半天都没够到。亦晴正有些沮丧的时候，只见康熙伸出手将那本折子拿起来放在了她的怀中。 这不过是本请安折子，也没什么要紧的，康熙便给孩子玩了。 拿到这个书后，亦晴仰着头对着康熙笑了笑。随后才开始用自己还不算很灵活的手慢慢地打开了这本书，伸过脑袋去想要看看里面写的东西自己能不能认出来。 好在这折子上的字亦晴基本都能认得，上下看了一下，在心中默念了一下。总的就是说问皇上安，他们那里有个什么特产，是柿子风干之后所做的柿饼。因这柿子本就甜，晒干之后的柿饼就更是甜蜜非常，想要献上来给皇上也尝一尝。 亦晴在心中想了想，柿饼？ 提起柿饼，她觉得自己唇齿间又开始分泌出口水了，似乎尝到了那甜甜的味道。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想吃什么就能吃的好日子啊，每次看到玛嬷和老祖宗吃东西就馋锕。 特别是因为玛嬷似乎是蒙古人的缘故，慈宁宫的饭桌上总是少不了蒙古风味的东西。前两天的时候是几串烤羊肉，看着就油汪汪的，散发的香味让偏殿的亦晴都闻见了。 如果不是明确地知道自己刚开始冒的小乳牙是绝对啃不了肉的，她肯定爬都要爬去正殿吃上两口。 见亦晴看着这折子就发起了呆，康熙看了一眼折子笑道：“怎么了，难不成亦晴是想要吃这柿饼不成？” 亦晴抬起了期待的目光看着康熙，但康熙的下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期待。 “你现在牙都没长出来，只怕是送到眼前来也不过抿一口罢了。” 这话让亦晴有点不高兴，她怒向胆边生准备让这个不负责任的阿玛看看自己的牙长出来没有。 随即她就锁定了康熙放在旁边的手，当即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只手。 康熙不知道她的打算，只以为是想要和自己玩，笑呵呵地就将手递了过去。 这手到近前后，亦晴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用了十足的劲儿，要让他试试自己到底有没有长牙。 “唉哟——” 9、第 9 章 旁边的梁九功和两位奶嬷嬷都吓了一跳，康熙疼得龇牙咧嘴，这孩子年纪这么小怎么就长牙了呢。长了那点几乎都看不到的牙，咬起人来竟然这么疼。 狠狠地咬上一口后，亦晴也就松嘴了。她又不是狗，咬一口泄愤就是了，没必要一直咬着不放。 康熙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个小小的牙印，不仔细看几乎要看不到了，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亦晴的额头：“你这孩子啊。” 其实康熙今年也才十八岁，但因为之前也有过几个孩子才有了点当父亲的感觉。但亦晴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看着高中生。 当然了，亦晴对赫舍里皇后其实也有这个感觉。但因为赫舍里皇后平日里照顾她的时候太周到了，她才能将其当作额娘，而有些忽视了赫舍里皇后的年纪。 见皇上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两位奶嬷嬷才略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瞧着皇上宠爱公主的样子，她们还真是跟对人了。 这宫里的宫女太监，跟着妃嫔们的便是盼着主子能得宠，最好生下阿哥公主，晋一个高位是最好的。因为只有主子得意了，他们这些奴才的处境才会好。 而跟着小主子的，如今最最重要的就是小主子能平安长大。之前不论是马佳庶妃的阿哥，还是纳喇庶妃的阿哥都是得宠的。当然了，最得宠的肯定是皇后娘娘的二阿哥了。 可这些小主子不论怎么得宠，都没活到长大。而伺候这些小主子的奴才们，都因伺候不周被打发出去了。近前伺候的那几个如今都处境不佳，而并非贴身的都回了内务府等着分配。 所以在张嬷嬷和赵嬷嬷知道自己要伺候这位从恭亲王府接过来的大公主时，心里是极为忐忑的。宫里的孩子都没养活，如今要是大公主在她们伺候的时候走了，她们这样的奶嬷嬷肯定没有好下场。 如今看着大公主的身子一直很好，而宫里不论是皇上皇后还是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对这位大公主宠爱有加。便知道她们的前程无须担忧了，只用一心将大公主伺候好就是了。 咬了这个嘲笑自己吃不了东西的人一口后，亦晴也出了气。她将这个折子又看了两眼后，恋恋不舍地将折子放在了康熙的膝盖上。 让她放回桌子上，她是够不着的。 这让康熙有点惊讶，他以为这孩子想要折子是想拿起来撕的。毕竟孩子好像挺喜欢纸撕碎的声音的，有点响。 而亦晴此时的想法已经转了一个弯了，她有点苦恼。在现代看了二十几年的简体字，虽然繁体字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基本能认出来，但分开了就不一定了。 那后面是不是还要重新学认字呀，而且她有点担心。 她后面认字的时候，会不会把繁体字写得缺少笔画。还有也不知道毛笔字难不难练习，刚刚看的这个奏折的字倒是不错。如果后面她学了之后能写成这样，她也就满足了。 见亦晴是真的不感兴趣了，康熙便将奏折放回了桌子上。 看了看亦晴，见亦晴在他膝盖上自己玩得好好的，便继续批折子了。他还有许多的折子要看的，请安折子一般也是要看了之后回复的。毕竟外派的大臣和皇上联络的时候就是靠折子，常常不看不回，容易叫外派大臣心神不安。 等亦晴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康熙一手抱着她，一手就开始看折子和写字了。她这个角度看不到桌子上写的什么，只能看见康熙握笔和下笔的手极稳定。 在这殿内爬来爬去很久的亦晴也有点困了，躺在康熙的膝上也还算舒服，慢慢地闭上了眼睡了过去。当小孩子就是这点好，困了随时就能睡觉，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对。 等康熙批了两三本折子后，想低头看看亦晴在做什么时，就看到了她安静的睡颜。 这孩子醒着的时候不算安分，喜欢爬，喜欢弄点东西。可是睡着了当真乖巧，五弟长得好，他的侧福晋想来也不会差，这孩子瞧着长得也不像五弟，但就是长得极好。 想到这康熙有点美滋滋，这孩子最好是能长得像他一点。他和五弟皆是汗阿玛的孩子，五弟的孩子若是长得像汗阿玛或者像玛嬷，说不定也能像他。 心中的念头一直流转着，但动作不算慢。招了招手将赵嬷嬷叫了过来，将亦晴轻轻地递到了她的手上，要她带着亦晴下去睡觉。 还是床上睡得安稳些，一直在他怀中的话，说不得他没注意之下便会不小心动醒了这孩子。 赵嬷嬷接过亦晴的时候，亦晴不自觉地动了动。 看着赵嬷嬷抱着亦晴往外走后，康熙又低下了头继续看着桌面上的折子。 - 钟粹宫 马佳庶妃抚着肚子被宫女搀扶着在院中慢慢地走着，她如今已经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了。眼看着还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太医嘱咐她每日里都要记得走动走动锻炼身体，免得到时候不好生。 前面生的两个儿子都没养活，让马佳庶妃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有点茫然。 “主子，咱们还要走上两圈呢。”洗砚见自家主子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越临近生产，马佳庶妃的心情就越发容易不好。她的脑海中总浮现起那两个没养活的孩子，肚中的这个孩子还没生出来，她便开始害怕她的离去了。 听到洗砚的提醒后，马佳庶妃才继续走动了起来。 “洗砚，你说我这肚子里是个阿哥还是公主？”马佳庶妃一边走着，一边有些茫然地问着。 她偶尔在无人的时候也会想着，是不是生个公主就能养活。之前两个没养活的孩子都是阿哥，这一胎她怀着的时候面容越发的秀丽，皮肤不仅没有长痘粗糙起来，甚至更加细腻白皙了。 连额娘进宫都说她这一胎多半怀的是公主，她心中也期盼了起来。说不定她是有闺女缘分的呢，说不定是个女儿就能养活了。 最开始或许还有想要生个儿子好保证自己地位的想法，可现在她的心中只有想要孩子能平安长大的想法了。 “这一胎一定是个公主，”洗砚知道主子的心思，迎合她笑道，“说不定到时候生出来也是同大公主一样受宠的公主呢。” 皇上将大公主抱去乾清宫的消息她们也听说了，主要是之前没有见过，所以这个消息传得快。马佳庶妃听到的时候就想着，若是她的孩子日后也能这般的受宠就好了。 这话马佳庶妃爱听，她轻柔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低着白皙的脖颈，眼中含着期待。似乎想着日后女儿生出来之后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这让她芙蓉一般的面颊越发好看了起来。 洗砚见主子笑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主子自怀孕后总是愁眉不展，太医也说了整日里若是心情不好，也容易造成身体不好的。只有说主子怀的是个女儿的时候，心情才能好些。 这钟粹宫中上上下下都被嘱咐过了，若是主子问起就一定要说是怀的女儿。 - 半夜的时候，亦晴突然觉得浑身都似火在烧一般，她有点热得慌。 但奶嬷嬷们盖被子都是给她盖得严严实实的，如今还是春日里，晚上的天气甚是寒凉。怕她不小心着凉了之后，奶嬷嬷们被问罪。 挣扎了好一会儿后，亦晴还是挣脱不了身上的束缚，她忽然觉得委屈，身上又难受，心里又委屈，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哇呜呜呜——” 这可和平日里的干打雷不下雨不一样，亦晴这次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委屈，哭得稀里哗啦的。豆大的眼泪从脸颊上流过，直到落进了被褥中。 守夜的是赵嬷嬷，她本有些瞌睡了，如今一听到公主的哭声马上就醒了。 这位公主伺候起来其实不难，晚上的时候甚少闹腾，也睡整觉。只要一睡过去，便会在早上才醒来。 如今听见公主在半夜啼哭，赵嬷嬷的心中就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将油灯从外间拿到了内室后，赵嬷嬷连忙去摸了摸亦晴的脸颊，感受到火热的温度后浑身都是一抖。 小孩子最怕高烧了，宫里有不少孩子就是折在了高烧上。只要一想公主可能成为其中之一，赵嬷嬷就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她这个给公主守夜的奶嬷嬷肯定是要被治罪的。 “快，快来人！”赵嬷嬷高声呼叫了起来，“公主发热了，快去请太医前来。” 她这下子也顾不得这里是皇上的乾清宫了，一心只想着一定要快些请到太医。 乾清宫中很快就灯火通明了起来，主殿的康熙也被梁九功叫醒了。 还有两个时辰才是平日里康熙起床的时间，现在被叫醒让他的脑袋有点疼，声音不耐地问梁九功：“什么事？” “皇上，”梁九功的声音颤抖，“公主发热了。” 他是知道皇上和太皇太后对公主的看重的，如果这位公主也留不住，暂且不提前朝会传出多少的风言风语，就说这个打击肯定是让皇上和太皇太后受不住的。 原本还有些迷蒙的康熙一下子就醒了，眼神如电一样看向了梁九功：“去请太医了吗？” “已经着人去请了。”梁九功的声音逐渐稳定了下来。 康熙来不及更衣，披了件外衣就往偏殿走去。 亦晴现在已经有点被烧得糊涂了，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好受，感觉很烫，但同时脑袋和身子又有点疼。 可她现在说不出自己的感受，只能用啼哭来缓解心中的烦闷。 赵嬷嬷和张嬷嬷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不时催着人去看请太医的到哪了。 康熙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亦晴烧得完全意识完全模糊的样子，眉心一蹙心中很是担忧。 张嬷嬷轻柔地哄着，康熙皱着眉看着。看见亦晴哭着的样子，似乎一声声的啼哭都化为了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中。 收到乾清宫传召的太医，带着两个童子便快速地朝着乾清宫奔来。 好在乾清宫离太医院可要比后宫离太医院近多了，等太医气喘吁吁地过来的时候，时间过了还不到两刻钟。 眼睛皇上都在公主身边守着，张华志的眼睛微微跳了一下，连忙行礼问安：“微臣参见皇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康熙的声音急促，“快过来瞧瞧公主如何了。” 张华志心中叫苦不迭，他并非是擅长小儿医治的太医，只能盼着公主的寻常的风寒了。 将手搭在了亦晴细小的手腕上，亦晴终究还是有点意识的，知道太医过来是给自己看病的，所以并未挣扎。而是安安分分地将手定住了，好让太医能摸到脉。 张志华摸了一下脉后心中大定，这种风寒是最好医治的，唯一难的就是公主年纪太小了，要斟酌如何将药材减量了又能起效。 “皇上，”张志华起身说道，“公主这是因感受风寒之邪，邪气侵袭体表，导致正邪交争而发热。需来一剂麻黄汤，再好好保暖，这几日切勿吹风，好生调养。” 这话一出，康熙略松了口气。他看过几本医书，也多少懂一点岐黄，能听明白太医的话。 “快去开方子抓药，”康熙说道，“伺候的人都仔细些，将公主照顾好了，这两日可不能见风。” 张志华出去开方子了，又快速回御药房抓药回来给嬷嬷们煎。 这时候亦晴的脑子终于没有那么难受了。虽还有点发热，但到底不曾哭闹了，而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间也到了康熙上朝的时候。 10、第 10 章 朝臣们发现今日皇上的表现有点不对劲，往日里皇上在上朝的时候，都是认真仔细的。从将御门听政改为每日都要举行，就能看出这位的勤政。 而今日的皇上，很明显的神思不属。刚刚索大人汇报之后，明显愣了会后才应答，甚至答得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知道皇上今日没有精神处理朝政之后，有些官员就将手里头那些不急的差事掖住了，等着明日再汇报。否则若今日汇报了，皇上没听进去，后面又来质问，岂不是倒霉。 等康熙听完例行的汇报后，给了梁九功一个眼色。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说完这句后，康熙就从龙椅上起身了。他出来的时候亦晴还发着热呢，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发热。 恭亲王看着皇兄的背影有点奇怪，平日里也不见皇兄有这么着急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 等康熙从乾清门回到乾清宫的侧殿时，就在这里看到了赫舍里皇后。 乾清宫半夜叫了太医的事情自然有人报到了皇后这里，她一细问，发觉是亦晴病了之后便更加着急。天一亮就过来了，已经照顾亦晴有一会儿了。 “臣妾参见皇上。” 赫舍里皇后见康熙回来了，连忙行礼。 康熙亲自将赫舍里皇后扶起说道：“怎么过来了。” “臣妾听闻亦晴病了，”赫舍里皇后的眼神看向了还在睡梦中的亦晴，带了些疼惜，“便想着过来看看，最好将亦晴抱到坤宁宫养几日，待养好了再送回慈宁宫。免得皇玛嬷年纪大了，到时候被过了病气，连着病倒了两个就不好了。” 康熙摇头：“还是就在乾清宫养着吧，太医来看过了说是风寒，好好地吃上两剂药，养养身子就好了。” “可是，”赫舍里皇后犹豫，“若是让皇上过了病气，可怎么是好？” “不碍事的，”康熙笑道，“朕从小习武，身子可比你们要好多了。况且亦晴这么点的小人，又怎么能给朕过了病气呢。” 见赫舍里皇后还在犹豫，似乎张嘴还要再劝，康熙斩钉截铁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皇后来得正好，朕看了亦晴后还要去处理朝政。你在这里看着孩子，到底是要比奶嬷嬷们精心，朕也放心些。” 听见康熙这样说，赫舍里皇后也只能点头应了。 来到亦晴的床前，康熙看着这个脸蛋还带着红晕的孩子。伸出手摸了摸亦晴的脑袋，感觉到温度似乎没有自己上朝前那么烫了，又转向了张志华问道。 “公主可好些了？” 张志华的嘴微微抽动了一下，皇上也就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哪有病能这么快好。这药也不过刚煎好，还在晾凉，都不曾喂下去呢。 “回皇上的话，要等药先喂下去后才能再看。” 康熙皱眉：“药还没煎好？” “已经煎好了，嬷嬷在外面用扇子扇风好让这药凉得快些呢。” 正在这时候，赵嬷嬷端着一碗药就走进来了。 “该把公主叫醒喝药了，只有喝了药好得才快些。” 张嬷嬷上前在亦晴的耳边轻轻唤了两声，还摇了摇她。亦晴被摇动，眼睛迷茫地睁了开来，她身上还是有点难受。 “公主，起来喝药了。”张嬷嬷的声音很温柔。 赫舍里皇后接过了赵嬷嬷手中的药碗：“让本宫来喂吧。” 亦晴被张嬷嬷抱着，赫舍里皇后轻轻地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后才喂到了亦晴的口中。 这药极为难喝，亦晴从前只以为中药不过是苦罢了。但今天真的刷新了她的认知，这药不仅苦，还涩，甚至于发酸。这一口药入口，即便她忍了又忍，但还是马上反胃地就吐了出来。 小孩子喝药的时候哭闹是常事，但喂不进去是真不行的。 赫舍里皇后喂了两勺后，见亦晴都呕了出来，很是着急。 其实不是亦晴有意的，但这个药不知道为什么一入口她就触发了生理性的厌恶，不自觉就呕了。 康熙也紧紧地皱着眉，很是担忧。 “亦晴病着，这样哭闹只怕身子更难受了。” 亦晴适应了这药的味道后，虽然还是想呕，但到底还是被她自己控制住了。赫舍里皇后发现这孩子不再喝不进去后，用了最快的速度将剩下的喂了进去。 好在小孩子的药量不多，莫约喝了七八勺就喝完了。 这一场药喂下来，不仅是喂药的赫舍里皇后和抱着人的张嬷嬷出了一身汗，旁边围观的康熙赵嬷嬷和张志华都出了一身的汗。 喝过药后，便能让亦晴继续睡了。张嬷嬷用帕子将亦晴脸上的药汁都擦拭干净后，重新将她塞回了被子里。 赫舍里皇后坐在床边陪着亦晴，康熙则去了书房处理奏折。 张志华去了另一边的偏殿等着，康熙命令他要等亦晴的发热退下去之后再回太医院。在此期间就在偏殿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想着女儿在偏殿病着，康熙批折子的时候也不安心。总是隔两刻钟就想着过来看看，看看亦晴的发热有没有消退。 看看这孩子醒了没有，会不会饿了。 等到了未时，梁九功看着两位主子都没有要传膳的意思，小心翼翼上前。 “皇上，皇后娘娘，该用晚膳了。” 宫中一般只用两顿正经饭食，是在辰时的早膳和未时的晚膳。不过可以在两顿膳食之后各用一顿小食，什么时候吃一般看主子什么时候饿。 本来皇上就没有用早膳了，现在瞧着已经到晚膳的时候了，还没有要传膳的意思。梁九功便不得不上前来提醒了，倘若皇上病了，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也是要受罚的。 康熙本不想用膳的，但转头就看见了赫舍里皇后，心思一转：“传膳吧，皇后也过来用些，用膳后才有力气照顾孩子。” 赫舍里皇后轻柔地点了点头，她的嘴唇有些苍白，也是一早得知此事就赶过来了，到如今还滴水未进。本来不觉得什么，但听见梁九功这样一说也觉得有些饿了。 11、第 11 章 夫妻俩相对坐下，其实按照规矩赫舍里皇后是要站在一旁先服侍康熙吃过才能再用膳的。但他们俩年少夫妻，一直都相互扶持到现在，这些虚礼便也不需要讲究了。 梁九功吩咐其余人快些上菜，侍膳太监在皇上和皇后身边布菜。 康熙和赫舍里皇后都有些饿了，沉默着将膳食用了后喝了口茶。还未开口，便听见有人进来禀报。 “皇上，慈宁宫来人求见。” 这话让康熙的脸上短暂地闪过了一丝尴尬，他昨日才将亦晴从慈宁宫抱来，今日就病了。想来是皇额娘和玛嬷得了消息，过来人想要将亦晴抱回去了。 康熙想得没错，今早起床的时候太后就得了这个消息。知道是亦晴病了之后，太后在心里悄悄地埋怨了一下康熙，这一看就是个不懂照顾孩子的，但偏偏又要将孩子抱去，这才去了一日就病了。 太皇太后索性遣了苏麻喇姑过来，带了人想要将亦晴接回去好好修养。小孩子生病的时候可是要精心照看的，毕竟小孩子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不精心的话，说不定一点点的小病就能带走他们的生命。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这位满宫上下都很敬重的苏麻喇姑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妪，她走路的时候有股雷厉风行的感觉。伴随着太皇太后从草原嫁过来直到现在，经历了太多的时光，甚至参与过清朝开国时期对于吉服规制的制定，是个让太后康熙都很尊敬的人。 “请起，苏麻喇姑前来可是为了传皇玛嬷的旨意。”康熙说道。 苏麻喇姑的脸色有点担忧：“是太皇太后叫奴婢过来看看公主的，听闻公主病了，想要带回慈宁宫养病。” “亦晴是病了，”康熙咳嗽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说道，“刚刚喝了药睡下了，瞧着已经好了些，还是留在我这里养着吧。” “慈宁宫中有照顾公主惯了的奴才们，侍候得会精心些。”苏麻喇姑说道。 “还是在乾清宫吧，一来慈宁宫中还有保清这孩子呢，若是亦晴抱回去让保清过了病气，两个孩子一起病了可怎么好。再者皇额娘和皇玛嬷身子都大了，若是让她们照顾亦晴，岂不是更容易病了。” 康熙说话有理有据，让苏麻喇姑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是啊，”赫舍里皇后也开口了，“不如就先留在乾清宫，本宫也在这照顾着，苏麻喇姑不如跟着本宫一起去看看亦晴吧。” 苏麻喇姑跟着去偏殿看了看亦晴，亦晴此时在被子里睡得很是安稳。小脸红扑扑的，一摸上去还有些发热，但看她的睡颜就知道已经没有多少不适了。 见到了公主的情况还好，苏麻喇姑也才放下了担心。她这几个月看过来，也是对这个小公主疼爱有加。本来跑腿这样的事情太皇太后已经轻易不让她做了，她也有专门侍候的小丫鬟，份例更是比照着太嫔的份例来的。 但她心中担忧，便主动揽下了这个活计。 又看了亦晴两眼，摸了摸这个孩子，见皇上和皇后始终不肯放人，又念及他们说得有道理，只能回慈宁宫赴命了。 等亦晴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入眼的就是赫舍里皇后一张略带着担忧的面庞。见她醒了，脸上带了点笑意地上前查看。 此时亦晴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饿扁了，她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只吃了两碗苦药。现在觉得嘴巴里都是苦的，很想要吃点什么东西来填饱肚子。 平日里觉得无味的牛奶羊奶似乎也变成了让她想起来就能流口水的好东西，连菜糊糊都变得令人向往了起来。 但亦晴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他们端过来东西喂自己，良久后才扁着嘴有点委屈地发声：“饿！” 她要吃东西，即便没有酱肘子炖羊肉或者清蒸鱼这样令人垂涎三尺的饭菜。好歹也要让她喝奶吃菜饱啊。 本来亦晴以为当她喊饿了之后，自家额娘就该让人端来奶来让她喝了，一般还会有小半碗的煮得软烂的菜叶子。虽然不能放盐，但这菜叶中含带着的一点甜味就够她回味了。 但令她意外的是，赫舍里皇后听到她喊饿之后，脸上露出了心疼，但嘴上说道：“乖啊，亦晴，咱们病了要清清静静地饿上两顿才行。等会儿喝了药，你睡到明日起来就能吃东西了。” 这段话宛如一道惊雷劈在了亦晴的头顶上，什么？！她饿了竟然还要饿上一天才能吃饭。 亦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病恍惚了，她左右地看了看，这殿内的摆设瞧着都很贵。这的确是穿越到了皇宫啊，刚刚听额娘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穿越到了吃不起饭的人家呢，连病了都吃不饱。 其实这是宫里养孩子的惯用手段，他们总是相信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的道理。总不许孩子过饱过暖了，病了除了吃药之外，还要净饿一阵子，短则一两天，长的两三天都有。 亦晴感受着自己一直在咕咕叫的肚子，身体的难受加上饥饿让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当即就放声大哭了起来：“呜哇哇哇哇——饿——哇呜呜呜呜——奶——” 哭声骤然响起，连在书房中批折子的康熙都听见了。他愕然抬头，将手中的笔一扔，就向着偏殿而去。 “这是怎么了？” 康熙到了偏殿，看到的就是赫舍里皇后和两个奶嬷嬷正费劲儿地哄着亦晴的这一幕。但不论她们怎么哄，怎么用玩具逗弄，亦晴都不断地哭着，一直喊着饿。 生病了就是要好好补补的，怎么能饿着呢。 眼看着这孩子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不要钱似的流出，康熙和赫舍里皇后心疼坏了。哪里见过这孩子这样哭啊，平日里都是聪明极了，只叫不哭的。 赫舍里皇后已经有些心软了，悄悄看了眼康熙，咬牙说道：“要不，给孩子喂点吃吧。” 12、第 12 章 康熙还在犹豫，但旁边的张嬷嬷和赵嬷嬷就已经跳出来反驳了。 “皇上，皇后娘娘不可啊，这孩子生病的时候就是须得清清静静饿上两顿，那才能好得快呢。”张嬷嬷说道。 赵嬷嬷也应和道：“是啊，若是吃得说不得过不久便会病情加重。本来是小小的风寒，但因此长久不见好可就不行了。” 这下赫舍里皇后的神色又开始犹豫了，亦晴听到这话可就彻底不干了。 “饿呜呜呜呜呜，饿，坏，吃，饭——” 若非现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亦晴简直要指着两个嬷嬷说坏了。 “给她喂吧。”还是康熙开口了，“孩子既然饿了，便先让她吃饱。朕从前看《伤寒杂病论》时便看到有用温粥以助药力的说法。现在亦晴哭闹着喊饿，便让她先吃饱。” 张嬷嬷张嘴就想要反驳，这孩子如今连话都还不会说，怎么能就由着孩子的性子来呢。 但赵嬷嬷轻轻拉了她一下，示意了一下后张嬷嬷就闭嘴了。说话的人是皇上，皇上是不能叫人轻易反驳了去的。 很快地，便有温热的羊奶送到了亦晴的面前，还有小半碗的菜。 赫舍里皇后亲自喂的，这可比喂药的时候要轻松多了。亦晴很是配合，甚至称得上吃得有些狼吞虎咽的，她是真的饿了。 吃饱了之后亦晴的精神好了不少，她想到了刚刚两个嬷嬷说的她病了都要饿着。也就是她现在还不会说话，等她以后会说话后，一定要老祖宗和玛嬷废了这条能害死人的规定。 本来生病的时候人体就缺乏能量，提供身体能量营养的方式就是吃饭。饿上两顿，本来好好的人都要被饿坏的。 见亦晴吃了饭后表现得很好，没有之前那蔫蔫的样子，康熙和赫舍里皇后都松了一口气。 “额凉~”亦晴的眼睛亮亮的，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赫舍里皇后。 这两日后宫的事情有点多，赫舍里皇后已经两三日没有去慈宁宫了。她在心里都记着呢，现在见到了就想要和额娘亲近亲近。毕竟额娘的身上香香的，说话也轻言细语的，好喜欢。 赫舍里皇后笑着将亦晴揽在了怀中，注意了一下不要让她受寒：“额娘的小乖乖，快些好起来。等好起来了，额娘就带着你去御花园看花花，现在御花园的花可漂亮了，红的黄的蓝的都有呢。” 赫舍里皇后的气质本就温婉，面容柔和，左颊上带了一个略显得有些俏皮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没有攻击性，显得很是可亲，但一板起脸却又立刻显出了威严来。 亦晴看着额娘左边脸颊上面的酒窝，伸出了手想要用食指去碰一碰。这酒窝看上去也太甜了吧，不知道摸上去会不会更甜一点。 康熙在一旁看着母女俩腻歪，有点醋意地咳嗽了一声：“亦晴，来，叫汗阿玛。” 手太短了，还碰不到皇额娘的酒窝。亦晴在心中这样遗憾地想着，就听到了康熙的话。 扭过头去看着康熙，亦晴在心里想了想。她之前也看到了康熙在她床前焦急的样子，还有脸上担心的神色都不作假，也算照顾了自己好一阵子。 这样想着，亦晴对着康熙也露出了一个笑，声音奶呼呼的：“旱阿玛~” 或许是年纪太小了嗓子还没有发育完全的缘故，亦晴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拖着的。她之前试着想要让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清脆一点，但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说出来的话让别人听不清了。 所以她现在暂时就放弃了这件事，还是等以后长大了一点之后再说吧。 康熙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他昨天整整教了一天都没听这小坏蛋叫他一声汗阿玛。今天竟然一教就叫了，令他惊喜异常。 “乖，来再叫一声。”康熙小心地从赫舍里皇后手中将亦晴抱了过来，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说道，“再叫一声，让汗阿玛再听听。” “旱啊玛~”都已经喊了一次了，亦晴自然也不介意再喊一次了。不过她现在发音不大标准，喊出来不免就有些变了味。 但好在康熙一点也不介意，大笑了两声后将亦晴搂紧了些。 赫舍里皇后在一旁眼睛里透出了笑意，她是很喜欢这样温馨的场面的。 只是玩了一会儿后，亦晴就困了。她毕竟还在生病，虽然没有刚开始那么难受了，但病中身体总是容易乏的。 等到亦晴睡着了之后，赫舍里皇后和康熙才走出了偏殿。 这次生病只是小小的风寒，亦晴喝了三四天药就彻底好了。细算算，她在乾清宫之中也已经住了四五日了，太后那边早就派人来问过什么时候回了。 这天是苏麻喇姑亲自前来接人的，上次还有借口说是亦晴病了不放心放回去，但现在看着活蹦乱跳的亦晴康熙就没有借口了，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苏麻喇姑抱着孩子走了。 虽说这孩子只是在乾清宫中养了几日，但康熙还是从中得了些养孩子的乐趣的。看着那小小的一团在宫殿中爬来爬去的，冲着你笑着喊汗阿玛的时候，心真的骤然一下就软了。 似乎是被什么戳中了一般，只觉得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而另一边，被抱回慈宁宫的亦晴此时正被太后和太皇太后轮番搂在怀中看着。 “咱们小亦晴真是受罪了，”太后心疼地上下看着，“这才出去一趟还病了，回来了咱们就好了啊。” “玛木~”亦晴很开心地喊着。 被喊到的太后也很开心地应了。 太皇太后有些醋了：“亦晴回来都不喊老祖宗了。” “恼祖总~”亦晴冲着太皇太后叫道。 这不标准的发音让殿内的众人都笑了出来，保清从另一边爬了过来看着姐姐回到了，高兴地冲着这边呜呜哇啊叫着。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奶嬷嬷将保清抱了过来。 保清看见好久不见的姐姐，小手直接抓了过来，咿咿呀呀叫着。 “这是咱们保清想姐姐了呢。”太后笑道，“这姐弟俩的感情还真不错，马佳氏似乎也要生了，到时候你们就又有一个伴儿了。” 保清是听不懂这些的，他还是执着地想要拉扯姐姐。一时之间，慈宁宫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13、第 13 章 过了三个月，马佳庶妃也呱呱坠地了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孩儿。听闻很是康健，足足有八斤重，让马佳庶妃生的时候受了好大的罪。 马佳庶妃还在月子中，看着这个康健的女儿一时之间又酸又喜起来。 喜的自然是这个女儿看着健健康康的，日后只要小心养着多半是能养大的。酸的是之前的两个孩子生下来看着就瘦瘦小小的和猫儿一般，不如眼前女儿健康，是以才没能养大。 倘若那两个孩子如眼前的孩子一样康健，是不是就能养大了？ 柳枝看着自家主子的笑中就带了点苦味，便明白了主子心中的想法。庶妃入宫也有六七年了，一直都算得上得宠。如今后宫中虽然各位小主的位分还不明晰，但她们心中多少也有点数了，日后自家主子一个嫔位是少不了的。 倘若之前的两个阿哥能养活，初封一个妃位也不是不可能。但偏偏那两个阿哥身子弱，都是养到两三岁的时候就没了。 想起之前孩子没了的时候主子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柳枝也为自家主子这回能生个健康的女儿开心。 “这小公主瞧着可真好看，眉眼间有些像主子呢。”柳枝笑道，“这鼻子又有些像皇上。” 前两日皇上过来瞧的时候便很是喜欢这个孩子，如今只要是看着健康的孩子皇上都喜欢。本来是预备着要是瞧着体弱就送去外面找好人家养着，如今看着倒是不必了。 月子中要好好地养着身子，马佳庶妃也就这一会儿能将女儿抱在身边逗弄一下。她半靠在床上，腰下垫了两三个软枕头，看着包了一层橘色锦缎绣团圆纹的女儿，唇边轻轻浅浅地勾起了一个笑来。 马佳庶妃长得极好，她的模样称得上是绝代风华。即便现在坐月子的时候因为刚生孩子有些憔悴，但也多了分脆弱零落的美感。她现在微垂眼眸看着女儿，脸上再勾起慈爱的笑意来，叫一旁的洗砚和柳枝看得几乎痴了。 难怪这么多年来主子一直能荣宠不衰，这样的美人儿天下又能有几个呢。 “皇上喜欢女儿，”洗砚捡着好听的话说道，“那日知道是公主脸上也带着喜色呢，况且如今皇上疼爱的大公主不过是养女罢了，哪里就能越过咱们家公主。”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马佳庶妃还是低头看着女儿，“若是从小养到大的，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何区别。况且大公主是恭亲王的女儿，于皇上来说同他自己的女儿差得也不多了。况且男子又不会十月怀胎，哪里就对孩子天然有什么感情了。” 还不都是养着才能养出感情的。 剩下的这一句马佳庶妃没说，她现在只是盘算着自家女儿，养女儿的好处就是能一直养在身边养到出嫁。可坏处是出嫁多半就是要嫁到蒙古去了，到了蒙古后能不能回京再见上一面都难说。 这样想着，马佳庶妃看着女儿的眼睛更多了些心疼。她管不了女儿到时候出嫁能不能嫁得近些，但她可以让女儿在未嫁的这十几年间过得好些。 - 一出月子，马佳庶妃就带着孩子去给皇后和太后请安了。 “听闻皇帝给这孩子取名雅尔檀？”太后抱着这个刚出生的二公主，用手轻轻摸了摸这孩子的脸颊。 雅尔檀已经不是刚出生红红皱皱的样子了，这一个月足以让这个小姑娘变得白嫩可爱起来。小小的婴孩，此时正睁着眼望着太后的手，时不时啊啊呜呜地叫上两声。 亦晴被张嬷嬷抱着，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被玛嬷抱着的小女孩。 这就是自己的妹妹吗？ 太后这里一贯是不大爱叫这些满洲妃嫔过来请安的，她听这些人说话只能听懂一点，听着别扭。但马佳氏带着孩子过来，她就不好拒了。 马佳庶妃脸上带着笑，看着孩子的时候格外明显：“是呢，前几日皇上赐名的。” 雅尔檀的汉意是松柏，松柏常青，一听就能听出来皇上对这个孩子的指望。能如松柏一样强壮，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依旧能青葱挺拔地站着。 或许是因为慈宁宫有孩子玩伴的缘故，马佳庶妃喜欢带着孩子过来请安。有时候也能碰见纳喇庶妃，在保清被抱进慈宁宫后，纳喇庶妃就是这里的常客了。 来得多了之后，马佳庶妃和纳喇庶妃的蒙语提升得不是一点半点。她们本来就会说一点，现在更是和太后无障碍交流了。 太后将三个孩子放在一起笑看着他们玩，两位庶妃也眼神柔和地看着这一幕。 这样来了几次后，亦晴也就和这个妹妹熟悉起来了。 亦晴很喜欢这个妹妹，比对保清要更喜欢一点。 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因为这个妹妹现在很安静，被放在一起和她还有保清一起玩的时候都很自在地玩自己的小玩具。一点也不像保清，手里拿着一个玩具还不够，还要来拿自己的，甚至还要抢这个妹妹的。 对此，亦晴仗着自己要大保清几个月，很是正义地制裁了他。将他手里的玩具留了一个，其余的都塞到了雅尔檀的手中。 一下子被塞了好几个玩具的雅尔檀有些迟钝地抬头看着姐姐，对着姐姐露出了一个笑容。 妹妹长得真好看。 亦晴觉得这个妹妹长得有点太可爱了，让她看见就忍不住心中软了一下。妹妹的额娘也是大美人，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端是看着妹妹现在这个长相，以后绝对和她额娘一样都是大美人。 “呜哇~” 雅尔檀很乖地把自己手里的玩具往亦晴的面前递，她一边递一边哇呜地叫着。 一边没有被理会的保清似乎有点不满，张牙舞爪地就爬了过来，爬到了雅尔檀和亦晴的中间占着位置。 “呜~结节~” 正看着孩子们玩耍的纳喇庶妃一愣：“保清刚刚是不是叫姐姐了？” 这养在慈宁宫中，既不是先叫老祖宗，也不是先叫玛嬷，怎么是先叫姐姐了。 14、第 14 章 亦晴也愣了一下，看着保清试探道：“姐姐？” “结节~”保清很高兴地点着脑袋，“结节……我玩……” “大阿哥会说话了，”纳喇庶妃脸上的喜色已经掩盖不住了，抿了唇笑道，“正是和公主的感情好呢，竟第一个叫的就是姐姐。” 马佳庶妃眼里闪过一抹羡慕，若是现在她的雅尔檀也能说话了就好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来保清，你来叫皇玛嬷。” 保清听见有人喊他，疑惑地看向了太后的位置，然后就将脑袋扭了回去，继续看着亦晴。 雅尔檀被挡着看姐姐了，等了一会后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没有准备离开，便费劲地爬到了亦晴的另一边。 看见她爬过来的保清不大满意，刚想爬过去继续挡在她和姐姐的面前，就被纳喇庶妃抱起来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腾空的保清下意识地登了一下自己的脚，很是不高兴。但纳喇庶妃可不管他高不高兴，抱着就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开始教保清叫人。 从皇玛嬷教到额娘，再到老祖宗和汗阿玛。 保清听得眼睛都冒起了圈圈，整个人都懵了起来。 但在额娘坚持不懈中，保清还是学会了这几个称呼的。不过他都是随机乱叫的，有时候对着太后叫汗阿玛，又对着太皇太后叫额娘。 甚至有次康熙来请安的时候，保清对着他叫了两声，一声是老祖宗，另一声是额娘。 这两声叫得慈宁宫中都笑了出来，就连康熙的脸上也不免挂上了笑意。又过了半个多月后，保清才能将称呼和人对应起来。 那个时候，亦晴说话已经没有不标准到必须身边的两位奶嬷嬷才能听懂了。虽然还是说话时还是有些黏黏糊糊的发音不准，也只能蹦出几个常用的词，但大多数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能叫旁人听懂了。 这段时间身旁的人都爱逗着亦晴说话，不论是太后康熙还是皇后，见到她后总忍不住和她说话，想要听她声音软软地吐出几个字来。 亦晴进宫也快满一年了，终于她的周岁生辰要到了。 在亦晴生辰宴前几日，赫舍里皇后诊脉发现有喜了。这让康熙更是欢喜，预备就这亦晴的这场生日宴来好好办一办。 前朝吴三桂等人的事情让康熙心中烦闷，但只要一回到后宫，看着赫舍里皇后沉静的面容还有亦晴和保清这两个孩子无知无觉的笑脸，康熙便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许多。 生日宴这日，恭亲王带着福晋还有侧福晋晋氏也进宫来了。 对这个恭亲王，亦晴也见了好几次，每次来的时候他都让自己也叫他阿玛。亦晴听见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老祖宗和皇玛嬷，见她们没有反驳的意思心中有点纳闷。 清朝是可以管好几个人叫阿玛的吗？ 恭亲王被康熙提溜到了养心殿，慈宁宫中只留下的恭亲王福晋和晋侧福晋。 恭亲王福晋看着被太后搂在怀中的亦晴，面上带着笑意地接过来抱了抱。看了看被养得面色白皙红润的亦晴，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极好。 “妹妹也抱抱吧。”恭亲王福晋抱了一会儿后，扭头看着站在她身后的晋侧福晋，似乎是一个透明人一般的样子笑道。 晋侧福晋一惊，微微抬起头对着恭亲王福晋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才从她手中接过了亦晴。 她看着亦晴的眼神很柔和，不断地打量着亦晴每一寸露出来的皮肤似乎是要确定这个孩子在后宫中过得极好才放心。 虽说偶尔听王爷说过公主在宫里很受宠，但她到底没有亲眼看到也是不放心的。现在看到太后抱着亦晴的笑意，还有赫舍里皇后熟练地给亦晴喂饭的样子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是托了女儿的福气才被封为侧福晋的，不然以她的身份多半这辈子也就是王爷的格格了。她沾了女儿的光却不能照顾女儿，只能在这样的时候抱一抱，看一眼。 “亦晴……公主。”晋侧福晋对着亦晴笑笑，弯了弯眼睫，面目可亲，“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赫舍里皇后是知道这位侧福晋是亦晴的生母的，见她一眼不错地盯着亦晴看也知道必然是想念极了，便笑道：“我瞧着与弟妹和侧福晋也还算投缘，不如日后常递帖子进来和我说说话吧。” “那我自然是愿意进宫来陪着娘娘的。”恭亲王福晋一笑，“只要娘娘不嫌弃我们姐妹俩蠢笨才好。” 晋侧福晋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激动，倘若福晋进宫愿意带着她的话，她是不是也能常常来见到女儿了。 恭亲王府的后院算得上是极为平静，福晋并不是刻薄的人，待后院的姐妹们都还算宽宥。晋氏的出身很低，阿玛甚至不是官员，在恭亲王府后院一直是谨小慎微的。 唯有女儿被抱走的时候晋侧福晋才爆发了一次，但最终还是看着亦晴被抱走了。等回来的是一道封她为侧福晋的旨意，还有王爷安慰说孩子在宫里会过得好的。 晋侧福晋最害怕的就是宫里的主子们不把她的女儿当回事，如今看到女儿被太后养着皇后喜爱着，原本悬着的心全然都放下了。在听到自己日后也有机会进宫来看着女儿的时候，便只剩下感激。 亦晴不知道这个抱着自己的侧福晋为什么显得很是激动的样子，她被抱进宫前还看不清楚周遭。加上一直在睡觉，就更是记不得当时是谁在照顾自己了。 但她感受到了抱着自己的这个女子身上传来的温柔和暖意，这让她不由自主地亲近了些，用小脸蛋在晋侧福晋身上蹭了蹭。 晋侧福晋察觉到了亦晴的亲近，眼睛又弯了弯。 在慈宁宫中坐了一会后，便来到了给亦晴办生日宴的宫殿。 亦晴被太后抱在怀里，看着玛嬷桌子上的饭菜咽了口口水。虽说是给她办生日，但她却一口也不能吃。 在这个饭菜的诱惑之下，坐在玛嬷膝头的亦晴突然鬼使神差地用手抓向了离她最近的那盘子酱汁浓稠的红烧肉。 15、第 15 章 这一下唬得太后身侧的嬷嬷们都吓了一跳，站在太后身后亦晴的奶嬷嬷也吃了一惊。 太后连忙往后退，脸上的笑意都掩不住了：“唉哟，快快快拿帕子和水来，给公主擦擦。” 康熙和赫舍里皇后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见到这样子脸上都不免浮现了一点笑容。 “这平日里也不见咱们亦晴对饭菜感兴趣啊。往常咱们用膳的时候，小亦晴都是要去偏殿玩的，倘若要她留下来就要哭。”太皇太后奇道，“怎么今儿还用手抓了。” 抓到这黏腻的肉感后亦晴就清醒过来了，她顿感丢脸。刚才真是鬼使神差了，才做出这种事。不过干都干了，今儿必要尝到这个红烧肉的味道，也不算白丢这一场脸了。 于是乎将红烧肉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去，尝到了一点点的味道。 奶嬷嬷们忙成了一团，其余的人都笑作了一团，殿内的氛围充满了欢声笑语。 等奶嬷嬷们将亦晴的手和脸都收拾干净后，亦晴有些遗憾地看着离自己远了些的饭桌。太后将亦晴抱着离饭桌远了些，免得这孩子接着抓。 晋侧福晋看着这一幕，左右看了看不论是皇上还是皇后或者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脸上都没有露出嫌恶之色，才放心地跟着笑了出来。她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一点点了，宫里头的这几位主子对自己的女儿都有宽容之心，这就够女儿能在宫里过得好了。 “瞧着是咱们大公主迫不及待想要长大用大人的饭食了。”眼见着气氛好，纳喇庶妃笑道，“平日里臣妾去慈宁宫中请安的时候倒是瞧着大公主多沉稳持重的呢，有时候真真不像个小孩子，倒是像个小大人似的。如今瞧着倒是有了些孩子的模样，比保清可要好多了。” “保清也好，”太后乐呵呵笑道，“这两姐弟平日里都好呢。” “是呢，”马佳庶妃也凑趣笑道，“臣妾带着二公主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这三姐弟玩得是极好呢。咱们大公主小小年纪就有姐姐的风范了，对弟弟妹妹都很好呢。” 康熙听到这话脸上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他是喜欢听这样的话的，毕竟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兄友弟恭呢。即便这孩子才这么小一点，他也喜欢听。 这一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这场生日宴的氛围，除了生日宴的主角亦晴不大高兴自己吃不到好吃的外，其余的人都很高兴。 直到散场后，亦晴才打起精神来。 现在吃不着，但是以后就能吃到了。刚出生的时候自己还只能喝奶呢，现在都能吃一点菜糊糊米糊糊和肉糊糊了。以后能吃的会越来越多的，到时候满汉全席的菜都要吃个遍。 - 本来按照之前约定的，在亦晴满周岁后就继续跟着赫舍里皇后居住坤宁宫。但养了这孩子几个月了，太后实在是有些不舍，加之皇后又怀孕了，便定下了要在皇后生产之后恢复好身体了再将亦晴送回去。 是以，即便亦晴满周岁了，也还是在慈宁宫中居住。 但保清就不一样了，过了三四个月，保清满了周岁后，纳喇庶妃先是在康熙的耳边试探了一下。随后又在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耳边提了提，顺利地将孩子接回了自己的延禧宫。 将孩子抱着往回走的时候，纳喇庶妃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低头看着自己儿子白嫩的小脸。 从延禧宫到慈宁宫要穿过整个东西六宫，但她还是隔上两三日就会去一遭，唯恐保清太久不见自己这个额娘日后和自己生疏了。现在这孩子健健康康长到了一岁，也会说些话了，总算是能抱回自己身边养着了。 想着接下来的几年自己就能亲自照顾孩子了，纳喇庶妃脸上不由露出了笑意。皇子本就只能养在身边几年，到时候念书了是要挪去阿哥所的，趁着现在保清还小要好好珍惜这养在身边的时光。 保清被抱走这件事，亦晴最开始是没有发现的。 怕两个孩子哭闹，太后是让纳喇庶妃早早过来抱走保清的。至于保清用的东西早在前两日就被送去延禧宫了，伺候保清的乳母也跟着一起走了。 所以在亦晴醒来后最开始没看到保清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还没看到这个顽皮的弟弟时，就察觉到不对了。 于是乎，亦晴爬到了太后的身边，抱着玛嬷的腿很认真地说道：“弟弟。” 她现在发音已经较为标准了，虽然还是说不出长句子，但是称呼已经能叫的不让周围的人笑出来了。 正在拿着一册话本子瞧的太后蓦然被抱住腿，低下头就看到了亦晴仰着脑袋认真看着自己要弟弟的样子。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意，将亦晴抱到了膝盖之上坐着。 亦晴长得好，大大的眼睛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黑玛瑙，认真看着人的时候就让人不自觉想要微笑。特别是摆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是最让太后稀罕的时候。 “弟弟跟着你纳喇娘娘回延禧宫了，以后他就跟着你纳喇娘娘过日子了。”太后微笑着温和说道，“亦晴想弟弟了吗？” 亦晴纠结了一下摇了摇头，现在才分别这么一会儿，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不至于就开始想念了。 太后笑了笑：“过几日保清的额娘带着他过来请安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身边少了一个人，亦晴头几天都是有点不习惯的。毕竟之前只要一醒来就会被奶嬷嬷抱着去保清的身边和他一起玩，虽然弟弟有时候烦了点，但许久不见还真有点想念。 好在弟弟这几日虽然见不到，但亦晴还是能看见妹妹的。 雅尔檀已经开始学说话了，她很喜欢姐姐，经常在马佳庶妃的面前叫姐姐。最开始的时候马佳庶妃是有些醋意的，但见女儿实在喜欢，也只能无奈将孩子带到慈宁宫来玩了。 是以亦晴身边倒也不算冷清。 后宫如今还算安宁，但前朝就已经翻了天了。康熙宣布撤藩后，吴三桂杀巡抚朱国治，举兵反叛，消息传到了京城，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16、第 16 章 吴三桂等人造反的事情传到了宫里，似乎变成了一团阴云笼罩在了紫禁城的上空。康熙整日里在乾清宫听着前方传来的奏报，连去慈宁宫请安都是来去匆匆，甚至于有好几日都没空前来。 这三位藩王联手起兵，席卷了好几个省的战争让国库不免有些吃紧。前线战士的粮饷犒劳不能少，伤残士兵的抚育金更不能少，让本还算宽裕的国库一下子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翻过年去后，太皇太后当机立断开了内库颁银两来犒赏前线的战士。 亦晴也察觉到了宫里最近的氛围有点紧张，首先就是纳喇庶妃和马佳庶妃这两位经常带着孩子来慈宁宫的人来的次数少了。从前她们有时还会在汗阿玛前来慈宁宫晨昏定省的时候前来，但最近一次都没有了。 即便是带着孩子前来慈宁宫，也要挑下午的时候过来略坐坐，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还有就是皇额娘最近也总是带着忧愁的模样，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脸上带着愁绪的样子还是很明显的。 老祖宗最近也不大对，唯一如常的也就只有玛嬷了。依旧每天醒来之后笑呵呵地逗她，依旧每天心情都还不错。 但这样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长，大概过了一两个月后大家都恢复了往常的表现。康熙脸上也慢慢恢复了笑容，虽然依旧很忙，但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不再如之前那样带着愁绪了。 亦晴最近已经开始学走路了。 她其实之前已经能扶着乳母走上几步了，但终究还是需要人扶着才能走的。现在她正在尝试自己走路，一看见奶嬷嬷要前来扶她就推拒。 “就让她自己走吧。”太后看亦晴拒绝了两次张嬷嬷后笑道，“左右这殿中全铺着地毯呢，即便是摔了也不打紧的。” 她之前就觉得宫里头的这些人养孩子实在是有些太精细了，从前在草原的时候养孩子还没有这么精细，活下来的孩子还多些呢。看着这些奶嬷嬷将公主阿哥护得跟什么似的，太后是不喜欢这样的。 听太后这样说了，张嬷嬷也只有退远了些，看着公主在地毯上一摇一晃地走着。 亦晴走路的时候慢慢地，她虽然已经在自己尝试走路，但并不想让自己因为走路太急摔跤了疼。在地毯上摔跤多半不会受伤，但不代表一点也不疼。 只是从殿内的左边走到右边，亦晴就花了很长时间，但好在一次也没有跌倒。 太后连手上的东西也不看了，只笑盈盈看着亦晴学走路。 太皇太后也带了笑意看着这边，看着亦晴小鸭子一样的走法。先是迈出左脚，一定要左脚踩实了才会开始迈右脚。一点儿也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学走路的时候巴不得全用跑了，她走得很是沉稳。 两位奶嬷嬷见亦晴走得稳，也不担忧了，皆带着笑意看着亦晴在地毯中间走着。 “公主学得快呢，”塔娜看着太后笑道，“咱们公主格外聪慧呢，学什么都快。” 塔娜是太后的陪嫁，从小一起长大，从草原陪伴到了如今已经有三十来年了。如今也称得上是慈宁宫的管事姑姑，身份自然比不上苏麻喇姑，但也是这宫里有头有脸的人了。 “那是，”太后很是骄傲地挺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塔娜只是抿嘴笑，自从接了公主在身边抚养后，太后倒是越发小孩性子了。 走了一会后，亦晴就觉得累了，小孩子的体力到底还是要弱些的。她很自然地就地坐下，这地上都是地毯也不用担心坐地上会着凉之类的。 “也到用膳的时候了，”太后见亦晴不走了，往外面看了看天色说道，“先去用膳吧。” 亦晴被张嬷嬷抱起，着走到了用膳的地方，她现在已经能吃一点大人的东西了。当然了，是减调料版本的，虽然一看就知道没有玛嬷她们桌子上的好吃，但她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什么都是要慢慢来的，再过一段日子她肯定就能吃好吃的了。现在因为她长牙有些痒的缘故，玛嬷甚至都已经愿意给她啃牛肉干来磨牙了。 用过膳后，亦晴就没有练习走路了，她今天都走了一上午了也是有点累的。 她从自己的小匣子里拿出了一套漂亮的珠子把玩着，这珠子是用玉做成的，一共有十八颗，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不大清楚，但在她这里就是弹珠了。自娱自乐的时候，用弹珠弹着玩似乎也不错。 在这里生活了也一年有余了，她现在勉强习惯了没有网络的生活。现在她的年纪还不到能接触书的时候，好在内务府送了不少的玩具过来，也算让她玩得高兴了。 但还没玩多久，亦晴就又被抱起来了，她有点迷茫地看着张嬷嬷，一般来说奶嬷嬷们是不会在她玩得认真的时候过来打扰的。 似乎是看穿了亦晴的疑惑，张嬷嬷笑呵呵说道：“公主，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要带着您去御花园瞧瞧呢。如今这天不冷不热的，正适合去御花园看看花。” “花花。”听到这个，亦晴也捧场地笑了，能出门玩到底是不错的事情。 从慈宁宫到御花园是要穿过雨花阁和西六宫的，而慈宁宫门前不远处有一个慈宁宫花园，虽然并不大，但是比御花园近多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这段日子带着亦晴赏花一般是去慈宁宫花园。 而今日，难得太后来了兴致，要带着亦晴去御花园瞧瞧。 亦晴被张嬷嬷抱着，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 太后也不要人扶，只慢慢地踱步。 太皇太后被苏麻喇姑扶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时和身旁的太后说话。 这两位都算得上是有些宅的人，平日里都不爱出自己的慈宁宫，今日出来赏花心情都很是不错。 到了御花园后，亦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些争奇斗艳的花朵。 御花园的花是有花匠专程侍弄的，确保了不论什么季节都能让前来赏花的主子看见景致。宫中的消遣不算多，能玩的地方也少，来御花园赏花就成了不少嫔妃喜欢干的事情，甚至连皇上都偶尔会前来。 亦晴折了一枝花后，献宝似的捧着给太后：“玛嬷，玛嬷，花花，花花。” 17、第 17 章 太后接到这一朵花后脸上一直都带着笑，还对着太皇太后炫耀似的摇了摇手中的花：“看来亦晴最喜欢的长辈还是我。” 看着自家侄孙女兼儿媳妇这样幼稚的举动，太皇太后无奈扶额看向了亦晴。 亦晴看到了老祖宗的目光后，很是上道地又折了一朵花递给了太皇太后：“老祖宗，花花。” “咱们公主真是有孝心，”苏麻喇姑笑道，“这么小就知道要孝敬长辈了。” 亦晴看了看玛嬷手中的花，又看了看老祖宗手里的花。怎么看都不觉得自己不过是折了两朵花，和孝敬长辈有什么关系。 但看着玛嬷和老祖宗脸上都带着的笑意，亦晴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从慈宁宫一路走过来，又站着看了会儿花，太皇太后觉得有些累了。 苏麻喇姑很明显看出来了，提议道：“不如去万春亭坐坐，歇歇脚。正好也能让咱们公主看看小鱼儿，正好叫下面人拿些鱼食上来，叫咱们公主喂一喂。” 太后自无不可，只是笑道：“喂鱼还是罢了，亦晴还小呢，等会儿若是把鱼食塞到嘴里了可怎么是好。” 这话说得大家都想起了前段时间给大公主办生日宴的时候，她一把抓住红烧肉就往嘴里塞的样子。一时间都笑了起来，只有亦晴笑不出来。 干一件蠢事，感觉要被笑话好几年。 到了万春亭，立刻就有小宫女沏了茶上来。太后和太皇太后坐在亭子里赏景，而亦晴被张嬷嬷抱着到了水池边。 有小宫女往里面撒了一把鱼食，便有鱼群游了过来，在岸边不远的地方游来游去的，等着好心人的再次馈赠。 来御花园喂鱼的嫔妃不少，鱼儿在这里已经习惯了经常会有人来投喂食物了。它们只需要在这边等着，等食物丢下来之后再去争抢，然后便能听见岸边人的笑声，之后会丢下来更多的食物。 亦晴兴致勃勃地看着下面的鱼儿，她其实前世是很喜欢小动物的，猫猫狗狗之类的。但之前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养，也不知道等长大之后玛嬷和老祖宗会不会准自己养小动物。 要是能养的话是猫好呢还是狗狗好呢，或者养只小狐狸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就是狐狸似乎会有味道，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没有狐臭味的小狐狸。 见公主似乎看得高兴，喂鱼的小太监更卖力地撒着鱼食，更多的鱼游了过来。 小太监鱼食撒得太实诚了，鱼群吃饱了之后就纷纷散开了。见鱼群都走了，小太监便撒了更多，不多时，聚集在岸边的鱼就只剩下了一小群。 这让小太监偷偷看了眼张嬷嬷的表情，见她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才松了口气。他想要在公主面前表现一番，但似乎适得其反了，好在嬷嬷们没有怪罪。 看着张嬷嬷抱着亦晴在水边看了会后，太后就将张嬷嬷唤回来了。水边的湿气太重了，小孩子看一会就是了，久了不好。 在万春亭歇息了一会后，便预备着回慈宁宫了。今日两位老人家的运动量都已经足够了，也懒懒地不想走动，索性传了话给内务府唤来了轿撵。 亦晴被换给了赵嬷嬷抱着，张嬷嬷抱了这么久有点手臂酸软了。如今这两位奶嬷嬷都伺候着亦晴，彼此之间都会互相照应一下。 被赵嬷嬷抱在怀里的亦晴打了个哈欠，她有点想要快点长大了。现在年纪太小了连路都走不了几步，等长大之后就能自己走动了。 回到慈宁宫后，便有一位庶妃前来求见。 这位庶妃姓李，是汉军正蓝旗，祖父为降将李永芳，曾经尚过努尔哈赤的孙女。如今李氏也是辽东铁岭的将门望族，如今叔伯中也有官至一省总督的，这位李庶妃家世可以说十分不错了。 不过这位李庶妃家中是汉军旗，来京城选秀前说的也是汉话，只勉强学会了满文，并不会蒙古语，是以平日里并不大爱来慈宁宫走动。 听见是她求见，太后有点惊讶，但她方才在御花园中转了一圈，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便笑呵呵地宣她进来。 李庶妃穿了一身湖蓝色的旗装，上面绣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淡黄色花朵，亦晴不太明白那是什么花，只是看起来很是好看。映衬着李庶妃那如鲜花般娇嫩的脸蛋，就更好看了。 “妾身参见太皇太后，参见太后娘娘。” 李庶妃行礼的时候姿势柔美，起蹲之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即便只是按照规矩行礼，也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太后素来对康熙的后宫态度都不错，看见好看的人态度就更好了：“起来吧。” 进了宫后，李庶妃也学会了几句蒙古的话，听太后说话虽然费劲，但也能听懂一点。尤其旁边还有嬷嬷会翻译些，交流起来倒是也没有什么障碍。 李庶妃坐下后面带笑容地问候了太后几句，眼神不时地瞟向了在旁边自己抱着一个玩具玩得正开心的亦晴。 问候了几句之后，李庶妃很是突兀地将话题扯到了亦晴的身上。 “臣妾看着公主很是可爱呢，”李庶妃莞尔一笑，“自己玩着也乖巧安静的，倒是比臣妾从前家中的弟弟妹妹要乖巧许多。” 听见有人夸亦晴，太后就来了兴致，同李庶妃聊起了亦晴这几日的趣事。只有亦晴在一旁听着有些无奈，但愿皇玛嬷能把这些糗事早些忘了，她一直听着是真有点难蚌。 李庶妃一直面带笑容听着，听着太后的话不时迎合几句，又多问了几句。 太后没有听出不对，但太皇太后听出了点苗头，微微抬头看了这个李庶妃一眼。 果不其然，聊了一会儿后，李庶妃的眼神看了看亦晴后又看向了太后：“臣妾实在喜欢公主，如今宫中恰逢皇后娘娘有喜，既皇后娘娘有喜暂且照料不了公主，又怕公主在两位长辈的慈宁宫中闹腾，不若将公主接到臣妾的启祥宫，臣妾定然会好好照料公主的。” 这话一出，太后愣住了。 亦晴也抬起头看向了这位李庶妃。 18、第 18 章 大公主受皇上皇后的宠爱，是满宫里都知晓的事情。 但在李庶妃的心中是有些不屑的，皇上也就罢了，这公主好歹是恭亲王府的小格格，皇上宠爱侄女倒也算得上正常。毕竟她家中的叔伯对她这个大侄女就挺不错的，所以李庶妃相信皇上会宠爱大公主。 至于皇后有多喜欢这个便宜女儿，李庶妃就不信了。 倘若当真是喜欢，又怎么会愿意将其送到慈宁宫中抚育。连纳喇氏都已经将大阿哥接走了，但皇后却托词腹中已有身孕，不愿将这个孩子接走。 若是皇后将公主接走了，李庶妃也就没有话说了。毕竟玉碟是上在皇后的名下，细算起来大公主是皇后的女儿。 但皇后并未接走，李庶妃就打起了主意。 她年岁还轻，自然是相信日后还是能有自己的孩子的。但皇上虽然纳了她入宫，但却不曾有多宠爱，虽看在她家世的份上给了嫔级的待遇，但还是同后宫其余的女子一样皆是庶妃。 对皇上的宠爱她倒是没有多在意，但她想要个孩子。可皇上如今都不大踏入她的启祥宫，想要孩子这件事似乎停滞了。 将大公主接到她的宫中，皇上既然宠爱这个大公主，自然会多踏足启祥宫来看孩子的。即便皇上不来，她也能带着大公主去邀宠，推说是孩子想念汗阿玛了，难不成皇上会怪罪吗？ 待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再将大公主退回去给皇后也不迟。 心里这样盘算着，但李庶妃面上却一点也没有露出别的意思来，只是慈爱地看着亦晴，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似的。 太后的脸色微微冷淡了下来，她已经推了皇后要接亦晴回坤宁宫的事情，这又蹦出来了一个后妃想要将亦晴接过去。 “李庶妃这个打算，去与皇帝说罢。”太后本来还不大想给皇帝的后妃难堪，毕竟都是锁在后宫的女子，皆不容易。 但李庶妃的话触到了她的怒点，让她罕见地升起了怒火。 “塔娜，送客。” 李庶妃愣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太后竟然真的养了大公主还养出了些感情来。 她以为慈宁宫中这么多伺候的人，太后即便养着公主，但也不一定有多少感情。虽说太后是皇上和恭亲王的嫡母，但这位嫡母也就大这两位十几岁罢了。 加之太后和先帝感情也算不得有多好，她这才信心满满前来，以为太后对大公主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现在被人从慈宁宫赶了出去，真是极丢面子的一件事。 将李庶妃赶了出去后，太后脸上还带着怒意。毕竟也是在深宫沉浮了多年的人，她一下子就看出了李庶妃瞧着亦晴的眼神虽然面上慈爱，但眼底却带了不少的算计。 看着亦晴的样子不像是看着一个孩子，倒像是看什么摆件一样。 倘若李庶妃当真以为她不喜亦晴，想要将孩子接过去照顾也就算了。那满眼算计的样子，瞧得人真是平白添了一分恶心。 “玛嬷，”亦晴看出了玛嬷似乎生气了，扶着旁边的架子就站了起来，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玛嬷的身前，抱住了玛嬷的腿，“抱。” 本来带了怒意的太后被这小奶音一喊，又被亦晴柔软的小身子抱着，原本的怒意一下子就消了一半。她心中有了计较，既然皇后已有身孕，日后诞下皇嗣不论是男是女都要养在皇后身边的。 既如此，亦晴还是养在慈宁宫为好。这让她这个久居深宫的老妪也能享受一下承欢膝下，不至于太过孤苦。 此时的太后已经忘记了，她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多岁，远远不到能称老妪的年纪。也忘了她之前从未觉得自己居于深宫孤苦，毕竟有皇额娘陪伴，还有蒙古妃嫔不时过来说笑取乐。倘若无聊了，还能宣戏班子或者女先儿来，解闷的乐子多了去了。 微微俯身将亦晴抱了起来，太后笑弯了眼：“亦晴日后一直在慈宁宫陪着玛嬷好不好？” 亦晴很乖巧地点了点头，玛嬷对她好，陪着玛嬷也不错。 “真乖。”太后将亦晴搂在了怀中，突然明白了些从前额吉看着自己的眼神和送自己出嫁时流泪的心情。额吉养了自己十几年，出嫁的时候忍不住流泪了。 自己现在只养了亦晴不到一年罢了，若这个孩子马上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说不定此生都不一定能相见，她肯定哭得和当年的额吉一样凶。 太皇太后扶额，这个李庶妃脑子不清醒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原本就是回绝了行的事情。倘若心中气不过，大可降旨训斥，或者将皇帝叫过来让他管管后妃。 可太后只是将李氏赶走了，既不曾训斥，又不曾责罚，反而和孩子抱在了一起。这让太皇太后又想到了自己这个娘家孩子的性子，倘若不是因为自己这个长辈护着，福临还在的时候早就被福临后宫中的那些有手段的人吃干抹净了。 这件事最后还是传到了乾清宫康熙的耳中，他听见这个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后脸色黑了下来。 他的确是不大喜欢李氏的，他更喜欢皇后这样弓马娴熟行事落落大方的满洲女子。对于李氏那样娇柔的汉军旗女子有些不感冒，是以并未太过宠爱。 但从前他对李氏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一直觉得李氏虽然娇柔了些，但为人行事作风还可以。日后大封后宫的时候，最低也是一个嫔位，若这两年间诞下皇子或者表现不错，也可为妃。 但是如今看来，妃位倒是不必了，看在李家忠诚的份上，日后封嫔便是很给李家脸面了。 “在皇额娘跟前说这样没有规矩的话，”康熙继续看向了案前的折子，漫不经心说道，“去启祥宫传旨，李氏没有规矩，禁足三月。”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康熙惩治完李氏后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前朝战事让他费心颇多，这些小事就懒得在意了。 李庶妃被禁足启祥宫还有些不服，但她是不敢去皇上面前叫屈的。只能自己在启祥宫蹲着，偶尔和同住一宫的董庶妃发发牢骚罢了。 宫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直到传来了兆佳氏有孕三月的消息，仔细算算，竟是和皇后的月份差不多了。 19、第 19 章 宫里一下子有了两个有孕的妃嫔，康熙因为前方战事悬心的焦急减轻了些。战事不是一日两日能打完的，特别是这是三个掌握了一省军政财权的藩王，便更是不能急了。 这样的烦心事是暂时传不到在慈宁宫中好好长大的亦晴耳中了，她快要满两岁了，最近能吃一些大人的饭菜了。 她现在吃饭的时候都不要乳母们抱着喂了，而是正正经经地坐在她自己的小餐桌上，拿着勺子慢慢地吃着。 这小餐桌还是太后发觉了亦晴想要自己用膳后，命内务府打出来的，也不要什么雕花，只要上了漆整体看着简单舒服就是了。 今日也是一样的，到了未时，便是宫里用晚膳的点了。亦晴早早地就在自己的小桌子前面等着了，一双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来往端着杯盘碗盏的宫女们。 虽然能吃大人饭了，但她吃的还是减调料甚至无调料版本的。太后命内务府专门烧了她这个桌子适用的盘子，这桌子虽然不大，但配上这个盘子也能摆下七八道菜。 大膳房知道公主受宠，对她的饭菜也不敢克扣或者不用心。 果然，玛嬷和老祖宗的桌子上上完了饭菜后，便有宫女蹲着身子在她的桌子上摆放碟子。 她这个小桌子离玛嬷他们用膳的小桌子略有点距离，来往的宫女不会容易绊倒，也能让太后她们抬眼就能看见她用膳的身影。 吃饭对亦晴来说很重要，吃过一年的奶后她更是觉得桌子上这些没有什么调料的饭菜也是珍馐了。她很是虔诚地用手握住了自己的勺子，先舀了一勺的大米饭，颤颤巍巍地送到了自己的口中。 现在手臂还是不能很好地控制，但能吃到就问题不大。 吃了这一勺子的米饭后，亦晴又将目光望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道腌笃鲜，这道菜是江浙的特产，但皇宫里哪里的厨子没有呢。这菜她最近很喜欢吃，虽然腌肉已经被挑走了，但这道菜的里面还是能吃出咸味的，咸是百味之首，有了咸味吃起来就是比别的菜要强些。 张嬷嬷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亦晴，公主不挑食是最好的，能吃就能长。如今虽然才两岁，但瞧着和寻常人家两岁半的孩子也不差什么了。 这顿饭吃过后，亦晴就很乖巧地跟着嬷嬷去睡午觉了。她每天用过膳后活动一会就要去睡半个时辰，醒来玩到天黑再睡。 若是真的小孩子可能不大愿意睡午觉，但亦晴是一个经历过996的灵魂成人，她对睡午觉这件事完全抗拒不了。 太后看着亦晴跟着奶嬷嬷出去的小小身影，明明还是小小的孩子但倔强地不要奶嬷嬷抱着。除了门槛的地方跨不过去要小小地抱着一下外，其余的路都坚持着自己走。 “皇后的身子越发重了，”太皇太后开口，“赫舍里家的稳婆可送进来了？” 苏麻喇姑笑道：“已经送进来好几日了，内务府也备了两个稳婆去候着了，太医说这个月差不多就能生下来了。” “也不要忽视了兆佳氏那里。”太后插了一嘴，“皇后那里不少人盯着呢，兆佳氏那里妥当了吗？” “兆佳氏家中倒是没有送稳婆进来，不过内务府的稳婆也已经送过去了。” 皇后和兆佳庶妃的月份差不多，太医号脉后也都说差不多这个月就要生了。康熙盼着这两个孩子呢，毕竟宫里如今的孩子不算多。 太皇太后随意地点了点头，知道内务府不敢苛待这两位怀孕的主子便罢了。皇后自然是不必担忧的，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再次生的时候危险会小些，倒是兆佳氏还是该提点内务府多看顾些，初次生孩子的危险不少。 亦晴睡了半个时辰就被叫醒了，赵嬷嬷叫她的时候声音轻轻柔柔的。这是怕她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被叫醒的亦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迷茫地坐起身来，刚醒来的时候人还是有些懵的。 “公主不是说了今儿想要去小花园玩玩吗？”张嬷嬷一边给她换衣裳一边笑道，“昨儿瞧的那朵花说不定今天就开了呢。” 昨儿亦晴在慈宁宫小花园看到了一朵将将开花的芍药，守在芍药边上等了半个时辰等着它开花呢。偏生那芍药看着马上就要盛开的样子，但亦晴守着的这半个时辰却一点没有要开的迹象。 眼看着马上就要天黑了，亦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慈宁宫等着睡觉。 张嬷嬷和赵嬷嬷是陪在她身边一起看的，自然知道亦晴念着慈宁宫小花园的那朵花。 慈宁宫的小花园就在慈宁宫的前面不远处，这也是太后放心让亦晴带着伺候的人就自己出去的缘故。离得不算远，但很适合亦晴这样还走不远的小短腿，过去一趟再回来一趟一天的运动量就达成了。 恰好现在快要夏天了，天气不冷不热的，也不怕出去冻着了或者中暑了。 亦晴听到这个眼睛就一亮，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当小孩子久了的缘故，亦晴有时候有些动作也幼稚了起来，甚至有些时候脑子思考东西的时候也偏向了简单。一点也不像之前在办公室里智斗同事，还要向上管理的时候精明了。 睡醒了先要去玛嬷那里转一圈，太皇太后也去歇息了，太后在正殿中正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摆弄着。见亦晴来了，将这东西丢到了一边去，将亦晴抱了起来在身边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儿话后才将亦晴放开。 从玛嬷这里离开，亦晴就朝着小花园而去了。 她的身后除了两个奶嬷嬷，还跟了两个小太监和四个小宫女。太后是三令五申公主身旁至少得有三四个人，一两个人是不成的。 即便从慈宁宫到小花园不远，但亦晴的小短腿还是倒腾了两刻钟才走到。大人一步就迈过去的地方，她要走上两三步才行。 到了花园后，亦晴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昨日蹲着的地方，可惜的是那朵芍药已经半开了。 “唉——”不能观察到芍药开出第一朵花瓣的亦晴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的，怎么还会叹气了？” 旁边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恭亲王从旁边走了出来。 20、第 20 章 “阿玛！”亦晴的眼睛亮了一下，很自然地对着恭亲王伸出了手。 恭亲王经常进宫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他身为小辈给这两位长辈请安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康熙不太喜欢。 因为每次恭亲王来都会教亦晴叫他阿玛。 亦晴最开始是困惑的，她在很早的时候就明白阿玛是代表父亲的词汇。所以在叫康熙汗阿玛的时候很自然，因为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这是她的阿玛。 而恭亲王是后来的，因为刚将亦晴送进宫的那几个月恭亲王恰好被康熙派出去办事了。等他有空闲进宫见自己女儿的时候，亦晴都已经快要一岁了。 所以一岁的小亦晴在看见一个对着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的青年让自己叫他阿玛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有怪叔叔！ 后来见玛嬷和老祖宗都是默认的架势，亦晴才叫了。她心里怀疑了一下，阿玛这个词是不是类似于叔叔之类的，或者阿玛其实是代表叔叔，汗阿玛才是代表的父亲。 直到有天睡觉的时候听见大人们的谈话，原来这个怪叔叔才是自己的亲爹，汗阿玛是养父。她有点搞不清楚为什么都亲爹了，而且这个亲爹看着也不像养不起自己的样子还要把自己送到养父这里。但终于对恭亲王不抗拒了，也愿意叫阿玛了。 与此同时，亦晴是愿意了康熙却不大愿意，康熙每次看见恭亲王进宫逗着亦晴玩的时候总喜欢沉下脸来，甚至抗拒过两次。 “亦晴如今已经是朕的女儿了，”康熙盯着恭亲王抱着亦晴的样子，声音有点不高兴，“她该叫你五叔才是。” 恭亲王将亦晴抱紧了些：“这是我亲生的闺女，当初玛嬷抱进宫的时候答应我了还是让亦晴叫我阿玛的。” 亦晴被抱在恭亲王的怀中，小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谁说话就转过去听。这两个大人都仗着孩子还小，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避讳着亦晴。 康熙震惊：“这都过了玉碟了，如何还能接着叫你阿玛？” “反正玛嬷答应我了。”恭亲王傲娇地哼了一下，逗着怀中的亦晴，“乖女儿，叫阿玛。” 亦晴看了看自家汗阿玛那黑沉沉的脸色，又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阿玛那晴朗的神色，非常怂地选择了沉默。 也就是这时候亦晴才知道了恭亲王是自己的亲爹。 康熙即便不高兴，但他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对五弟如何。五弟不掺和政事，对他这个当了皇帝的三哥也一向是敬重的，这点事细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乎他只能不高兴地看着亦晴也叫恭亲王阿玛。 此时的恭亲王一把上前将女儿搂进了怀中，抱起来大笑道：“咱们小亦晴还没和阿玛说呢，在叹什么气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高兴了。” 说这话的时候，恭亲王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张嬷嬷和赵嬷嬷。 “花花，已经开了。”亦晴慢慢悠悠地说道，“没看到，花开，不高兴。” 她现在还不能说长句子，但是拆开一个词一个词地说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经常过来陪女儿的恭亲王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没看到花开的那一刻，不高兴了？这还不容易，叫内务府搬两盆没开的花去慈宁宫，叫人一直看着，要开花了就叫你，这肯定能看着的。” “不要。”亦晴摇了摇头，还专门找人看着也太兴师动众了。 恭亲王一边抱着亦晴往回走，一边说道：“好好好，那等阿玛着人寻了花匠来，他们肯定知道花什么时候开。让他们看准了，你再过来看。” 本来只是无聊的时候盯着花看，倒是也不必这样。亦晴依旧拒绝了，怕阿玛再提起别的办法，主动开口。 “阿玛，请安？” “是啊，”恭亲王自然道，“阿玛是过来给皇额娘还有玛嬷请安的，亦晴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感觉一点儿也没重。” “好好，吃了。” 抱着亦晴回到了慈宁宫后，恭亲王留在这陪着两位长辈聊了一会儿才告退。现在朝堂的事情多，他也不算太清闲，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要看看亦晴和长辈们，现在见到了也就走了。 阿玛已经走了，但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亦晴就在正殿翻出了自己的小玩具。 她有一个很大的匣子，里面装着自己的小玩具，另还有个稍微小点的，那个小匣子里装一些精致小巧的东西。 亦晴把一套陶瓷的小兔子拿了出来，这里面有两只稍大一点的和六只小一点的。是内务府那边烧窑的时候专程给两位公主烧出来的一套，用来给公主们赏玩的，亦晴这里的是小兔子，妹妹那里的是一套小狗狗。 见这两位公主喜欢，内务府总管已经在预备着烧下一窑的时候多烧几套了。如今宫里的小主子不算多，能在这样的地方讨好就很不错。 将小兔子一一摆好，大的两只在最前面面对着那几只小的。亦晴假装前面的两只是老师，后面的六只是可怜的学生，在课堂上只要有一点不认真就会被老师斥骂。 也许变小后真的会多出些童心来，也有可能是亦晴实在是没什么玩乐的东西了。在这里即便是成为公主，可依旧比不上现代的网络。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现在自己玩过家家都能玩得有滋有味了。 太后去寝殿休息了，太皇太后拿了一本书在椅子上看着，偶尔抬起头看看那边坐在地毯上自己玩着小兔子的亦晴。她从前也养过女儿，但那两个女儿小时候也不爱这样的小兔子，她们更喜欢弓箭和木马。 玩了一会儿小兔子家族，亦晴脑海里已经编撰出了好几版关于小兔子家族的故事了。 外面有风轻轻拂过，将远处的乌云吹了过来，让原本晴朗的天气罩上了一层阴霾。 外面有宫女匆匆而来，几乎是用飞奔的速度了。宫里是不许这样不合规矩跑步的，一旦这样跑就说明出大事了。 太皇太后听到这样的声响后心狠狠地一跳。 “太皇太后，”跑进来的宫女来不及行礼，喘着气道，“皇后娘娘，娘娘她早产了！” 21、第 21 章 太皇太后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在一旁陪着亦晴玩耍的苏麻喇姑也抬起了头。 亦晴更是直接盯着宫女，皇额娘早产了？她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古代女子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门前走一遭的事情，更何况早产。 “方才娘娘在坤宁宫中散步的时候，有个不知轻重的小太监冲撞了娘娘……”那宫女接着道，“如今，如今已经发动了。” 皇后生产的事情是要告诉慈宁宫和乾清宫的，坤宁宫中的大宫女们和掌事姑姑都守在皇后身旁各司其职，有许多的事情都要她们来做。被派来慈宁宫的是一个二等宫女，平日里并不能在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 太皇太后被宫女扶着站了起来，语速很快地吩咐道：“哀家去看看，苏麻喇你就在这儿照顾着亦晴，等会儿阿茹娜醒了告诉她不必前来了。” 按照皇后的谋算，即便太皇太后此时不去坐镇，想来坤宁宫中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但太皇太后心中不安，还是打算去看着。 不久之前玄烨同她说过，若这一胎是嫡子的话，便想要顺应汉人的礼法立为太子。如今吴三桂耿精忠等人霍乱，正是需要拉拢汉人支持的时候，若此时尊汉人礼法，在拉拢汉人时便会容易些。 也正可借此削弱八王议政的权势，如今的议政王大臣们在朝政上的话语权还是太大了。 苏麻喇姑应了一声，亦晴张了张嘴她也想去看看皇额娘，不过想起自己现在还是三头身的样子后便闭嘴了。 老祖宗不可能同意她跟过去的，而且就算跟过去了还要老祖宗分神看顾她。还是不要过去添乱了，愿皇额娘能平安生下孩子，母子平安。 等太皇太后到坤宁宫后，便看到康熙已经在东侧殿等着了。 “啊——呜——” 主殿中传来了皇后忍痛的呼声，另还有稳婆在大声劝皇后不要用力气在喊叫上面。 那个冲撞了赫舍里皇后的小太监已经被拉到慎刑司了，太皇太后一进去就看到了康熙坐在椅子上，微垂着脑袋的样子让人看不清神色。 “皇帝。” 康熙听到这声后站了起来，将太皇太后请到了上座后才行礼问安。 “皇后吉人自有天相，必能平安诞下子嗣的。”太皇太后看着孙儿脸上不大明显的慌张神色，安慰道，“况且皇后是生育过的妇人，到底要比初次生产的妇人要好些。” 康熙想要苦笑一声回应玛嬷，但他完全笑不出来。梓潼同他已经成婚七八年了，刚立后时他还未亲政，现在发妻躺在屋中生孩子，甚至还是被人冲撞导致的早产，叫他实在没有办法不担忧。 皇后如今怀胎八月，民间俗语有七活八不活的说话。这让康熙更为担忧了，他现在甚至祈祷倘若能母子平安是最好的，但若有万一只要皇后能平安出来就好了，至于孩子……总会有的。 祖孙两人守在偏殿中，后宫诸人也都得到了皇后提前生产的消息。但无人敢前来，毕竟都听说了皇后是被小太监冲撞早产，此时的皇上必然心情不好，现在凑过去就是触霉头。 来往的宫人也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了极点，若非有需要，绝不往侧殿踏一步。 纳喇庶妃怀中抱着保清，眼神看向了坤宁宫的方向。 “额凉，”相处这几个月让保清已经对纳喇庶妃很亲近了，他拿着手上的小老虎给纳喇庶妃看，“看，脑斧。” 纳喇庶妃回过神来，对着保清笑了笑：“好，老虎。” 她的心情有点复杂，按身份来说她决计比不上皇后娘娘，家世也是难以望其项背。如今宫里的阿哥如今只有保清了，若是皇后娘娘这一胎生了个阿哥，那保清这个庶长子的身份就要尴尬了。 况且兄弟俩就相差一两岁，到时候便少不了要互相比较了。 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的保清，这个孩子是她拼了命生下来，也冒了被皇上厌弃的风险留在宫里的。无论如何，都是要护着这个孩子的。 皇后娘娘……愿这一胎能是个公主吧，这样保清的处境会好很多。 不同于纳喇庶妃此时的复杂心情，马佳庶妃现在正在逗着二公主雅尔檀，心情很不错。 “结节，”雅尔檀看着额娘，重复了一下，“要……结节……” 马佳庶妃无奈笑了笑，对着身旁的琳嬷嬷无奈笑道：“看这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放在慈宁宫中同大公主一起长大的呢。这成日里醒了就要姐姐，一点儿也不见她要额娘。” 说到最后，马佳庶妃的语气带了点醋意。 雅尔檀听不懂额娘的话，只是眨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额娘看，看得马佳庶妃都要投降了。 “雅尔檀乖，”马佳庶妃轻声哄道，“这两日咱们不能去找姐姐，等过些日子才能去啊。” 皇后生产的时候她带着孩子去慈宁宫，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会成什么样子，马佳庶妃只能轻轻哄着女儿，让她先暂时忘了姐姐。 洗砚捂着嘴笑，轻轻用胳膊碰了一下旁边的柳枝，眨了眨眼抿唇笑了一下。 柳枝也回了一个眼神。 马佳庶妃注意到了，抬起头瞪着两个大宫女：“你们倒是在我跟前做这个样子，想什么呢？” “奴婢只是想，公主和主子真像啊。”洗砚嘻嘻哈哈道，“从前还在府里的时候，主子就是这样缠着嬷嬷们带着您去找大格格的。” 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忆，马佳庶妃也笑了一声。她有个姐姐，如今已经嫁作人妇了，当初姐姐还在闺中的时候她都是爱缠着姐姐。这样看来，雅尔檀这一点倒是和她一样的，真不愧是她的女儿。 皇后的这一胎到了晚上都还没生下来，康熙被太皇太后劝着回乾清宫了，他明日还是要去上朝的。 虽说回到了乾清宫，但康熙根本睡不着，换了寝衣躺在床上每隔一阵子就要问问梁九功，坤宁宫那边传来消息没有。 好在一直有人在往乾清宫传消息，梁九功基本都还能答上来。 直到第二日康熙上朝的时候皇后还没生下孩子，待康熙心不在焉上朝结束后，便听到了梁九功的禀报。 “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个阿哥！只是……” 康熙眉头一竖：“只是什么？” “娘娘血崩了。” 22、第 22 章 听到这话的康熙浑身一颤，他从前也是读过两本医术的，也明白血崩是多么严重的问题。 “如今，”康熙的声音干涩，“太医呢，太医如何说？” 梁九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太医能怎么说，或者说太医敢怎么说。血崩了的女子能救回来的十不足一，宫里人都知道皇上对于皇后娘娘的看重，这种情况下太医只能烧香拜佛愿皇后娘娘能挺过去了。 没听见梁九功的回复，康熙朝着坤宁宫的地方疾驰而去。 他从十四岁亲政开始，便被教导了为皇者不可将自己的心绪随意外泄。即便心中慌乱，但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但现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完全忘却了这些玛嬷和先生教的东西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的梓潼如今正在危难时。倘若知道这一胎这样凶险，他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要梓潼好好的。 到坤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在殿外守着，太后也过来了。 “玄烨，”太皇太后看着额头上都是汗水的康熙，声音中带着安抚的意味。 康熙走到了殿外，无视了周围人请安的声音：“玛嬷……” 太医在殿内给赫舍里皇后诊脉，脸上和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看着脉象基本已经救不活了，但宫里皆知皇上对皇后的看重。没有将皇后娘娘救回来，他们岂会有什么好下场。 太阳逐渐升到了最高点，守在皇后殿外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直至太阳开始西斜，几位太医才从里面出来，跪在康熙的面前告罪。 康熙不顾阻拦冲了进去，想要见皇后的最后一面。 但此时的赫舍里皇后已经闭上了双眼，她那原本只要微微笑起来就能看到的酒窝此时完全不见了，神色安详地躺在了床上，身边都是宫女嬷嬷们哭泣的声音。 康熙的手微微颤抖着抚上了赫舍里皇后的面颊，感受不到鼻子传出来的气息。甚至这面颊都有些微微的凉意了，这个同他相伴八九年的妻子在这一次真的走了。 这个认知让康熙头晕目眩起来，耳边似乎有什么在鸣叫，声音不大，但让整个脑子都充满了这个声音。他的脑子短暂地失去了想法，似乎是一片空白的，又似乎一直在重复着这些年和梓潼的相处。 他们曾经有过的孩子承祜，那个孩子生下来时他们欣喜若狂的模样。 他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上后，兴奋地同梓潼分享的时候。 还有承祜去了的时候，他们相对而坐，满目无言的悲伤。 还有之前知道梓潼又重新怀孕的时候，他们一起看着太医脸上写满惊喜的样子。 …… 一幕幕似乎在康熙的面前回响，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在，赫舍里皇后躺在床上没有了气息的样子。 意识似乎逐渐开始恢复，他脑中的此时痛苦和从前的欢愉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脑子疼得有些割裂了。 “皇帝，”身后传来了玛嬷的声音，“皇后已经去了，如今……” 他已经听不大清了。 “哇呜呜呜呜呜……” 又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这个声音将他的理智又拉了回来。这是他们之间的孩子，这是梓潼拼命生下的孩子！ …… 皇后的葬礼很是隆重，康熙辍朝五日，着素服。 国母大丧，京城内外人家皆挂着一块缟素。百官也很识趣的不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帝后情深人尽皆知，这个时候搞事是一定会被严惩的。 亦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皇后过世的第二天，当她看到照顾自己的乳母身上都开始穿着素服的时候，心里就觉得不太妙了。 宫里的宫女嬷嬷不能穿太鲜艳的颜色，但不代表就能穿得太素净，甚至穿白了。一般是穿绿色和蓝色这样的颜色，低调又不会出错。 当她被抱到皇额娘的灵前，看到那么多嫔妃和外命妇听着前面小太监的指挥开始哭的时候，才知道那不好的预感降临了。 赫舍里皇后身为这些孩子的嫡母，即便这些孩子还不懂事，也是要抱过来上两炷香表示孝道的。但同时念着孩子们年纪还太小了，太皇太后表示上香后就可以抱走了，免得小孩子在这样的场合被冲撞了。 那个温柔的皇额娘去了，让亦晴好一阵子都陷入了低落的氛围。 皇后去世，宫里又暂时没有高位嫔妃，太皇太后便暂且主持了宫中的事物。好在皇后在时已经将很多东西都定下了章程，太皇太后倒也不用费太多的心思。 葬礼的事情有康熙指定的内务府大臣来办，也不需操心太多。 唯一需要操心的是，康熙此时太过悲伤，皇后所生的孩子被送到了慈宁宫暂时养着。 虽然养在慈宁宫，但亦晴暂时是看不到这位弟弟的。因为年纪还太小了，这个二阿哥如今处于整日里要睡大半天的状态。 等赫舍里皇后的灵柩被移到殡宫后，宫女太监们才将素服换了下来。 康熙也是这时，才过来看这个孩子。 对于这个孩子，康熙是有点不敢面对的。这是梓潼给他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况且这孩子出生就丧母，已是十分可怜。可同时，想到是因为生了他才让梓潼过世，又让康熙的心绪复杂。 在这样复杂的感官之下，康熙才这么久没有来看这个孩子。即便前来慈宁宫给长辈请安，也不会去这个孩子的殿内看一眼。 看着被乳母抱着正在笑的二阿哥，康熙神色复杂。 “这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太皇太后立于康熙身旁说道，“是时候该有个名字了。” “便唤……保成吧。” “那这个孩子你是预备着让谁来养着？”太皇太后又问道。 从康熙不愿立博尔济吉特的女子为皇后时，太皇太后就知道这个孙子不想同他的阿玛和玛法一样，对博尔济吉特过分倚重了。愿意酬以妃位，但不愿酬以后位。所以这个嫡子，就不大可能养在慈宁宫由她和阿茹娜抚养了。 “朕想亲自养，”康熙说道，“这个孩子就抱到乾清宫吧。” 这不仅是梓潼唯一留给他的念想，同时也是拉拢汉人遵汉人礼法的好机会。 23、第 23 章 “你亲自养？”太皇太后犹豫，“你从未亲自抚养过孩子，况且前朝国事繁重，只怕并无空闲。” 康熙摇头：“可如今后宫之中抚养孩子之人，实在选不出来。保成是嫡子，不论养在谁的名下都不合适。” 况且他还有话没说出来，若是有人欲行加害之举，不在身边的话他鞭长莫及。还是养在乾清宫中更为方便照看，也能让他就近护着这个孩子。 太皇太后一想，竟当真在里面挑不出合适的人选来，只能叹了口气：“既如此，皇后在之前已经给保成挑好了奶嬷嬷们了。你今日便一并将人领走吧，也正好这孩子如今还不认人。” 于是小小的保成便被抱到了乾清宫之中，亦晴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弟弟便被抱走了。 保成被抱走对于亦晴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宫里的人这段时间都绷紧了弦。生怕有什么地方惹了皇上不悦，毕竟最近的皇上和火药桶也没什么区别了，特别是兆佳庶妃。 这位兆佳庶妃的家世平平，出身包衣被选进宫做宫女之后又因为长得好看成了妃嫔。也因为家世平平，她在宫里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从不曾敢与人起什么冲突。 几个月前被诊出怀孕后，兆佳庶妃本以为自己今后在宫里能多一个依靠了。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到底也算有个将来的指望的。 但这一切在皇后薨了之后都不同了。 皇后薨了之后妃嫔都要前去哭灵，本来像兆佳庶妃这样快要临产的孕妇是不用前去的。但康熙悲伤之下根本忘了这回事，宫里其余掌着劝的人也没想起来，而兆佳庶妃本性又有些懦弱，便还是跟着其余妃嫔一起去了。 跪了一日后她就不舒服了，但还是强撑了两日，第三日早产了，生出来了一个公主。 本来生公主赏赐虽不及阿哥，但也不少。公主该有的洗三满月都是不会少的，毕竟都是皇上的孩子。 但这个孩子偏偏生在了皇后薨了后的三天，这个时间宫里哪有人会在意这个小小的女孩儿。 慈宁宫派了人过来见兆佳庶妃母女平安后留下了赏赐，又嘱咐了这几日不必去皇后灵前哭灵了。而乾清宫，却不过只是打发人过来问了一句，赏赐也是内务府按照二公主的规格来的。 更别提洗三和满月了，根本没有人提。 兆佳庶妃还没出月子，抱着女儿眼眶红红的。她的房间布置得不算华丽，毕竟没有母家的补贴，宫里庶妃也是分等级领着月例的，她恰是最低的那一等。 “如今都快满月了，”兆佳庶妃的声音带着悲愁，“可皇上竟还没给这个孩子赐一个名字。” 大公主是抱养的且不算，二公主可是出生三日就有名字了。可自己的这个孩子，如今大家虽都叫着三公主，可哪有公主的待遇。 纸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前儿她便劝了主子，去找太皇太后陈情，为了腹中的子嗣太皇太后必然会免了主子的哭灵的。但主子却不敢，让三公主生在了这样的日子，皇后忌日后的第三日，日后只怕三公主的生辰宫里人人不敢恭贺了。 “不如待主子出月子后，就带着小公主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纸灵说道，“两位娘娘定然会怜惜公主的，说不定会同皇上提一嘴。” 兆佳庶妃眼眶的泪水终于落下，打在了小婴儿的脸上，抿唇忍住哭声点了点头。 从前不论是皇上那里还是慈宁宫她都是不敢去的，她生性胆小不敢同这样的大人物打交道。可之前她的胆小已经害得这个孩子生在这样的时候了，难道她现在还要因为胆小害得孩子没有名字吗。 宫里人能叫孩子名字的少，若她不主动去找太皇太后，说不定这个孩子待六七岁了都没有名字。 等兆佳庶妃出了月子，做了两三日的心理建设后，才抱着女儿来到了慈宁宫。 三公主身上的襁褓是兆佳庶妃宫里最好的缎子，她特地从库房里找出来的。这锦缎是她刚成庶妃的时候皇上赏赐的，后来虽赏过但没有这么好的。她想将女儿打扮得好些，也能让太后和太皇太后看着能怜惜些。 “兆佳庶妃求见？”太后有点惊讶，她的慈宁宫可几乎没有见过这位庶妃前来，“请进来吧。” 亦晴趴在地毯上玩着七巧板，这是内务府新打出来的。每一个板子上面都有着不同的图案，拼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按照不同的排列看到不同的画面。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兆佳庶妃抱着孩子进来盈盈一拜。 “起来吧。”太后看着她怀中的襁褓，“这就是三公主吧。” 兆佳庶妃将女儿递给了奶嬷嬷，奶嬷嬷将孩子抱了上前给太后。 这孩子已经满月了，被养得极好，粉嘟嘟的小脸看着肉乎乎的，似乎是天生爱笑的缘故。被太后接到手里后一点也不认生，反而笑了出来，小手在空中一直舞动着。 “长得真好。”太后笑道。 兆佳庶妃见太后喜欢，才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意，拉着太后开始攀谈了起来。她原本是不会蒙语的，但听了贴身宫女纸灵的话，便在这几日加急学了些来，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别捏。 太后一见她这样便知她有所求，便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没过多久，兆佳庶妃便说出了来意：“只是，三公主出生已经月余了……还未有名字。” 这话让太后的眼中露出恍悟之色：“等皇帝下次来请安的时候，哀家提一句便是了。” 这话让兆佳庶妃的眼中迸发出了感激之色，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太后跪了下去：“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至少让皇上记起来他还有一个女儿出生了。 亦晴在一旁坐着觉得自己的心有点难受，想要给女儿一个名字竟然还要这样婉转地过来求人。 待傍晚康熙过来请安的时候，太后状似无意地提及了此事。 “就叫埃尔赫安珠吧。”康熙沉默了半晌说道，“这是个平安降生的孩子。” 希望梓潼来世也能和这个孩子一样平安降生。 24、第 24 章 三公主降生得无声无息，在宫里的存在感也不高。虽然一应公主该有的供给月例是不敢少的，但对比前头的大公主和二公主那常常得赏赐就显得很不足了。 宫里的太监宫女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原本兆佳庶妃因怀孕而受下面的人巴结。但生了孩子后，发觉宫里头的几位主子都不大在意后便慢慢淡了。克扣自然还是不敢的，但原本的便利没了。 兆佳庶妃本就是个有些柔弱的性子，闻言也只能劝了自己宫里的宫人不要计较。好在她虽然不能大手大脚，但也不算捉襟见肘，想要行方便的时候使人拿了银子去就是了。不过是过上了从前的日子，她倒是没什么落差。 只是照顾三公主的奶娘颇有微词。 奶嬷嬷都是在内务府选的包衣人家中的二十多岁健壮妇人，这些妇人一般家中的丈夫或者阿玛都是有官身的。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放在外面也是殷食人家或者富户了。 来给皇子公主做奶母是一件荣耀的事情，若是伺候的小主子日后出息了，又念着这位奶母，日后提拔奶兄弟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宫中嫔妃有的家中有些势力，便能让自家在内务府预选的奶嬷嬷们里面塞一两个自己的人，到时候去挑奶嬷嬷的时候挑上家中塞的人就是了。这样能确保奶嬷嬷必然是对孩子没有二心的，自己的人用着也放心些。 但兆佳庶妃是没有这个势力的，所以挑来的人原是内务府自己定的人。这些打的主意便是想要伺候小主子出头，现在发现这个伺候的小主子并不是皇上太后在意的，忠厚些的虽然会失望，但也不会如何。但这两个却并非什么忠厚的人，便越发偷懒了起来。 她们带三公主糊弄，兆佳庶妃察觉到了一点，但她从前并未生养过，身边也没有年纪大些有经验的嬷嬷。便被这两个奶嬷嬷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好在三公主身体健壮，即便她们爱偷懒也好好地养到了一岁多。 “你说，”见三公主已经睡着了，钱嬷嬷对着旁边的人说道，“咱们当初若是有这个运道，不敢说去二阿哥或者大阿哥身边，若能去了大公主或者二公主身边该多好。” “你想得美呢，”旁边那个笑了声，“大公主那两个奶嬷嬷是走了大运，在王府的时候挑的，本来是不够格伺候公主的，但当初公主入宫要跟着几个熟悉的人才行，这才叫她们走了运。二公主嘛，马佳庶妃家里可不是咱们庶妃的家世，自然不会在内务府随意挑。” 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也降低了些。到底兆佳庶妃也是主子，听见了这些的话她们也不好过。 钱嬷嬷愤愤：“当初为了来这里我可使了不少的银子，倘若知道是这样的，那些银子还不如给我的狗儿买糖呢。若留着那些银子，添上些便可在郊区置上两亩田了。” “咱们姊妹俩运道差也没法子，只能盼着日后公主能嫁得好。到时候有了额驸一家，说不定也能有些指望。” 两人说话的时候将三公主吵醒了，但她是个好性儿，醒了也不哭不闹的。只是看着床前的两个嬷嬷讲话，时不时给自己吐个泡泡。 钱嬷嬷注意到了，示意了一下身旁的那人。两人眼中都出现了烦闷，虽然三公主已经很好带了，但是想到花了这么多银子过来却见不到丁点的好处便烦躁。 “既然不哭应该就是不饿，放着让她自己玩吧。”钱嬷嬷随意地将一个小布偶放在了三公主的旁边，继续和身旁的人闲话。 现在趁着公主年纪小，她们说这些也不用顾忌，待记事了可就要注意些了。 - 保成也要满周岁了，康熙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他立为太子。同时他准备给两个儿子都改个名字，保清保成终究还是有些小家子气。 在礼部选中的字中选出了字，让儿子们都从胤字。定下了胤字，现在就是要给两个儿子取名了。 康熙沉思良久，还是将禔给了老大，安也。既然已经决定要老二当太子，那老大便当一个有福气又安定的王爷也不错。 而对于老二的字，他便思考得更久了。最后还是定下了礽，福也。 取了这两个名字后，从前的保成和保清两个名字便算两个孩子的小名了。 也正是在胤礽周岁后两月，立太子的旨意就下发了。这个刚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孩子成了储君，下面的大臣们想着尚且瞧不出贤愚的太子不大满意。但康熙并非什么软弱的君主，他定下一件事后便不会因旁人的劝诫而改变。 而对于亦晴来说，她对这个还在地上爬的二弟成为太子还没有什么实感。毕竟现在这个孩子正捡了一个珠子就要往嘴里塞，让看着他的奶嬷嬷们都吓了一跳。连忙将珠子拿开，又怕他哭闹着要，又一叠声地劝哄着。 亦晴今年已经三岁了，算算进宫也已经三年了。过了三岁的生日后她最大的收获就是，玛嬷和老祖宗终于准她离开慈宁宫范围玩耍了。 从前只能在慈宁宫的地界，最远也就是去慈宁宫小花园。想要去别的地方就一定要跟玛嬷或者老祖宗一起去才行。 现在她身后跟着人，只要不跑出宫就随她去。她这些日子去过了东西六宫转了转，几个宫殿都逛过了。不少妃嫔们见她都很是稀奇。宫里的日子寂寞，有个小孩子大家都想逗一逗。 甚至连乾清宫她都去过好多次了，有几次是她自己去的，更多的是被汗阿玛抱去的。 “截借~”被奶嬷嬷阻止了的小胤礽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就爬到了亦晴身边来。这乾清宫中如今侧殿都被铺满了地毯，和当初的慈宁宫一样，任由胤礽爬行。 虽然已经铺了地毯又将家具那些尖角都用柔软的布包上了，但奶嬷嬷们还是担忧他会受伤。忙不迭地就到处护着，生怕这个金贵的太子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受伤了。 25、第 25 章 亦晴手里正摆弄着一本书，她现在都开始启蒙了。每日里先生给她念半个时辰的故事，再教着认上几个字。 算得上是很轻松了，毕竟太后找来的女先生主要任务是哄着她玩儿。认字什么的倒也不算强求，主要是她开心就好。 这对亦晴来说有点困难，难点倒不是在认字。主要是难在她现在有点记不住这些字的笔画，在脑海里想象这个字的时候就难免会缺一笔少一画的。现在倒是无妨，她现在还不用提笔写字，只是不知道日后真正开始念书了会怎么样。 胤礽爬到了亦晴身旁，见姐姐不理他有点不满地将姐姐手上的书抢过来。这小子被喂得吨位有些重，力气并不小。不妨之下，亦晴手里的书真的被他抢走了。 抢了书后，胤礽也没有乱丢，而是迎着亦晴飘过来的眼神大声道：“玩！” 亦晴扶额，这小子刚刚开始说话连阿玛姐姐都叫不好，但偏偏能将玩这个字叫得字正腔圆的。这让她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点了点胤礽的额头敷衍道。 “好，玩，你去玩你的小老虎。” 也不是亦晴不想带着胤礽出去玩，可胤礽的身份不同，每次出去玩他身边的奶嬷嬷时刻紧绷的样子看得亦晴心累。所以还是算了，放过奶嬷嬷也放过自己好了。 胤礽被姐姐敷衍了，当即就扁着小嘴要开始闹了。在这乾清宫中，康熙政务繁忙，虽然每日里都不忘过来看看胤礽，但大多数时候胤礽都是睡着的状态。 照顾胤礽的奶嬷嬷们都对这个小主子捧着都来不及，平日里更是胤礽要什么就给什么，没有不顺意的时候。此时被姐姐拒绝了的胤礽便格外的委屈，响亮的哭声从这个他的嘴中传出。 小孩子的哭声，穿透力极强。 连正在处理政务的康熙都听见了，他略扶了扶额，叹了口气。他的面前还站着几名官员，此时正在商讨军国大事。 此时王辅臣已经被困平凉孤城，粮草将断。若是能将他劝降，对吴三桂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康熙已命抚远大将军图海前去劝降，王辅臣已经有所松动了。这样的消息传回来，此时心情正不错就听到了偏殿传来的胤礽的哭声。 下面站着的大臣们也听见了，索额图是顾命大臣索尼之子，素来和康熙的关系不错，此时笑呵呵玩笑道：“太子哭声颇为洪亮，想来日后定能拉开强弓，成为大清的巴图鲁。” 这索额图细算起来是赫舍里皇后的叔父，天然就是站在太子身后的人。此时开玩笑，康熙倒不在意，也呵呵笑了两声。 等将招降王辅臣的条件议定了之后，康熙便让这些大臣们退下了，预备着去侧殿看看这两姐弟。 胤礽现在已经不哭了，因为他发现哭了之后姐姐也不搭理自己。他是个聪明的小孩子，知道对着奶嬷嬷和汗阿玛哭的时候他们会答应自己，但对着姐姐哭就不一定了。 亦晴见他不哭了，虽然不能带着他出去玩，但也乐意陪他玩小玩具了。拿出了自己的七巧板拼给胤礽看了看，教他怎么玩了之后就把七巧板给他玩了。 这七巧板做得并不大，但是小孩子也是吞不进去的，所以亦晴很放心。即便这孩子要抓着往嘴里塞，也不过是咬上一两口罢了。 胤礽现在瞧见什么都要抓，瞧见什么都喜欢往嘴里塞。他自己的小玩具往嘴巴里塞已经不稀罕了，有回康熙带着胤礽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他抓着太皇太后脖颈上的佛珠抓住就往嘴巴里塞。 这段时间，照顾胤礽的人身上不能带会晃荡的珠链和步摇了。怕的就是珠链之类的东西到时候珠子掉落下来了，被胤礽给捡到后喂嘴巴里去。 康熙从外头走进来，看到的就是两姐弟各玩各的模样。亦晴依旧翻着自己面前的那本书，这本书是内务府寻来的适合给小孩子看的。 里面的图画占了绝大部分，文字倒是没多少，看着有点像现代的绘本。这样带着不少画面的书，价值可不菲。毕竟这样的画面不大能用雕版印刷来制作，都是要一个个画师画上去的。 但内务府一气儿寻了十来本送到了慈宁宫，亦晴现在每日里看一本，已经看了五六本去了。 身旁的宫女太监们正要请安，就被康熙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免礼。 随即就坐到了两姐弟的中间，一边看看胤礽的七巧板，一边又看了看亦晴的图画本。 “亦晴可识得上面的字了？”康熙看着亦晴的图画本，略带笑意问道。 他是知道亦晴最近在识字了，有心想要考一考她，看看这个孩子最近学得如何。读书认字最重要的是明理，他的女儿只要明理就是了，若是喜欢就延请名师来好好学，若不喜欢的话倒也不必学成状元。 “当然。”亦晴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很是骄傲的样子。 康熙指着书上面的字一一问过，要亦晴写出来她不一定可以，但只是念出来的话倒只是小意思。 听着亦晴将上面的字念出来，康熙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将她从上到下夸了好几遍，才看向了一遍的胤礽。 胤礽一点也没有在意汗阿玛过来了，他现在正努力地咬着七巧板。 这七巧板是木头做的，对于胤礽这样长乳牙痒的孩子来说是个不错的磨牙东西。奶嬷嬷们想要阻止，但又顾忌着康熙在这里不敢上前。 看见胤礽又开始啃东西，康熙吩咐了叫人去拿给他磨牙的东西。是用面粉加了牛奶揉团后烘烤而成的，大人吃有点费牙，但用来给小孩子磨牙再合适不过了。 但胤礽明显不喜欢这个东西，奶嬷嬷递到手里后立马就扔掉了。继续专心致志地啃起了七巧板，似乎那上面有格外吸引他的东西似的。 这磨牙棒一点味道也没有，只有奶味，胤礽自然不喜欢。他整日里都要喝奶，对奶制品那是一丁点兴趣没有。倒是有两回看到亦晴吃的菜，争着抢着要。 26、第 26 章 “亦晴念书这样努力，”康熙说道，“可是想要什么奖励，只要是你想要的，汗阿玛便予了你。” 亦晴疑惑地抬起了头，歪了歪脑袋想了想。她现在什么也不缺呀，吃穿都是玛嬷准备好了的，想要玩的东西只要说一声，有现成的马上就能见到了，没有现成的也是过上几日就能拿到了。 这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来有什么想要的。 看着亦晴看着自己天真的样子，康熙眼中的笑意更甚：“难不成一时之间想不出？那过几日与汗阿玛说也成。” 听到这话，亦晴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等想到想要的东西了就会过来找汗阿玛。 胤礽在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啃七巧板的动作，爬了过来想要到姐姐和阿玛的中间去。 康熙看着这一个小团子爬过来，硬挤着到了中间，然后一把就抱上了亦晴：“结节……玩……” 亦晴实在有点无奈，她真觉得和二弟没什么好玩的，思索了一下对着康熙说道：“汗阿玛，保清，抱来，陪他，好不好？” 亦晴说话的时候经常两三个字就顿一下，可能是口齿还没有发育好的缘故，不大能将一长串的话一气儿说出来。 她不想陪着弟弟无聊地玩，干脆抱来另一个陪着玩好了。 之所以说是保清，全然是因为保清和亦晴平日里见得最多。被抱回纳喇庶妃那里后，保清也是三天两头过来慈宁宫玩，算得上弟妹里亦晴最熟悉的了。 “该叫胤禔了。”康熙纠正了一下亦晴，随后思索了一下说道，“干脆将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一起抱来，孩子多了也热闹些。” 亦晴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到时候这些小孩子自己玩去，别打扰她看书就好了。 乾清宫传出了令，不多时几位公主阿哥就被抱来了。 其中兆佳庶妃最为惊喜，虽然从来传旨的小太监口中已经知道了皇上是叫了所有的阿哥公主都去的。但这还是女儿从出生后第一次被她汗阿玛宣召，特意拿出了给埃尔赫安珠做的衣裳给穿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叫奶嬷嬷送去乾清宫。 相对于兆佳庶妃，马佳庶妃和纳喇庶妃就淡定多了。她们很是受宠，康熙去他们宫中的次数不算少，孩子也能经常见到他们汗阿玛。于是只是将孩子换了身衣裳，嘱咐了奶嬷嬷几句之后就将孩子带过去了。 第一个来的就是埃尔赫安珠。 兆佳庶妃那边一点也不敢耽搁，迅速收拾好了之后就叫奶嬷嬷们带着过来了。 钱嬷嬷抱着三公主，低着脑袋走进来，学着之前在内务府时教的规矩来对着康熙行礼：“三公主给皇上请安。” 康熙随意看了眼这个孩子，身上穿着嫩粉色的褂子，褂子上绣着鲜嫩的花朵，衬着小孩子更加活泼可爱了些。 大阿哥和二公主算得上是一起来的，两拨人在乾清宫外面碰见了，客客气气地走了进来。 这下子，这东侧殿就一下子聚齐了五个孩子。亦晴将二公主引着和胤禔去玩，然后将胤礽推给了埃尔赫安珠后便继续摆弄着自己手里的册子。最近刚开始学认字，她现在对书稀奇极了。 胤礽是个霸道的性子，两人身边摆着不少的玩具，但三公主拿了什么之后胤礽就立刻要抢过来。好在三公主性子好，也不生气，见胤礽抢了就拿另一个就是了，反正地毯上散落着不少呢。 三公主的奶嬷嬷钱嬷嬷看得着急，简直恨不得上前去教着三公主要让着胤礽些，最好能哄得太子对三公主好些才是。这样的话，三公主日后说不定有机会常来乾清宫。 可胤礽人小，手上也最多能拿两个玩具。他每次拿了一个之后，就只能扔下另一个，从三公主的手上抢一个后，就放下另一只手的一个。三公主便拿了他放下的那个在手上玩着，一点也不生气。 胤禔才不想和二妹妹玩，他扁着嘴跑到了亦晴的身边：“姐姐，和我玩。” “你和，二妹妹玩。” “不要，二妹妹是小孩子。”胤禔一本正经说道，“我不要，和小孩子玩。” 亦晴听到这话，终于从书中抬起了头来。二妹妹是要比胤禔小几个月，但总的来说还是同龄人，听到胤禔这样说话她只觉得好笑。 二公主也爬了过来，拉住了亦晴的胳膊：“结结，和我玩。” 她这是在学胤禔，也是想要拉着亦晴玩。毕竟她也是经常去慈宁宫的人，和亦晴很是熟悉。 亦晴终于发现，今日自己在这里是看不了书的了。明日如果汗阿玛要派人将她抱过来，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了。 将手里的书合上之后，亦晴很珍惜地递给了自己的奶嬷嬷让她拿着。 等亦晴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胤礽和三公主“和谐”的一幕。 一个锲而不舍地从三公主的手上抢东西，另一个被抢了之后锲而不舍从地上拿东西。感觉这要给他们三个玩具，这个游戏就能一直进行下去。 看见他们没有哭闹，亦晴也就不管了。 “嬷嬷，”亦晴对着赵嬷嬷说道，“鲁班锁。” 赵嬷嬷马上听懂了，将一个小匣子打开了来，里面有好几种样式的鲁班锁。有圆的，长条的，还有两个看上去比其他的鲁班锁大一倍也更复杂些的。 亦晴从里面挑了挑，选了那两个最复杂的，然后开始给胤禔和二公主演示应该怎么拆解。演示完了之后她将鲁班锁递给了赵嬷嬷，让她重新装上。 倒也不是亦晴不会或者是不想装，而是要将这个装回去颇需要些力气，她现在力气还很小，搞不定这个。 随后将手里那两个复杂的鲁班锁给胤禔和二公主一人发了一个，说道：“解开了，就和你们玩。” 给他们俩找点事做也不错，这鲁班锁能在今天解开就算他们聪明了。 果然胤禔和二公主拿到之后就开始摆弄，抓耳挠腮地想要解开。 正当亦晴以为自己要清闲下来的时候，那边哭了，哭的还不是乖巧看上去好欺负的三公主，而是胤礽。 27、第 27 章 只见三公主此时正狠狠地咬着胤礽的手指，即便胤礽已经哭成了泪人，同时在不停地甩着自己的手也没有能让三公主放开。 他们俩的奶嬷嬷都着急极了，胤礽的奶嬷嬷还好些，知道是公主阿哥之间的打闹，即便皇上进来看见了也不会怪罪的。但三公主的奶嬷嬷就不同了，钱嬷嬷近乎恐慌地上前想要将三公主和胤礽分开。 一手环抱住三公主，另一只手开始在三公主的脖颈处用力，想要迫使她张开嘴巴。 大人的力气终究还是太大了，片刻后三公主就放开了嘴巴。胤礽哭着就朝着亦晴这里爬了过来，本来说话就不大清楚，现在这抽抽噎噎的更是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但亦晴暂时没工夫关注胤礽，小孩子咬人虽然疼，但也只是疼罢了。她现在的视线在三公主身上，那孩子有些不服气地在地毯上坐着，脖颈下巴的地方已经有些泛红了，能看出奶嬷嬷用了不小的力气。 奶嬷嬷会对自己看顾的孩子这样用力吗？这个疑惑在亦晴的脑海中掠过了一下，她接触到的孩子不少。不论是胤禔胤礽的奶嬷嬷，还是雅尔檀的奶嬷嬷对各自的小主子都温柔极了。 甚至有两次胤禔和雅尔檀病了之后，奶嬷嬷表现得和他们各自额娘着急的程度也差不多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从刚生出来就开始照顾的情况之下，很难不会生出感情。 更何况这代表的不只是一个孩子，还代表了或许能许下自己和后代荣华的存在。 可是，若是这个原本尊贵的小主子并不受重视呢？那些冲着这些而来的奶嬷嬷们会依旧这样兢兢业业地照顾吗，或者会小小地偷一下懒，抑或是……虐待？ 这些想法极快地在亦晴的脑海里闪过，她经常天马行空地想到些其他不相干的事情，虐待还是不大可能的，毕竟这是公主，而且还有三妹妹的额娘兆佳庶妃看着呢。 同时因为胤礽和其余的孩子不同，他是太子。奶嬷嬷害怕三公主得罪了太子，进而被康熙降罪是说得过去的。现在满宫里都知道，皇上最为宠爱看重的孩子是太子。 胤礽已经爬到了面前，亦晴感觉自己的一条腿被他扯着了。豆大的眼泪不停地掉下来，甚至亦晴还看见了某些不可名状的透明液体在胤礽的鼻子下面。 即便现在的耳中已经被这魔音充斥着，但亦晴还是走神了一下。也不知道日后等胤礽长大了之后将这件事提起，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见姐姐似乎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胤礽哭得更伤心了，直接想要将眼泪和鼻涕都抹在了亦晴的身上。 “别哭了，”亦晴回过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头疼地用手绢阻止了他这波偷袭，细细将他的眼泪抹去后哄道，“保成乖啊，咱们不哭了。” 胤礽的奶嬷嬷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她是想要将胤礽抱起来哄哄的。但只要皇上和大公主在的时候，这位小主子一贯是不要她们这些奶嬷嬷的。怕强行上前去抱着，又会让太子不高兴开始撒泼。 “欺……复……窝……”胤礽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但根据亦晴刚刚看见的，应该是他在欺负三公主才对。本来以为他们是找到了自己适合的相处玩耍的方法，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适合。 亦晴于是乎不哄了，而是安静地看着胤礽哭，不过依旧在给他擦眼泪。 发觉姐姐一直不哄自己，胤礽瘪了瘪嘴，但看到亦晴似乎真的没有准备接着哄后才慢慢止住了哭声。不过或许是因为刚刚哭得太狠了的缘故，即便停下了哭泣，但胤礽仍然在抽抽噎噎的。 “你刚刚，和三妹，妹玩，为什么，欺负她？”亦晴很是认真地盯着胤礽，表情严肃，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声音奶声奶气的加上还不能流利地说长句子，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个大人了。 胤礽瘪着嘴不说话，还是在抽抽搭搭的。 亦晴说道：“我刚刚，看到你，抢妹妹的，玩具了。” 对这句话，胤礽就不认了：“都似窝的。” 这话说得倒是也没错，亦晴一下子卡壳了。将这几个孩子都叫到乾清宫来，他们自然也没有带自己的玩具。除了亦晴带了书和鲁班锁外，剩下的三个孩子都只是带了个人来。 “你不想，和妹妹，一起玩？”亦晴问道。 胤礽犹豫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妹妹木有嗦。” 这一下就让亦晴明白了，胤礽可以让三妹妹玩他的玩具。但是三妹妹没有提前说让他不高兴，所以才三妹妹拿一个他就抢一个。估摸着也是因为一直被抢，三妹妹被惹急了，这才咬了他。 知道了缘由后，亦晴就兴致勃勃打算当一个和事佬了。 她上辈子是独生女，还没有这种给弟弟妹妹们说和的经验。不过她对这一块还是很感兴趣的，特别是这几个妹妹弟弟都不是蛮不讲理的小孩子。 想明白了这点的亦晴抬头让钱嬷嬷将三公主抱了过来，钱嬷嬷也知道大公主，那是慈宁宫的两位和皇上都疼爱的公主。和她伺候的三公主可不一样，不是她能随意得罪得起的。 于是听话地将正在默默掉眼泪的三公主抱了过来，放在了胤礽的身旁。 刚刚才和三公主“打架”的胤礽觉得有点没面子，哼了一声后扭过了头，这可爱的样子让亦晴有点好笑。 三公主没有哭出声来，而是在默默地掉眼泪，抱过来的时候眼睛都已经红了。亦晴先是换了条手帕将她脸上的泪珠都擦了干净，然后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 刚刚开始长头发的三公主头顶有些毛茸茸的，五官精致加上皮肤白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可爱的能摆在橱窗的娃娃。 三公主吸了吸鼻子，抬头怯生生地看着亦晴，眼睫还是湿漉漉的，张了张嘴叫道：“达节节。” 亦晴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叫自己大姐姐，有点稀奇，另外三个小孩子都是直接叫她姐姐的。 这孩子有点可爱得过分了，一下子就击中了亦晴的心脏。 28、第 28 章 说实话现在殿中的几个孩子都长得很不错，毕竟康熙长得不错，他们各自的额娘就更好看了。 但或许是因为亦晴这是头一回这样近地和这位三妹妹相处，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和湿漉漉的睫毛越看越可爱。 索性用了点力气想要将三公主抱起来，但她还是有些高估自己现在的力气了。人小力弱之下，根本没有抱动三公主分毫。 无所谓，抱不动妹妹我能往前挪一挪。 亦晴往前蛄蛹了一下，到了离三公主更近的位置后再细细用手帕将她脸上的泪痕都抹去才轻柔地说道：“三妹妹，刚刚和，二哥哥玩，有没有，对他说想，要一起玩，他的玩具？” 这一句话要拆成好几个段，让亦晴有点累。 三公主似乎是消化了一下亦晴的话，然后乖乖地摇了摇头：“木有。” “那等会，和二哥哥玩，先请求他把，玩具给你玩，好不好？”亦晴觉得来这里不是玩的，主要是来锻炼自己说话的技巧的。现在都能说出略长一点的段了，也算有了点小进步。 这话让三公主有点委屈地低了低脑袋，随后点了点头。她不喜欢二哥哥，这个二哥哥会抢她手里的东西，还凶巴巴的。刚刚哭起来可大声了，吓了她一大跳。 钱嬷嬷的眼神一直在亦晴和三公主的身上打转，眼睛也不时滴溜溜地转着。若是大公主喜欢三公主的话也不错，到时候回去了劝庶妃多带着三公主去慈宁宫便是了。 若是三公主能讨得太后或者太皇太后的喜爱，也比现在要强啊，倘若能同大公主一样养在慈宁宫就更好了。日后即便是要去抚蒙，说不定能嫁去太后的博尔济吉特氏呢。 就算不提那么远的事情，就光说现在还在宫里，只要慈宁宫的两位对三公主有了丁点的关注，她们这些伺候三公主的奶嬷嬷也是大涨脸面啊。至少那些没凑够钱贿赂内务府管事，而没来成三公主身边的也不会再嘲讽她花了钱却当了冤大头了。 亦晴又将叫了声胤礽，两个小孩子在她面前乖乖地和好了。 三公主看着胤礽，很是有礼貌地问道：“二果果，窝可以完吗？” 对于她的问话，胤礽没有回，而是将手里的玩具递了过去表示默认。 不多时，这两个小孩子又玩在了一起。小孩子是最不记仇的，只要彼此握手言和之后就能很快冰释前嫌。 眼看着这两个小孩都滚在一起了，三公主脸上出现了笑意，胤礽就更别提了，已经开始哈哈大笑出声了。 正当亦晴以为自己可以稍微安静一下的时候，那边的二公主将鲁班锁解出来了。非常自豪地爬到了亦晴的身旁，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结结。”二公主的眼睛亮亮的，很明显在期待着夸赞。 亦晴将这个已经拆开的鲁班锁接过后仔细看了看，随后毫不吝啬地夸了二公主一通。将她的小脸夸得红扑扑的，似乎是有些害羞的模样，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见妹妹已经解出来了，胤禔就更急了点，不想输给二妹妹太多。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一会儿胤禔也解出来了，拎着鲁班锁到了亦晴和二公主面前扬起了脑袋等着挨夸。 亦晴也夸奖了他一通，相比于被夸的时候二公主会害羞，胤禔就要厚脸皮不少了。全程仰着脑袋，听见亦晴停了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在乾清宫玩了整整一日，到了傍晚的时候亦晴才开始往慈宁宫回。 走的时候所有孩子都要回额娘的殿中了，胤礽依依不舍地拉着三公主的手。短短一下午的相处让两个小孩子突然多出了一点友谊，见玩伴儿要走，胤礽极为不舍。 但毕竟已经傍晚了，最后三公主还是被奶嬷嬷抱着回了兆佳庶妃那里。 等亦晴的小短腿倒腾到慈宁宫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天空的颜色逐渐被灰黑色所笼罩。 慈宁宫已经点起了灯，远远看上去灯火通明的。 亦晴进殿的时候，太后正和太皇太后对弈。 对于围棋这种东西，亦晴从前只觉得高深莫测，后来被妈妈送去兴趣班了解围棋的规则后觉得不大难。但自己亲自下了两局后才知道难度，加上她懒得背棋谱，早就将这个小时候的兴趣班忘到一边去了。 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她是看得到棋局的。叫奶嬷嬷抱着她看了一眼之后在放下来，毕竟她现在的身高是看不见桌子上的东西的。 太后看得好笑：“难道咱们亦晴能看懂不成？” “只怕是想要看看咱们在做什么罢了。”太皇太后笑了一声。 这局棋看着玛嬷已经要赢了，果不其然，不多时两人就停手了。叫了苏麻喇姑前来数子。 苏麻喇姑笑容满面地上前，眼睛扫了扫后便笑道：“这是太皇太后输了，输了三个子。” 太后很是得意地将亦晴抱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笑道：“我就说这局我必胜皇额娘的，谁叫皇额娘下午的时候下棋不专心。” 本来太后的棋艺是比不上太皇太后的，但她偏偏这次不专心，叫太后前期的优势太大了。即便后面专心了，也补不回来了。 “去，将我那个鎏金匣子取来。”太皇太后也不恼，吩咐了一声旁边的宫女。 不多时匣子就取来了，太皇太后打开了之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绣着凤鸟纹的荷包，笑眯眯从里面掏出了三个雕刻得很是精致的小金鱼。 在亦晴瞪大了眼睛中，那三条小金鱼给了太后。 太后笑着接过了后随手给了亦晴：“拿着玩，玛嬷可难得赢一次你老祖宗呢。” 亦晴也没想到，自己刚从乾清宫回来，就变成了这局棋局最大的赢家。 “今儿在乾清宫玩得可高兴？”赢了的筹码随手给了孙女后，太后又问起了亦晴今日在乾清宫如何。 亦晴一五一十讲了，太后和太皇太后笑眯眯听着。在听到胤礽和三妹妹打闹后又和好，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倒是许久没见过那孩子了，”太后没怎么见过三公主，在亦晴的描述之下鬼使神差地想见见这孩子，“过几日叫兆佳庶妃带过来瞧瞧吧。” 29、第 29 章 过了几日，太后果然叫了身边人去传兆佳庶妃带着三公主过来慈宁宫坐坐。 其实太后很喜欢叫有孩子的几个妃嫔来慈宁宫中，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怕亦晴待在慈宁宫的时候无聊。 太后虽然见过宫里养孩子，但看见亦晴的时候还是不免会拿自己小时候来比较的。她从前在草原的时候，姊妹兄弟不少的，只要懂事了能自己跑跳了，带着奶嬷嬷去找姊妹们玩别提多有趣了。 但宫里不比草原，规矩多，顾虑也就多了。太后每每看见亦晴自己乖乖巧巧地看书或者玩玩具的时候，心中总是止不住地疼惜。总觉得这孩子缺个伴儿，便更是喜欢将皇子公主叫来和亦晴玩。 兆佳庶妃那里收到传召后，眼睛惊喜地略睁大了些，连忙叫了纸灵打赏了过来传召的人，喜滋滋地就去了三公主如今住着的殿内。 三公主正乖乖巧巧地在床上玩着玩具，兆佳庶妃这里没有地盘让她能将一个偏殿都铺满地毯来作为女儿学走路的地方。 好在三公主也不恼，在床上自己扶着床沿走上几步便是了。 钱嬷嬷此时正在和另一位奶嬷嬷说笑，来到这里后没有什么可争的，甚至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后自然彼此之间就惺惺相惜了起来。都在叹惋时运不济，使了银子还来了三公主这里。 现在三公主虽说会说话了，但钱嬷嬷她们两人打量着也不过还是个小孩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呢，暂时也不必顾忌着在她面前要谨言慎行。待长到五六岁了，开始记事了也不迟。 兆佳庶妃踏进来就看见两个嬷嬷在屋子里坐在椅子上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而自己女儿则孤零零地坐在床上摆弄着玩具。 这个场景让兆佳庶妃的眉头微微皱起，钱嬷嬷也察觉到了有人进来，本以为是来的小宫女小太监过来送份例的。她们到底还是公主的嬷嬷，这样跑腿的事情自然是不必亲自去干。 原只是想瞥一眼，但见是兆佳庶妃后才一愣，随即才满面笑容地躬身行礼。 “奴婢给庶妃请安，庶妃前来见小主子么。” 兆佳庶妃有点不高兴：“怎么你们自在旁边闲话，倒是把公主撇在了一边？” 钱嬷嬷讨好笑道：“庶妃有所不知，这小孩子正玩着的时候咱们不好去扰的。这能叫咱们公主日后更沉得住气呢，并非奴婢们不经心。虽说是在旁边坐着，但心神都在公主那里呢。” “况且这样放着也能让公主日后长大了性子娴静些，日后等公主到了岁数派了教养嬷嬷来也是要磨性子的。那时候年岁都大了，磨性子才难呢。” 仗着这位主子不懂，钱嬷嬷胡编乱造也不怕被拆穿。这位主子的家世她一早就摸清了，如今过来伺候了一年也知道了性子。这样乱编的话让她去糊弄纳喇庶妃这样厉害的人她是不敢的，但对这位主子就尽够了。 这话让兆佳庶妃有点茫然，她年岁不大，从前在家中的时候也没有见过额娘怎么教弟妹的。又想着奶嬷嬷到底是内务府指过来的，怕是要比她懂得多，便只是不高兴地板了脸。 “便是如此，也不能将公主一人晾着。她现在才多大，倘若不懂事塞了什么东西在嘴里，你们便是拿命来赔也不够！” 这话已经是兆佳庶妃能说出最狠的话了，她素来胆小，同宫女太监说话的时候也是和气极了，能说出这种话也是因为她真的担心还不懂事的女儿自己待着会遇到危险。 钱嬷嬷满脸笑意地应了，等兆佳庶妃去抱孩子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啐了一声。生了个孩子都没混上贵人份例的庶妃，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声唉哟来的人，也就只敢在她们这样的人面前摆谱了。 只恨当初没有擦亮了眼睛，白白折进去那么多的银子。 兆佳庶妃自然没有看见身后钱嬷嬷的动作表情，她轻柔地将三公主揽在了怀中先是爱怜地亲了亲。然后吩咐宫女去将最近新制的衣裳找出来，要带着三公主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 一听见这个钱嬷嬷眼睛就亮了起来，手脚很是麻利地开始动作。 她很懂得糊弄兆佳庶妃，只要兆佳庶妃在的时候她对待三公主就是轻轻柔柔的，动作小心翼翼似乎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但只要兆佳庶妃不在，她就想不起轻柔了，动作干脆直接，有时候甚至有点粗暴。 好在这个小主子多半是随了她额娘，被弄痛了也不怎么爱哭。甚至有回钱嬷嬷给穿衣的时候在胳膊处弄出了淤青，最后还是回来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的。 她当时心虚了好几日，后来发现兆佳庶妃并不会轻易将公主的衣裳掀开检查在放心了下来。也正是成功糊弄了兆佳庶妃这几次，让她心里就得意洋洋了起来，觉得糊弄这个愚蠢的主子简直是小菜一碟。 兆佳庶妃本来是看着钱嬷嬷给三公主穿衣的，但看到一半被其余宫女叫走了。让她去瞧瞧该带什么东西去慈宁宫，公主日常用的东西自然是要带的，还有些玩具拿不准要不要带。 等兆佳庶妃一走，钱嬷嬷轻柔的动作就一变，开始迅速地往三公主身上套衣裳，另一个奶嬷嬷也一点儿不惊奇她这个动作。 小孩子本来就不是能完全听懂大人的指令，有时候钱嬷嬷不耐地叫三公主伸胳膊或者其他什么，三公主便听不大懂。抬起茫然的脑袋看着钱嬷嬷后，只会得到钱嬷嬷不耐地啧一声，随后便粗暴地掰直她的胳膊。 因为三公主被掰直胳膊的时候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就让钱嬷嬷用了更大的力气。 等钱嬷嬷放手后，便发觉那胳膊上红了一大片。她微微有点心虚，但想着去慈宁宫最多也是和大公主玩，那日在乾清宫见大公主也是文静的人，想来也干不出掀开妹妹衣裳看的事情来。 30、第 30 章 等兆佳庶妃吩咐好人带好东西过来，看见的就是女儿穿着漂漂亮亮的衣裳乖乖巧巧地坐在床上的模样。 她心中忍不住就升起了怜惜，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微微笑了笑将女儿抱了起来。 三公主乖乖地搂住了额娘的脖子，将脸蛋靠在了额娘的脸旁。兆佳庶妃心中更软了些，和女儿亲近了一会儿便将孩子递给了钱嬷嬷，要她抱着走。 此时太阳刚刚出来，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很是舒服。兆佳庶妃带着一行人来了慈宁宫的时候，亦晴也正好在玩玩具。 康熙刚刚过来给两位长辈请安了，还诱拐她接着去乾清宫玩。但亦晴想着等会儿要过来的三妹妹，很是严肃地拒绝了汗阿玛的邀请。 在亦晴眼中她说不的时候是很严肃的，但在太后和康熙的眼中她说话软绵绵的，小脸板起来的时候格外可爱。即便是被拒绝了的康熙，也没有办法生出一点怒意，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看来今儿保成是要自己玩了。” 康熙请安后，太皇太后觉得有点乏，就又去寝殿睡了一会儿了。这殿中如今只有亦晴和太后，太后正和塔娜说笑呢。 而亦晴则正在清点自己的玩具，那日见到的三妹妹好像是个安静的性子，喜欢自己待着玩玩具。这好办，她这里玩具最多了，宫里的宫外的都有，让三妹妹自己挑着玩，肯定能挑到喜欢的。 宫外的恭亲王不时会送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过来，有空的时候也会过来瞧瞧亦晴。不过因为恭亲王府也诞了一个小阿哥和一个小格格，他最近忙着瞧这两个孩子，过来见亦晴的时间就少了点。 不多时，外面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太后娘娘，兆佳庶妃带着三公主等在外头求见。” 太后笑道：“快叫进来。” 很快，兆佳庶妃就带着三公主进来了。给太后请过安后，太后让兆佳庶妃陪着她说话，而三公主就被放在了亦晴旁边。 兆佳庶妃的蒙语很糟糕，太后的满语汉语也和她的蒙语半斤八两。但好在塔娜是个懂满汉蒙三语的，有她在翻译，倒是也能聊得起来。 这个时候的亦晴已经能明确区分满蒙三语了，而且也能在说话的时候不搞混了。从前刚刚开始学的时候，经常搞混不说，还容易一句话里面夹杂着蒙语和满语，说得让太皇太后直乐。 这也要多亏康熙经常将亦晴抱过去，他那里说满语的多。而慈宁宫上下只要在太后跟前的基本都说蒙语，这样的语言环境之下让亦晴学得很快。 亦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三公主，依旧好看得像个洋娃娃。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像个娃娃，怯生生地对着自己喊大姐姐。 “大姐姐。” 几日不见，三公主的大姐姐三个字发音要标准了不少。 “诶。”亦晴很高兴地应了一声，将面前几个箱子里装着的玩具都翻了出来，愉快地说道，“妹妹看看，喜欢玩什么。” 几个大箱子的玩具全倒出来，占了不少的位置，等亦晴将这些都平铺好后，这个角落基本都被占完了。 这个架势让太后也放过来了一点视线，无奈地笑了笑便又转回去和兆佳庶妃聊天了。 三公主惊讶地睁大了眼，她那里是没有那么多玩具的。毕竟这些玩具除了内务府的份例外，还有内务府的孝敬，太后太皇太后和皇上下令制的，以及恭亲王府送进来的。 但三公主那里就只有份例之中的玩具了，其余的一概是没有的。兆佳庶妃本身日子就不算过得极为宽裕的类型，自然不会常常拿出银子去内务府给三公主做玩具。 见妹妹迟迟不动，亦晴将她平日里喜欢的几个塞进了三公主的怀中。 三公主抬头对着亦晴笑了笑，愉快地在玩具堆里面扒拉了。很快地，她就找到了好几个喜欢的，放在了自己的身边摆着不时换一个玩玩。 每个孩子的性格不一样，如果是胤禔或者二妹妹的话，是更喜欢和亦晴一起玩的，多半会找来可以一起玩的玩具来。相较而言，三妹妹的性子就要独一些了，她找了几个喜欢的玩具后就自己玩了起来。 亦晴也拿了一个积木出来，这个积木和现代的积木不大一样，是榫卯结构的。最后能拼出来一个小亭子，并着小亭子里面的桌子椅子都能连在一起。 她很喜欢这个玩具，像积木这种玩具是老少咸宜的。即便这个玩具送过来好几天了，她已经拼过一次了，这次拆开了重新拼依旧是兴致勃勃的。 钱嬷嬷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和亦晴的奶嬷嬷们站在一起，她的脸上带着憨厚老实的笑意同两个奶嬷嬷搭话。不时还会奉承一下这两个嬷嬷，乍看过去显得很是和谐。 虽然言语中奉承着，但钱嬷嬷是看不上这两个的。这两个奶嬷嬷是恭亲王府找来的，自然就比不得她们这些内务府出身的。这两个奶嬷嬷最多家中也就是个富农之类的，但她们最差家中也是有官的。 不过形势不由人，虽说看不上。但这两个现在跟在大公主身边，就是要比她这个跟在三公主身边的体面。 钱嬷嬷本来还关注着三公主的动静，但聊着聊着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张嬷嬷和赵嬷嬷身上。见张嬷嬷的手上有一个大金镯子，赵嬷嬷的头顶上则有一支金钗，心里就不禁泛酸。从前她也是有一支金钗的，虽没有赵嬷嬷头顶上的这个粗，但那可是金钗啊。 可现在这钗子已经被当了，银子给了内务府的管事，换了来三公主身边的差事。 若是早知道来了是这番光景，还不如留着金钗日后给女儿做嫁妆或者给儿媳呢。 那边的亦晴见三妹妹似乎也对自己手上的积木感兴趣，很大方地让三妹妹一起过来玩。 三公主挪到了大姐姐旁边，她很喜欢这个姐姐。温温柔柔的和额娘有点像，对她也很好，还和她一起玩呢。一点也不像二哥哥，二哥哥没有这么温柔。 搭积木的时候亦晴手中的一块积木掉了，她俯身去捡压到了三公主的左手。三公主一直都不怎么动弹，但这些被动了左手手臂后却直接缩了回去，似乎是有点疼的样子。 亦晴一愣：“压疼了？” 说着就将三妹妹的袖子撸了起来准备看看，便看见那手上红红肿肿的，甚至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指印，亦晴马上沉了脸。这一看就是被人用手捏的，多半是刚刚捏的，这指印都还没消退。 “这是怎么回事？”亦晴指着三公主的手，声音带着怒意甚至都说出一整句的话了。 三公主有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摇头：“布，布吉岛。” “玛嬷。”亦晴突然高声叫了一下，让太后的视线一下子就落了过来，带了点奇怪。平日里亦晴和其余的弟弟妹妹玩得都好好的，还是第一次见她在和弟弟妹妹玩的时候叫人呢。 “怎么了？” 三个奶嬷嬷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了，钱嬷嬷看过去的时候视线不以为意，但见到三公主被撸起来的袖子后身体立刻抖了一下。马上走上前去将三公主的袖子放下，声音都抖了。 “如，如今天还不热呢，公主不可这样翻着袖子。” 赵嬷嬷和张嬷嬷都有点奇怪她的动作，不由得就对视了一眼，眼中纳罕。她们也接触过其余皇子公主的奶嬷嬷，但都没有这位钱嬷嬷健谈。方才聊天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听见自家公主叫了一声玛嬷就这样了。 太后被这里吸引了视线，在亦晴又叫了一声玛嬷后走了过来：“怎么了？可是和你三妹妹起了矛盾？” 兆佳庶妃也忐忑地跟了过来，若是来这一次就让女儿和大公主起冲突了，只怕日后就不好进慈宁宫的门了。 亦晴摇了摇头，正准备将三妹妹的袖子翻上去就受到了钱嬷嬷的阻止。她皱起眉，瞬间就明白了三妹妹手上这个指印是谁的了。 “把她给我，赶到一边去。”亦晴指着钱嬷嬷，表情很严肃。 太后有点讶异，给了旁边的宫女一个眼神。 钱嬷嬷立刻就被两个宫女扯到了旁边去，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三公主不受待见，也导致了她作为三公主的奶嬷嬷处境一般这是她心中的怨怼。可同时她也知道，即便三公主不受皇上的待见，可到底是公主，是皇上的女儿。 若是，若是将她做的事情都摆在皇上面前，只怕都不一定能保住这条命。 见没有人阻止自己了，亦晴将三妹妹的袖子翻开了，那红肿的手臂展现在了太后和兆佳庶妃的面前。 太后原本还带着笑，这下子就笑不出来了。她冷着脸转头看向了兆佳庶妃，见她脸上也是惊讶才略收回目光。 兆佳庶妃更是马上就扑到了三公主的跟前，手颤抖地想要托住孩子的手臂：“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样，怎么……” 三公主茫然地看着额娘，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但还是很乖地安慰额娘：“木事的，额凉。” 亦晴的目光从钱嬷嬷到兆佳庶妃身上，她刚刚看到这个伤口的时候怀疑了一下是不是兆佳庶妃这个额娘虐待，毕竟从古至今不正常的人一直很多。现在看着这个额娘倒像是不知情的，但那边那个奶嬷嬷疑点就多了。 “去乾清宫找皇帝过去。”太后对着旁边人吩咐道。 31、第 31 章 在太后看到三公主手臂上指印的时候，便叫了两个年轻的小太监将钱嬷嬷给制住了。这件事她虽然能管，但到底不如皇帝自己过来亲自方便，也懒得听钱嬷嬷那些狡辩的话语，便叫人将钱嬷嬷的嘴巴给堵了起来。 钱嬷嬷被两个小太监架着，整个人一直在抖。不，这件事她一定要想一个借口，一双儿女都还年幼呢，特别是女儿才生了一年多。若是这件事露了出来，一家子都要被流放的。 流放的路大人都尚且艰难，孩子们就更是活不下来了。 太后的人去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在批折子。太子在另一边跟着两个年轻的小太监一起玩追逐的游戏，他刚刚能走能跑了，最是不喜欢叫人抱的时候。现在不论是奶嬷嬷还是太监过来要抱着他走路都不乐意，硬是要自己走。 “慈宁宫来人？”康熙有点惊讶，他几乎日日都要前去慈宁宫请安。一般只有他派人去慈宁宫送东西的，倒是少见慈宁宫派人过来找他，“叫进来吧。” 过来跑腿的是个伶俐的小太监，一进来就跪下行礼说道：“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趟。” “可说了是什么事？”康熙手上没停，继续在一本折子上面写着什么，一边问道。 小太监一问摇头三不知，他只是被殿里的姑姑叫过来跑腿的。并没有告诉他殿里出了什么事，只是叫一定要快些过去。 将这本折子上面的朱批写完后，康熙就站了起来：“既然是皇额娘唤，那便走吧。” 说着就往外走去，梁九功连忙跟上。 从乾清宫到慈宁宫的距离并不算远，慈宁宫的位置并不在后宫之中。从乾清门过去的话，倒是比后宫去要近些。 不多时就到了慈宁宫，康熙一进殿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兆佳庶妃正搂着三公主不知道在哭什么，太后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好看，亦晴在三公主旁边。 而另一处，又有两个小太监拘着一个嬷嬷，甚至还堵了嘴。 “皇额娘，”康熙先是和太后打了招呼，随后疑惑道，“是兆佳氏惹了皇额娘不愉吗？” 兆佳庶妃的模样是毋庸置疑的好看，但性子实在是让康熙有些难忍。说是木头美人实在是再贴切不过的形容了，每次去都说不上几句话，甚至还有两次在发抖。这即便再美，也让康熙没了去她那里的兴致。 “塔娜，你来说。” 塔娜从太后身边上前一步，对着康熙先是福了福身，随后道：“今儿是太后叫兆佳庶妃带着三公主来慈宁宫玩，想着给大公主找个伴儿，也让兆佳庶妃陪着太后叙叙话。本来是好好的，但大公主在和三公主玩的时候发现了三公主身子上有些伤，那个乳母又甚是可疑，便叫人拘了起来。” 康熙原本还带了点笑意的脸色冷了下去，看了看旁边的钱嬷嬷，然后上前看了看三公主。 三公主的袖子还是卷上去了的，刚刚的指印已经没了，但是手臂上的红肿还是很明显的。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的眸子转向了兆佳庶妃，眼中的寒光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孩子养在你身边，受了这样的伤你竟不知么？” 虽然并未去专程见过这个女儿，但是一应该有的待遇康熙是一点不曾少过的。这若是孩子不小心碰伤的也就罢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顽皮好动些也是有的，只要叫乳母日后更留心些就是。对比其余的孩子，他的确是对这个女儿关注少些。可不论如何，这也是他的孩子，是绝不能被其余人欺负的。 莫非是兆佳庶妃对他心中存怨，便不将这个孩子放在心上。否则有额娘在身旁，康熙实在是想不出孩子为什么会被乳母这样对待。 “妾，臣妾，”兆佳庶妃语无伦次了起来，“臣妾，不，不知。” 眼看着兆佳庶妃脸色都白了，甚至额头上都开始有了汗珠。三公主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家额娘的紧张，主动用小手抱住了额娘，还学着刚刚大姐姐拍自己的样子轻轻拍着。 “将大公主和三公主抱去偏殿。”康熙看了看两个女儿，对着亦晴的奶嬷嬷吩咐道。孩子的年纪还太小了，留在这里不大合适。 被张嬷嬷抱起来的时候亦晴没有反抗，她只是有点担心地看着三公主。 三公主被陌生的嬷嬷抱起来也不怕，小手拉着额娘的衣服似乎是有点不舍。兆佳庶妃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了，赵嬷嬷便轻轻将三公主的小手松开，将她抱离了这里。 见孩子走了之后，康熙怒道：“孩子养在身边，受伤了都不曾觉察到。倘若你不将埃尔赫安珠放在眼里，朕也不介意给这孩子找个能好好照顾她的养母。” “臣妾失察，”兆佳庶妃流泪跪了下来，“这，三公主平日里的嬷嬷都表现得很是疼爱她，臣妾，臣妾实不知竟然会在私下虐待公主。” 实在是蠢，康熙难忍地皱了眉。他实在讨厌蠢人，可前朝后宫都有这样的蠢人。若这个兆佳氏不曾生育过孩子，只需要挪到偏僻的角落叫她在那里待一辈子就是了，或者直接放出去。可偏偏已经生了孩子，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薄待。 他预备着过两年大封后宫，将宫里这些女子的名分都定下来，不再这样庶妃地叫着。如今宫中的子嗣不多，只要生了如今还养着孩子的一个嫔位是少不了的。但兆佳氏这个样子，实在不堪为一宫主位。到时候若她宫里的奴婢都像这次的奴才一样不守规矩她还不曾觉察，日后是要出乱子的。 康熙的眼神从兆佳庶妃身上移开了，到了钱嬷嬷的身上。 “将她送到慎刑司去，其余近身伺候三公主的人也送到慎刑司。让他们吐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欺凌公主的。” 能在慈宁宫被亦晴发现，这样的事情之前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这次是被逮住了，那没被逮住的时候呢？ 这样想着，康熙心中微微发寒。若是埃尔赫安珠一直被这样的奴才近身伺候着，兆佳氏又是不顶用的人。日后长大了岂非依旧要被这样的奴才拿捏，不，有这样的乳母伺候，能不能好好长大也不一定呢。 想到这些，康熙看着兆佳氏的眼神更冷了。宫中多的是无子女的妃嫔，她们不会介意能养一个公主在身边。原本康熙更为倾向公主不同于阿哥，能养在各自额娘身边也不错，可如今看来倒也不一定。与其跟着这样糊涂的亲生额娘，倒是不如跟一个聪明些的额娘，至少不至于被下人欺凌。 钱嬷嬷不停地挣扎着，想要将嘴中的东西吐出去之后给自己求情。但她显然低估了两个小太监的力气，即便她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去挣扎，依旧还是被拖出了殿内。 被拖出去的时候她看着殿内眼神里皆是绝望，慎刑司那样的地方只要进去了肯定会将所有都吐出来。她们一家子都要毁了，早知如此…… 兆佳庶妃看着康熙冷漠的眸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股会失去孩子的恐慌感席卷了她的心头，连害怕都顾不上了，连连磕头：“皇上，让三公主受伤臣妾有罪，但臣妾并非那等刻意纵容下人欺凌孩子的人。还请皇上给臣妾一个机会，让公主继续能抚养在臣妾身边。臣妾知错了，日后定当悉心照料公主。” 她现在说话都不敢磕巴了，对于这君王，她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生怕因为这次的事情让埃尔赫安珠从此抱离了她身边，这是她如今唯一的孩子。将孩子抱离，那是诛心之痛。 康熙的神色冷淡：“在慎刑司将人审出来之前，埃尔赫安珠不能养在你身边。待那起子人吐出实情后，再斟酌。” 倘若是兆佳氏刻意放纵，那他就给埃尔赫安珠再找一个养母。若只是一时失察，那便再论。 兆佳庶妃张了张嘴，还想要接着求饶。将孩子抱走，对她来说是不可承受的。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这个孩子一定只能养在她的身边。 “若再胡搅蛮缠，那就即刻给孩子找一个能管教好下人的养母。”似乎是看出了兆佳庶妃的想法，康熙冷声道，宫里一大把想要养孩子的妃嫔。 这下子兆佳庶妃一声也不敢吭了，只能默默流泪。这个时候她只恨自己，明明当初也略察觉到了钱嬷嬷等人的不对，但偏偏就是没有深究。她的埃尔赫安珠也不知道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受了多少的委屈，那些该死的奴才怎么敢这样对埃尔赫安珠的。她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竟然让孩子在眼底下受了委屈。 太后全程一声不吭，这是她的处世之道。若是康熙近日不在宫中，去南巡或者木兰秋狝了，那她会出手发落了那几个奴才。 但既然皇帝在这里，自然该由皇帝管这件事。况且看皇帝的处置，太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皇帝预备着这段时间如何安置三公主？”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太后便问道。 既然兆佳庶妃现在也有嫌疑，那这段日子就不能养在其身边了。 康熙低眉思索片刻，心中飞快掠过了几个人选。现在养着孩子的妃嫔只有两个，马佳氏和纳喇氏，这两个都不错，董氏从前也是诞育过一个公主的，有养孩子的经验。但似乎还是马佳氏更好些，刚好二公主也在那里，姐妹俩也能有个伴儿…… “既然皇帝一时没有人选，不如暂且养在慈宁宫中。”太后见康熙久久未说话，便道，“亦晴也喜欢这个妹妹，查清楚之前先养慈宁宫中。待查清后不论是回她额娘身边，还是另择养母皆可。” 从前太后就一直想要给亦晴找几个伴儿，但八旗宫女进宫一般都是十来岁，早就懂事了，陪着三岁的孩子这样玩也不过是哄着亦晴罢了。现在将三公主放在慈宁宫中，姐妹俩好好玩一阵子似乎也不错。 康熙略惊讶地看向太后，有些犹豫：“只是怕叨扰了皇额娘。” “不妨事，那孩子看着也是乖巧的。”太后笑，“让这姐妹俩一起玩也不错，左右慎刑司查清楚这件事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这才让康熙点了头。 等亦晴和三公主被从偏殿抱回来的时候，兆佳庶妃已经不在殿内了。听着玛嬷说的妹妹要留在这里住一阵子，亦晴和三公主茫然地对视了一下。 32、第 32 章 太后派了人过去将三公主常用的东西收拾了过来，现在亦晴也大了些，不必两个奶嬷嬷日日看着了。让三公主跟着亦晴，奶嬷嬷们也侍弄得过来。 和之前胤禔在慈宁宫暂养不同，太后没有吩咐人单独给三公主收拾屋子。而是准备让两姐妹直接睡在一起试试，倘若这两个孩子后面不愿，再叫人收拾也不迟。 等太皇太后从寝殿出来，得知了这件事后便皱了眉：“兆佳氏还是太糊涂了，竟叫人在眼皮子底下欺凌公主。” 冲着兆佳庶妃刚出月子就抱着三公主拖着身体过来给孩子求个名字的行事来看，太皇太后不觉得这会是个虐待自己孩子的人。但身为主子，管不住底下人就已经是错了。 没护住自己的女儿，那更是大错。 三公主换了个环境最初没有什么感觉，后来见常见的嬷嬷还有额娘都不见了就有点不安地往亦晴的身边缩。亦晴只要起身她就也要起来走路，若是就地坐下，她马上也坐下，亦步亦趋的就像一条小尾巴。 刚刚发现的事情让亦晴也有点怜惜这个小妹妹，和她说话的时候总忍不住更耐心些。 到了要用晚膳的时候，三公主如今才一岁吃的东西是要另外单独做的。好在胤礽经常来慈宁宫，亦晴也才刚长大，慈宁宫的小厨房对于做小孩子的饭食很是得心应手。 吃饭的时候亦晴已经开始拒绝奶嬷嬷的喂饭，自己用勺子开始吃饭了。勺子是木质的，太后叫内务府专程做出来的，比瓷器和银勺要轻一些。亦晴用起来也更好控制一点，不至于吃了一会后就觉得手臂酸软。 三公主被张嬷嬷抱着喂饭的时候很配合，几乎是嬷嬷的勺子刚从碗里伸出来，她就张开了嘴。嗷呜一声后将勺子上的饭菜都呑进嘴里，两颊顺势鼓起，嚼动的时候脸颊一鼓一鼓的。 张嬷嬷心想，这两位公主用膳的时候都还挺好喂的。倒是比家里的小崽子要强些，一点不叫人操心。 太皇太后等着旁边的宫女布菜，就看到了两姐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你瞧瞧，这才是有福气的孩子呢。那些整日里要大人追着喂的孩子太过娇气了，连饭菜都不吃，如何能长得高高壮壮的。” “正是呢，”太后用帕子给自己擦了擦嘴角，“还是要多吃肉才是，草原上那些男孩女孩们正是多吃肉才长得那样健壮的。” “宫里和草原还是不一样。”太皇太后又笑笑，她看着亦晴和三公主的眼神慈祥而怀念，似乎是看到了从前的日子，雅图和阿图也是这样的孩子。用膳的时候一点也不要她操心，一点也不像其余宫里的孩子。 用过晚膳后，便到了亦晴每日里接受启蒙教育的时候了。 对这方面太皇太后和太后并不强求于她，找来的先生也是个性子温柔敦厚的，对她的耐心十足。 原本太后根本没想到要给孩子启蒙这回事，太皇太后也没想着这么早的。还是亦晴有次偷偷拿着太皇太后的书看让太皇太后发现了，她自然不觉得小孩子能看懂什么，但既然孩子喜欢，那就先启蒙认字吧。 找了个先生后，太皇太后是做好了倘若亦晴不喜欢或者抵触的话便将先生撤走的准备，再过个两三年启蒙倒是也不迟。但没想到亦晴竟很是喜欢的样子，每日里听先生的讲课是极为认真。 这位先生姓孙，本来是宫中的文书女史，管着誊抄佛经的。因为颇通诗书，又为人耐心，便被太皇太后叫来给亦晴启蒙。 今日三妹妹在这里，亦晴在去上课和陪着三妹妹之间犹豫了一下。随后脑中闪过了一个好点子，孙姑姑每次给她启蒙的时候虽然会教着认识几个字，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讲典故故事。 典故故事三妹妹应该也能听懂吧，不如将三妹妹也带过去。若是到时候妹妹听不懂，她再陪着出来玩就是了。 “三妹妹，”亦晴看着三公主问道，“你想听故事吗？” 三公主的眼睛里带了一点好奇：“故事？” 这两个字的发音还挺标准的，亦晴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点了点头：“等会儿，姐姐带你，去听故事，好不好？” 歪着脑袋想了想，三公主才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了。 亦晴摸了摸她头顶毛茸茸的头发，商量道：“不过，听故事的时候，不能说话。要是不想听，姐姐带你出去。” 三公主又点了点头，亦晴这才放心了。 看着亦晴高高兴兴拉着三公主去侧间念书的模样，太后纳罕：“那些书有什么好看的，从前得知我要嫁到紫禁城后额吉拿了一堆书要我看。我是一本也看不进去的，还有先生来上课，听着就要睡着了。” 太后之前并未接触过满语和汉语，她是家中老幺额吉和阿布还有哥哥姐姐都疼她。原本没想过嫁到紫禁城，见她不喜欢不念就是了。反正在草原过日子，又不用认字。 后来摊上这一回事后，额吉才着了急抓紧时间给她补习。但无奈人已经定性了，即便额吉如何相逼，她也还是看不进去。 “书中自有千般道理，喜欢念书是好事。”太皇太后说道，“不过待过一两年若是亦晴还是这般喜欢，还是该找个正经的先生。孙芮与虽说懂些诗文，但到底也不如专门学这个的。” “皇额娘找就是了，”太后感到棘手，“我这大字也不识几个的人哪里能找什么好先生，皇额娘平日里就爱看书，定能给孩子找个好的。” 太皇太后被逗笑了：“哪里就要你找了，到时候叫玄烨找去。孩子的读书启蒙，原就是该他这个阿玛操心的事情。倘若他不愿，就叫常宁找去，看他这个自诩汗阿玛的挂不挂得住面子。” 这话说得太后也笑了起来：“皇额娘真是促狭，明知道皇帝最不爱瞧见常宁搂让亦晴让她叫阿玛的。” 殿内的说笑声亦晴和三公主是听不见了，她们来到了侧间，里面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看着文质彬彬的女子坐在里面等着。见亦晴进来了带着三公主进来了，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起身微微一福：“两位公主万安。” 三公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女子，她五官端正，面容看着憨厚，眼神温和。 “三公主今儿也要听课吗？”孙姑姑看了眼被牵着的三公主问道。 倒不是别的，她只是怕这么小的孩子坐不住。 亦晴点了点头，说道：“麻烦姑姑了。” 这里摆着一套小小的桌椅，是适合亦晴用的。在亦晴的寝殿内还有一套差不多大小的，刚刚出正殿的时候亦晴已经叫人去搬来了。 外头传来了搬东西的声音，一个小太监搬着桌子，另一个小太监搬着椅子就走了进来，在赵嬷嬷的指挥下摆在了亦晴桌椅的旁边。 亦晴拉着妹妹走过去，将她安置在了座位上，取了本书给她。 这样的启蒙书亦晴每种书都有好几本，可能是太皇太后最开始以为小孩子念书的时候可能会撕书，便备了不少。现在也能有富余的给三公主了。 这个桌椅对亦晴是刚刚好，但对三公主就有点大了。相较于平日里用的成人桌椅，这套桌椅就小了很多，让三公主坐上去的时候好奇地摸了摸。 孙姑姑见两位公主都坐好后，便带着笑意开始讲课了。顾念着这回来了个年岁更小些的三公主，孙姑姑特意选了通俗易懂的典故来讲，见三公主没有闹起来才松了口气。 在讲故事这方面孙姑姑是好手，亦晴很快就沉浸于她绘声绘色的典故之中了。而三公主不时看看孙姑姑，又不时看看姐姐，还偶尔看看窗外。但她一直都很乖地坐在了椅子上，一下也不曾动弹。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等侧间的西洋钟敲响了声音后，孙姑姑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亦晴扭头看着妹妹有点惊奇，她刚刚已经做好了妹妹坐不住的准备了。只想着等妹妹坐不住了，就和孙姑姑道歉然后告了假，带着妹妹去慈宁宫花园去转转。 自己把这么小的孩子带进学堂是不是有点不对。亦晴迟来地感受到了不妥，刚刚三公主到处看的样子她也是看到了的，本来以为很快就会坐不住的。 “三妹妹，”亦晴从座椅上下来，轻柔地捏了捏三公主的脸颊，“想不想去小花园看看？” 三公主眼里带了点好奇，点了点头。她几乎不怎么出过门，兆佳庶妃本来也不爱出门，从前还要去给皇后请安每日至少出门两次。但皇后过世后便不必了，她就更不爱出门了。 宫里的日子无聊，喜欢去逛御花园的不少，兆佳庶妃不喜欢带着孩子去人多的地方。宫里的孩子没得太多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她总担忧带着孩子出去招摇说不定就会碍了谁的眼。 慈宁宫的小花园离着不远，但还是要去正殿和老祖宗还有玛嬷打招呼了才能去。 太后听她说了想去看花，大手一挥：“去吧，只要带好伺候的人就是了。跟着公主的人都省事些，两位公主的年岁小，你们便更要注意。” 听见奶嬷嬷们应了一声后，亦晴和三公主就被批准出来玩了。 穿过慈宁门就能看见咸若馆了，再往前走就是小花园。 三公主看着花园中开得正艳的花，嘴微微张大：“哇——” 33、第 33 章 看到了这一园子开得正艳的花儿，三公主难得地兴奋了起来。开始在园子里哒哒哒地跑来跑去，这会儿看看这朵红色的花，等会儿就看看旁边的那朵黄色的。 对于三妹妹的反应竟然这样大，亦晴也略有些吃惊。但看见三妹妹的笑脸，还有不时笑出来的声音便也跟着笑了。 赵嬷嬷紧紧地跟着三公主，她今儿被分派了伺候三公主的事儿。这个年岁的小孩子能走路了，也喜欢走路。但还走不大稳，特别是在跑起来的时候格外容易摔跤。 她一边轻声地劝公主慢些走，不要跑，一边紧紧看着三公主。只要有摔跤的架势，就一定要将之扶起来。 亦晴看了看自己之前关注的那两盆花，含苞待放的花朵还没有到达最美丽的时候。她看了看之后就预备着去石凳子上面坐着了，等三妹妹玩累了再带她回去。 但刚刚落座，亦晴就被三公主拉了起来。 三公主兴奋地拉着姐姐过去看了一朵蓝色的花儿，语气惊喜：“发发，蓝色的。” 那是一簇簇的鸢尾花，花瓣似鸢鸟的尾巴。三公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儿，随后高兴地在原地跳了跳。 “喜欢吗？”亦晴笑，“喜欢，摘一朵，戴着玩？” 三公主看着姐姐，眼睛里似乎闪耀着星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亦晴从里面选了一朵开得最好的，摘下来之后插在了三妹妹侧边的头发上。她现在的头发并不长，插上去不大稳当。 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三公主显得更高兴了。 这一下午，亦晴担忧的三妹妹想额娘的哭泣并没有发生。三公主在这片花园里自在得像一只小蜜蜂，这儿看看，那儿瞧瞧。若非太阳已经西斜了，多半是不愿意跟着回慈宁宫的。 回慈宁宫的路上，三公主也一直在说话。有些亦晴听懂的，有些亦晴没有听懂，多半是小孩子自己的婴语。她情绪价值给得很足，只要妹妹说话她就应和。 等回到慈宁宫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三公主在踏进慈宁宫的时候似乎又紧张了起来，她小步跟在亦晴的身后，亦步亦趋。 进去后亦晴带着三公主和老祖宗还有玛嬷都打了招呼，两位长辈皆是笑着应了。这似乎略微缓解了三公主的紧张，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长辈，但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很少，也就不自觉有些距离感。 平日里亦晴是要在殿内陪着老祖宗和玛嬷一会儿才会到自己的寝殿休息的，但她察觉到了三公主的无措之后，同两位长辈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妹妹回了自己的寝殿。准备洗漱之后可以在床上玩一会儿，等累了就睡觉。 “这瞧着有了姊妹一起玩了就是不一样，”太后摇头笑道，“果真还是得年龄相近的小姐妹一起玩才好，胤礽来慈宁宫的时候，可不见亦晴这样护着。” 小孩子的情绪不加掩饰，大人是很容易就能察觉到的。太后自然看出了三公主在对她们的时候有些紧张，不过小孩子嘛，对长辈紧张也是常事。 太皇太后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册书，听了太后的话之后将书递给了一旁的宫女说道：“兆佳庶妃不会养孩子，你若喜欢，便同皇帝说将三公主接来慈宁宫也不错。” 听到这话，太后连连摇头：“还是罢了，养一个孩子就费劲儿了。况且亦晴情况不同，三公主到底是亲娘还在这宫里呢，哪里就轮得到我们养着。况且兆佳庶妃虽说这次粗心了些，但瞧着也是疼爱孩子的人。若孩子抱到我们这了，万一想不开岂非是我的罪孽？” 这一天的时间，慎刑司的人已经问出了不少的东西。细节的东西还在整理，但大的方面已经都明晰了。 钱嬷嬷使了银子给内务府的管事，这才叫她被选进了三公主的奶嬷嬷们中。本来是指望着成为小主子的奶嬷嬷后，必能在宫里体面些，也可以叫家里的人也跟着沾光，还想着趁机能捞点银子。 不曾想三公主出生的日子撞上了赫舍里皇后难产去世，康熙待这个女儿便没了对前面几个孩子的体贴，叫她的算盘落空了。心中不忿之下，待公主就更是粗鲁了些。 不过即便在慎刑司的逼问之下，钱嬷嬷也不认她虐待公主，只说伺候不精心。加之发现兆佳庶妃好糊弄，这才成了这样。 方才给三公主换衣服的时候太后也叫嬷嬷仔细看了看，身上确实是没有别的伤。 这下子兆佳庶妃的嫌疑解脱了，想来还是能继续养着三公主的。不过按照皇帝的性子，只怕还是要敲打一二之后才肯将孩子送回去，多半这孩子在慈宁宫还要住上好一阵子呢。 “既是养不好，”太皇太后说道，“三公主跟着这个额娘只怕是遭罪，罢了，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罢了。” 慈宁宫这边在讨论着三公主的去留，乾清宫的康熙也正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方才去侧殿看了看胤礽，或许是白日里玩得太累了的缘故，胤礽已经躺在奶嬷嬷的怀里睡熟了。他过去就看见一个奶嬷嬷在铺床，另一个奶嬷嬷抱着胤礽，还有两个预备着给胤礽换睡觉的衣裳。 看了看胤礽后康熙又回到了书房，他还有许多的折子没有批。有朝堂里的人言及皇后已经薨了一年了，上折子请立后的。也有前线传来的战报，耿精忠已露颓势，吴三桂眼看着也是瓮中捉鳖了，不出三年这几人便会被绑到京城治罪。 对三女儿，康熙总是不愿意主动去见她。因为一想到这个女儿出生在梓潼的丧期之中，一见难免伤心。但他只是不想见这个女儿，不代表乐意看见自己的女儿被这些欺主的奴才欺负。 兆佳氏能不能养孩子还要再看看，这两月间先养在慈宁宫。那钱嬷嬷一家子都可以流放宁古塔了，还有那个看着公主受欺的嬷嬷也…… 将原本伺候三公主的人下落都想好后，康熙想到了另一件事。 其实在皇后的丧礼一过，便有折子请他立后，但他当时悲伤过度，这些折子都没有准。可如今梓潼已经去了一年了，这件事也可开始思虑了。不过他不愿直接择人立后，还是先进宫做妃子罢。 34、第 34 章 三公主在慈宁宫很适应，亦晴也习惯了每日里带着这个小妹妹到处去玩。最开始她们只会在慈宁宫的周边玩，但过阵子后，逐渐开始解锁了周边的区域。 甚至有一日亦晴还带着三公主去了御花园，那里离慈宁宫有些距离。三公主的体力只够去御花园的，回来的时候根本打不起精神，还是嬷嬷们抱着回来的。 从前和这位三妹妹还不熟悉的时候，亦晴以为这是个有些内向倔强的孩子。但熟悉了之后亦晴才发现，原来三妹妹也是很活泼的。她会拿着一朵花乐颠颠地跑到亦晴的面前讲花给她看，也会兴奋地扯着亦晴的衣裳开始原地蹦跳。 甚至有两次，亦晴觉得三妹妹的闹腾程度和保成也不相上下了。真不愧是出生相差只在几天的兄妹，很是相似。 而三公主在慈宁宫过得不错，但兆佳庶妃在她的殿中就过得一般了。她自那日从慈宁宫回来后就不曾出过殿门，整日里在殿内以泪洗面。 “都怪我，”兆佳庶妃的眼泪一颗颗地流了下来，因为多日的哭泣，她的眼睛红红肿肿的，“倘若我能仔细些，就不会叫埃尔赫安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不是，才叫那几个老虔婆这样待埃尔赫安珠。” 纸灵的面色憔悴，她们宫里这段日子的处境很差。主子那日从慈宁宫哭着出来是不少人都看到的事情，这样热闹的消息不出一刻就传遍了六宫。而看人下菜碟的那些奴才，见主子可能得罪了太后，甚至连公主都被抱走了，待她们宫里就格外冷淡了。 这段日子她们宫里的人去领东西，都要等到最后领到那最次的一等。若说从前主子怀孕的时候领到的是最好的，那三公主出生后就是中规中矩的，如今领到的竟然和官女子的东西品质差不多了。 但主子现在明显没有心情管这些，她一心沉浸在了小主子被抱到慈宁宫的悲伤之中。 “主子，”半晌后纸灵才开口，“咱们还是要振作起来，虽说公主现在暂时养在慈宁宫中。但皇上并未下明旨，说明还是有转圜的余地。只要……” 纸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兆佳庶妃打断了：“哪儿来的什么转圜的余地，皇上那日那样训斥我，必然是觉得我根本养不好孩子。也对，埃尔赫安珠在我这里的时候……” 见主子又要开始自怨自艾了，纸灵长长地叹了口气：“主子，倘若主子当真这样想，只怕皇上过段日子就要给咱们公主寻一位养母了！” 这话镇住了兆佳庶妃，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纸灵：“不，不是养在慈宁宫吗？” “慈宁宫已经有一位大公主了，太后娘娘何必再去收养一位。”纸灵说道，“但宫里还有不少没有孩子的妃嫔，特别是如董庶妃一类的，养过孩子但孩子撒手而去的。若是皇上放出消息给三公主寻一位养母，心动的人恐怕不少。” “如今后宫得宠的妃嫔，首屈一指的便是马佳庶妃，另还有几位家世不错虽不得宠但品行无可指摘的妃嫔。”这些都是当三公主养母的好人选呢。 纸灵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只要康熙愿意，立刻就能找到一位合适三公主的养母。 只要想到自己的孩子被抱走，日后还要对着别人喊额娘，待自己喊兆佳额娘。兆佳庶妃就受不了，她的泪流得更凶了。 “主子还是早些振作起来，去找皇上陈情，也去慈宁宫见见公主吧。” 或许是听了纸灵的建议，兆佳庶妃振作了起来。她终于不再整日里留在殿中以泪洗面，而是笨拙地开始去找康熙想要求情。 康熙看她的表现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还是让这个孩子继续跟着她额娘，不过兆佳氏还需敲打。便预备着等上两三个月，再将这个孩子送回去。 这个打算康熙也和太皇太后与太后通了气，两位长辈都没有什么意见，便定了下来。 兆佳庶妃不知道自己还处于考察期，她按照纸灵的说法隔三差五去乾清宫求见。不过康熙是不一定见她的，兆佳庶妃也知道这一点，但她总要把自己的态度表达出去。 等亦晴下一次见到这位三妹妹的额娘时，只觉得本来就不算丰润的兆佳庶妃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身上的衣裳上次见的时候还是正合身的，但这次相见的时候就能察觉出这件衣裳似乎是挂在身上一般，空荡了一圈。 来慈宁宫求见的兆佳庶妃也有些忐忑，被宣进去后毕恭毕敬地给太后行礼。 太后也知道她的来意，便让人将亦晴和三公主两姐妹叫了出来。 见到三公主后，兆佳庶妃的眼睛就从她身上不挪开了。见这孩子明显被照顾得很好，身上的衣裳似乎是新做的，看上去妥帖而舒适，脸上似乎还长了点肉。 三公主见到兆佳庶妃也很高兴，兴奋地跑到额娘的身边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 兆佳庶妃爱怜地看着孩子，又用手摸了摸三公主的脸颊，顾忌着太后在这里不敢直接查看孩子，怕被误会。 对这个太后倒是不在意，找了个借口就将这个地方留给了母女两人。这到底是人家的孩子，自己这里也不过是暂时管着两日的，难不成还能碍着母子俩亲近不成？ 亦晴也看出了这位娘娘是专门来看三妹妹的，打了个招呼就从另一边出去了。正好已经是下午了，她可以去找孙先生将今儿的课上了。她现在已经能认识很多之前觉得生僻的繁体字了，看书也流畅了不少。 殿内只剩下了两三个小宫女，兆佳庶妃才将三公主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始询问女儿在慈宁宫中的日子。听着女儿稚嫩的声音说着和姐姐一起玩多开心，兆佳庶妃才放下了心，脸上也逐渐开始露出笑意。 等亦晴从孙姑姑的课堂上走出来的时候，兆佳庶妃已经离去了。三公主很乖地蹲在台阶那里等着姐姐从里面出来，不曾吵闹。 35、第 35 章 小小的一团蹲在台阶下面，周围有嬷嬷和宫女照看着，三公主似乎是在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亦晴好奇地凑了过去，看到了几只小蚂蚁正搬着一块似乎是糕点碎屑的东西。 “埃尔赫安珠，你在看什么？” 突然的声音让三公主吓了一跳，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大姐姐的声音，转过头来对着亦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指着地上的蚂蚁：“在看，搬洞悉。” 比起刚来慈宁宫的时候，三公主现在说话已经要清晰不少了。她看着地上的小虫子，但不知道这种小虫子是什么。 “这是蚂蚁。”亦晴看着那几只蚂蚁搬了一会儿似乎是力竭了，将糕点碎屑放在了原地，还有两只蚂蚁离开了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巢里去搬救兵了。 如果几年前有人和亦晴说，她有这个耐心蹲在地上看几十分钟的蚂蚁搬东西的话，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来了这里之后，亦晴对很多东西耐心了许多，看蚂蚁搬家也算消遣了。 毕竟她现在又不需要干什么，每天大把的时间用来消耗。 蹲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后，台阶上面传来了塔娜的笑声。 “两位公主这是做什么呢，到了用糕点的时辰了，快些进去用罢。” 听到这个亦晴眼睛就亮了起来，她的鼻子似乎闻到了糕点的香气。那种用牛奶或者面粉做成的东西，上面撒了浅浅的桂花或者厚厚的蜂蜜，咬下去唇齿间布满了桂花和牛奶的味道。 虽说宫里不缺东西，但亦晴现在的年纪还小。原本太后是不懂的，是太皇太后吩咐的一日只准亦晴吃两块的糕点。这糕点里头的糖不少，小小年纪的若是将牙齿吃坏了可不好。 三公主来了慈宁宫自然也有点心份例，但她的年纪更小些，每日就只有一块的。还特地的吩咐了内饽饽房的人，给三公主的点心是减糖版本的，还有许多小孩子不能吃的东西都不能加。 对这每天只能吃两块的点心，亦晴每次都吃得很是珍惜。宫里的人手艺好，要是前世想要吃到这样的点心，少不了要去排长队呢。 亦晴欢呼了一声，直接站了起来。但似乎是因为蹲太久了的缘故她又起来得很急，一下子脑中就一黑，原地晃了一下。 张嬷嬷连忙扶住她，有些急切地问道：“公主不舒服吗？” 等了一会儿后亦晴就缓了过来，对着嬷嬷摇了摇头，她现在的腿麻麻的。刚刚蹲着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站起来后才觉得腿软。 三公主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让亦晴羡慕的是三妹妹看起来没有什么不适。 进了殿，她们两人的份例已经摆在桌子上了。 亦晴今天的糕点是一块藕粉桂糖糕，半透明的浅黄色糕点，上面撒了零星的几朵干桂花。整体不大，即便亦晴现在还很小，这个糕点最多也就两口就能吃完。还有一块是椒盐千层卷，是椒盐油酥还有花椒之类的与水油皮交替着叠和擀，卷起后烤制而成，一口咬下去酥脆得能掉渣。 哇，一块咸的和一块甜的，咸甜永动机！ 比起亦晴，三公主的糕点就要寡淡些了，是茯苓糕，这样的糕点不用加太多的糖，还有些养脾胃的功效。 太后笑眯眯看着两个小孩子进来后就直奔着糕点而去，出声道：“停，先去洗手。刚刚在外面玩了好一阵儿，现在不洗手想吃东西？” 说话间就有两个小宫女端着水盆过来了，亦晴老老实实地洗了手擦干净后才珍惜地拿起了藕粉桂糖糕，轻轻地咬了一口。 哇，藕粉和桂花的香气溢满了口腔。这个桂花应该是腌制成了桂花蜜，吃起来甜甜的带着淡淡的清香。 可惜这糕点实在小，即便亦晴已经在慢慢吃了，但还是很快就吃完了。她每次吃糕点的时候就很想长大，长大了之后每日里的份例是好多碟子糕点呢，那时候就不会管着自己吃糕点了。 甜味的点心吃过了，还有个咸口的椒盐千层酥。亦晴拿起了先是看了看，这酥开得很不错，肉眼就能看出有不少层。咬了一口，听到了酥脆的断裂声，椒盐和花椒的香气并不大浓，刚刚吃过甜的时候吃这个别有一股咸香的味道。 很快地，两块点心都已经吃完了，亦晴洗手的时候还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真好吃，还想再吃一点。 刚开始有点心份例的时候，亦晴只有一块份例。她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着下午用点心的时辰来到，来了之后珍惜地吃掉自己的份例。 有一次她吃过自己的份例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去汗阿玛那里蹭一蹭点心。 乾清宫中随时都摆着点心，她去乾清宫的次数不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之前吃不到就算了，可现在能吃了，那就代表自己能去蹭。 于是乎那一阵子亦晴特别喜欢往乾清宫跑，过去之后也不敢多吃，怕吃得太多或者拉肚子被看出来。每次去吃两三块就停手，因为把奶嬷嬷们支出去了，也就导致一直没有发现。 后来还是有次赵嬷嬷提前回来了，被逮了个正着。从此后，乾清宫的糕点在看到她过去之后就会第一时间撤下去了。在她面前，连康熙都不会吃点心了，生怕勾起她的馋虫。 想起那阵子每天都能吃四五块点心的日子，亦晴遗憾了一下。要是能重来，她一定会更小心一点的。 “好了你们出去玩吧。”见两个孩子点心也吃了，还喝了点水，太后就打发她们出去玩了。整日里闷在殿内哪行，小孩子还是要去阳光下多跑跑跳跳才行。 正好现在的天气还算凉爽，太阳也不会晒得人刺痛，多出去玩玩也不错。 亦晴拉着妹妹出去，准备叫几个小宫女过来一起玩一玩捉迷藏的游戏。或者一二三木头人？也不知道三妹妹能不能听懂游戏规则。 可就在亦晴牵着三妹妹刚到庭院中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胤礽从宫门口走了进来。 胤礽有点不高兴，从前姐姐隔一两天就会来乾清宫，他都习惯了。但现在，姐姐已经整整一二三四……他掰着自己的手指算了算，整整九天没有来了！ 于是乎在今天下午，他死缠着汗阿玛要来乾清宫。康熙拗不过他，便让奶嬷嬷和太监带着他来了。 当胤礽进去的时候，就看着大姐姐牵着那个抢自己玩具的小讨厌鬼。原本的和解在这一刻被他忘完了，他脑中在这一刻只想到，抢了玩具还不够，还要来抢大姐姐。 这让本就不太高兴的胤礽更不高兴了，他几乎是立刻挣脱了奶嬷嬷牵着他的手，颠颠地跑过去，在亦晴愕然的目光中将三公主推倒了。 36-40 第36章 胤祉 原本正在思考是带着妹妹一起去捉迷藏, 还是一二三木头人的亦晴一下子就惊呆了。看着滚作一团的两个小孩子，原本干净的衣衫沾染上了地上的尘土，耳边传来了他们的尖叫声。 赵嬷嬷和胤礽的奶嬷嬷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随即就想要将两位小主子搀扶起来。 “不，走开！”胤礽的声音很大，不准奶嬷嬷们靠近。 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 将三公主推倒, 他自己也因为刹车不及时而摔倒在地上。此刻他的眼睛红红地看着亦晴，吸了吸鼻子开始放声大哭。 三公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推倒了而疼痛，也开始哭了起来。 一个小孩子哭的时候就宛如魔音贯耳, 两个小孩子一起尖声哭泣的时候亦晴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是要死去了。小孩子尖细的哭声充斥着耳朵, 她呆愣在原地三秒后才反应过来。 想要将两个小孩子一起扶起来, 但他们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起。 亦晴将胤礽扶起来, 转而去扶三妹妹的时候胤礽就又滚到地上去了。扶完了三妹妹后想要再去将胤礽搀起来，转眼却见三妹妹也滚到了地上。 这一刻，亦晴才察觉到了真正的绝望。 “不许哭了，”亦晴努力板着脸, 凶凶地看着他们，“起来！” 见姐姐不扶自己了, 胤礽本来更委屈了，但看见姐姐的表情他总觉得还是直接起来算了。要是再不听话的话, 可能会导致一些严重的后果。 见那个推倒自己的讨厌鬼起来了，三公主便也起来了。此时亦晴心中略松了口气, 打算好好问问胤礽为什么要推妹妹，再想办法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三公主起来后狠狠地将胤礽也推倒了。 胤礽不可置信地在原地呆愣了一瞬，随即比刚刚要响亮十倍的声音在院中响了起来：“哇呜呜呜呜——” 太后和太皇太后也听见了外面的哭声, 她们对视了一眼很默契地假装没听到。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也不打紧，即便是同胞兄弟姐妹在幼时也有吵架打架的时候呢。 再说亦晴一直都很有姐姐的风范，想来是能管好弟妹的。若是管不好，她们再出去也不迟。 殿里的宫女嬷嬷们见两位主子也没有要过问的意思，便也在原地低着脑袋假装没听见。有些性子活泼些的小宫女嘴角已经偷偷挂上了笑意，原来天家的公主皇子也会打架啊。 很好，亦晴看着正在哭泣的胤礽。这两个小孩子也算扯平了，胤礽推了埃尔赫安珠一下让她跌倒了，埃尔赫安珠也推了回去。 胤礽的奶嬷嬷踟蹰地想要上前将胤礽扶起来，再好好地安慰一下。在乾清宫的时候可没人敢这样招惹太子，可这推人的也是公主叫她的心中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说什么。 “退下。”亦晴看到了奶嬷嬷的动作，她盯着奶嬷嬷说道，“不许扶。” “可是太子……”奶嬷嬷有点不高兴。 吩咐了这一句后亦晴又将目光看向了胤礽，一副只会看着他哭泣的样子。 奶嬷嬷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原地停了下来。她虽然不高兴，但这到底是大公主吩咐了的，太子和大公主的感情好，她现在去扶太子也不一定会起来。 胤礽原本是想等着大姐姐过来哄自己的，但久久没有听见亦晴的声音就停下了抹眼泪的手，偷偷往亦晴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着这仿佛小老鼠想要偷米先瞧瞧有没有人的偷看动作，亦晴好奇又好笑。她没有理会胤礽的动作，而是轻轻将埃尔赫安珠身上的灰尘拍去。 见大姐姐非但没有理会自己，还给那个讨厌鬼拍灰尘，胤礽更伤心了。 胤礽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亦晴才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这一次胤礽很乖地被扶起来，只是面上仍旧在抽抽噎噎的。 刚刚滚在地上，胤礽的手上也沾了灰尘，现在抹在了脸上混合着泪水简直变成了一只小花猫。亦晴看着就忍不住想要笑出来，但思及自己应该要教育一下这个弟弟，便强忍住了笑意。 “你为什么要推妹妹？”亦晴从张嬷嬷那里拿来了一块手帕，开始给胤礽擦脸问道，“你从那么远跑过来推妹妹，自己也摔倒了疼不疼？” 胤礽抽泣着：“大姐姐……不来……找我，都是……因为……” 虽然胤礽说得断断续续的，还有些字词的发音很是不标准，但亦晴也听明白了。 这让她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三妹妹搬来慈宁宫让她的确分心了不少。从前经常去乾清宫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无聊，现在有埃尔赫安珠陪着，在慈宁宫待着也很有趣了，于是乎她也就忘记了去乾清宫。 这件事细究起来是亦晴冷落了胤礽，胤礽的年岁小，平日里又没有什么玩伴。即便是岁数小些的宫女太监比起胤礽也要大多了，这也就让胤礽对这个看着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姐姐很是依赖。 亦晴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是，姐姐不对，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应该，这样推妹妹。” “妹妹还小，这样会让她，很疼的。” 胤礽噘着嘴还有些不服气，但亦晴唠叨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让他即便不是很乐意也和三公主道了歉。 三公主将脸撇过去了不看胤礽，也没有回应胤礽的道歉。 见三妹妹没有回应自己，胤礽更不高兴了，将脸撇到了另一边。 亦晴站在中间，看着这两个小孩子的脸各朝一边，只觉得有点头疼。明明岁数差不多的孩子很容易在一起玩的，怎么感觉这俩有点犯冲，上次也是一起玩的时候就闹了一场。 见太子不哭了，胤礽的奶嬷嬷有点不满地悄悄看了一眼亦晴，她始终觉得太子对大公主有些太依赖了。倘若是对二公主也就罢了，大公主还不是太子的亲姐姐呢。 “好了好了，”亦晴打着圆场，一手拉着一个“跟着姐姐，进去洗干净。” 这两个孩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现在身上都是尘土。两个都哭了一阵子，脸上的尘土加上泪水混合在一起，都跟小花猫似的。 将两个人强行拉到偏殿去洗干净，各自换了一身衣裳。胤礽的衣裳都在乾清宫之中，胤礽和埃尔赫安珠的个头差不多，亦晴就命人拿了一套埃尔赫安珠的衣裳来给胤礽换上。 小孩子的衣裳是差不多的，只有样式和花色相差得较多。 好在胤礽和埃尔赫安珠都还没到要注意性别的时候，对他们而言穿什么都不重要，毕竟他们穿上之后自己又瞧不见。还要等上一两年，这两个小家伙才有可能开始注意这些。 胤礽的奶嬷嬷是有点不愿的，她更情愿叫跑得快的小太监去乾清宫取，但亦晴吩咐了之后慈宁宫的人很快就照做了，她也不敢直接出来违背大公主的意思。 很快地，两只小花猫都被清洗干净了。看着他们白皙粉嫩的面庞，亦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干净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以后，”亦晴拉着两个小孩子，“不可以，在地上滚。” 胤礽和埃尔赫安珠都乖乖地应了，亦晴这才满意。 刚刚胤礽过来的时候，亦晴就思忖着是带着三妹妹去捉迷藏还是教她一二三木头人。现在又加了一个人后，她就决定了还是一二三木头人吧。 捉迷藏还是得人多更好玩，虽然能叫宫女太监也一起，但轮到他们捉的时候即便自己和三妹妹藏得有多烂都不敢捉。而轮到他们藏的时候，就更是不走心地藏了，生怕不被找到似的。 若是亦晴看不懂也就罢了，偏偏她能看懂被他们让着的感觉。玩游戏都要被让着的话，岂不是太没趣的。 虽说木头人也是人多好玩，但三个人勉强也是能玩的。 叫人端了两个小马扎过来后，按着胤礽还有埃尔赫安珠坐了上去，亦晴将这个游戏规则讲了两遍。 “都听明白了吗？” 亦晴的目光在胤礽和三妹妹之间来回穿梭，见他们都乖乖地点了点头才高兴起来表示游戏开始。 小孩子是不记仇的，在冲突过后，胤礽和埃尔赫安珠也玩得很开心。最开始的时候这两个小不点果然没有明白游戏规则，还是玩了两次后才明白了过来。 听着院中传来的孩子们的笑声，太后有些好奇地往声音来处侧了侧头。 “刚刚还哭呢，现在就又玩闹在一起了，真真是小孩子的脾气，如今在这院子里都闹腾开了。”太皇太后手里捧着一卷书，声音有些无奈。 太后看着皇额娘，掩唇微微笑了一下：“皇额娘听着也高兴吧，倘若当真嫌闹腾，已经叫人带着那几个孩子去小花园玩去了。” 深宫寂寞，即便太皇太后和太后已经是这深宫之中顶端的人了，也很少听见笑闹的声音。她们倒是能叫戏班子和女先儿进来，可听一两回也就罢了，多了也腻歪。 亦晴虽然说养在慈宁宫之中，但这个孩子一直都有些安静，很少像今天这样高兴地叫闹出来。传来的声音虽多数是保成和埃尔赫安珠的，但也有一两声是亦晴的。 偶尔听一听孩子们笑闹的声音，太后觉得心情都好了起来，太皇太后不答，也只是一笑。 胤礽从乾清宫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申时初了，在慈宁宫中又是闹了一阵子，又是换衣裳洗漱，现在玩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太阳就已经西斜了。 等康熙将自己面前案几的折子都处理完后，准备和胤礽来一场父子之间的温情互动后，才发现儿子已经在一个时辰前去慈宁宫了。眼看着都已经傍晚了，保成还没有回来，康熙就明白了肯定是他不愿回来了。 保成年纪虽然还小，甚至有时候说话都说不清楚，但康熙已经发现了这个儿子很是有主张。 平常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即便是额娘在的，和奶嬷嬷一般也较为亲近。更别提额娘不在的孩子，应当更为依赖奶嬷嬷才对。而保成虽然依赖奶嬷嬷，可他决定的事情奶嬷嬷是一个字也劝不动的。 比如现在这个情况，康熙就笃定定然是保成不愿意回来，而非奶嬷嬷没有劝说。 这样想着，康熙就准备去慈宁宫中将这个小子揪回来了。虽然保成在慈宁宫之中过夜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没有提前说的事情康熙是不允的。若是保成提前说了，他或许就答应了。 “梁九功，”康熙将手里这本折子放好，看向梁九功，“摆驾慈宁宫。” 梁九功应了一声就下去吩咐了，等了片刻后康熙从椅子上起身走向了慈宁宫。 慈宁宫并不在后宫之后，离乾清宫也不算远，毕竟皇上每日里都要去慈宁宫请安，离得远了也不方便。 今日天色正好，康熙也就不要御辇，而是慢慢悠悠地走过去。 昏黄的光洒在屋顶的瓦片上，折射出了更为耀眼的光芒。傍晚的紫禁城也是极为别致的景色，康熙漫步过去心情很是祥和。从吴三桂那起逆贼反了开始，他就很少有这样闲暇的时候了，总是在担心前线的战事。 现在三藩之乱快要平息了，吴三桂耿精忠也没有什么反手之力了，现在不过是做困兽之斗罢了。 从乾清宫到慈宁宫距离不远，康熙心情颇好地走到了乾清宫外面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孩子们嬉笑的声音。这声音中带着天真的欢乐，让康熙眼中笑意更甚，停在了原地。 梁九功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皇上，随即垂眸看着前方。耳边传来了太子和大公主的笑声，还有个不大熟悉的小女孩的声音，应当是三公主的。 驻足了片刻后，康熙才又抬脚进去，他心情愉悦进去想要进去打断孩子们的笑闹将保成带回去。 天色都要暗下去了，还是早些带着回去睡觉为好，小孩子的觉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自然规律不能随意打破。 此时的康熙并不觉得将保成带回去会是一个多么困难的难题，毕竟能有多难呢？保成虽然在奶嬷嬷们的面前很有主见，但待他这个汗阿玛素来都很是听话的。 只要他开口了，保成就没有不听的，这次难道会有什么不同吗？ 以上是康熙在看到胤礽哭泣之前的想法，现在他站在慈宁宫的庭院之中，呆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正在哭泣的三头身小孩子。 “呜呜呜呜，我，呜呜呜呜，要，呜呜呜在，这里……”胤礽一边哭，一边强调着自己的诉求，他要在这里和大姐姐一起睡。 刚刚玩游戏的时候胤礽很开心，也勉强原谅了抢大姐姐的埃尔赫安珠，和将他抛在脑后的大姐姐。 但他刚刚谨慎地想了想，大姐姐之所以将他忘了全是因为三妹妹在慈宁宫和大姐姐一起玩。而现在他没有那么讨厌三妹妹了，所以他要留在慈宁宫和大姐姐还有三妹妹待在一起。 只要在这里睡觉，大姐姐和三妹妹一定不会再把他给忘了的。 康熙试图讲道理：“你喜欢和大姐姐还有三妹妹玩，可以明儿起床了再过来啊。你现在只是跟着汗阿玛回去休息，又不是明儿不准来了。” 看着胤礽哭得脸通红，眼睛一颗一颗地掉着泪珠，康熙也不免有点心疼。这可是从刚满月就养在身边的孩子，每日里都要去瞧瞧的。 三公主有点陌生地看着二哥哥面前那个男人，刚刚大姐姐拉着她一起行了礼，是汗阿玛。可她从前并不常见汗阿玛，即便搬到慈宁宫，康熙过来请安的时间对这两个孩子来说也太早了，导致她一直对汗阿玛都有些陌生。 对汗阿玛最大的印象，就是从前还在额娘那里住的时候，额娘说过待汗阿玛要恭敬。 可是恭敬是什么意思？三公主有点茫然，就只是跟着大姐姐站在了一起不说话。 “我不——”胤礽哭泣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声叫喊，哭得康熙都没了法子，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你今儿就跟着你大姐姐一起在慈宁宫睡，但只能今儿这一日。”康熙说道，“明儿中午的时候就得回乾清宫，你答应吗？” 听到自己的诉求被应了下来，胤礽当即就欣喜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答应，这收声的速度极快，让康熙质疑了一下这孩子刚刚是不是在假哭。 虽然质疑了一下刚刚胤礽的哭泣是专门表演给自己看的，但康熙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他将胤礽的奶嬷嬷留在了这里照顾他，看着胤礽身上明显不是他的衣裳一言难尽：“叫人送几套保成的衣裳过来，不能总是穿妹妹的。” 汗阿玛都已经答应自己留下了，其余的胤礽也不在乎，随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胤礽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康熙觉得自己有点手痒，很想在这个儿子的脑袋上敲一下。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只无奈地进殿给两位长辈请安，顺便将这个消息说一下。 太后和太皇太后倒是不惊讶，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后笑开了。 “罢了，左右慈宁宫这么多人看着，难不成还能少了伺候保成的人？”太后笑道，“今儿且让他留下来吧，等他这个兴头过了，再叫他回去。” 康熙无奈：“只能麻烦玛嬷和皇额娘了，这小子闹腾得紧。” 本以为胤礽只会在慈宁宫住上一晚上，过了那个兴趣后也就愿意回乾清宫了。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胤礽足足在慈宁宫待了五日，还是康熙受不了了让兆佳庶妃把三公主带回去后，胤礽才愿意回乾清宫的。 三妹妹和胤礽都走了之后，亦晴又恢复了从前的日子，不过她现在不能每隔一两日就去找胤礽了。 之前她出去玩的时候会去马佳庶妃和纳喇庶妃那里，因为她和保清还有雅尔檀都很熟悉。后来最喜欢去的就是乾清宫，因为乾清宫最近，但也偶尔会去保清和雅尔檀那里，现在和三妹妹熟悉起来后，又要抽出时间去三妹妹那里。 现在她是四个宫殿轮流去，偶尔还能遇到弟弟妹妹扯着各自额娘来慈宁宫玩耍。 如果是前世的亦晴，她是绝对不会愿意几乎每日都出门的。但是现在的她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在慈宁宫也是玩，去找弟弟妹妹也是玩，甚至去找弟弟妹妹还要更热闹些。 这样的日子逐渐就过了一年，后宫的格局也发生了些改变。 康熙迎了两位高位妃嫔入宫，一位是他母家佟国维的女儿，一入宫就是贵妃。另一位则是一等功遏必隆之女钮祜禄氏，一入宫就为妃。 宫里的人都知道，继后的人选多半是在这两位娘娘之中选了。毕竟现在宫里其余的妃子们都还称庶妃，多数连个正经的位份都没有册封，更别提和这两位争了。 迎了两位高门贵女为妃，宫里很是热闹了一阵子，最近亦晴的耳朵里都是关于这两位娘娘的传闻。 今儿是佟佳贵妃有多温良贤淑，待下人们宽宏极了，一进宫就重赏了承乾宫的众人，听说一出手就是一年的份例银子呢。真不愧是皇上母家的女儿，出手就是大方。 明儿就是钮妃娘娘为人温和，相处的妃嫔娘娘无不称赞呢。 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两位是皇后的候选人，暗自是在较劲儿呢，今儿你出了个贤名，我明儿必也要出一个。 好在她们之间的争斗都不会蔓延到慈宁宫，亦晴也只是在她们入宫最开始前来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时候见过一面。看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已经身着妃子服制，脸上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她只觉得有点心酸。 若是放到现代，说不定才刚刚上高中呢，在这里却已经嫁为人妇。 这两位在入宫前都打听过宫里的格局了，知道养在慈宁宫的大公主很得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宠爱。面对亦晴的时候慈爱极了，出手的见面礼也很是大方。 亦晴在嬷嬷的指引下给这两位长辈行了礼，见过面后她就被放出去玩了。太皇太后留着这两位在殿内说话，她年纪太小也不用一定要在旁边陪着。 佟佳贵妃看着亦晴跑出去的背影，笑道：“大公主瞧着真是活泼，让臣妾真是一见就喜欢呢。倘若能常常来慈宁宫看一看，那倒是极好的。” “不过是个皮猴儿罢了。”太皇太后说道，“满宫里最淘气的就是她了，甚至在皇帝的乾清宫中都敢撒野。” 这话让两位新晋的妃嫔眼中都出现了异彩，看来大公主当真是不能招惹的。能在乾清宫撒野的可不多，先帝在时也不曾听闻哪位皇子公主能在乾清宫玩闹的。 太皇太后留着她们问了几句话后便放出去了，皇后是根据家世来选的，但为人也得贤德。从前的仁孝皇后做得就很不错，不论心里怎么想的，至少面上对宫里的孩子们都是视如己出的。 待从慈宁宫中回到自己的承乾宫后，佟佳贵妃歪在贵妃椅上，小脸略有些苍白。她的身子不是很好，若非家中姊妹年龄皆不合适，这次选入宫的可能就是另一位佟佳氏了。 “娘娘，”杏仁小心翼翼地捧了六安茶过来，“这两日也太累着娘娘了。” 佟佳贵妃微微坐正了身子，轻笑了一下：“刚入宫，难免要劳累些罢了，这几日过了也就好了。” “哪里就这样容易过去，”杏仁嘟哝了一声，“现在宫里的这些妃嫔都还是庶妃呢，前来求见娘娘倒也不必个个都见。” 佟佳贵妃抿了一口茶说道：“刚入宫的时候不做面子，什么时候做？我这边不做了，那边做起来怎么办？” 其实按照私心里，佟佳贵妃也不想这么累的，宫里的妃嫔们似乎是排了队地过来求见。她总得一个个见过后才能评估这些是什么人，日后少不了要在宫里过日子，哪些人能结交，哪些人要远离，哪些人碰都不能碰的要在入宫的时候就寻摸清楚。 杏仁皱眉：“您可是入宫就是贵妃呢，自然与其余人等不同。”这个其余人等特指一同入宫的钮妃。 佟佳贵妃怏怏说道：“一同入宫，即便我比她高上一阶又如何？日后谁高谁低的，哪个又能说得清楚呢。” 虽说入宫的时候她要高些，可入宫前阿玛同她已经分说清楚了，她这次入宫是贵妃，但实际上还是那位得到后位的可能性高些。钮祜禄氏是从开国就显赫的家族了，这位钮妃的玛法是开国五大臣之一，玛嬷更是一位和硕公主呢。 她和皇上虽然有着表兄妹的情分，但佟佳氏如今可比不上钮祜禄氏。 “那不如，”杏仁眨了眨眼说道，“娘娘抱养一位公主皇子在身边如何？” 本来刚刚入宫佟佳贵妃按理来说是暂时不需要担忧子嗣的，等过个三五年之后再担心也不迟。 可坏就坏在，佟佳贵妃的身体有些不好，入宫之前曾有民间的郎中说过，她这辈子子嗣艰难。 不好生育的女子是不大好说亲事的，所以她们家将这件事捂得死死。最初的时候本也没想着将她送进宫来当妃子，日后不论嫁到哪一家，从妾室那里抱个孩子养着就是了，只要佟佳氏不倒，她就不会过得太差。 现在入了宫后，便不得不早些开始打算起来了。 “这件事暂时还是急不得的，且慢慢物色着。”佟佳贵妃慢慢说道，“刚入宫，还是要稳住了脚步才能提别的。” 杏仁笑了笑，对自家格格很是信任。从前老爷就说过格格是最聪慧的，如今到了宫里也不会是例外。 宫里多了两位高位娘娘，对亦晴来说日子没有什么改变。除却偶尔能在慈宁宫见到这两位娘娘来问安外，和从前的日子也没什么分别。 很快地，新的一年也到来了。 新年新气象，宫里除了多了这两位妃嫔外，还格外多出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马佳庶妃又怀孕了，诊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三月，不久后宫里又将添一位小主子。 这让康熙和太皇太后都很高兴，往马佳庶妃那里赏赐了不少的东西。 马佳庶妃也欣喜，宫里已经传出信儿说是皇上今年预备着立继后顺便将宫里头的这些庶妃都安一个正经的位分。她现在怀孕了，不论日后生出来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最起码一个嫔是跑不掉的。 这也让后宫之中不少人都羡慕，马佳庶妃这么能生，盖因她从承宠开始就一直没有失过宠。这一年间皇上虽然对她有些淡淡的，但每月也少不了去她那里一次。 六个月后，果然呱呱坠地了一个健康的男婴，康熙极为欣喜，为其取名为胤祉。同时，要大封后宫的消息也传遍了。 佟佳贵妃和钮妃进宫的时候，不少人都是押的佟佳贵妃是继后人选。这一进来就是贵妃，岂不是一开始就压了钮妃一头。 但慢慢地，大家都觉察出味儿来了。虽说佟佳贵妃位份是要高些，可怎么管理后宫宫务的反而是钮妃。 到了现在，几乎都已经猜出来了继位人选是钮妃。 果不其然，封后的诏书从乾清宫出来之时，上面写的赫然就是钮祜禄氏。封后的同时，康熙将后宫之中的赫舍里氏、李氏、章佳氏、董氏为僖嫔、安嫔、敬嫔、端嫔。这几位都算是有些家世，又加之资历较深册封为嫔位。 另还将生了大阿哥的纳喇氏册封为惠嫔，生了二公主和三皇子的马佳氏册为荣嫔。 这些还算在情理之中的，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册封了今年刚入宫不到三月的郭络罗氏为宜嫔。 这个郭络罗氏性子爽利，容貌美艳。从入宫就极为得宠，但所有人都以为最多是得个贵人的位份，却不曾想到直接就晋了嫔位。 其余攀不上主位的庶妃们，也都各自给了常在贵人的位份，特别些的给了封号。 这次大封后宫后，宫里妃嫔们之前庶妃格格混着叫的场面即将过去。都是按照品级来叫了，或有些领着嫔位妃位份例，但并未册封的，底下人都是按照份例来叫了。 如宫里今年又进了一位博尔济吉特氏，那是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族人，这位进宫就享嫔级待遇，但并未直接册封，都是直接称其宣嫔娘娘了。 大封后宫的热闹亦晴是赶不上了，毕竟她的亲生额娘再怎么也不可能被康熙册封，而养母仁孝皇后又已经去世。如今后宫的妃嫔们都封到什么位置，对她这个大公主而言都没有关系。 只除了一条，那就是继后的册封。钮祜禄氏成了继后，也就是所有公主皇子的皇额娘了。 从前见面只需叫一声钮祜禄娘娘，现在见了面就要叫皇额娘了。 康熙迎继后，也是要举行婚礼的。这婚礼按照之前仁孝皇后的规格办，在太和殿举行。 婚礼亦晴是出席了的，她对此的印象就是好热好困。 钦天监选定的好日子是在八月，正是暑气最盛的时候。而亦晴穿着的公主朝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从慈宁宫走去太和殿的时候她就已经热得想要把自己身上的这层衣裳拔了，只留一身里衣。 但也只能想想罢了，此刻她甚至有点羡慕那个刚刚出生的三弟弟胤祉。毕竟胤祉能在荣嫔的宫中睡觉，但她却因为大了几岁要去太和殿参加婚礼。 太后和太皇太后是长辈，她们是不必前去的。甚至是今日康熙带着王公大臣，次日钮祜禄皇后带着妃嫔们前来她们宫中行礼。 等亦晴能从太和殿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似乎也有了点微风吹拂着。她现在已经有六岁了，走路只要不走得极快是不会轻易摔倒的。 回到慈宁宫后，亦晴迫不及待将身上厚重的公主礼服给脱了下去，换上了凉爽的夏衫。 张嬷嬷有些心疼地给亦晴打着扇子，宫里头虽然有冰，但都是不给小孩子用的。生怕小孩子会因为贪凉而生病，这也让亦晴即便住在慈宁宫中从不缺少份例，但也同样没有冰用。 “这绿豆汤用井水镇过，”赵嬷嬷端着一碗绿豆汤进来，“公主快些用了消消暑吧。” 虽然没有冰，但用井水冰过的也聊胜于无。亦晴接过绿豆汤一饮而尽，随后宛如一条死狗倒在了席子上。 紫禁城的夏天可真热啊。 立后之后，康熙就计划着今年后半年的行程了。下月可以谒孝陵，可以去南京转一圈。 亦晴知道后，羡慕极了。 从前一直都以为皇帝是要一辈子都待在紫禁城的，穿越过来之后才知道，汗阿玛一两年就会出去转一圈。理由各不相同，但总会出去转转。 亦晴也想跟着去，汗阿玛去办事，她跟着去旅游。 但她年纪太小了，即便康熙的行程算不上艰苦，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有些超纲。而太后和康熙都很紧张她的身体，便更不可能同意将她一起带去了。 所以康熙这次前去带上了几个妃嫔，但孩子是一个也没带。 因为带不了胤礽，所以康熙去南京的这段时间胤礽又打包行李前来慈宁宫了。因为来得多，慈宁宫甚至给胤礽空出了一个房间来。 胤礽今年也三岁了，说话比之前要清晰多了。虽然还是不能说长句子，但吐字基本清楚了。 其实胤礽自己在乾清宫也是可以的，毕竟虽然有许多人要跟着康熙走，但还是有不少的人留下的。素日里伺候胤礽的人全都被留下了，一个也没有带走。 但胤礽自己觉得无聊，汗阿玛已经和他说好了，这次回来之后就请先生来给他开蒙。这是他最后能跟着姐妹们一起玩的一阵子了，开始念书后就没有这个时间了。 最初的几日，亦晴和胤礽玩得很高兴。 几年的小孩子当下来，亦晴已经彻底融入和弟弟妹妹们之中了。这次一早上起来，在胤礽的提议下，他们便准备去荣嫔的宫里找雅尔檀一起玩玩，顺便还可以看看尚在襁褓之中的小胤祉。 荣嫔所住的钟粹宫在东六宫，离慈宁宫的距离较远。等胤礽和亦晴哼哧哼哧走到钟粹宫的时候，即便现在是上午，也让他们出了一身的汗。 见是大公主和太子来了，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连忙进去禀报。等进去后，胤礽和亦晴先去给荣嫔请安。 “给荣娘娘请安。” 两个小不点一起在下面行礼，让荣嫔看得眼里露出了一抹笑。雅尔檀经常和亦晴一起玩，荣嫔也是看着亦晴长大的。 她待胤礽有些距离，但待亦晴就没有了。 “太子和公主是来找雅尔檀的吧，”荣嫔的声音温和，“她刚用过膳在侧殿呢，你们过去找她吧。” 说着便挥了挥手，柳枝上前带着他们俩去了侧殿。 雅尔檀已经知道大姐姐过来了，匆匆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玩具往外跑。 几个孩子在一起玩了一会儿后，雅尔檀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们见过，弟弟了吗？” 荣嫔待这个女儿极好，即便怀孕了也不曾冷落分毫。这也让雅尔檀对这个新出生的弟弟并无什么敌意，反而很是喜欢和好奇。 额娘说所有人都是从这么小开始长大的，可她明明觉得她要比弟弟大多了。 见胤礽和亦晴摇了摇头，雅尔檀脸上出现了一个得意的笑：“走，带你们，看弟弟。” 有那么多的宫女嬷嬷们看着，荣嫔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大手一挥就让几个孩子去了胤祉的房内。 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了，但胤祉的房间里还是有些昏暗的。他现在正含着手指睡觉，似乎被姐姐们的声音吵醒了，眼睛迷茫地睁开了来。 第37章 开始练字 胤祉才两三个月大, 正是整日里都要睡觉的时候，身边从不敢缺了奶嬷嬷。他今日醒了之后难得地不哭也不闹，而是将手指含在了嘴中, 好奇地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哥哥姐姐。 看着胤祉懵懂的样子，胤礽有点手痒，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胤祉的脸颊：“好软, 弟弟的脸好软。” 雅尔檀很是骄傲：“对啊, 他的脸可软了。” 看着这几位皇子公主乖乖地趴在胤祉小小的床前说话，奶嬷嬷们皆是带笑。 说着话，雅尔檀也碰了一下胤祉的脸蛋。她年纪虽不大, 但已经被额娘嘱咐过不少次碰弟弟的时候要收着些力道, 于是她待胤祉的时候就有点小心翼翼的。 “唉——”玩了一会儿胤祉后, 雅尔檀叹了口气, “三弟什么时候，能起来和我们一起玩啊。现在每天都在睡，和小猪似的。” “早着呢，”亦晴很有经验, “差不多要等他一岁左右才可以。” 雅尔檀的脑袋上面冒出了问号：“那他多久可以一岁？” “还有八九个月吧。”亦晴算了算。 这个回答还是让雅尔檀不明白：“可是八九个月是多久？” “就是两百多天。” 听到这个回答，雅尔檀宛如被雷劈了一下, 开始掰出自己的手指算。可将手指都数完了也就只有十，她有点想不明白两百多天有多久, 但一听就觉得很久。 算了许久还是算不清，雅尔檀忧愁地叹道：“弟弟好笨, 还要这么久才能走路。” 胤礽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好笨。” 一旁的奶嬷嬷们都要笑出声了，一个个地憋着笑，有的甚至连脸都憋红了。 胤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成了小笨蛋的行列，他有点厌倦了含着手指头, 开始用自己的嘴吹泡泡了。 趴在床前看了一会儿胤祉，亦晴正觉得无聊想要拉着弟弟妹妹去别的地方玩会儿，就见到原本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胤祉突然哭了起来。 “哇呜呜呜呜……” 胤祉的奶嬷嬷连忙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开始哄着，小孩子的哭声极恼人，不多时雅尔檀就受不住了。一手拉着亦晴，另一手拉着胤礽就跑了出去。 “弟弟太会哭了。”雅尔檀说道，“每天都哭，一点也不知羞。” 荣嫔恰听到了，无奈笑道：“你们小时候也是一直哭的。” “我才不信呢，”雅尔檀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很是得意地说道，“我已经很久不哭了，小时候肯定也不哭的。” “弟弟现在说不了话，”荣嫔的语气很温柔，“想要什么自然就只有哭了，你们小时候说不了话的时候，不也只能哭吗？” 雅尔檀歪了歪脑袋，想了想，随即斩钉截铁：“我出生就会说话。” “没错，”胤礽不知道凑什么热闹，也说道，“我们出生就会说话，是三弟弟太笨，才不会说。” 这话说得荣嫔和亦晴一起笑了出来，听着这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有时候真的挺好笑的。 雅尔檀坚称自己从出生就会说话，但也看出了额娘和大姐姐是在笑话她，立刻就撅起了嘴：“额娘坏，大姐姐坏。” “额娘可不坏，”荣嫔忍笑，“罢了罢了，我今儿不同你分说了，只记着这一遭，等你长大了才来和你说。” 在钟粹宫玩了好一阵子，就到了胤礽和亦晴要睡午觉的时辰了。两人几乎是同时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里氤氲起了水珠。 雅尔檀很是好客地邀请胤礽和亦晴去她的床上睡午觉，但被亦晴拒绝了。出来玩了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她睡午觉起来后还要去听孙姑姑讲课呢。 亦晴现在已经六岁了，手上也多少能控制自己的力道了，孙姑姑预备着就这几日开始教她写字了。 见大姐姐和二弟都要走了，雅尔檀有点舍不得：“那，那我明儿去玛嬷那里找你们玩。” “行啊，”胤礽快乐地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过来。” 两人依依惜别，看得亦晴和荣嫔都有点好笑。瞧着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分别多久呢。 回了慈宁宫后，两人就各自回自己的房间开始睡午觉。 睡午觉的习惯养成了之后，一到这个时间点亦晴就自动开始打哈欠了。回到慈宁宫的时辰已经离她平日里睡午觉的时辰要晚上两刻钟了，于是乎她换了衣裳后几乎沾床就睡。 或许是因为晚睡了两刻钟的缘故，亦晴也晚醒了两刻钟。 此时的胤礽还在睡，但亦晴就要起来了，她开始要去孙姑姑那里学写字了。 毛笔字是前世的亦晴也没有涉猎过的，她前世写得最多的是圆珠笔，初中的时候跟风写过一段时间的钢笔。就是没有碰过毛笔这样的软笔字，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她还是见过不少人写的。 到了素日里听课的侧殿，孙姑姑已经将一应的东西预备好了。 这两年间孙姑姑担着给亦晴启蒙的工作，比之前当文书女史的时候可要舒服称心多了，谁不高看她一眼呢？ 不过孙姑姑一点也没因为被人这样捧着而飘起来，反而更加沉稳小心了。她明白当初太皇太后看重她除却她颇通诗书外，还因为她形式沉稳。倘若因为这个飘了，说不定过上几日就能看见大公主换了个先生。 可即使已经这样小心了，孙姑姑也察觉到估摸着过段日子大公主就会换一个先生了。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她负责的是启蒙，正经授课的时候肯定会请一个学识更为渊博的先生前来。 手上拿着毛笔，亦晴脊背挺得很直。她仔细地看着孙姑姑教授的握笔手法，学着这个姿势也握紧了手中的笔。 然后就是蘸墨写字了，今日是学写字的第一日，孙姑姑并没有挑选什么字帖过来。而是在亦晴的面前摆上了几张白纸，让她先自己写写画画试一下。等玩够了，再选上几个简单些的字开始练习。 其实一年前亦晴就提过想要学写字了，但当时太皇太后觉得有些早了，说是再等上一年手上好发力了再学。亦晴当时只是随意地提了一下，并没有坚持太多，听见老祖宗这样说了也就罢了。 现在她手中握着毛笔，开始尝试在纸上写出几个简单的字。 原本以为她在前世写了那么多的字，即便软笔和硬笔极为不同，但总的来说也是有了些经验的，肯定不至于写出来太过丑陋。 但很明显的，亦晴高估了自己，她看着白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陷入了沉默。 前世虽然没有特意去练字，但她那一手字也称得上是能见人的。看着纸上歪歪斜斜的字，连最起码的横平竖直都做不到，她有点不想承认这个是自己写的。 玩玩具的时候不觉得，但真正拿起毛笔开始写的时候，亦晴才发现自己对手的控制力其实不强。即便已经集中精神在写了，可也还是会用力过度让字糊成了一团。或者心中想的是潇洒的一撇，但写下去就成了颤颤巍巍的一撇。 “不错，”孙姑姑看着亦晴的字赞道，“头一回就能写成这样，公主很有天赋。” 亦晴停下笔，抬起头看着孙姑姑，满脸写着你骗人。 孙姑姑失笑，其实她是认真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大多数都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头一回写字只要能勉强出现个形状就能称得上是写得不错了。更别提大公主这里面有两个字的确是写得很好，瞧着是要练上一两月才能写成这样呢。 见亦晴似乎已经玩够了，孙姑姑才开始教一横应该写到什么程度，甚至执起了亦晴的手让她感受了一下。随后让亦晴抄写一首简单的诗句，这首诗是五言绝句，其中多数的字都很简单。 写字是一件急不得的事情，这个亦晴是明白的。孙姑姑布置好了之后，她就沉下心来慢慢开始写，一笔一画都要认真来。现在是打基础的时候，基础打好了以后才好去练字。 日后不论是想要写小楷还是行书，练习颜体还是欧体，基础这一步都是不能省略的。 看亦晴写得认真，孙姑姑叫了小宫女在这里看着，便拿起刚刚亦晴随意写的那张纸往正殿而去。 她看得很明白，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不一定在意公主能不能学好功课，但一定会对公主的字感兴趣，特别是这第一次写的字。 等亦晴将这首诗抄写完后，她的额头上都有了汗水。 西洋钟的声音在亦晴还在抄写的时候就已经敲响了，她拿起这张纸看了看有点不满意。写的时候明显已经注意了，但诗句看着还是歪歪扭扭的，没有在一条线上。 毛笔到底还是有点难掌握，她微微叹了口气，决定以后每天都要抽出一点时间来练字。从前的字写得不错，现在看自己这别别扭扭的字，总觉得不舒服。 胤礽早就从午睡之中醒来了，他本来是想要醒来就去找大姐姐玩的。但被告知了大姐姐正在念书，他也就歇了这个心思，而是自己也拿出了一本三字经看着。 前朝有不少的汉臣给康熙上了折子，要求太子出阁念书。但康熙心中始终拿不准，到底是让胤礽出阁念书，还是留在紫禁城之中点几个学问不错的先生来教。 不过不论是谁来教，胤礽念书的事情都已经定下来差不多了。这次等康熙回京多半就会开始准备着了，最迟明年春天就会开始让胤礽跟着先生开蒙。 亦晴从侧殿走出来，胤礽抬头看着大姐姐，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看着胤礽，亦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笑什么？” 胤礽还是笑得停不下来，已经捂住了肚子，看着都快笑到地上打滚了。 赵嬷嬷忍俊不禁对着亦晴指了指脸上，示意她墨水弄到脸上去了。 刚刚亦晴光顾着写字，她从前写的多数是圆珠笔，就算漏墨也不过一点点墨水在手上就已经干了，弄不到脸上去。而写毛笔字的时候她又延续了写圆珠笔时的习惯，手上不时就碰一碰脸，这也让她手上和脸上都沾染上了墨汁。 亦晴眨了眨眼，跑回屋子里到铜镜面前一瞧，果然脸上一块块星星点点的墨渍。甚至还印了一个小小的指印，瞧上去怪好笑的，难怪胤礽一看就笑得不能自已。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双手都满是墨水。 看来练字也不是那么好练的，日后成为花猫的次数可能还多着呢。 第38章 阿哥所 等亦晴洗完脸换了身衣服出来, 胤礽已经无聊地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了。 今天下午的天气闷闷的，太阳被云层遮住了，似乎过不久就会有一场暴雨落下。而能感知自然的蚂蚁们在察觉到自己的巢穴可能因为这场雨被淹后, 就开始了搬家。 亦晴也蹲在地上看过蚂蚁搬家，这也算一项还不错的消遣，可以看到蚂蚁们齐心协力地搬着东西往新找好的巢穴而去。 看见胤礽这样蹲着, 亦晴就准备过去叫弟弟回屋子里去玩。可还没等亦晴过去, 天空中就开始落下了雨点。 最开始只是一两滴，落在地上几乎是瞬间就干了。然后就是很多滴落下来，地面上开始铺上了一层水毯。 是有一滴落在了胤礽的脑门上, 才让这个小不点发现下雨了。 见胤礽急匆匆往回跑, 亦晴也不过去了, 而是倚着门看着胤礽笑：“不错, 下雨也知道往家里跑。” “姐姐坏，”胤礽噘着嘴，“笑话我。” 胤礽的身上只是落了几滴水，还用不着去换衣裳, 便在原地和亦晴拌嘴了起来。姐弟俩一口一个你坏，我才不坏, 这样没营养的对话展开了好一会儿才结束。 双双蹲在门口看落雨，赵嬷嬷专门给两位小主子搬了两把小椅子过来, 但亦晴和胤礽谁也不要。 蹲在门口看了半天，亦晴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看着胤礽奇道：“你的腿不软？” 胤礽看着姐姐，尝试着想要站起来，但他一起身就歪了一下，还是赵嬷嬷在旁边扶住了才没让他倒下去。 看着弟弟这个样子, 亦晴很是没有同情心地放声大笑，笑声让殿内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听见了。 不过两位老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两个孩子一凑在一起就吵吵闹闹的。幸而今儿胤禔和雅尔檀都不在，若是这两个也在，那才闹腾呢。 从孙姑姑那里开始练字后，亦晴每天都要写上一篇大字。这个不是孙姑姑要求的，更不是两位长辈要求的，是她自己实在看不下去自己歪歪扭扭的字。 即便亦晴已经很注意了，但她每次写完字后还是会有墨水沾到身上和衣裳上。倘若有一日能不沾上，那真是让她极为开心。 康熙在明孝陵停留的并不算久，十月初就圣驾回銮了。可康熙和钮祜禄皇后的仪仗到紫禁城的时候，也传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那就是钮祜禄皇后在路途上得了急病，回京后便召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前去诊脉。可即便是院正也没能给出一个较好的治疗方案，甚至都开始暗示康熙皇后多半没多少日子了。 这让康熙很是颓然，钮祜禄皇后和他称不上有多情深厚谊，但在皇后的职责上钮祜禄皇后并无失职。 也让他有点怀疑自己，梓潼当年嫁给自己也是芳魂早逝，现在的钮祜禄氏也是如此，莫非是他克妻不成？ 本来要给胤礽开蒙，也因为这件事耽误了下去。 即便太医院的太医们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有挽救钮祜禄皇后的生命，只是将她逝去的日子拖延到了次年的春日。康熙命礼部选了谥号，最后定下了孝昭。 这是亦晴第二次参加皇后的葬礼了，上一次皇额娘的葬礼她年纪还小，不需要跟着一起哭灵跪灵。但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六岁的小大人了，这个年纪在古代虽然算不上很大，但也是要跟着规矩来的年纪了。 妃嫔们跪在最前头的是佟佳贵妃，她代掌凤印，连皇后的一应丧仪都是她来操持的。可亦晴有时候会觉得奇怪，佟佳娘娘的身子不好，经常就要去请太医，不是应该叫她好好休息吗？ 等钮祜禄皇后的丧礼结束后，春日已经只剩下尾巴了，康熙也在众人面前表示了他不会再立后的心思。同时将表妹佟佳贵妃提了起来，让其管理宫中一应事务。 亦晴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也听到了不少妃嫔的酸言酸语。但她不明白，管理宫务可算不上是个轻松的活儿，从前见过皇额娘管理宫务的，那也是很忙的。 一时之间，佟佳贵妃在宫中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毕竟现在宫里的高位妃嫔就这一位，其余的最高也就是嫔，连个能与之争锋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佟佳贵妃推了一位姓乌雅的宫女出来侍寝。康熙很给表妹面子，将这个她宫里出来的宫女给了个常在的位份，也让其住在承乾宫。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宫女很快就诊出了喜脉。康熙大喜，宫里去年降生了一个胤祉，今年又得一个孩子。 便将这位乌雅常在升为了贵人，也常常过来看她- 忙完了孝昭皇后的葬礼后，亦晴终于能重新将自己练字的大业捡起来了。她之前刚开始练了一阵子，便要去哭灵跪灵了。 即使因为她年岁小和受宠的缘故，佟佳贵妃已经命人特意照顾她了，但也还是将她折腾得不轻。 连后宫里那些大人都因为这些礼仪而憔悴，更别提她这个小孩子了。甚至亦晴还因为这个病了一场，让康熙和太后都吓了一跳，随即便勒令她不许再去了。 他们心中有些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亦晴的年岁太小了，在葬礼上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小孩子的眼睛能看见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许多人都是信这个的，也担心孩子的年纪小招了邪祟。 即便亦晴只是小小的风寒，喝了几天药之后就活蹦乱跳了，也没有参加接下来的葬礼。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也有时间接着练字了。 练字这一阵子亦晴最大的收获就是，她终于在写字的时候有意识开始注意不让墨水弄到自己身上了。写了一下午之后，身上和手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不曾沾染上半点墨迹。 其次就是她终于能在纸上将一行字写得规规整整的，而不是歪七扭八了。不论字写得如何，起码格式看上去很是规整，一行行的瞧着也不增歪歪斜斜的。 康熙来给两位长辈请安的时候也看过了亦晴的字，对这他当然是大加赞赏的。毕竟女儿的年纪小，又是刚刚开始学写字，自然是要鼓励居多的。 甚至还因为亦晴有一日写的字被圈了好几个不错的，直接开了库房让亦晴去挑喜欢的。 可惜对汗阿玛库房里的那些宝贝亦晴没有什么兴趣，最后还是康熙让梁九功去挑了几件。 与此同时，胤禔和胤礽都被提溜到上书房去了。 已经翻过年了，亦晴过几个月就要迎来七岁的生日，而胤禔和胤礽分别快要六岁和四岁了。 这个年纪放在普通的人家中不算大，但是在皇家，在康熙的眼中这两个儿子就很该开始念书了。 胤禔已经六岁了，就该搬出后宫，不要再养在母妃的膝下才是。而胤礽也大了，前朝那些臣子常念叨着要太子出阁念书，康熙却已经拿定主意了要留在紫禁城中自己找先生来教。 于是乎，康熙命人将乾西五所的各处院子打扫了出来，让胤禔从中选一个搬进去。也算是长大了的一种标志，搬离了额娘的宫殿就是长大了，不可再贪玩，要好好念书了。 而对于胤礽，康熙有另外的打算，派人去将毓庆宫修缮打理了一番，让胤礽搬进去住。这毓庆宫离乾清宫的位置极近，康熙只要想去，溜溜达达的甚至不需要一炷香就能走到。 让孩子搬出去自己住了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在朝中物色名师。康熙一气儿点了好几位翰林院学士来教孩子，满文汉文一起学，同时还要兼顾骑射和礼仪。 不多时就定下了皇子在上书房念书的章程，并要日后的皇子们皆以这个章程来。 亦晴好奇地问过这个章程，寅时就要在上书房开始念书，直到申时末才散学。也就是一天要在上书房念书加骑射十三四个小时，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倘若放在现代，也只有高三学生的作息可以与之一战了。而不同的是，高三学生最多一年高三，而这两个小不点明显念书是要念十几年的。 在胤禔刚搬进阿哥所的时候，亦晴还去他的小院子坐了坐。 “大姐姐，”胤禔听闻亦晴来了，乐颠颠地跑出来迎，“我有自己的小院子了，日后你要找我就来这里，可不要记错了跑到我额娘那里去了。” 亦晴走进院子看了看，这院子不算太大，但给胤禔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即便加上伺候胤禔的嬷嬷宫女和太监们，也还算宽敞。 惠嫔对儿子要搬出去很是不放心，亲自给胤禔物色了阿哥所中伺候的人。钦点了两个管事嬷嬷和一个管事太监，可不要小看这三个人，院子里能不能立起来规矩就看这三个人了。 倘若院中没有规矩，那就容易惹出事端来。只有将规矩立好了，同时防备着底下人相互欺压的举动，才能让这院中的人各司其职。 “你这里倒是不错啊，”亦晴跟着胤禔参观了一下，问道，“汗阿玛可说了你什么时候去上书房念书？” 胤禔表情很是愉快：“汗阿玛说了等三五日之后去。” 康熙还是给了大儿子一小段适应的时间的，搬进阿哥所等几日后才会开始去上书房念书。 “这开始念书了就辛苦了。”亦晴语带同情，难怪康熙朝能搞出九龙夺嫡来呢。这样教孩子，包成才的，成才的人又岂会甘居人下。 胤禔将小胸膛一挺：“我才不怕苦呢，在额娘宫中的时候我就启蒙了，比胤礽学得可多了。到时候念书了，我这个哥哥肯定比他厉害。” “你们会一起学吗？”亦晴疑惑。 她一直以为胤禔和胤礽是要分开教学的，毕竟年纪不一样大，而且康熙对胤禔和胤礽的期待明显不一样，要教胤礽的东西估计更多。 亦晴的话让胤禔呆愣了一下，他犹豫道：“我们一起进的上书房，难道不是一起学的吗？” 他还想在上书房和胤礽争个高低呢，这小子对他没有一点对哥哥的态度。明明胤礽对大姐姐的态度就很好，但对他这个大哥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想了一会儿后，胤禔就决定不纠结这个了，而是很开心地拿出茶叶来招待亦晴。之前亦晴去找他的时候都是额娘招待的，现在他是主人了，要招待好姐姐。 等亦晴从胤禔这里回慈宁宫时，见到了一个一脸幽怨的胤礽—— 作者有话说：因为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时间从凌晨推迟到晚上十一点以后 第39章 乔迁 “你这是怎么了？”见胤礽一脸的不高兴, 亦晴奇道，“之前不是还因为要搬去毓庆宫兴奋了好几日，难不成是有人惹你了？” 虽然这样问, 但亦晴并不觉得有这个可能。宫里的宫女太监是万万不敢招惹这个极为得宠的太子爷，能招惹胤礽的也就是其余的皇子公主。而二妹妹和三妹妹平日里都不会去乾清宫，胤禔刚刚和自己在一起, 怎么看都不会是他们招惹了他。 胤礽还是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大姐姐, 直到亦晴追问了两三次才哼哼唧唧道：“大姐姐竟然先在老大那里做客，你都还没来过我这里呢！” 说到后面的这句话的时候，加重了几分, 语气带着明显的不高兴。 或许当真是前世的冤家, 胤禔和胤礽自从互相能对话之后就看对方不爽。甚至胤礽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老大这个称呼, 自从学会了老大这个称呼后, 他就没有管胤禔叫过大哥了。 胤禔不满汗阿玛对胤礽过于宠爱，总觉得他明明才是大哥，明明有长兄如父一说，他是能管教弟弟妹妹们的。但偏偏这个弟弟是太子。按理来说自己该给弟弟行礼, 但他不乐意，特别是在胤礽不叫他大哥改叫老大的时候, 就更加不高兴了。 而胤礽也对大哥很是看不惯，觉得大哥总是摆架子, 不仅不对他行礼还经常说些不好听的话。 对两个儿子现在的争锋，康熙是知道一点的。但他没有调节过儿子之间的矛盾, 他也不大懂该怎么调节。好在这两兄弟之间的争端仅止于打嘴炮，康熙就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那是胤禔先邀了我，”亦晴耸了耸肩，“你的毓庆宫不是还没有整修完吗, 你如今都还只是在乾清宫待着呢，让我去毓庆宫看宫人们给你修房子吗？” 胤礽还是不高兴，哼哼唧唧了半天，才从背后拿出了一张信笺递给了亦晴。 亦晴接过，这上面的字迹很是稚嫩，甚至有两处沾上了墨团显得有些瞧不大清楚。很明显了，这是胤礽自己写的。 这两日间胤礽见她几乎日日都要练字，也对写字有了些兴趣，回去缠着康熙好一会儿后，康熙终于投降给他找了个先生教写字。 这字写的还很是不好看，上面写了后日邀亦晴去毓庆宫之中坐坐。 这就是下帖子了，亦晴好笑，这帖子的格式都不大对。甚至写错了两个字，不过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能提起毛笔写出这样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胤礽期期艾艾地等着大姐姐说话，但半晌见亦晴还是在看帖子没有说话忍不住开口：“姐姐看懂了吗？” “看懂了，”亦晴一笑，“你先进去喝会儿茶，稍等我片刻。” 说罢，亦晴就往偏殿而去。 既然二弟都这样认真地给她下了帖子，那她自然也应该回上一张才正式。 到了偏殿后，便有小宫女来伺候笔墨。亦晴提起毛笔，沉下心开始在纸上写字，这次写得倒是极为顺利，一气呵成。不仅没有将墨水弄得到处都是，这纸笺上面的字迹也是写得比之前要好。 胤礽无聊地在亦晴房内喝茶，正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摆在桌子上的摆件，思忖着自己那里是不是有个更漂亮的。要是姐姐这次愿意去毓庆宫，那他就把那个摆件送给姐姐。 不多时，亦晴拿着自己的回帖进来了。 “喏，”亦晴将纸笺递了过去，笑道，“我可是应了你的约了。” 胤礽将纸笺拿过来一看，马上就认出了这是什么，眼睛亮亮地抬头看着亦晴。在这一刻，他已经想好后日要怎么把那个摆件给姐姐了。 “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下帖子？”亦晴坐在胤礽旁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问道。 刚刚的郁闷被一扫而空，胤礽现在的心情好极了，嘿嘿笑道：“是昨日听一个侍卫说的，他说要下帖子邀朋友去他府上玩。我就过去问他什么是下帖子，他就同我说啦。” 他现在说话已经能说很流畅的长句子了，不过说话的语速总是慢慢的。有时候说了一句之后还要想一想，才会接着说第二句。 “你的毓庆宫不是还在整修吗？”亦晴又看了看这张帖子，“后日去当真能进去？” “汗阿玛说，已经弄完了，不过搬家要选好日子，请钦天监的人来算一算呢。”胤礽说道，“嬷嬷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算好了日子就能直接过去。” 请钦天监算一算，感觉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呢。亦晴在心里偷偷吐槽了一下汗阿玛的迷信。 今儿过来胤礽就是为了给大姐姐下帖子的，见姐姐应了之后便准备走了。 亦晴叫住了他：“你先慢着，后日你就请了我一个人？” 胤礽疑惑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亦晴敲了敲胤礽的脑袋：“你要搬家怎么只请我，不请你二姐姐三妹妹？也不请你大哥？” 听到这话，胤礽嘴巴噘了起来，有点不高兴。二姐姐和三妹妹也就算了，一起请过来哪怕加个三弟也可以。但是老大的话，他真不想请。请过来又要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真烦人。 见胤礽这个表情，亦晴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看着眼前这个四头身的小孩子，又想起那明明还小但却总是装出大人样子的胤禔。 其实她的历史成绩不算很好，但康熙朝九龙夺嫡的事情多少还是清楚的。具体到底是哪九个她数不出来，但胤礽是一定在其中的，如今看着胤禔对胤礽的态度，胤禔十有八九也是在其中的。其他的她就知道个老四和老八了，没办法，这两位在后世的名声也很大。 日后闹得沸沸扬扬的九龙夺嫡始作俑者，如今都还只是小孩子。她无法预测日后事情的走向，但如今看着这两个弟弟总还是想让他们之间不要那么的敌对。成为棠棣情深的兄弟就不指望了，好歹不要这样针锋相对。 “你们马上都要去上书房念书了，”思及此亦晴拉着胤礽的手说道，“到时候你们日日都要见面的，可不是现在这样不想见就能十天半月的见不到。” 听到这话，胤礽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既然日日都要见，那关系好些自然是更好的。况且你们是亲兄弟，怎么能这样敌对着，到时候让上书房的师傅们见了要笑话你们的。” 听着大姐姐的劝解，胤礽良久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将胤禔也一起捎上。不过他可不愿意给胤禔写帖子，那二姐和三妹妹那里也都不去帖子了，只是叫了小太监过去说了一声。 见胤礽虽然不乐意，但还是答应了的样子亦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可以摸我的头了。”胤礽很严肃地拒绝。 亦晴奇道：“前儿我摸你的脑袋你还没说什么呢，怎么这几日过去就不许了？” “我听临侍卫说，”胤礽一本正经道，“脑袋被摸多了长不高的，我现在才这么小一点。” 说着胤礽伸出左手食指和大拇指一起比了小小的一点距离，随后伸出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了大大的距离。 “汗阿玛是这么高，我以后一定要长得和汗阿玛一样高，不，比汗阿玛还要高。”说到这里胤礽小声嘟哝了一句，“起码要比老大高。” 亦晴失笑，从善如流将手从胤礽的脑袋上收了回来：“好，不摸了。” 又在慈宁宫待了一会儿后，胤礽蹭了亦晴一块糕点才从慈宁宫回去。他现在的糕点和亦晴一样都是限量的了，宫里不许孩子过食，恨不得将吃的都用秤一一秤过了再送过来。 胤礽又正是馋的时候，不时就会过来蹭一块亦晴的份例点心。 现在亦晴都已经六岁了，年底就是她七岁的生日，自然点心份例上比前两年要宽松了不少。之前份例是按照一块两块来的，如今随着年龄的增大，加上亦晴在两位长辈面前撒娇，让她的份例成功变成了两碟子，统共六块点心。 六块点心分给胤礽一两块，亦晴还是很大方的。 二公主和三公主那边收到胤礽的邀请，荣嫔倒是无所谓女儿去不去，雅尔檀想了想之后决定去看看。 “额娘，”雅尔檀仰着头看着自家额娘，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我还没见过二弟的新宫殿呢，我想去看看。” “你想去就去。”荣嫔轻轻拂过女儿的发梢，笑得柔和，“好好玩，玩得开心些。” 雅尔檀重重地点了点头，围着额娘就开始转圈跑。 这孩子，荣嫔无奈笑了。也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迷上的这种游戏，总是围着她转圈跑。 跑了一会儿，雅尔檀停了下来看着自家额娘：“额娘，我能不能把三弟也带过去。三弟也要一岁了，肯定也喜欢出去玩的。” “不行。”荣嫔摇头，“你也说了，你三弟还没有一岁呢。你们几个哥哥姐姐年纪也都不大，看不了他，就让他自己在这里玩就是了。” 雅尔檀有点不高兴：“可是我出去玩了，三弟留在家里是不是不好。” 她很有当姐姐的风范，什么都会想着弟弟。连前几日去御花园扑蝶都想带着弟弟一起去扑呢，打算的特别好，带着弟弟过去她教弟弟应该怎么扑蝶。 “等你三弟再大些，像你这么大了，额娘就不管你带着他出去玩了。”荣嫔笑道。 雅尔檀想了想，总觉得这一天有点远。现在三弟看起来还小小的呢，也不知道长大需要多久，十天肯定是不能让三弟长到自己这么大，也不知道二十天够不够。 而三公主那边的情形就不大一样了，兆佳贵人犹豫地看向了自家女儿：“你想去吗？” 埃尔赫安珠看了看额娘的神情，略低下了头摇了摇。 “那额娘就着人去回了这件事，”兆佳贵人说道，“不去也好，太子总是同大阿哥闹起来，若是你在旁边难免被迁怒。” 听到额娘的话，埃尔赫安珠的头扭向宫门口的位置看了一眼，没说话。 宫里孩子不多，本来兆佳贵人应当是能在去年康熙大封六宫的时候混上一个嫔位的。但或许是康熙记着他没管好埃尔赫安珠奶嬷嬷的事情，最后只给了一个贵人的位分，并未给嫔位。 这也让兆佳贵人受了不少冷言冷语，都生了孩子了还混不上一个嫔位，瞧瞧郭络罗氏，不过入宫三月就混成了宜嫔。 兆佳贵人心中苦涩，她多少是明白为什么她只是一个贵人的。但明白不代表能接受，她看着女儿的时候只觉得更加痛苦。便越发害怕女儿出门会惹出什么祸端来，有些拘着埃尔赫安珠不想让她出门。 若是大公主或者二公主前来寻女儿的时候，她即便心中不愿也是不会阻止的。但像大阿哥或者太子来找，她便不乐意了。特别是女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太子容易过不去，便更让她不愿意将女儿放出去同两个皇子交际了。 好在女儿听话，兆佳贵人慈爱地看着埃尔赫安珠，这才是她最大的安慰。女儿听话，她不让去就当真推了。 和两位妹妹不一样，胤禔听到胤礽派过去邀请他的小太监的话后，先是狐疑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 可恶，胤禔在心中想。这个可恶的胤礽，自己乔迁的时候没有邀请他，但他却在乔迁的时候邀请了自己，岂不是在汗阿玛以及皇玛嬷这些长辈面前表现得比自己懂事吗？ 这样想着，胤禔拿起旁边的糕点把它当成胤礽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一次是他输了，下次他一定要比胤礽这小鬼做得更加周全才行。 胤禔转念一想，既然这回胤礽邀请了自己，那肯定就是想要缓和关系了。那个小鬼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大哥了吗？ 这个念头让他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既然那个小鬼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大哥就大人有大量，勉强给他一个示好的机会吧。 “阿嚏——”正在乾清宫中玩耍着的胤礽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旁边的奶嬷嬷都惊了一下。 这不会是着凉了吧？小孩子最是娇贵的，若是着凉了可不行。上回太子病了喝了半个月的药，皇上看乾清宫上上下下都不顺眼了，直接发落了几个平日里当值不大上心的太监宫女。 胤礽吸了吸鼻子，表情有点困惑。 这几位不管来还是不来，都着人带话给了胤礽。也让胤礽提前就知道了，二姐姐和老大愿意过来，三妹妹不来。 三妹妹不来胤礽倒是无所谓，他和三妹妹待在一起就容易吵架。不过吵得凶，和好得也快。 后日 亦晴依旧是惯常的太阳升起后开始起床洗漱，胤礽约他们约的是上午，她洗漱了就可以过去看看了。 对于这个实际上的东宫毓庆宫亦晴还是有点好奇的，之前只是知道那地方离乾清宫近，而且占地不大。其余的一概不知，今儿有机会去看看倒是也不错。 洗漱完了之后，亦晴很快地用过了早膳，拎着自己准备好的小礼物就开始往毓庆宫而去。 毓庆宫的大概在哪她还是知道的，在宫里生活了五六年了，亦晴无聊的时候就爱带着宫女嬷嬷们到处去乱逛。只要她能去的地方几乎都被逛过一遍了，东西六宫都被她逛过。 慢慢悠悠地从慈宁宫出去，偶尔还能看到几个穿着朝服的大臣。慈宁宫并不在后宫的位置，有时候亦晴出来早了还能瞧见不少去南书房的大臣。 绕过了乾清宫后，很快就来了毓庆宫。 胤礽今日起得极早，几乎是天刚亮起就睁眼了，然后兴奋地等着自己邀过来的客人。他前两日同汗阿玛都说过了，他邀了大姐姐老大和二姐姐过来贺他的乔迁。 康熙最初听到的时候直接笑喷了，还是在胤礽不满的眼神中才收敛了笑意：“你们几个孩子还知道乔迁了？况且你的乔迁不是还有半月吗？” 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是在半月后，康熙也是准备这日再将胤礽搬过去的。 “汗阿玛不就是专门找钦天监算我的乔迁之日吗，我提前邀他们来贺我的乔迁不行吗？”胤礽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是，是，”康熙忍笑，“那他们几个来贺你的乔迁，可要汗阿玛准备什么？” 胤礽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要！我要请他们用膳，汗阿玛要吩咐御膳房的人将我的份例送到毓庆宫来。” “成，汗阿玛再给你们添些别的。”康熙笑道，看着胤礽被这两句话逗得又高兴起来的样子心中忍不住觉得好笑。 果真是孩子，这样好哄—— 作者有话说：以后的更新就定在晚上九点钟吧，如果当天更不了我会提前挂请假条的[抱抱] 第40章 下棋 胤礽到毓庆宫的时候时间还很早, 毕竟他离得最近，乾清宫到毓庆宫的距离，即便是胤礽这个小短腿来走也是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巡视着这里的东西都准备好没有, 胤禔这个可恶的家伙也要过来，要是被胤禔发现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好肯定要笑话他的。 将毓庆宫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后胤礽才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了笑意。 内务府对于皇上和太子亲自吩咐的事情自然是不敢糊弄的, 毓庆宫中上上下下都打理得很是漂亮。这些新打出来的家具都是内务府中最为巧手的匠人造出来的, 而其余的摆设则是从康熙的内库中选最好的摆出来。 甚至其中还有不少违制的东西，不过康熙不大在意，而胤礽还不懂这些罢了。 在毓庆宫中坐了一会儿后, 胤礽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胤礽欢欢喜喜地从椅子上起来, 准备看是二姐姐来了还是大姐姐来了的时候, 就看到了一张讨厌的脸。 是胤禔。 这让胤礽原本脸上挂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盯着胤禔奇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胤禔的手上还拎着一方上好的墨，这是额娘教过他的，别人家请了之后要送礼。他本来是准备得好好的，今日过来胤礽这里暂且和胤礽休战一天。毕竟这是胤礽难得的示好, 他这个当哥哥的也要大度点。 但一进来看见胤礽原本的笑容不见了，让胤禔心中就不自觉地蔓延出来了一点不爽。怎么滴？瞧见爷过来了不爽是吧。 “你以为是谁？”胤禔原本扬起的笑容也一下子收敛了, 语气有点凶巴巴地说道。 胤礽听到这个语气更不高兴了，冷哼了一声正准备嘲讽两句就想起自己今日是东道主。 虽然昨日汗阿玛说东道主的时候他不大明白这个的意思, 但汗阿玛说了当东道主是要照顾客人的，即使这个客人是讨厌的大哥也要好好照顾。 “我……我以为是大姐姐。”胤礽的声音这才缓和了下来, “进来吧，秦钱，上茶。” 正准备接受胤礽不好听话的胤禔先是迷惑了一瞬，随即也收起了自己准备反击的话, 有点拘束地走了进来，干巴巴拿起手中的那方墨：“这是给你的乔迁礼。” 胤礽从他的手中接过，而这方在胤禔手中拿着虽然重但还是能拿得动的墨，在胤礽的手中却让他有点托不住了。接过的瞬间，胤礽的手往下坠了许多，幸好在落地之前他托住了。 这个场面让胤禔一愣，他马上将墨拿了回来：“都是死人吗？不知道过来拿东西？” 旁边马上有小太监上前将那方墨接了过去，胤礽抬起头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了，死死抿着唇。 两人就在毓庆宫的门前相对而站，都和哑巴似的不开口，还是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响才打破了这份尴尬。 “怎么都在门口站着？”亦晴好奇地看着这两兄弟，“难道你们又在吵架？” “才没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胤禔似乎要跳起来，“我才没有和他吵架。” “谁要和他吵架！”胤礽几乎同时也说道。 这场面让亦晴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既然没有想要吵架，那就先进去再说吧，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胤礽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别别扭扭说道：“进去吧。” 进了毓庆宫，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庭院，比起慈宁宫可要小多了，但比起胤禔如今住着的阿哥所却又要大了不少。 院中此时已经摆上了桌椅，这是胤礽叫人挪出来的，上面此时摆上了一套茶具。亦晴是不大喜欢喝茶的，但古代的饮料选择相对较少，也根本不限制孩子喝茶。甚至富贵人家中的孩子正是因为从小品茶，才能一口就喝出茶的好坏。 进来之后，胤禔一点不客气地直接坐到了椅子上，胤礽瞪了他一眼后让亦晴也坐过去。 亦晴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将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笑道：“这是前儿内务府送过来的两个茶杯，造型挺好玩的。” 这两个杯子算得上是亦晴指导做出来的，是太后将内务府总管叫了过来，而亦晴口述总管理解烧制出来的。总体的造型是一个西瓜的样子，外面是绿的，里头是红的，甚至为了逼真还做了西瓜黑色的瓜子。 胤礽接过，将这杯子仔细看了看，脸上终于出现了笑意：“谢谢姐姐。” 送了东西，亦晴坐在椅子上了，旁边的就是胤禔。 胤禔端起小太监沏的茶喝了一口：“你不是要带我们炫耀你的新宫殿吗？” “哪里是炫耀，”胤礽反驳，“明明就是叫你们来瞧瞧。” 这还不是炫耀，胤禔撇了撇嘴。汗阿玛有这么多孩子，没有给自己修整新宫殿，也没有给大姐姐修整，偏偏给这小子修整了。这小子叫他们过来，不就是为了炫耀。 “况且二姐还没来呢，”胤礽说道，“现在带你看了，等会二姐姐过来看什么？” 太阳已经逐渐升起，亦晴是不喜欢喝茶的，她侧身吩咐旁边的小太监给她送点热水过来。宁愿喝白开水，也不想喝太多茶。 正在和胤禔吵架的胤礽抽空吩咐了旁边的小太监一句：“我这里有昨儿拿过来的蜜水，大姐姐不喜欢喝茶，给她也上点蜜水。” 说完了这一句，胤礽又转过头去开始专心致志和胤禔吵架。 亦晴喝了一口蜜水，开始扶额。她觉得这两个小子是不是八字犯冲，只要凑在一起就必然吵架，她甚至有点后悔了昨日让胤礽也叫上胤禔了。 “好了好了，”亦晴试图打个圆场，“都已经是要去上书房念书的大孩子了，怎么还这样吵架？到时候让师傅们瞧见了，岂不是要闹笑话了？” “况且三妹妹等会儿来了，见到两个兄长都在吵架，岂不是给妹妹做了坏榜样。” 胤禔和胤礽同时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对方。 “三妹妹不会来，”扭过头去后，胤礽对着亦晴说道，“昨儿我叫人去叫她，回了我今儿不来了。” 亦晴微微挑眉，埃尔赫安珠平日里是比较喜欢安静，但是这样大家都去的场合她也都是愿意来的吧。 “那雅尔檀呢？”亦晴问道。 “二姐姐倒是说了要过来的。”胤礽答道。 胤禔凉飕飕说道：“一看就是你不讨喜，让三妹妹都不乐意过来捧你的场。” “难不成三妹去你那里了？”胤礽毫不示弱，“不也没去。” 胤禔一时语塞：“那，那是我没有邀她，若是我开口了她必然会来的。” “那你为何不邀三妹妹，”胤礽的气势似乎更盛了，“你没有把妹妹们放在眼里。” 又开始了，亦晴无语，劝解只能管住这两位三分钟。 “怎么了？”外面传来了雅尔檀的声音，她蹦蹦跳跳地进来，“你们是不是在说我？” 她走进来后直接往亦晴的身上扑过去，撒娇道：“你好几日没有过来找我玩了，姐姐。” 二公主的奶嬷嬷紧随其后，进来了之后连忙站到旁边去了。这几位小主子一起玩的时候，向来是不要伺候的人站得太近的。 “雅尔檀，”胤禔看着雅尔檀整个人都扑到了亦晴怀里，皱眉说道，“坐正，你这样很没规矩。” 雅尔檀抬起头看着大哥，撇了撇嘴：“什么规矩，我和姐姐亲近要讲什么规矩？” “好了好了，你也坐好。”亦晴捏了捏雅尔檀的小脸说道。 雅尔檀这才坐到了亦晴的另一边，左右看看，好奇道：“三妹妹不来吗？” “她不来。”胤礽点了点头，兴奋地站了起来，“人都来齐了，我带你们逛逛这里面。” 在毓庆宫整修的时候，胤礽就来过这里许多遍了。他在汗阿玛那里听到这个宫殿完全属于自己后，就越发地期待这里。 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宫殿诶！不管大姐姐还是二姐姐都没有呢，就连胤禔现在住的这个阿哥所，汗阿玛都说了以后三弟也是要搬进去的。 将毓庆宫里里外外的都逛了个遍后，就到了平日里吃点心的时间了。宫里只吃两顿正经饭，另外的时间吃东西都叫吃点心。 胤礽很是有主人风范地叫人传膳，胤禔坐在胤礽的对面，只觉得看着二弟脸上的志得意满有些不高兴。 康熙昨日说帮着胤礽准备，早就吩咐过了。此时传上来的膳食都是御膳房做的，胤禔和雅尔檀相对较少吃到御膳房的手艺，也都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饭后，亦晴喝着消食的酸梅汤。 “你们都要搬出来自己住啊。”雅尔檀听着胤礽和胤禔的话，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不会也要搬吧。” 大哥和二弟都搬出去住了，她不免就想到了自己。可她舍不得额娘，也舍不得三弟，虽然三弟是个还不会说话的小笨蛋，但还是舍不得。 这话让胤禔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和胤礽是要搬出来的，倒是没听说大姐姐和二妹妹搬不搬出来。对了，他要念书，姐姐妹妹就不用吗？ “应该是要的吧，”胤禔的语气不太坚定地说道，“等你到我这么大了就也要去上书房念书，要离开额娘自己住，才会变成大孩子。” 胤礽也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离开汗阿玛，你们离开各自的额娘才会变成大孩子。” “那大姐姐不用离开玛嬷吗？”雅尔檀很是犀利地问道。 胤禔和胤礽都愣住了，面面相觑。对哦，大姐姐不用搬出来住吗？ “你不用搬出来，”亦晴终于开口了，“他们搬出来是要去上书房念书，我们不用。” 雅尔檀疑惑：“我们为什么不用呢？” “因为我们有我们要学的东西。”亦晴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各自学习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似乎是想不明白这回事，雅尔檀就不纠结了，继续乐颠颠地看着大哥和二弟吵架。这是她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大哥和二弟吵架，二弟和三妹妹吵架，每次都很好玩。 亦晴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想到清朝皇子念书的强度又觉得能这样学似乎也没那么值得人羡慕。这样的学习强度，得身体好才行啊，但凡身体差些就容易熬不过去。 “好了好了，”见他们吵起来没完了，亦晴很是熟练地开始打圆场，“你们过几日都是要进学的人了，还这样不稳重。胤礽，叫人拿了象棋过来，你们自己下棋玩，不许吵。再拿一套棋盘棋子过来，我和雅尔檀下五子棋。” 胤礽有好几套的象棋，材质各不相同。有紫檀木雕成的，有白玉的，有一套最贵重的是蓝宝石雕成的。这一个个棋子都是由工匠细细雕刻而成的，原料也难得，是胤礽从康熙的内库里薅出来的。 听了大姐姐的话，胤禔和胤礽才勉强闭嘴，一个个不服输地准备在象棋上见输赢。 象棋的规则虽然多，但相较于围棋来说要好懂一点，所以这几个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比起围棋更喜欢下象棋。不过就他们下棋的技术，亦晴觉得即便自己是个半吊子，也是能吊打现场所有人的。 其实亦晴最喜欢的是五子棋，而雅尔檀则无所谓下哪种，所以她平日里陪着亦晴下五子棋的时候更多些。 两张棋盘要两张桌子才能摆下，便又有几个小太监搬了张桌子过来。亦晴将那两个喜欢吵架的赶了过去，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棋盘和棋子问雅尔檀：“你要黑的还是白的？” “我要黑的，”雅尔檀很是自然地将黑子拿过来，噘着嘴说道，“每次姐姐都赢，我要先下。” “行。”亦晴打开棋盒的盖子，拿出了几颗白子放在手中。 五子棋的输赢要比围棋和象棋快多了，亦晴和雅尔檀这里结束了整整五局，胤禔和胤礽那里才分出了个胜负。 “嘿！”胤禔愉悦地说道，“我赢了！” 胤礽盯着棋盘，脸上满是不高兴：“再来！” 下棋的时候是他们俩难得地不会吵起来的时候，而现在棋局已经结束了。 胤禔仰着头笑道：“我才不来了。” “你就是怕等会输给我。”胤礽不满。 “反正是我赢了，”胤禔起身，“今儿在你这里已经待得够久了，我要回去了。汗阿玛要我明日就开始去上书房念书了，到时候等你进上书房了，我肯定会的比你多。” “不可能！”胤礽冷哼一声，“我今日就开始让汗阿玛给我讲，到时候肯定是你知道得更少。” 又开始吵架了，亦晴手一偏，将棋子落在了另一边。 “我赢啦！”雅尔檀欣喜，忙不迭将自己的棋子落下，已经成了四颗连在一起的架势。 “那今儿就散了吧。”亦晴笑着落下自己的最后一子，“我下午还要回去跟着孙姑姑念书呢。” “好吧。”胤礽还有点不高兴，可恶，输了这一局他后面几天都要念着了。 胤禔的阿哥所和亦晴还有雅尔檀不顺路，便自己单独走了，而雅尔檀则和亦晴走在了一路。 雅尔檀走路的时候不大规矩，喜欢蹦蹦跳跳的。奶嬷嬷本来觉得这样不够稳重，但是荣嫔觉得无妨，她的女儿本来就是小孩子，小孩子为什么要去强迫稳重。 到了要分开的地方，雅尔檀拉着亦晴的一根手指很不舍地说道：“我明日过来找你玩。” 顺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亦晴答应得很爽快：“好啊，我这里有几只新烧出来的杯子，到时候你看到了要是喜欢就拿回去。” 雅尔檀欢欢喜喜地应了，这才带着奶嬷嬷往回走。看着那蹦蹦跳跳的身影，似乎能让人看着心情就好起来。 二妹妹的性子就很容易傻乐，整日里好像就没有见过她不高兴的时候。 回了钟粹宫，雅尔檀老远地就开始喊额娘：“额娘额娘额娘~” 荣嫔在里间给两个孩子做里衣，听到这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站起来迎了出去：“额娘在这呢，今儿出去玩的开不开心？” “开心呀~我今日下棋赢了大姐姐。”雅尔檀的声音似乎飞扬了起来，嘻嘻笑道，“大哥和二弟又在吵架，他们好幼稚，一点也不像我已经这么成熟了。” 荣嫔失笑，点了点雅尔檀的额头：“小灵精，还知道成熟了。” 雅尔檀在额娘的脚步转来转去，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边转一边说着今日做了些什么。 荣嫔一边听着，一边拉着女儿进了里间，而已经开始学爬的胤祉从地毯上抬起头来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哇呜~”—— 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宝们的投雷营养液还有评论，我会加油更新的[亲亲] 前面我一直以为对祖母的称呼是玛姆，实际上是玛嬷，查资料的时候记错了。前面已经替换了，谢谢宝宝们的捉虫~ 40-50 第41章 打架 亦晴从毓庆宫回到慈宁宫, 太后今儿难得起了兴致准备去逛逛御花园，不在殿中，而太皇太后则在她的书房内看书。 到孙姑姑那里开始自己每日的课程后, 亦晴就开始了练字。如今她的字已经很能看了，至少不是之前那种瞧着奇奇怪怪，连横平竖直都写不好的字了。 不过即便汗阿玛和老祖宗都对自己的字赞许有加, 但亦晴也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也不过就是勉强将笔画写清楚, 不提风骨，连字形都还没彻底搞明白呢。 孙姑姑坐在一旁看着亦晴的字，声音温柔有点不舍：“公主, 太皇太后已经着人去寻更为通晓诗经子集的先生了, 过几日便不是奴婢给你上课了。” 教了亦晴这么久, 孙姑姑对这位公主也有了些感情。之前她是宫中的文书女史, 做了启蒙先生的活儿后便不再干老本行了。前两日太皇太后召见她问了她的想法，是愿意拿着赏赐出宫养老还是愿意被调去内务府做一个体面的闲职。 不过不管怎么选，她都是没办法留在公主身边了。毕竟她不比奶嬷嬷之流，最开始就是以先生的身份出现在公主面前的, 太皇太后这是怕她仗着情分留在公主身边日后会拿捏公主。 孙姑姑选的是在内务府任一个闲职，她是从慈宁宫出来的, 又曾侍奉公主。即便是如今掌着宫权的佟佳贵妃也不能将她如何，也是要给上几分体面的。 而出宫的话, 她能念书自然也是家中从前有些家资的。但这些家资也都落在了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身上，这几个兄弟也生了不少的侄子。到时候带着银子出去, 只怕她身上的银子使尽了便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新的先生？”亦晴是知道这回事的，她觉得孙姑姑的才能教她是完全没问题的，不过老祖宗说还是得找个正经的师傅。 孙姑姑微笑着点了点头，头次有些僭越地拂过了亦晴的发梢：“公主性子沉静, 又极为聪慧，想来定能顺遂一生的。” “那孙姑姑还会留在慈宁宫吗？” “太皇太后已经给奴婢安排了一个体面清闲的职位，让奴婢得以在那位置上好好养老。” 今日就算做道别了。 西洋钟的声音又在这小小的房间内响起，又到散学的时间了。 等亦晴练完字从侧间出来，太皇太后已经从书房中出来正在殿内喝茶了。 “老祖宗。”亦晴去正殿笑着行礼问安。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示意亦晴坐下，用手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说道：“你如今也已经六岁了，是时候该将针线女工练起来了。” “女工？”亦晴一愣。 “也不要你练得多精细，至少得能绣出个小小的荷包来才是。”太皇太后笑道，“皇家女子也不要求你如同绣娘一般练得一手好绣活，但也得会才是。” 这时去御花园中赏花的太后也回来了，进来就听到太皇太后这句话，她摇摇头笑道：“也不一定啊，我就不会，不是也过得好好的。” 太皇太后瞪了她一眼，教育孩子的时候怎么能说这话。 被皇额娘瞪了一眼后太后才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本就如此，咱们小亦晴金枝玉叶的，想要什么东西自然有绣娘代劳。何必非得要她去练习针线，那东西练习的时候少不得要把手扎上几下。” 太皇太后将亦晴招手叫过来，往她的手上塞了两块点心示意她出去玩。亦晴捧着自己今日多出来的两块点心就出去了，两位长辈对她的教育出现了分歧。要让自己出去，等她们商量好了再说。 “那若是她日后嫁了人，想要给夫婿绣个荷包，难不成也叫绣娘绣了来？”太皇太后看着太后说道。 太后理直气壮：“有何不可？咱们家亦晴可是公主，有这个心就是了，难不成日后的额驸还敢挑剔？” “那若是亦晴给长辈尽孝心的时候呢？”似乎已经知道了太后会说什么，太皇太后冷静道，“给皇帝还有咱们绣东西，也叫绣娘绣？或想给兄弟送个东西，也叫绣娘来？日后出嫁的时候，嫁衣上也是要她自己绣上几针的。” 太后气短，有点语塞：“可，可我听说练绣活辛苦得很。” “我难不成是要让这孩子日后去当绣娘吗？”太皇太后匪夷所思，“我只是要她学一点，日后需要的时候能拿出来。又不是叫她去同绣娘一般，只要勉强能绣出东西来就是了。” 太后这才勉强点了点头：“若她愿意就学吧，不愿意可不许勉强。” 这话让太皇太后失笑：“怎么说得这孩子不是我重孙女一般？难不成我还能不疼她吗？” 两位长辈商量好了，被打发出去吃点心的亦晴就又被叫进来了。她已经将那两块点心吃进肚子里了，进来就叫人打水想要洗手。 “我同你玛嬷商量过了，”太皇太后看着亦晴洗手说道，“还是多多少少要学一些。” 亦晴倒是没什么抵触的，反正她现在空闲的时间挺多的，学一点也没有什么坏处。况且学会了之后，还能拿着绣出来的荷包去讨好一下汗阿玛或者两位老祖宗还有玛嬷。 见亦晴不抵触，太皇太后当即就派了人去内务府找了个技艺高超最重要的是脾气极好的人过来教亦晴。 “对了老祖宗，”已经见太皇太后已经吩咐完了，亦晴才开口问道，“孙姑姑说您要重新给我找个先生，那先生什么时候来？” 太皇太后说道：“这个倒是不急，你的字还是接着练。这段日子将女工学了皮毛后，再接着学其他的。” 主要是太皇太后怕这孩子累着，她虽然想要亦晴学绣活，但可不准备让亦晴整日都在学东西。在闺阁中时是女子最自在的时候了，当然不需要安排太多的课程。便想要亦晴将下午跟着孙姑姑学东西的时间挪出来学女工，其余时间还是让亦晴自己去玩。 就这样，亦晴每日下午的课改成了女工。 跟着嬷嬷学着怎么将线绣直，最开始的时候还会扎到自己的手，后来熟了之后也就不会伤到自己了。 跟着嬷嬷学了两月后，亦晴已经能绣出简单的花样了。虽然绣出来的和熟手比不了，但比起刚开始学的时候要强多了。 刚学会新技能的亦晴极为高兴，学会一样技能的喜悦是难以言说的。她当即就打算给老祖宗和玛嬷各自绣一条抹额，又准备给汗阿玛绣个荷包。 定下了给长辈们绣东西后，亦晴便找嬷嬷画了花样子，她当然是挑得简单大气的。比如给康熙的荷包就是绣了几片竹叶，相对简单，又不容易出错。 等东西都绣好了之后，亦晴便献宝似的将东西捧到了老祖宗和玛嬷的面前。 “这是？”太后笑吟吟地拿起那条颜色略显得鲜亮些的抹额，“咱们小亦晴亲手做的？” 太皇太后也拿在了手上看着，面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亦晴重重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是啊，老祖宗和玛嬷快带上给我看看。” 塔娜和苏麻喇姑上前伺候太后和太皇太后戴上了抹额，亦晴左右看了看很是满意。虽然自己的绣工相对稚嫩了一点，但是待在老祖宗和玛嬷的身上也不显得突兀。 太后和太皇太后也是极为喜欢，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甚至有好几回妃嫔们前来请安的时候都带着。 太皇太后素日是待着抹额的，但那都是出自内务府绣娘之手，技艺十分高超。而太后平日里是不带的，这一带就格外的明显。 前来请安的都是人精，盯着了便开口询问。 太后这才笑道：“绣得一般，不过是大公主一片孝心，我不好驳了罢了。” 那妃嫔当即就明白了，开口便称赞起了亦晴的一片孝心。还有些夸了这么点年纪就能给长辈尽孝心了，可真了不得。 太后听得极为心悦。 而这件事也传到了康熙的耳边，康熙每日都是要前来慈宁宫中请安的，自然也看到了皇玛嬷和皇额娘身上的抹额。得知是亦晴亲手做的之后，心里便有些吃味。 虽说亦晴是放在慈宁宫之中养着的，但他这个阿玛平日里见孩子的时候也不少，怎么尽孝心的时候就只想着两位长辈没想到自己这个阿玛呢？ 于是乎，康熙便将亦晴叫到了乾清宫之中打算小小的暗示一下女儿。 亦晴来乾清宫已经很熟悉了，她在这里和在慈宁宫差不多，都是极为自在的。康熙此时在南书房中见大臣，亦晴便在偏殿喝茶等着汗阿玛空下来。 可亦晴刚刚到偏殿坐下，机灵的小太监才将茶端上来，亦晴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喧哗吵闹的声音。 咦？ 亦晴好奇，要知道乾清宫可是很安静的。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吵闹声，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在乾清宫喧哗。 这让亦晴带着好奇就走了出去，循着声响就走进了上书房- 胤禔和胤礽已经双双被打包扔进了上书房，康熙给这俩孩子都各自找了四个哈哈珠子。主要是康熙信任的臣子中的孩子，还有这两个孩子母家的人，以及京中的勋贵子弟。 这俩小子带着各自的哈哈珠子，在上书房中针锋相对。而康熙也是头次将孩子养到能进学，几乎每日都要去瞧瞧两个孩子的学习进度。 若是今儿汗阿玛夸了胤禔，那胤礽便不服气了，鼓足了劲儿要康熙也夸他才满意。 而明儿康熙夸了胤礽的话，胤禔又会不高兴了。 最开始康熙还觉得苦恼，可后来瞧见这两个孩子虽然针锋相对但并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甚至于因着要强，念书习武的时候都更为努力了。 见此情形倒是不急了，甚至有意促成孩子们这样竞争。能和弟兄比着努力，是康熙喜欢看到的。 而成日里累极的矛盾，平日里没有爆发只是掩藏了起来。 这日，康熙早晨刚刚来考校过一遍胤礽和胤禔的功课。今日是胤礽被夸了，胤禔便从早上一直板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 下午便是要练武了，胤礽的年纪还太小了，只是跟着武师傅学一点布库的架势。并不同胤禔一样，已经跟着武师傅练习骑射了。 练武回来后，胤礽擦着额角的汗水，看着胤禔也练武练得一脑门汗的样子，便撩拨了几句。 胤禔的哈哈珠子自然不满，不过他们可不敢直接对着太子说什么。便对着胤礽的哈哈珠子也说了些不好听的。 而胤礽的这个哈哈珠子是赫舍里家的，本就在家如珠似宝地养着。进宫跟着太子念书，也一直不曾被为难过，这一下听见不好听的便怒气冲冲地骂了回去。一来二去之下，这两个哈哈珠子就动起手来了。 见这两个动起手来了，其余的哈哈珠子也混战了起来。 胤礽和胤禔一时之间呆愣了起来，胤禔便想去拉开他们，但不妨之下不知道被谁打到了。这让胤禔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便也提着拳头冲了进去。胤礽见状，也加入了混战之中。 这闹出的动静极大，让上书房的先生们都惊动了，出来看着一群小孩子打成一团的样子都吃了一惊。 亦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打在一起的几个小孩子，大声道：“侍卫呢，还不去将他们分开来！” 这才让旁边的侍卫们敢动身去分开这两个金尊玉贵的皇子，还有几位哈哈珠子。 侍卫们都是大人，刚刚不敢上去是怕动到了哪位皇子，现在得了大公主的吩咐便拦腰将太子和大阿哥都抱了起来。又让两个侍卫去将其余的哈哈珠子都分开了来，这才让这场闹剧停止。 原本头脑发热的胤禔和胤礽被分开后就逐渐清醒了，看着大姐姐明显冷淡又有些生气的面庞，还有那旁边的师傅们惊愕的神情。 完了，丢大脸了。胤禔有点绝望，他刚刚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叫侍卫去分开就是了，他为什么亲自上前去。 哈哈珠子们没有见过亦晴，但见其穿着，又见御前侍卫能听从她的命令就明白这位不是多半是位公主了。能对得上年纪的也就是大公主和二公主了，肯定是其中一位。便连忙行礼，刚刚脑子一热打架已经惹了大祸了，若是再惹公主不悦，回家肯定少不了脱一层皮。 胤礽磨磨蹭蹭走到亦晴身边，看着大姐姐的冷脸，难得的有点理亏，小声喊了一声：“大姐姐……” 见胤礽这样，胤禔也凑到了亦晴旁边喊了一句大姐姐。 第42章 打架2 亦晴冷着脸看着现场彻底安静下来的场景, 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疼。明明在上学之前，这两个小子最多也就是打嘴仗，现在开始念书了之后竟然开始打架了？！ 见师傅们也都还在行礼, 亦晴便连忙先叫了起来。这其中行礼的师傅们有几位看着已经白发苍苍的样子，让他们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让她觉得有点心虚。 蔡岱跪在地上，心里怦怦地跳。他心里觉得完了, 家里人让他进宫给太子做哈哈珠子, 便是想要他帮着太子，劝着太子能亲近些赫舍里家。倘若皇后还在，这件事自然是不需要置喙的, 毕竟皇后亲自抚养太子, 那太子长成后必然会亲近赫舍里家。 但偏偏姑爸爸去了, 赫舍里家如今还没有适龄的女儿能送进来, 太子由皇上亲自抚养。这能不能亲近赫舍里家，那可就是未知数了。 现在进宫还未劝得太子对赫舍里家亲近些，却先打了一架，还让太子和大皇子都掺和进来了。他想想就觉得, 到时候回去定然会被叔父狠狠地教训一顿的。 听见公主叫起，哈哈珠子们才纷纷站了起来。不过都不敢抬头, 进宫都是学过礼仪的，不能直视宫中女眷的规矩也都还是明白的。即便他们现在的岁数不大, 公主岁数也不大也不能如此。 “你们刚刚在打架，”亦晴的视线看向了胤礽, “是为了什么？” 胤礽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姐姐说。特别是现在被大姐姐抓到正在闯祸的样子，让他有点气短。 “你不说？”亦晴的目光又看向了胤禔，“那你来说说。” “我……”胤禔委屈道, “是胤礽先嘲讽我的，我刚刚练武回来，他说话就不好听。” “是你的哈哈珠子先动手的！”胤礽听到这话不干了，愤愤道，“你们先动手。” “你先说我的！” “你先动手的！” 听着这没有营养的吵架，亦晴无语了，她冷着的脸都差点有点绷不住了。 “汗阿玛呢？”亦晴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争吵，看着旁边的御前侍卫问道，“没有人去禀报汗阿玛吗？” “大姐姐！”胤礽被吓了一跳，大声喊一下，见亦晴的目光看过了后又低声道，“能不能不同汗阿玛说。” 刚刚已经站起来，现在都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哈哈珠子们吃惊极了。没想到这两位爷面对大公主的时候是这样的，跟着这两位已经一两个月的人都知道这两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 现在在大公主面前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倒真是少见。 “是啊大姐姐，”胤禔也小声说道，“不要告诉汗阿玛好不好。” 亦晴无语：“你们是觉得你们在上书房外面，乾清宫对面打架汗阿玛会不知道？刚我来的时候汗阿玛在南书房，恐怕禀报的侍卫们已经到南书房门口了。” 之所以汗阿玛还没来，多半是因为侍卫不能在康熙和大臣们讨论朝事的时候进去。等里面的事情讨论得差不多了，康熙知道这件事也是要生气的。 胤禔和胤礽似乎全然没有想到这么一回事，全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这才慢慢地开始觉得害怕了起来，他们对汗阿玛有孺慕之情，同时也有很深的畏惧。 即便是被康熙极为宠爱的胤礽，也是见过汗阿玛发火的样子的。正是因为见过，所以他也会害怕汗阿玛发火。而且他明白地知道，自己和老大打架这件事，汗阿玛绝对会不高兴的。 “现在知道怕了？”亦晴看着他们俩，“那就记住这次的教训，兄弟之间吵几句嘴便罢了，还敢打架。” 两个人都一起蔫儿了，想到汗阿玛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他们就害怕。 南书房中的康熙听到这件事后，甚至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明珠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身旁的索额图。他和宫里的惠嫔娘娘是一个姓，但其实算起来没有什么太近的亲戚关系。 不过索额图似乎是有些草木皆兵，即便明珠没有和惠嫔有多少联系，但他总是防备着明珠。毕竟皇长子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微妙了。 皇上效仿汉人的规矩，立了嫡子为太子。可若没有这个嫡子，那皇长子便理所当然地能成为这个最特别的皇子。 所以索额图在知道太子和皇长子不合的时候，内心就敲响了警钟。知道太子和大皇子会在一起入学的时候，更是笃定了皇上这是要让大皇子成为太子的一把刀。 一把从小到大一起竞争，磨砺太子的利刃。 康熙沉着脸，扫了一眼南书房的重臣。两个孩子打架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总让他觉得有些丢脸。 “散了吧。”康熙起身，丢下了一句话就从南书房匆匆而去。 陈廷敬左右看了看，决定还是等一会再从南书房离去。他是今年刚被提拔到南书房的，只是一个小喽啰，万一现在出去撞见皇上教训儿子这样尴尬的场面就不好了。 同时他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生怕那位太子的外叔公听见太子打架不悦，找人撒气。 从南书房匆匆出来的康熙，看到的就是两个逆子正站在亦晴身旁，齐齐低着脑袋的样子。 这才让康熙想起了自己方才命人去唤了亦晴过来，刚叫人过去他就被南书房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又听见两个儿子打架，才一时没有想起这回事。 “皇上驾到——”小太监通禀的声音拉得极长，尖细的嗓音在所有人的耳中回响。 哈哈珠子们都抖了一下，师傅们也有些讪讪。教的学生竟然在上书房门口打架，实在是让他们面上无光。 在场最自在的应该就是亦晴了，毕竟她只是路过。 “参见汗阿玛。”亦晴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康熙行礼。对于礼仪这方面亦晴很明白，在乾清宫或者慈宁宫没有外人的时候她行礼不标准，甚至偶尔忘了行礼汗阿玛都是不会追究的。但是在外面，特别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就一定要好好行礼。 “臣/奴才参见皇上。”其余的人也都开始行礼。 康熙掠过跪了一地的人，语气温和地对亦晴说道：“起来吧，你先回侧殿等汗阿玛。” 原本准备起来的胤礽和胤禔听到这话又老老实实地跪了回去，看来汗阿玛这句话并不是说给他们俩的。 亦晴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两个弟弟，在哪打架不好，偏偏要在汗阿玛跟前打。以她对汗阿玛的了解，他们俩绝对会被整治的。 不过老子教训儿子她没必要管，而且这两个小子也确实该教训一下了。这样想着，亦晴和汗阿玛打了个招呼后便往侧殿而去。 等亦晴走了之后，康熙的眼神才冷了下来叫这些人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康熙看着两个儿子，神色冷漠语气也极为冷淡。 见在场没人敢说话，康熙便点了几个刚刚在这里的侍卫说。听着侍卫一五一十复述刚刚的场景，康熙气笑了。 一直都知道两个儿子不算和睦，但令康熙最烦的是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架。这样丢脸的事情，丝毫不顾及皇家威仪。 不过唯一让康熙觉得安慰的，就是好歹不是他们俩先动手，而是哈哈珠子。 “你们俩，”康熙看着那两个先动手的哈哈珠子，“领了十板子之后让你们阿玛自己来宫里将你们领回去，日后就不必进来了。” “而你们，”康熙又看向了那几个参与动手的，“各自也去领十板子。” 发落好这几个哈哈珠子后，康熙便带着两个逆子回了乾清宫。今日必然是不能接着上课了，还是好好教训这两个小子好了。 亦晴在乾清宫的侧殿正在喝茶，由于经常过来，这里摆了些她喜欢看的书。偶尔她也爱溜进康熙的书房找书来看，那里面多数是经史典籍，但也有些史书和游记写得不错。 康熙最开始还怕这孩子将书撕了，他的书房里可有不少古籍孤本。可后来见这孩子似乎是一门心思看书，便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此时亦晴正捧着一本书瞧，等着汗阿玛处理完事情了过来。 令她没想到的是，汗阿玛直接将那两个小子带回来了。 胤礽和胤禔跪在乾清宫铺了地毯的地上，小脑袋都低了下来。也不知道汗阿玛准备怎么处置他们，希望不要太丢脸才是。 康熙让他们跪下后似乎没有准备搭理他们，而是温和地看向了亦晴：“汗阿玛听说你给老祖宗还有皇玛嬷都做了抹额？” 下面低着的两颗小脑袋似乎将耳朵竖了起来，听着姐姐和汗阿玛直接的对话。 亦晴将自己做好的荷包拿出来，献宝似的捧到了康熙面前，语气甜滋滋地说道：“也给汗阿玛做了，不过我刚学做得不大好，汗阿玛可不许嫌弃。” 见自己也有，康熙这才高兴了起来。接过荷包仔细地瞧了瞧，果然是刚开始学，针脚有些粗，绣出来的竹叶远远比不上宫中的绣娘。 不过这毕竟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康熙喜滋滋地将荷包收了起来，夸了亦晴好几句。 大姐姐会做东西？胤礽看着地毯上的图案，等今日过后一定要让姐姐也给他做个荷包。 胤禔有点酸溜溜的，姐姐竟然没有给他也做。 将荷包送出去了，亦晴就打算告辞了。她不准备留在这里看汗阿玛教训两个弟弟，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被兄弟姐妹看到自己被教训也是会不高兴的。 但康熙没有放亦晴走，而是将她留下开始闲话。 这两个小的先跪一阵子吧，康熙在心中想到，地上铺了地毯跪不伤他们。这头回打架若是不处理好了，日后整日在上书房中打架太令人头疼了。 汗阿玛的举动太过明显了，亦晴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两个弟弟，从善如流开始和汗阿玛说话。 胤禔和胤礽跪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跪不住了，宫里虽然规矩多，但他们的年岁毕竟不大又身份尊贵。除了见汗阿玛行礼的时候要跪，其余的时候只有别人跪他们的。 即便是过年那样的日子，他们也因为年龄的原因并不需要怎么跪。现在进来跪了有两刻钟后，即便下面铺着地毯也还是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平日里较为受汗阿玛宠爱的胤礽开始悄悄抬头看看汗阿玛的表情，若是汗阿玛高兴些了应该就能让他们起来了吧。 胤禔则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他觉得有点难受。 两个小孩子的表现被康熙尽收眼底，不过他没有表示什么，而是接着和亦晴说话。总要一次性给够教训了，日后才能记住。 亦晴觉得这两个孩子似乎跪得有点久了，乾清宫的侧殿摆着西洋钟。她刚刚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 踌躇着要不要给他们俩求求情，亦晴刚刚张口就被康熙看出来了。他不动声色截断了这个话题，让梁九功拿了棋盘过来。 “陪汗阿玛下一局棋吧。”康熙微微笑道，“你玛嬷说你喜欢下五子棋，不过也是会围棋了，来陪汗阿玛对弈一局。” 亦晴感觉到了汗阿玛并不想让她求情，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了看那跪着的两个小萝卜头。刚刚看见他们打架而出现的愤怒情绪现在已经消弭殆尽了，亦晴只觉得他们跪得有点久了。 小孩子还没发育好，应该是不能跪那么久的。 康熙来了兴致，甚至给亦晴下了一盘指导棋。见亦晴几次在下棋的时候似乎想要张嘴，都被他一一截了回去。 亦晴放弃了，只能同情地看了眼两个弟弟。 胤礽和胤禔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悄悄揉着腿了，他们从出生以来都没有跪这么久过。原本的忐忑不安现在都化为了委屈，即便他们做错了，可汗阿玛也不能让他们跪这么久啊。 终于在这局指导棋结束后，康熙似乎才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两个儿子跪在这里。 “起来吧。”康熙的视线从棋盘上转移，落到了胤礽和胤禔的身上。 听到这句话，胤礽和胤禔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确定汗阿玛终于愿意让自己起来了。反应过来后连忙爬起来，生怕汗阿玛反悔了。 见他们起来的时候踉踉跄跄的样子，亦晴便想要告辞了。接下来肯定就是汗阿玛教训他们的场面，自己没必要留在这。 但她还没有开口告辞，康熙就已经开口教训两个儿子了，让亦晴只得暂时留在这里。 “你们可知错？”—— 作者有话说：抱歉今天回家有点晚，写出来就晚了 给大家发二十个小红包吧[可怜] 第43章 上书房去吗 亦晴端起旁边的蜜水喝了一口, 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和去同学家时同学爸妈突然开始揍同学一样无措。即使这两个“同学”其实是自己的弟弟，她也不是很想在这里围观。 跪了这么久，胤礽和胤禔都老实了。这两个孩子还未经历过日后更多的波澜, 对于他们现在的年纪来说，被汗阿玛提溜到乾清宫中罚跪，而汗阿玛还不搭理他们就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了。 胤礽和胤禔都和霜打的茄子似的, 听到汗阿玛的问话后才小心翼翼地微微抬头想要看清汗阿玛的表情。面圣不能直视圣颜, 这个规矩是一直都在的，但康熙对他的孩子们向来还算宽容，即便是他平日里不怎么常见的埃尔赫安珠这样看着他, 他也不会生气的。 但现在这个场景显然是个例外, 所以康熙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两个小脑袋马上低了下去, 围观到这一幕的亦晴有点想笑, 她拿起手帕微微遮住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知错了，”还是胤禔最先说话，他自认为是年纪最大的，又比胤礽先动手, 便咬了咬牙说道，“不该和他们动手。” “我也是。”胤礽的声音小小的。 康熙对他们的答案明显不太满意：“还有呢？” 还有？胤禔在脑海中疯狂思索着, 打架除了动手了外还能有什么让汗阿玛不高兴的呢？除非…… 但他不是很乐意将这个猜想说出来，于是有些倔强地沉默了下来。 胤礽则完全没想到, 他只是跪得规规整整的，然后悄悄挪动了一下腿。这里微微有点麻了, 已经开始发出疼痛的警告了。 见两个孩子都沉默了下来，康熙有点失望。 他是想要这两个孩子互相竞争的，胤礽是太子，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储君, 日后也会是这个庞大国家的主人。而胤禔这孩子很是聪明机灵，也听武师傅说过胤禔习武骑射都很有天赋，日后也是能成为皇兄那样的人。 既然皇兄裕亲王能好好地辅佐他，那为什么胤禔就不能好好地辅佐胤礽呢？ 而胤礽这个孩子，现在做出来的事情也和太子这个身份做出的事情相悖。算了，都还小，好好地教着养着总能养好的。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就这样轻轻落下，总该给这两个孩子一些教训，让他们记住今日犯的错。 这样想着，康熙声音冷淡地说道：“既然没想出来，那就滚出去，跪到外头去。” 原本还能好好喝着蜜水的亦晴一愣，外面可没有铺地毯。这两个孩子最起码已经跪了半个小时了，接着跪就算了，还要跪到外头的那坚硬的地板上去。 胤禔和胤礽也懵了，特别是胤礽，他都要哭出来了。 胤礽觉得自己有点难受，最先动手的不是他，甚至他是最后动手的。汗阿玛已经让他跪了这么久了，接着让他跪也就算了，竟然要跪到外面去。外面人来人往的，多丢人啊。 “还不动？”康熙见他们不懂，催促了一声。 这才让两个小萝卜头臊眉耷眼地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今天都是丢了大人了。 等那两个小萝卜头都走出门外后，亦晴才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蜜水看向了康熙：“汗阿玛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 “重？”康熙疑惑地吐出一个字，“这才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算重了？” “他们毕竟年幼，身体还小。”亦晴说道，“不如换一种惩罚方式如何？” “你不必管这个，”康熙轻描淡写说道，“只有一次性将教训吃够了，日后才不会再犯。” 亦晴欲言又止，现在这两个小萝卜头互相进行竞争的事情汗阿玛是知道的，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但是现在孩子们犯错了就在没有进行教导的情况之下先惩罚，这实在是让她觉得不大对。 不过现在这个时代人的观念似乎就是堂前教子，指望一个封建帝王能理解孩子是有自尊心的似乎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他们不会觉得一个阿玛教育孩子有什么错，即便是跪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胤礽和胤禔沉默地跪在了殿前，往来的太监宫女都默默地低下头生怕被这两位小主子记住。有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回事后，便默默开始绕路，宁愿走远些也不要见到皇子们的窘境。 万一哪位小主子抬头刚好瞧见自己的脸呢？能在乾清宫走动的奴才大部分都是乾清宫的人，这几位常来乾清宫的皇子公主们不说全部认识，也至少会眼熟。 原本乾清宫里也是会有正常的声音的，宫女太监洒扫的声音，走路的声音，还有些其余的鸟虫鸣叫的声音。 但这些声音在此刻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至少在胤礽和胤禔的耳中已经听不见这些声音了。 良久后，胤礽才打破了这片寂静。 “都怪你，”胤礽闷闷地说道，“他们打他们的就是了，你为什么也要进去打？” 胤禔不高兴：“他们打到我了，我打就算了，你为什么也掺和进来？” “他们打到你了。”胤礽也很不高兴，“他们凭什么打到你。” 虽然不喜欢这个大哥，虽然在上书房他们有很多的争吵。但在胤礽的眼里，那几个刚刚到自己身边的人还是比不上这个讨厌的大哥的。而且就算那几个人打到的不是大哥，而是二姐姐三妹妹，或者那个没怎么见过的三弟，他也会生气的。 他可以对胤禔不高兴，也可以和胤禔对着干。但是他们凭什么，他们又不是和自己一家人。 胤禔愣住了，他似乎是没有想到胤礽会是这个原因，他张了张嘴，语气也弱了下来：“你，你不是……讨厌我吗？” 这一直是胤禔觉得的，他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不讨厌这个二弟。宫里的孩子不多，他小的时候被养在慈宁宫中接触得最多的就是大姐姐，其次是二妹妹。后来回到了额娘惠嫔身边，胤礽才慢慢出生。 可自从胤礽出生后，原本隔三岔五就会过来看他的汗阿玛慢慢不怎么来了，变成一个月就来一两次。 这让胤禔很不高兴，也听到了些宫女太监的话，觉得是因为二弟的出生让汗阿玛对他不上心了。于是乎，他迁怒了这个小萝卜头。 最初的胤禔虽然迁怒胤礽，但没有如何，因为这个小萝卜头长得怪可爱的。然后胤礽慢慢长大了，也表现出了对他的不喜。 原本胤禔只是以为他们兄弟俩就是不合，这没有什么，世界上总是有兄弟不和的。他们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也不算什么。 但在之前胤禔知道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这个长子有可能威胁二弟太子的身份了。这让胤禔茫然，他现在还理解不了太子和皇子之间最大的差距。但他知道因为他是大哥，所以对胤礽有威胁。 这也让胤禔觉得胤礽和自己不对付或许是因为这件事，这是一件没办法改变的事情。所以胤礽会一直讨厌他，他也会一直讨厌胤礽。 直到现在听到胤礽打架，竟然是因为那些人也打到他了。 “是啊，”胤礽承认得很干脆，“我讨厌你。” 胤禔原本的多愁善感在这一刻消失了，他猛地扭头看向了胤礽，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星子来。 “可讨厌你，你也不是他们能欺负的。”胤礽的语气中自然带上了一股傲慢之气。 胤禔眼中的火星子消灭了，他张了张嘴：“哦。” 兄弟俩跪在乾清宫殿前，又开始了安静。 延禧宫 惠嫔在正殿里走来走去，那张圆月似的脸蛋现在充满了愁容。 “还跪着吗？”终于，惠嫔忍不住看向了旁边的芝兰。 芝兰无奈地点了点头：“咱们大阿哥……还有太子还跪着。” “保清才那么大一点，犯错教训就是了，怎么能让孩子跪这么久呢。”惠嫔有些急躁，“不行，我要去乾清宫求情。” “娘娘不可，”芝兰死死地拉住自家娘娘，“若是太子起来了娘娘去求情还可，但是太子也跪着呢。娘娘现在去求情，皇上不会高兴的。” 而且说不定会让皇上想起来太子还是个没娘的孩子，更加偏疼太子。 这话让惠嫔无奈又愤怒地跺了跺脚：“若是保清今年十六七岁了，我定然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可管教孩子归管教孩子，又怎么能让孩子跪那么长的时间。” “娘娘放心吧，”芝兰说道，“太子比咱们大阿哥要小两岁呢，皇上不会让大皇子和太子一起出事的。” 想到太子也在那跪着，惠嫔才略顺了顺气。皇上心疼太子众人皆知，只要太子也还在那跪着，那就跪不了多久。 “还是先预备着，”惠嫔思索了一下说道，“若是皇上让保清跪太久了，咱们就去慈宁宫。” 她不能直接去求情，还不能去求太皇太后和太后吗？ 乾清宫 亦晴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汗阿玛的意思是，让我也去上书房？” 康熙轻微地点了点头说道：“皇玛嬷已经叫我开始给你找先生了，可不论怎样的先生总是比不过翰林的人。况且你也看到了，胤禔和胤礽现在年岁太小，控制不了自己，你若是在上书房，他们也会收敛些。” 亦晴想了想那凌晨起床日落散学的作息，断然拒绝：“我不去。” 虽然她在前世上班的时候是偶尔会怀念高中生活，可要是当时谁真的能让她回到高中生活，她绝对是不会干的。 笑死，谁喜欢天天睡不够觉的日子啊。 第44章 一起来 没想到会被直接拒绝的康熙愣了一下, 随即他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为什么不想去？” 很少有人能这样直接地拒绝康熙，下面的臣子同他说话的时候不仅要仔细思量他每句话的意思，还要揣摩他说这句话时的心情。即便是他下达了他们极为不愿的命令, 也是拐弯抹角的，旁敲侧击地将这件事慢慢推拒。 亦晴理直气壮：“去上书房的话，寅时就要在上书房开始念书。我现在每天都要睡到太阳起来才会醒, 起不来。” 小孩子就是要多吃多睡才会容易长高, 同时也要多运动才会身体健康。她对自己身体的规划就是发育期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再长大一点就可以跟着学点骑射武艺之类的，不仅能防身还可以锻炼身体。 反正没有规划要去念和高三能一比的上书房生活, 一想到都大学毕业了还要回顾高三, 亦晴就觉得生无可恋。高中生活是用来怀念的, 是在繁忙的大人生活中用来回忆的东西, 但绝对不是要重新经历一遍的东西。 被亦晴诚实的话逗得有点想笑，康熙伸出手轻轻敲了一下亦晴的脑袋：“如此好逸恶劳可不行。” “只是不想那么早起床，怎么就好逸恶劳了。”亦晴对这个词表示拒绝。 康熙手中把玩着棋子，思索了片刻笑道：“既如此, 那你去上书房不必跟着胤禔他们一起作息如何？” “不跟着胤禔他们一起作息？”亦晴疑惑。 微微点了点头，康熙说道：“你既然是要睡到太阳出来, 那就……辰时末去上书房，跟着他们一起念书。不过下午的骑射便暂且罢了, 到未时你便可以回去了。” 亦晴在心中飞快地算了算，辰时末也就是八点多接近九点, 而未时则是下午一点到三点。如果是这个强度的话，倒是勉强也能接受，差不多是小学生念书的强度。不，甚至比小学生还轻松点, 或许应该说是幼儿园的强度？ 虽然这样想着，但亦晴还是没有答应，而是问道：“汗阿玛为什么会觉得我在上书房胤礽和胤禔这两个小子就会收敛些？” 虽然胤禔和胤礽对她这个大姐姐还不错，但他们之间的敌对可不单单是因为性格不合，还有身份环境多重影响。当初这两个小孩子不怎么见外人的时候他们对自己这个大姐姐还算尊敬，但现在他们身侧跟着几个来自勋贵的哈哈珠子，还会依旧这样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吗？ 亦晴是拿不准的。 “你是长姐，”康熙漫不经心道，“他们若是不听话，直接教训就是了。等会汗阿玛命人给你做一柄戒尺，上书房的师傅们罚不了他们，但你可以。若只是普通拌嘴便罢了，倘若打架或者特意找事，那你只需用戒尺揍他们一顿就行了。” 康熙在教育儿子这方面是比较粗暴的，堂前教子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在孩子们不听话的情况下，罚抄禁闭都是不错的教训选择。倘若还不知悔改戒尺打板子也不是不行。 虽然还没有这样惩罚过孩子，但康熙偶尔看见那些肱股之臣提起自家孩子时那种无奈的语气。即便是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提起不成器的孩子也是一脸的无奈和咬牙切齿。 当然，他不会，他有信心能将这些孩子都教好。他的儿子们日后肯定个个文武双全，他不会提起孩子们就是那样想叹气的感觉。 亦晴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个差事也不是不能接。有戒尺的话，教训那两个小子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况且打手板是一种除了痛之外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惩罚。 加之翰林授课这个条件实在是有些诱惑人了，要知道在现代每年一度的高考中，那些能拿到省市状元的人都会被冠以无数的溢美之词。而在清朝每三年才会举行一次会试，其中佼佼者才能得进士出身。 翰林是清贵之地，是要在殿试中出类拔萃的人才能去的地方。之中甚至还可能有状元，让状元给自己授课这个诱惑力还是不低的。 “若是时间安排是这样的话，那可以。”亦晴很爽快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那汗阿玛让二妹妹和三妹妹也跟着一起来吧。” 清朝公主大多数是要抚蒙的，即使亦晴之前不知道，但穿越这么多年后她也该知道了。而从奢华舒适的紫禁城到草原生活对公主的身体以及处事手腕显然是有不低的考验的。 诚然那些蒙古部族并不敢怠慢公主，但长途跋涉的路途，以及骤然改变的生存环境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而属于公主的公主府被建立之后，又能不能压制住那些心思活络的奴才成为这个公主府中真正的主人，这些都是难题。倘若不能压制那些人，公主就会被底下人联手蒙蔽欺骗，成为被供起来的一尊佛像，表面尊贵，但处处受制于人。 以史为鉴能明得失，多读书总是不会错的。现在能有这样的机会得到翰林的授课，亦晴也想要帮妹妹们也争取一下。算起来二妹妹今年五岁了，三妹妹也四岁了，已经是能上幼儿园的年纪了，这个强度完全是可以的。 这话让康熙微微犹豫了一下，雅尔檀是他经常能看见的孩子，这个活泼好动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上书房坐得住。而埃尔赫安珠年纪又有点小，他没怎么见过，但记忆中似乎是个怯懦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认不认字，放到上书房去…… “她们……年岁还太小了。”半晌，康熙才说道。 “雅尔檀比胤礽要大，”亦晴平静地说道，“而埃尔赫安珠只比胤礽小五天。” 胤礽能去的话，没道理用年龄来拒绝两个妹妹。 “况且让她们同我一起作息，”亦晴循循善诱，“也可以将胤禔和胤礽旁边的空房子辟出来给她们用，正好一起启蒙了，也免得再去找先生。” “还是先问过她们自己的想法。”康熙还是没有直接答应。 雅尔檀肯定是会愿意来的，亦晴很了解二妹妹。听到是和这么多兄弟姐妹一起，她不论做什么都会来的，就是请她来玩泥巴都会乐颠颠地跑过来。而埃尔赫安珠亦晴就没有那么有把握了，虽说三妹妹在慈宁宫也养过一段日子。 可后来被兆佳贵人接回去后，她去找三妹妹有时候能瞧出兆佳贵人的不愿。看得多了，她也就不想去了。所以她现在能笃定会过来当同学的，起码有雅尔檀。 “那汗阿玛一定要去问她们。”亦晴强调了一下，又看了看外面说道，“胤禔和胤礽跪了这么久了，汗阿玛还是让他们起来吧。” “教训就要一次吃够。” “已经吃够了。”亦晴说，“再这么跪下去，怕是三四天都不能上骑射的课了。他们年岁毕竟还小，汗阿玛教导他们也不能只用惩罚。” 劝了好一会儿康熙才同意叫他们进来，亦晴也趁着这时候告辞了。 “汗阿玛教训两个弟弟，我就不留在这里看了。”亦晴预备跑路，“我要回慈宁宫了。” 说罢，亦晴就起身对着康熙告退。 康熙挥了挥手，亦晴出去的时候正碰见那两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小孩。 “跪疼了？”亦晴的脚步顿住，看向了胤禔和胤礽。 胤禔和胤礽苦着脸，几乎是同时点了点头，这同步的样子让亦晴觉得有点好笑。 “既然跪疼了，那就要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可不许了。”亦晴说道，“快进去吧，等会我派人去取了药膏给你们送来，回去的时候在膝盖上敷上。若是有淤血就先叫小太监揉开，这才能好得快些。” 叮嘱完了后，亦晴就看见这两个小萝卜头一瘸一拐地走进去了。看来跪这么久，对这两个小孩子的身体负担不小。 康熙看着两个进来的孩子，原本平日里骄傲矜贵都不见了，齐齐低着脑袋一瘸一拐的。胤礽还悄悄抬起头看了看汗阿玛的脸色，想要以此来判断自己和大哥会不会被接着教训。 看他们行礼的时候颤颤巍巍的样子，康熙微微咳嗽了一声说道：“起来吧，你们知错了？” 胤禔和胤礽互相对视了一眼，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他们说悄悄话已经商量了进来应该怎么和汗阿玛认错。于是乎，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了检讨自己的过错，听得康熙面容逐渐舒缓。 他们俩的小动作当然是瞒不过康熙的，能这样做小动作看来是已经和好了，果然不愧是小孩子。 “既然你们知错了，那便要记住。”康熙声音悠悠地说道，“朕方才同你们大姐姐商量了，让她过来同你们一起念书。到时候朕会给她一个戒尺，只要你们不听话了，就可以动用戒尺教训你们。” 胤禔和胤礽茫然地对视了一眼，随即眼睛里升起一股喜意。大姐姐也要来念书了，太棒了，终于不是只有他们两人需要在天不亮的时候起床了。 至于戒尺和教训，胤禔和胤礽完全没有听进耳中。大姐姐那么温柔，怎么会用戒尺打他们呢，肯定不会的。 又说了几句后，康熙便挥手叫他们告退了。同时让梁九功从乾清宫的库房之中拿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送过去，跪这么久腿上肯定会有瘀青的。 送走了几个孩子后，康熙在书房之中批了一会儿折子，将紧急的处理完之后才站起身朝着钟粹宫而去。既然答应了亦晴，那就要过去问问，先去瞧瞧荣嫔吧。 第45章 我想去 荣嫔此时正坐在地毯上陪着雅尔檀胤祉两姐弟玩耍, 她面带笑意看着雅尔檀拉着胤祉走路。 胤祉最近已经能扶着东西走上两三步了，这也让雅尔檀迸发出了惊人行动力，她想要教弟弟学走路。索性这偏殿里都铺着厚厚的地毯, 即便是孩子摔了也不会受伤，荣嫔也就随他们去了。 “三弟，”雅尔檀字正腔圆地叫道, “你看, 走路要这样，先迈开左脚，然后将右脚迈到前面去, 这样就学会走路啦！” 一边说着, 雅尔檀一边给三弟示范：“你虽然笨笨的现在才会走路, 但我是不会嫌弃你的。等你会走路了我就带你去找大姐姐玩, 带你去花园摘花。还有还有，大哥和胤礽最近都不找我玩了……” 胤祉原本还能扶着东西走上两步，但在姐姐的解说下他似乎忘了应该怎么走路。右脚动了一下之后又抬起右脚想要往前走，结果导致左右脚之间的距离太大, 直接啪叽摔倒在了地上。 “呀，”雅尔檀用力将胤祉从地上扯了起来, 像额娘拍她一样拍了拍弟弟的背，“不疼不疼, 胤祉不哭哦。” 听着女儿絮絮叨叨的话，荣嫔好笑地摇了摇脑袋, 扭头对着洗砚说道：“真真是小孩子一个。” “公主这是在学娘娘您呢，”洗砚笑道，“方才拍咱们三阿哥的时候和您拍公主的时候一模一样。” 胤祉被姐姐从地上扯了起来也不哭，而是拉着姐姐开始继续走路, 口齿不清道：“揍，揍。” 雅尔檀的耳朵似乎动了动：“揍？什么揍？我知道了！” 说着，她脑袋转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荣嫔：“额娘，弟弟想要吃糖糕了！” 雅尔檀现在每日里也是有自己的点心份例，不过不多，她又是个喜欢吃甜的小姑娘，每日里都想要骗额娘多给她几块。 荣嫔正端着茶杯打算喝一口润润嗓子，听到这话险些喷了出来：“我看是你想吃吧。”而且就胤祉刚刚发出的那几个音节，怎么听都和糖糕没什么关系。 被额娘拒绝了之后雅尔檀有点失落，不过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继续拉着胤祉学走路。 荣嫔看了看两个小孩子玩得不错，就打算继续做点针线。宫里自然是不缺绣娘的，但她总想要给孩子们更好的，便总是想亲手做衣裳给两个孩子。 正当荣嫔手中刚拿起针线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通传的声音。 “皇上驾到——” 荣嫔吓了一跳，她现在只穿着半旧的家常衣裳还在地毯上坐着，甚至没有穿鞋，这若是直接面圣可就是失仪了。 洗砚和柳枝也忙了起来，换衣服是来不及了，不过理理头发将鞋子穿上还是来得及的。 “臣妾参见皇上。” 康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荣嫔穿着一身半旧的家常衣裳，头发微微凌乱，两个孩子在地毯上趴着，见他进来了奶嬷嬷连忙将孩子们扶起来行礼。 “不必多礼了。”钟粹宫的气氛太过温馨了，让康熙进来后也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笑意。 荣嫔有点尴尬，她从入宫起就很得宠爱。从前仁孝皇后还在的时候，除却仁孝皇后也就是她最得宠了。也正因此，她颇为看重在康熙面前的形象。生了这两个孩子之后她虽然对圣宠淡了些，但见皇上看到她这样还是不免尴尬。 “汗阿玛——”雅尔檀很高兴地扑上来保住了康熙的腿，指着胤祉说道，“三弟已经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刚刚还说他想吃糖糕呢！” 康熙含笑将雅尔檀抱起掂量了两下才放下，看向了荣嫔的方向：“哦？” 荣嫔和旁边的宫女嬷嬷们都笑了起来。 “别听她的，”荣嫔含笑，“这孩子自己喜欢吃糖糕，胤祉连话都说不清呢，更是还没吃过糖糕。这孩子这段日子喜欢吃点心，遇见机会便想要。不过臣妾怕她吃多了对肠胃不好，又怕小小年纪便将牙吃坏了，这才不肯多给。” “那汗阿玛也没办法了，”康熙对着雅尔檀眨了眨眼，“这个只能听你额娘的。” 要糖糕再次失败的雅尔檀气呼呼地和胤祉一起被抱走了，荣嫔看着康熙等他的下文。这个时间过来必然是有事的，若是过来看孩子或者翻牌子应该是下午的事。 “你也知道胤禔和胤礽入了上书房，”康熙说道，“朕预备让亦晴也去，亦晴说想着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到了岁数可以启蒙了，不如一起去上书房启蒙。” 荣嫔秀丽的眉毛微微皱起：“可，可是臣妾听闻大阿哥和太子日程很是辛苦……只怕雅尔檀受不住这个苦。” 给女儿启蒙念书荣嫔是同意的，即使康熙不说她日后也会去提。可跟着去上书房就有点太超过了，想起大阿哥和太子如今天不亮就起床，接近日落才散学的日程还是太辛苦了。连惠嫔都觉得孩子不能这样教，不过皇上教孩子大家都不敢置喙罢了。 大阿哥和太子她管不着，但若要让雅尔檀这样，荣嫔是断然不许的。公主最自在的日子就是在紫禁城的日子了，日后去草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那些都是荣嫔帮不上的。她能做到的就是让雅尔檀在闺中的日子过得好些，最好一点苦头都吃不到。 “并非如此，”康熙说了亦晴的日程安排，又道，“倘若不愿便罢了。” 荣嫔在心中飞快地思索着，她不愿雅尔檀去是因为太辛苦了，而现在这个时间安排听起来没有那么累。而且大阿哥和太子的师傅自然是皇上精心挑选的大儒，雅尔檀能得大儒教导也不错。 虽说荣嫔自己不怎么念书，但她也是知道念书的好处的。将女儿送去说不定能学点什么东西，加上大公主也在那，两姐妹一起也有照应。 至于三公主，荣嫔已经快要想不起这位公主了。 宫里统共就三个女孩子本来是该亲近些的，每每大公主过来找雅尔檀玩荣嫔总是想要帮女儿好好招待这位大姐姐。 大公主得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宠爱，还有恭亲王这个亲生阿玛，能交好总是不错的。日后同去抚蒙，说不得姐妹俩离得近些，还能互相照应呢。 所以荣嫔是理解不了兆佳贵人将三公主拘着的做法，不趁着孩子们年岁小处出些感情来，倘若兆佳贵人只这一个女儿，日后谁来帮三公主撑腰办事呢？都是公主，但紫禁城中有人说话的公主，和无人关注的公主是截然不同的。 “既如此，”荣嫔温柔地笑了笑，“那就让雅尔檀过去也不错，不求这孩子能学出什么名堂来，认几个字也不错。况且雅尔檀很喜欢她大姐姐呢，听说大姐姐也在她肯定愿意的。” “这两姐妹关系是不错，”康熙想起前段时间这两个孩子并着胤礽几乎要将他的乾清宫掀翻了的场景，唇边逸出一点无奈的笑，“学些学问不错，等年纪大了也正好可以学骑马射箭。咱们满人和汉人到底不同，小女孩儿在闺中要更自在些。” “阿弥陀佛，”荣嫔笑着念了一声，“但愿这几个孩子不要将上书房给掀翻了才是。” 在钟粹宫待了一会儿后，康熙才想起还要去兆佳贵人的宫中问问埃尔赫安珠愿不愿意才离去。 荣嫔看着康熙离去的背影，唇边带笑：“叫雅尔檀过来。” “上学？”雅尔檀歪着脑袋看着额娘，疑惑地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和你大姐姐大哥哥还有二弟一起念书。”荣嫔找人给雅尔檀做过启蒙，也让这孩子读过了《三字经》之类的东西，所以雅尔檀知道念书。 这个描述让雅尔檀眼睛亮了起来：“我要去我要去，大家都去了我也要去。” 额娘说的她没怎么听懂，不过她听懂了要和大姐姐大哥还有二弟一起。大家在一起玩怎么能缺了她呢，她可是最最可爱的雅尔檀。 这让荣嫔其余的话噎在了嘴里，只能无奈笑道：“你自己答应了的，上学可是日日都要前去的。” 雅尔檀重重点了点头，掷地有声：“是我自己答应的。” “行了，去找你三弟玩吧，过几日开始上学了可就没有这样清闲的时候了。” 康熙出了钟粹宫就直往兆佳贵人的启祥宫而去。 启祥宫的主位是安嫔李佳氏，兆佳贵人母女是住在侧殿的。 康熙刚进启祥宫，就见安嫔迎了上来面上带着欣喜地笑：“臣妾恭迎皇上。” 看了安嫔一眼，康熙随意地点了点头拐到了东侧殿。 这让安嫔有些不忿，启祥宫不论主位还是偏殿住着的贵人常在答应皆不算得宠，难得见到皇上。而皇上来启祥宫多半是为了瞧一瞧三公主，每次都去兆佳贵人的殿内，让安嫔很是不悦。 不过是仗着有个女儿罢了，安嫔在心中不大高兴，倘若前几年在慈宁宫的时候自己成了，大公主养在自己膝下了又哪里会担心皇上不来呢？ 不过大公主是指望不上了，宫里怀孕的乌雅贵人肚里的孩子已经被佟佳贵妃给定了。还是得养个孩子才行，但三公主还是算了，这个孩子生得不好不算吉利…… 进了兆佳贵人的侧殿，埃尔赫安珠正被奶嬷嬷们从椅子上抱下来给康熙行礼。 埃尔赫安珠行礼之后就低下了头，康熙的目光转向了兆佳贵人：“起来吧。” 兆佳贵人怯懦地站了起来低着脑袋，母女俩的动作出奇的相似。但康熙看到只觉得方才在钟粹宫中的好心情在现在都消失了，他其实很奇怪，他待后宫女子多以温柔。 其余的妃嫔不说多期盼他的到来，至少也没有这么怕的。每次看见兆佳贵人一副要被吓死的模样，康熙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青面獠牙的脸。 “坐吧。”康熙看着兆佳贵人坐下，将方才同荣嫔说的话和兆佳贵人说了一遍，担心她是忧心孩子会过于劳累还特意将时间也提前说了。 兆佳贵人低着头，半晌才说道：“读书……读书是皇子们的事情，埃尔赫安珠到底只是公主，便不必去学堂受这个苦了。” 和大阿哥太子在一起，兆佳贵人想想就觉得不行。更何况上书房中除却亲兄弟外还有其余的哈哈珠子呢，若是这些人一起来欺负自己女儿可怎么是好。 康熙看着兆佳贵人，语气沉沉的：“你确定？” 兆佳氏的见识还是不如荣嫔，而且康熙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总觉得贵人的摆设有些简陋。让埃尔赫安珠在这里过日子，似乎是有些委屈孩子了。 “埃尔……埃尔赫安珠到底是女孩子，”兆佳贵人磕磕绊绊说道，“闺中这两年轻松些也不错，况且，况且她年纪还太小了，还未开始启蒙。跟着兄长姐姐们跟不上的话，也不好。” 这话让康熙略皱了皱眉，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既然来之前想好了让各自额娘选，各自额娘既然选了他也懒得管了。 不过他总觉得兆佳氏没什么见识，埃尔赫安珠这孩子跟着这样的额娘也怯懦了许多。这一个孩子这样就罢了，看来日后的孩子们还是得要德行出众，行事端庄的人来抚养才行。 “既如此……”康熙准备扔下这句话就离去了，上书房还有些折子等着他呢。 “汗阿玛，”就在这时，从刚才请安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埃尔赫安珠开口了，“女儿想去上书房念书。” 康熙扭头看向了那个小小的声音，表情惊奇—— 作者有话说：有点晚了，给大家发几个小红包 第46章 上书房初体验 见康熙的眼神看了过来, 埃尔赫安珠似乎怕他没听见一样，重复了一遍：“汗阿玛，女儿想去。” 兆佳贵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慌张了起来, 蹲下身似乎是想要捂住埃尔赫安珠的嘴一样：“皇，皇上，埃尔赫安珠年纪还小, 不懂……” 康熙的眼神这才又回到了兆佳贵人的身上, 他表情不悦：“放开她，让她自己说。” “可，可……”兆佳贵人似乎还想要挣扎一下, 但看到康熙逐渐冷下了的眸色才不甘地放手了。 “你说你想去。”康熙的神色渐缓, 看着埃尔赫安珠, “可知道上学是什么？” “是跟着大姐姐她们一起念书。”埃尔赫安珠说话的时候慢吞吞的, 有时候说出几个字后要短暂地停顿思考一下，但表达出来的话却十分准确。 康熙眼中带了点兴味：“那你为什么想去？” “因为……”埃尔赫安珠这次思考的时间有点久，“读书可以明理，这是曾经听老祖宗说过的。” 这个回答让康熙有点意外, 埃尔赫安珠在慈宁宫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好，”康熙点了点头, “既然你想去那就三日后跟着你大姐姐一起去。” 说完这句话，康熙又看向了兆佳贵人,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敲打：“埃尔赫安珠是天潢贵胄，是大清的公主, 并非需要时时事事都要小心翼翼的。她同她的姐姐们一样都是公主，都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要小心翼翼才能活下去的女儿。” 兆佳贵人慌乱地看着康熙，半晌才讷讷地应了一声。 “将三公主抱出去玩一会儿。”康熙看着兆佳贵人，觉得今天还是得好好同她说一声, 便让埃尔赫安珠的奶嬷嬷将她抱了下去。 等埃尔赫安珠下去后，康熙又叫伺候的人都下去，只留下了一个梁九功。 梁九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低着脑袋站着，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一般来说皇上对于妃嫔不那么喜欢了也懒得去说教什么，最多就是不去其宫里的。但这位兆佳贵人倒是有些不同，毕竟有着三公主这个女儿皇上不可能完全一点也不管的。 不过皇上的耐心一向有限，倘若管了两次还不见成效的话就会选择一个最为高效的做法了。比如，给三公主换一个能教好孩子的养母。 察觉到康熙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兆佳贵人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屋子里的气氛安静极了，仿佛并非是康熙和自己的妃嫔共处一室，而是康熙和犯了罪的大臣共处一室似的。 “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埃尔赫安珠的？”良久，康熙终于开口了，语气冷淡。 兆佳贵人眼神有点迷茫，不过皇上问话她是必须要答的，于是只能轻微地点了点脑袋。 “教她不要出头，不可出风头，也不要和兄弟姐妹一起？”康熙的语气带着疑惑，他一向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从方才兆佳贵人和埃尔赫安珠之间的举动再结合兆佳贵人本身的身份和性子，便能直接推测出来了。 “没，没有让她不与兄弟姐妹一起。”兆佳贵人的声音细如蚊蝇，“只是，只是埃尔赫安珠到底年纪小，臣妾只是不放心。” “不放心？”康熙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随后轻轻笑了一声，“你便只要记住一点，埃尔赫安珠是和你不一样的，她是朕的女儿，是公主。这紫禁城就是她的家，在自己家中只要合规矩是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的。” “如今瞧着埃尔赫安珠被你养得太过怯懦了，若是你接着这样养孩子，朕不介意给她找个能养好孩子的养母。” 这句话让兆佳贵人整个人抖得和筛糠一般，不可置信地抬着头看着康熙：“皇，皇上……臣妾，臣妾也是为了埃尔赫安珠……” “你的为了她，或许只会害了她。”康熙的语气带了点嘲讽，“若是将性子养得怯懦，又不教她处事的手腕。那等日后埃尔赫安珠到了草原上，只会任人摆布。” 说完这句话，康熙就站了起来：“言尽于此，你最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罢，康熙就走了出来，梁九功紧随其后。 梁九功在踏出房门的时候扭过头看了眼这位兆佳贵人，她整个人脸色灰败，似乎受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一般。腰彻底弯了下来，仔细瞧着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原本康熙对于女儿们也要来上书房这件事虽然没有多反对，但也没有多赞同。只是想着等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来了之后不愿便让她们回去好了，那样亦晴也没什么话说了。 但来了一趟启祥宫后，康熙才觉得这个让女儿们也来上学这个决定当真是对极了。 对于埃尔赫安珠这个女儿，康熙也是少于见到的。她并不像雅尔檀那样会经常来乾清宫找他撒娇，也不像亦晴住在慈宁宫中他每日都要过去请安。 而启祥宫的其余妃嫔都不得宠，康熙来这个宫殿本就少，若是能经常来启祥宫或许还能记得将这个孩子抱过来瞧一瞧，但不经常来自然也就没了这一环节。 所以上次康熙见到这个女儿的时候似乎还是宫宴的时候，宫宴上的人太多了，康熙也不会专门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今日过来这一趟，看着埃尔赫安珠和她额娘如出一辙地低着脑袋的样子，康熙才惊觉。原来一个额娘对孩子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大，他的女儿日后不会也长成兆佳氏这样怯懦吧。 若是别人家的女儿，康熙认为最好的就是守规矩懂礼仪，怯懦些也无妨。但对于自家的女儿，他还是觉得像淑慧长公主这个姑姑最好。能拿捏人，将额驸一家都拿捏在手上就很不错。 他们家并非汉人，满人一贯对汉人的许多规矩都是不屑的。即便康熙现在意识到想要统治汉人也需要认同他们的文化，但这不代表他会在内心深处都同意这个观点。 别人家的女儿三从四德很好，但是自家的女儿还是厉害些更好。特别是要嫁到蒙古去，还是得厉害些才能过得好。 这样想着，康熙已经将几个女儿去上书房的日子定下来了。 将胤禔和胤礽念书隔壁的那间屋子派人去清理了出来，打算将这个屋子给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用。埃尔赫安珠性子太过怯懦，让雅尔檀陪着她玩会儿也不错，能让埃尔赫安珠的性子也活泼些就更好了。 而亦晴则被他安排进了胤禔和胤礽的房间里，想要大女儿过去最大的原因就是大女儿能镇得住这两个小孩子。既如此，当然要将亦晴安排在胤禔和胤礽中间。 同时，内务府的戒尺也做好了送到了亦晴的手上。 这把戒尺是用黑檀木制成的，整体偏黑，听闻用这种木材是因为黑檀木较为坚硬，打起人来是很疼的。 将这把戒尺放在手中看了又看，亦晴轻轻执起在自己的手上拍了一下。一股轻微的疼痛从掌心开始蔓延，这还是没用劲儿的时候，要是用劲儿了应该会更疼。 既然拿到了这个东西，那就不用害怕那两个小男孩会互相吵起来甚至打起来了。 三日一晃而过，太后今儿看着亦晴收拾了东西过来拜别她，脸上挂着笑。 “去吧，倘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勉强，玛嬷可以去给你汗阿玛说。”太后说道，她总担心孙女太过于劳累了。去上书房学些东西也没什么不好，但前提是要孩子愿意，还有不能将孩子累病了。 倘若让亦晴和胤禔还有胤礽彻底一样的作息，太后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若是只是去三四个时辰的话倒是也可以，其中还有用膳和休息的时间。 亦晴很开心地点了点头，身旁的张嬷嬷拿着她的书本和文房四宝走在了亦晴的身旁。 这个时间刚好是康熙过来请安的时候，他进来就看到太后面前站着亦晴，顺手揉了揉亦晴的脑袋对着太后行礼问安。 “罢了罢了，你也别在我这了。”太后说道，“正巧你从我这出去就是要去上书房考校那两个孩子的功课，索性将亦晴一起带着过去便是了。” “尊皇额娘令。”康熙没有推辞，带着亦晴就走出了慈宁宫。 上书房就在乾清宫前面距离慈宁宫不算远，亦晴跟着汗阿玛不一会儿就到了上书房。刚刚靠近，就能听见传来的琅琅读书声。 有小太监刚刚禀报了皇上驾到，里头的人就迎了出来开始行礼，亦晴略避开了一些打量着出来的这些人。 有三四个看着已经上了些岁数的人，穿着官服，行礼的时候一丝不苟。可惜亦晴看不出他们身上的官服是几品，只能从他们身上禽鸟看出都是文官。 “起来吧。”康熙面色和煦笑道。 行礼的人这才站了起来，亦晴打量着上书房里面的布局。之前虽然过来了，但只是在外面并没有进去看过，现在才能仔细看看。 这间屋子颇大，里面摆着十几张案几。最大的三张摆在最前面，有两张上面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些书籍，看着应该是胤禔和胤礽的。而最中间的那一张什么都没有放，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亦晴的。 后面的案几相较前面的要小一圈，不过和前世学校的书桌比起来也不算很小了。上面也是放着文房四宝和些许书籍，有的案几上面还摆放着一两个小摆件。 康熙将亦晴带到那张中间的案几上，示意这个是她的位置。随后将胤禔和胤礽提溜了出来提了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都不算特别难，胤禔和胤礽都答得很是顺利。 见他们都答出来了，康熙拖着声音说道：“朕让你们大姐姐也过来上书房中念书，同时也赐了她一把戒尺。这上书房中的学子，但有不听话者，她便可以教训，听明白了吗？” 胤禔和胤礽同时看向了亦晴，亦晴身后的张嬷嬷正拿着那把通体呈黑色的戒尺。 “知道了汗阿玛，”胤礽率先开口，“我肯定会听大姐姐的话，不会再犯错了。” 胤禔也紧随其后叫道，“我也是，我定然不会让姐姐用到戒尺的。” 听到这两个孩子的表态，康熙脸上才勉强出现了满意之色，点了点头将上书房的师傅们叫到外面去了。 此时上书房内只剩下了亦晴胤礽胤禔和他们各自的哈哈珠子们，哈哈珠子们都在悄悄地打量着大公主，心里有些惊奇。 旁边的屋子被辟出来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毕竟白天的时候有太监宫女在旁边布置又怎么能瞒得过他们呢。但他们以为公主们都是在旁边的屋子学习的，没想到皇上会将大公主带到这里来。 特别是想到那日的混战之下，大公主一过来向来高傲的太子和桀骜不驯的大阿哥都同时停了下来，看着还有些怕的样子便更加好奇了。虽然听说过大公主得宠，但从未想过竟然这样得宠。 “大姐姐，你终于来了。”胤礽先上前一步跑到了亦晴的身边，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不过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胤禔也蹭到了亦晴身旁，很是殷勤地将张嬷嬷手中拿着的书和文房四宝接了过来摆在了亦晴的案几之上。 “哦，汗阿玛让我不必跟着你们一起学。”亦晴三两句将自己的作息给说了出来，让胤礽和胤禔的脸上同时浮现起了一抹羡慕。 毕竟每天都在寅时之前就起床也是很累的，念书再学习骑射回到住处后就真的只剩下了疲惫。在这样的事件安排之下这两人还能闹起来，有时候亦晴也是很佩服他们的精力的。 难怪以后能闹出九龙夺嫡呢，都是高精力人士啊。 亦晴坐在了案几之前，那几个师傅出去了一会儿就进来了。在他们进来之后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不见了，哈哈珠子们一个个盯着自己的书就开始读。这几位师傅是没有责罚皇子的权利的，但他们可以责罚哈哈珠子，在皇子犯错后师傅们也是责罚的哈哈珠子。 现在上书房内的哈哈珠子几乎没有不被责罚过的，是以他们对师傅们都有些惧怕。 亦晴的案几上摆着几本书，她已经跟着孙姑姑学了两三年了，自然启蒙的书都是读完了的。所以她面前直接摆着四书五经，还有些常见的注解。 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走到了亦晴面前，在案几旁边的小马扎上面坐下开始询问起亦晴之前的学习进度了—— 作者有话说：本来以为一般能在九点就码完字的，但最近一直回家都很晚，更新时间改到十二点前吧[亲亲] 第47章 上书房用膳 得知亦晴已经启蒙后甚至学到了《大学》和《诗经》后眼里掠过了一点惊讶, 这可是比大阿哥还有太子的进度都要快些了。 上书房里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胤礽和胤禔旁边也有师傅在讲解，而后面的哈哈珠子们则由几个侍讲来教学。若是两位皇子的师傅在教完两位皇子后还有空余的时间, 也是会去教他们的，但多数时间都是由侍讲来教学的。 不过即便是侍讲，那也是正儿八经翰林院从五品的官员。这几位哈哈珠子若是在家中学习, 必然是请不到这样的师傅。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姓舒舒觉罗, 名唤岱傅，书房中一般称呼为岱师傅。有时候亦晴是有点理解不了满族人称呼的，比如索额图姓赫舍里, 但朝堂上多数人是称其为索中堂或者索大人的, 并不会称姓氏。而汉人官员则全部称呼其姓氏, 一般不呼其名。 岱师傅讲起课来的时候语气慢慢悠悠的, 念着课文的时候语气抑扬顿挫的，偶尔还会摇头晃脑显然对念书很是喜爱。 好在他讲课的时候也还算生动有趣，亦晴在孙姑姑那里打了几年的基础，对于这位岱师傅随口而出的典故也能明白个十之七八。 很快地, 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午时到了，便是上书房内学子用膳的时候了。亦晴在慈宁宫的时候正经餐食是每日里只吃两顿的, 但上书房显然不是这个规矩。 在上书房的孩子们年纪偏小，都全天都在念书, 所以康熙定下了他们每日三顿正经饭食，另外还在上午和下午各加上了一顿点心。仔细算来是有五顿可以吃的, 不过亦晴过来的时候上书房的早膳早就吃过了，她最多也就在上书房吃一顿午膳加上下午的点心。 晚膳肯定是要回慈宁宫去吃的，皇玛嬷对她来上书房还是有些担忧的，亦晴要回去打消她老人家的忧心。 西洋钟的钟声在上书房内敲响, 所有的师傅和侍讲都开始收拾东西了。他们要从寅时就在上书房候着，但是一般只需要待上一个上午，用午膳的时候就可以离去了。 下午的安排是骑射还有理学和政务，和他们这些讲四书五经的关系不大。若是亦晴跟着胤禔还有胤礽一起入学，还能见证他们学习礼仪的时候，但两三个月过去，礼仪早就学完了。 康熙预备着等四书五经学完后再让这两个儿子学些别的，蒙语汉语都是要学的，现在学的主要是满语典籍，等这些学完了就要蒙语和汉语一起学了。还有些别的东西也要学，不过那些都是要等四书五经学过之后再说了。 等师傅们的脚步踏出上书房的那一刻，在亦晴左边的胤禔很快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姐姐，感觉如何？你适应吗，下午会不会跟我们一起去骑射？” 后面的哈哈珠子传来了些微的声响，其实他们已经收敛不少了，若是按照之前只有太子和大阿哥的时候，到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起身四处打闹玩耍了。但今日上书房中还多了一位公主，他们不自觉开始拘谨了起来。 他们平日里在家中见过最多的女子就是额娘姐妹还有家中的侍女，但前者待他们一般都慈爱温柔，后者因为平日里学的东西不一样见得相对没有那么多。至于侍女，他们已经习惯了她们的伺候，并不大放在心上。 但公主现在不是他们能忽视的，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攀谈的。所以他们的态度就显得尴尬了起来，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蔡岱抬了抬头看着被大阿哥和太子簇拥着的公主，打架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情，他还没有休沐也就回不了家。也不知道回家之后叔叔会怎么斥责他，他现在都分不出心神来关注这位新来的公主。 胤礽也不甘示弱地凑到了亦晴的面前问道：“大姐姐有没有不适应的，午膳马上就过来了，你要是吃不习惯要和我说呀。我去斥责那些大膳房的人，对了，我的毓庆宫有小厨房，到时候让我的小厨房送饭给你吃。” “我也有，姐姐要吃什么可以和我说。”胤禔哼了一声。 阿哥所有一个大膳房，康熙是打算那里日后给所有满六岁的儿子住的，所以在给胤禔修缮院子的时候将其余的也弄好了。等胤祉年岁一到，便可以直接搬进来。 这个大膳房现在说是服务所有阿哥的，但阿哥所的阿哥只有胤禔，换句话说就是服务胤禔的。 亦晴觉得自己似乎被两只苍蝇围住了，听着他们在自己耳边嗡嗡叫着只觉得脑袋都有点疼了。 “停！”亦晴伸出双手对着他们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我要先过去瞧瞧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你们去不去？” “雅尔檀她们俩也是今日就过来？”胤禔惊讶，“我还以为要过几日呢，不过埃尔赫安珠竟然也会过来吗？” 雅尔檀过来他是一点也不惊讶的，这个二妹妹最喜欢热闹的了。钟粹宫只有三弟陪着她，这里其余的兄弟姐妹都在，雅尔檀肯定是愿意来上书房玩耍的。 但对于埃尔赫安珠他就有点惊讶了，说实话这个三妹妹他不是很熟悉，唯一印象深刻的一点就是这个三妹似乎很容易和胤礽闹矛盾。对此胤禔是大力支持的，甚至因为这个对三妹妹的观感好了不少。 只要你也和胤礽不和，我们就是好兄妹。 “是啊，”亦晴点了点头，“今日是她们第一天过来，先去瞧瞧。” “那就走吧。”胤礽不是很高兴地说道，“过去看看二姐姐。”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的屋子就在隔壁，亦晴进去扫了一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 这个屋子比起胤禔和胤礽的屋子至少小一半，隔壁那间一看就是在修建的时候当成正厅的，而这间最多算耳房。 这里面只摆了两张案几，上面放着几本书，只有一张上面摆着文房四宝。 康熙给两个女儿挑选的师傅是翰林院中年岁已经很大的人，平日里做学问很是耐心。听闻在家中的时候也给孙子孙女启蒙，用来给孩子启蒙是最好的。 埃尔赫安珠完全没有基础，兆佳贵人一直觉得女儿还小，启蒙也要等到七八岁再说。便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更没有想着同康熙或者太后请求给孩子找个启蒙师傅。 而雅尔檀已经启蒙了，不过她连启蒙的几本书都还没学完呢。但她今年已经五岁了，是可以开始学写字的时候了，所以她的师傅便打算一边带着二公主启蒙一边开始练字。 今日上午的这一个时辰，便是给雅尔檀讲了一章《笠翁对韵》，又教了几个简单的字开始练习。但毕竟是公主开始念书的第一日，他并未留下什么课后的功课要完成。 “大姐姐！”正在写字的雅尔檀看见亦晴进来了，眼睛一亮就想要扑过去。 亦晴伸出手抵在了雅尔檀的额头上，有点嫌弃地看着她身上弄得到处都是的墨水，摇头道：“你身上都是墨水，不许过来碰我。” 雅尔檀微微噘起了嘴，很是不高兴：“大姐姐你嫌弃我。” “你这一身墨水的扑人，不仅我嫌弃你，”亦晴很是冷酷地说道，“你这样回去扑荣娘娘，荣娘娘也是会嫌弃你的。” 雅尔檀将脑袋高高地扬起：“额娘才不会嫌弃我呢，胤祉也不会嫌弃我。” 说话间，埃尔赫安珠已经站了起来，对着亦晴叫了声：“大姐姐。” 埃尔赫安珠的年纪要更小一点，教她的师傅便没有打算这两日就教她写字。而是想着让三公主先启蒙认字，至少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认得差不多了再想着写字。 所以埃尔赫安珠浑身就干干净净的，身上穿着一身粉白色的衣裳。这身衣裳的料子是江宁织造进贡的妆花纱，今年宫里也不过进了二十来匹，兆佳贵人只得了一匹，全都用来女儿身上了。 亦晴摸了摸埃尔赫安珠的脑袋，温声问道：“今日在上书房适应吗？” 埃尔赫安珠察觉到姐姐的手在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让她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睛，抿了唇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虽然师傅们说的很多东西她都不大明白，但是看着书上那些一个个图案变成她可以认识的字总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成就感。 “快要用午膳了，我们一起去偏殿吃吧。”亦晴笑道。 用膳自然是不能在念书的地方的，之前皇子们用膳的地方和哈哈珠子们的不一样。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自然是要去皇子们用膳的地方，不过这两个小姑娘第一天过来，倒是也未必知道这事。 “对，咱们走吧。”胤禔很是有大哥风范地去拉埃尔赫安珠的手，“三妹妹咱们一起过去。” 埃尔赫安珠被大哥牵住手显得有点无措，但还是很老实地跟着胤禔的脚步走了出去。 胤礽见大哥已经先拉走了三妹，他的目光在雅尔檀和亦晴之间寻摸了一下，随后便伸出双手想要拉着两位姐姐一起走。 “嘿嘿。”雅尔檀笑了一下对着胤礽吐了吐舌头，然后拉着大姐姐的手就开始往外跑，“我才不要牵二弟的手。” 被嫌弃的胤礽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情，他下次也不要牵二姐姐的手了！ 来到了偏殿，这里已经摆了好几张桌子了。 胤禔和胤礽之前是决计不愿意在一张桌子上用膳的，正巧他们的份例也是分开的，于是乎这里的大桌子便被撤了去，摆上了两张小桌子。 现在又多了三位公主要过来用膳，上书房这里的小太监们便只能再去找了三张小桌子过来。 同时心里暗暗叫苦，幸而这宫里小主子不算多，若是日后有七八位小主子过来用膳只怕这里都摆不开了。 雅尔檀进了这里就没有跑动了，看着摆着的美食哇了一声。 一进来，亦晴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原本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饿，但是一进来就感觉自己肚子里似乎已经空了，正在控诉地鸣叫着。 小桌子旁边站着各位小主子伺候的人，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哪桌饭菜是谁的。 上了一上午的课，大家都是饿了的。胤禔和胤礽也顾不上互相嘲讽了，都纷纷坐下来开始用膳。 这个小桌子实在不大，勉强摆了六七个碟子就满了。这碟子也不是常见的大碟子，而是精致的小碟子。不许给小主子们过食，所以种类做得多些，但每份的量却不大。 亦晴在用膳前先喝了半碗汤，随后开始用膳。 上书房的饭食也不知道是哪里做的，亦晴吃起来并不像御膳房的手艺，和慈宁宫的手艺也大相径庭。 不过毕竟都是宫里的厨子，手艺自然也是不会差的。特别是在饥饿的时候吃到这样的饭菜，亦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幸福得有点飘飘然了。 胤禔和胤礽用膳的时候即便很饿了手上也依旧讲着规矩，他们前些日子上的礼仪规矩之类的课程可不是白学的。 相较而言，雅尔檀吃东西的动作就要豪放许多了。她吃到什么喜欢的眼睛就微微亮了起来，然后再示意布菜的宫女多夹两筷子。要是被拒绝后，便很是不高兴地扁了扁嘴，随后再次吃到什么好吃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反复循环。 埃尔赫安珠吃东西很安静，都是布菜的宫女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她年龄较小，食量也较小，是最先吃完了的。 吃完后，她先是被伺候着漱了口，随后捧着一杯水慢慢地喝着。眼神没有焦距，似乎是在发呆，也不知道额娘在宫里用过膳了没有。 启祥宫 兆佳贵人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显得很是焦躁。手中不自觉地绞着帕子，眉头微微蹙起。 “贵人，”纸灵从外面走进来说道，“用些东西罢，从公主去上书房后您就滴水未进。便是不想吃饭也该喝点水才是，若是公主回来见您不舒服岂不是要自责。” 微微转了转头，兆佳贵人看着纸灵半晌才抬起了手。 纸灵立刻递了一杯水给她，高声吩咐：“传膳——” “也不知道埃尔赫安珠在上书房如何了，”将手中这杯水喝了一口后，兆佳贵人终于开口了，手不自觉捏紧了杯子，“大公主二公主，大阿哥还有太子，哪个都不是我能惹得起的。” 纸灵无奈地叹了口气：“主子太杞人忧天了，平日里大公主和二公主过来找咱们三公主玩的时候也不曾欺负过她。去了上书房又如何就会开始欺负妹妹了呢，而大阿哥和太子多半是跟着哈哈珠子那些男孩子玩呢，怎么会专门过来欺负妹妹。” “可我总是担心，”兆佳贵人抬头看着纸灵，她的眼睛带了点血丝，“太子和埃尔赫安珠经常吵架，可，可太子才是皇上心中的明珠。我的埃尔赫安珠若是和太子起了冲突，皇上是不会偏心她的。” “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膳食已经送了进来，纸灵说道，“皇上是不会掺和的，更何况大公主是不会看咱们公主被欺负的。” 兆佳贵人苦笑着摇了摇头，靠别人怎么能靠得住呢？她现在心里只能盼着太子念了两个月书成熟了些，不会和妹妹过不去了。 上书房似乎是要学骑射的，埃尔赫安珠的年纪太小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受伤。最好还是不要学了，那样就不会受伤了…… 还有上书房那些下人不知道会不会捧高踩低，她特意将妆花纱今日给女儿穿上，就是希望上书房那些伺候的人能高看一眼。起码让埃尔赫安珠和她其余的姐姐们一样。 第48章 开始卷 用过了午膳后, 亦晴便跟着胤禔和胤礽去校场了。她已经快要七岁了，是能学一点骑射的时候了。不过校场的武师傅还不敢教她骑马，到了校场也不过是让她跟着学点拉弓射箭。 而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则继续留在上书房内跟着师傅念书, 她们再学上一个时辰就可以散学了。 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太热，亦晴学习拉弓射箭的时候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裳，对射箭这项运动很是好奇。 在现代射箭这样的运动是有一定的门槛的, 除非出生在内蒙那些草原地带, 不然想要学习射箭也是一件较为困难的事情。至少亦晴之前是没什么机会接触的，她对这种自己之前接触不多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武师傅教亦晴的时候有些束手束脚，他觉得还是向皇上进言再找个会骑射的女子过来教公主比较好。大阿哥和太子动作不标准的时候他能直接过去纠正, 甚至上手去摆动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理解正确的姿势。 但是对于公主就不行了, 即便公主年龄不大也不可。 相较于胤禔和胤礽, 亦晴的运动量并不算大。一个时辰过去后, 她虽然也流了些汗面色绯红，同时还在不停地喘着粗气。但相较于胤禔和胤礽已经很好了，那两个小孩子看着都要累晕过去了。 在校场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亦晴觉得自己缓过来了点。 “走吧, ”亦晴站起来看着两个弟弟，“师傅多半已经在上书房里等着了。” 骑射过后, 胤禔和胤礽还有理学要学，直到申时末才算散学。亦晴倒是可以回去了, 不过她打算先回上书房一趟。 胤礽喘了两口气后爬了起来，毕竟已经练了这么久了他也算比之前强多了。刚开始练骑射的时候, 胤禔和胤礽回上书房的时候都抖着腿的。 那时候因为身子上不舒服，也让他们没太多争吵的时间。 回了上书房，教他们理学的师傅果然已经在等着了。亦晴倒是没进去，而是去了旁边看二妹妹和三妹妹。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都是此时散学, 她们身边的嬷嬷正在整理她们的书。 见亦晴过来了，两个小女孩都是眼前一亮。 “大姐姐，”雅尔檀蹦蹦跳跳过来了，“你要跟我去钟粹宫玩吗？” 亦晴看着容光焕发的雅尔檀，疑惑道：“你不累吗？” 这可是第一天上学，虽说强度比不上胤禔和胤礽他们，可也是老老实实上了五六个小时的学的。本来以为过来能看到二妹妹和三妹妹都疲惫不堪的样子，但没想到她们俩看上去精神都还不错。 “不累啊，”雅尔檀摇了摇头笑道，“还可以带你回去和三弟一起玩好久呢，我今天学了好多东西。我要回去把这些东西教给三弟，他现在刚会说话，有点笨笨的。不过不要紧，我教他就好了。” 亦晴失笑，摸了摸雅尔檀的脑袋哄了她几句便让她欢天喜地带着嬷嬷们回钟粹宫了。 接着亦晴将目光放在了埃尔赫安珠的身上，似乎是察觉到了大姐姐的眼神，埃尔赫安珠扭头看向了亦晴对她笑了笑。 “大姐姐。”埃尔赫安珠走到了亦晴边上，眼睛里含着笑意。 虽说亦晴这段日子不怎么去启祥宫找三妹妹了，但当时三妹妹在慈宁宫住着的几个月也不是假的。埃尔赫安珠待她总是比待别的兄弟姐妹亲近些，也愿意和她说话。 伸手在三妹妹的脑袋上揉了一下，亦晴问道：“今日还适应吗？”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旁边的屋子里已经传来了师傅上课的声响。 埃尔赫安珠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姐姐应该是看不到的才开口：“师傅讲得很有趣，我很喜欢。” 听到这句话，亦晴转过头看了看三妹妹，确定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勉强的情绪之后才略松了口气。 宫里的孩子都早熟，唯一不算太成熟的应该就只有雅尔檀了，荣嫔将她保护得很好。 相较而言，埃尔赫安珠因为额娘不得宠已经见过许多宫里的人情世故了。她也更早地知道公主基本上都是要去抚蒙的，少有例外。 即便是有例外，她心中也明白这个例外可能是二姐姐也可能是大姐姐，但不太可能是她。很多事情说不出来，但她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明白的。 “既然喜欢，”亦晴微微笑了起来，“那后面念书的时候你都会来的吧。” 埃尔赫安珠轻轻地应了一声。 慈宁宫和启祥宫离得不算远，亦晴到慈宁宫后埃尔赫安珠往前走一段就是启祥宫了。 和大姐姐告别之后，埃尔赫安珠脚步慢腾腾地走向了启祥宫。 回到启祥宫，埃尔赫安珠先是见到了安嫔。 “见过安娘娘。”埃尔赫安珠行礼的姿势很标准，这是兆佳贵人慢慢教过的。 安嫔看着埃尔赫安珠，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三公主回来了，你去见你额娘吧，本宫有些事要去见佟佳贵妃。” 这句话一说完，安嫔便带着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离去了。 埃尔赫安珠起身回到了启祥宫的东侧殿，兆佳贵人正在里面静坐着。 “额娘。”埃尔赫安珠进去之后低低地唤了一声。 兆佳贵人似乎才察觉到了女儿回来，她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让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才围着埃尔赫安珠检查了起来。 “你，你今日过得如何？”兆佳贵人的声音颤抖，“有没有被欺负？” 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埃尔赫安珠的衣裳有没有脏乱，手臂有没有什么伤痕。 自从出了那个奶嬷嬷的事情之后，兆佳贵人便一直自责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倘若她能早些发现，若是那个钱嬷嬷第一次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她就发现了，那埃尔赫安珠就不会遭那么久的罪。 更不会直到去了慈宁宫，才被大公主发现。 这让她心中无比自责的同时也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从那之后，她对埃尔赫安珠的任何事情都亲自过问。新来的嬷嬷是她考察了好久的，但依旧不放心。 也让她将女儿看得更紧了些，总觉得女儿只要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就会受伤。埃尔赫安珠是有一个自己的房间的，但兆佳贵人几乎没让女儿在那里睡过了，反正皇上几乎也不会翻她的牌子，让孩子同她一起睡也没什么。 “没有，”埃尔赫安珠摇头，“上书房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哥哥姐姐们都待我很好。” “那师傅们呢，师傅有没有凶你？” “没有，师傅们都很有耐心，很温和。”埃尔赫安珠一一答道。 将女儿上下都检查过了的兆佳贵人才放松了些，她脸上扯出了一个笑：“那咱们埃尔赫安珠喜欢念书吗？” 她总还是想让女儿不要去上书房，但女儿对上书房是向往的，又让她张不开这张嘴。 似乎是察觉到了额娘的情绪，埃尔赫安珠拉住了额娘的手晃了晃：“额娘不要担心我，我是公主，上书房没人能欺负我。” “况且公主日后多半是要去抚蒙的，”埃尔赫安珠说话的时候声音慢慢的，似乎是在一边思考一边说，“读书能明理，现在跟着师傅们学些东西日后去抚蒙的时候才不会太过无措。” “你，谁和你说的你会去抚蒙。”兆佳贵人似乎被刺激到了，声音猛地拔高了。 埃尔赫安珠静静地看着自家额娘，这还需要人说吗？兆佳贵人这里偶尔也会过来几个低位嫔妃，宫里的女子消遣的东西少，有时候喜欢看看活泼可爱的孩子。 可惠嫔和荣嫔的门不是她们那些低位妃嫔能登上去的，而慈宁宫她们更是不敢。剩下的选择就只有兆佳贵人了，那些娘娘们对她是温柔的，但眼神里似乎总藏着怜悯。 有两个甚至直接在她面前说了这件事，也就是那时候埃尔赫安珠才知道原来公主都是要去抚蒙的。抚蒙的地方是老祖宗和皇玛嬷的老家，是不如紫禁城的地方。 埃尔赫安珠想象不出来不如紫禁城的地方是怎么个不如，但她知道要自己能过得好就得要学会东西。就像正殿的安娘娘，总是能将下面的人治得服服帖帖的，那些糊弄额娘的人从不敢糊弄安娘娘。 那些对着额娘恶言恶语的人，从不敢这样对安娘娘说话。 只要她好好地跟着师傅学念书，或许日后可以学到安娘娘的本事，也可能学到师傅们的本事。但不论学到哪一种，都是可以让她自己过得好的。 被埃尔赫安珠平静的眼睛刺激到了，兆佳贵人的眼泪开始慢慢流出，搂住女儿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哭泣。说到底还是她这个额娘没用，若是她如荣嫔一般，女儿就不会小小年纪就开始忧心抚蒙。 “额娘总觉得你还小，”兆佳贵人哽咽地说道，“上书房的孩子们都比你大，怕你受欺负。但你既然说上书房是能学到东西的地方，那额娘也支持你去。但是如果受了欺负，一定要告诉额娘。” “额娘放心吧，”埃尔赫安珠终于露出了笑意，“汗阿玛的乾清宫离上书房不远，不会有人敢在上书房欺负汗阿玛的女儿的。” 轻柔地摸着埃尔赫安珠的脑袋，兆佳贵人眼中依旧是化不开的忧愁。 女儿既然已经每日里都要去上书房了，那是很辛苦的差事，那自己就不能让她再为自己忧心了。 上书房的生活其实并不算太过忙碌，亦晴适应得很快。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适应得不错，特别是埃尔赫安珠很好学，她回去之后也会自己学习一点，两个月过去后进度甚至已经要赶上雅尔檀了。 这让雅尔檀有了一点点的危机，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聪明的小女孩，三弟是笨笨的小男孩。三妹妹比她还要小呢，要是三妹妹学到她前面去了那也太丢脸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雅尔檀也开始用功了，回到钟粹宫的时候也抱着书看着，甚至还用额娘的书房写了两幅大字。 荣嫔惊愕，将雅尔檀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可真不得了，我女儿竟然也知道用功念书了。必然是列祖列宗在天上开了眼，才能让雅尔檀开窍。” “额娘！”雅尔檀听出了荣嫔语气之中的调侃，有点不高兴地扁着嘴看着荣嫔。 胤祉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抱住了雅尔檀，最终傻笑：“嘿嘿，姐姐……” 刚刚雅尔檀还在书房之中写字，她现在写字还是会沾到衣裳上面。这次不知怎的竟然沾到了衣裳的下摆，胤祉抱住姐姐一下子就沾到了那团还未干完的墨水。 “啊——” 雅尔檀看到了，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胤祉的脸蛋。但没有想象中的擦得干干净净，反而是将胤祉的小脸蛋擦得更加花了，看着和小花猫似的。 荣嫔无奈扶额，招手叫了胤祉的奶嬷嬷过来：“将他抱下去洗干净。” 随即将目光转向了雅尔檀：“你也去换一身衣裳，将身上的墨水都洗干净。” 雅尔檀乖乖地应了去换了一身出来，荣嫔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笑着问道：“怎么最近都这么用功，咱们雅尔檀是想要当一个小才女吗？” “才女是什么？”雅尔檀仰着脸蛋看着自家额娘，“三妹妹最近用功极了，我怕三妹妹赶上我。我可是姐姐呢，要是被三妹妹超了多没有面子。” “原来是为这个啊，”荣嫔笑了出来，点了点自家女儿的额头，“三妹妹若是超过你就超了，说明咱们雅尔檀的天赋不在念书上面。或许是在骑射上面，又或许在绣花上面，也可能是在弹琴上面。你没必要去和三妹妹比，你们是不一样的。” 雅尔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倔强道：“可我还是不能被三妹妹彻底超过去，我可是姐姐呢！” 看着女儿不服输的小脸，荣嫔微微笑了一声也不再劝她。有争强好胜的心思也不是什么坏事，比的也不是旁门左道的东西，只要这个争强好胜的心思没有拐入歪道就行了。 两位公主都努力了起来，让教她们的师傅们都略有些惊讶了起来。 这两位表现得竟然不比旁边的大阿哥和太子差，旁边的两位皇子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四书五经方面学得其实没有那么多。而雅尔檀她们念书的时间都在学这个，导致她们的进度很快。 还是师傅觉得揠苗助长不好，坚决要将两位公主的基础打好，慢慢讲课慢慢理解才打消了这一场的竞速。 亦晴也知道了两位妹妹的学习进度，细算起来她是进度最前面的，毕竟孙姑姑讲了这么多年的课。上书房中即便胤禔和胤礽都还没赶上她，也让她知道了两个妹妹的用功程度。 康熙每日都要来上书房两次，他原本的时间是辰时和申时过来一趟，也就是上午和下午一趟。但顾忌着这两个时间公主们要么还未过来，要么就已经走了，于是乎康熙便将上午的时间调整到了巳时，正好也能考校一下三个女儿。 女儿们的进度他也是了然于胸的，因为埃尔赫安珠的进度康熙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个少言寡语的孩子。 好学的孩子倒是少见，这孩子也是同他幼年时一般好学，也是像他这个汗阿玛的。 每日都要见一次让康熙对这个原本不算很熟悉的女儿熟悉了起来，埃尔赫安珠的用功也让康熙不自觉多了几分赞赏，对这个女儿多了几分喜爱。 第49章 小四上线 在亦晴学了拉弓射箭好几日之后, 武师傅向康熙进言找的教亦晴骑马习武的师傅终于到位了。 那是一个不论是穿着还是行事都很是干练的女子，模样看上去二十余岁，面庞黝黑五官坚毅。并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美丽, 但亦晴第一眼见到这位武师傅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亮。 胤禔和胤礽的武师傅都是从御前侍卫中选的，御前侍卫大多是八旗子弟中较为得势的家族子弟，同时他们的武艺也是相当不错的。毕竟康熙选拔御前侍卫的标准就是武艺和家世, 甚至若有些面容姣好武艺拔群的人, 甚至能让他忽略家世直接选中。 而亦晴的这位武师傅显然就不是御前侍卫了，她是上驷院中管着马匹的管事姑姑，姓喜塔腊。因为娘家是武官, 也从小习武, 康熙想起给女儿找个武师傅的时候就挑中她了。 “奴才参见公主。”喜塔腊姑姑微微行礼, 她身上穿着的并非是平常宫女嬷嬷们穿的旗装, 而是一身看着就很方便的衣裳。 亦晴看了她好几眼才喊起，主要是这几年她在宫里几乎没有遇到过这一类型的姑姑。有的姑姑嬷嬷身处高位，养尊处优的也是将自己养得很好的，而有的姑姑嬷嬷过得不好, 便能看见粗糙的手掌和透着不自然红的脸颊。 但像这样看着宛如一头豹子一般有爆发力的姑姑还真少见，一看就觉得很能打。 喜塔腊姑姑娘家是武官, 她自小跟着家中的其余兄弟姐妹一起和阿玛习武。基础打得很是不错，这也是康熙选中她的原因。 她面色沉静, 似乎并不觉得教一个小孩子习武骑马射箭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但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心中的慌乱，虽然跟着阿玛学了许多年, 但她可从来没有教过学生啊。 这一来就是教公主，让她不免有些束手束脚。 好在这位大公主看着就是好说话的，这个想法让喜塔腊姑姑略松了口气后就开始带着亦晴练武了。 第一堂课她并没有教太多的招数，而是教简单的基础。练了半个时辰后看着亦晴红扑扑的脸蛋还有一直流着汗水的额头, 她思忖片刻还是觉得今日的基础训练就先到这里。 公主的年纪太小了，若是今日练得太过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便又开始教亦晴骑马，牵过来了一匹相对而言温顺的枣红色小马。先是教着亦晴应当怎么上下，通过马镫上去之后要在马鞍上稳住身形，手中紧抓着缰绳但又不能太使劲让马儿吃痛。 若是马太疼了，可能会挣扎发疯。到时候可就危险了，校场上除却大公主外还有大阿哥和太子，这三位小主子不论哪一位受伤了她都没什么好下场。 亦晴根据喜塔腊师傅的教学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马背，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马背上的视野不错，和从前坐车骑车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的手可以摸到马儿的鬃毛，甚至在她坐上来之后座下的这匹马还打了个响鼻，让她跟着抖了一下。 “不错，放松些。”喜塔腊姑姑感受到了亦晴的僵硬，安抚地说道，“奴才牵着马儿让公主感受一下。” 第一次骑马她肯定是不敢让公主自己摸索的，还是她牵着先溜一圈。这一圈结束后就可以下课了，等明日后日慢慢熟悉马儿的性子后再慢慢放手，先是让马儿慢慢走着，过个几天就能尝试让马儿跑起来了。 即便师傅已经这样安慰了，但亦晴还是放松不下来。自己坐着的可是个活物！她上辈子坐过汽车高铁飞机，但是就没有坐过活物。 等喜塔腊师傅牵着马儿走了校场大半圈后，亦晴才略放松了下来。这匹马似乎真的很温顺，一直老老实实地被师傅牵着，除了亦晴最开始上来的时候它打了个响鼻之外，没有任何其余的动作。 牵着走了一圈后，果然如喜塔腊师傅所料到了下课的时辰了。 胤禔和胤礽的武师傅都停止了指导，看着两位阿哥气喘吁吁的样子。甚至胤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实在是累极了，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的了，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而胤礽虽然已经很累了，但他却使唤着小太监给他拿了一把椅子让他能瘫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 哈哈珠子们也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们最大的也就是七八岁，最小才六岁，都还是小孩子。宫里头的环境高压让他们不敢释放孩子的天性，但现在这么累的情况下也没几个人能想起什么礼仪教养，纷纷都就地坐下想要休息一会儿。 等会还有课程呢，阿克墩喘了喘气，眼神不自觉看向了那个在马背上的身影。 其实哈哈珠子们从上书房回自己的住所的时候，有不少人私底下讨论过这位公主。 想起和这位公主初见的时候，阿克墩不自觉摸上了自己的屁股。那十板子还真是疼，看得出来皇上并没有想要将他们打死，可依旧还是好疼。 那日几乎所有的哈哈珠子都混战了起来，连大阿哥和太子都加入了这场战斗，不论那些御前侍卫怎么呵斥都没有人停下来。最后是一道清亮的声音呵停的，那道声音响起后大阿哥和太子都停下了。 两位最大的都停下了，其余自然也不敢动手了。 阿克墩在当时是有点狼狈的，不知道谁下手阴狠往他脸上揍了一拳，那是临近眼睛的位置。让他成功地有些眼花，只看到了一道身影，其余的都看不清了。 不过耳朵没有出问题，他听到了不可一世的大阿哥和太子瞬间心虚软下来的声音。这两位在皇上面前也就这样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害怕公主。 那日之后，他本来以为多半是不会再见到这位公主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公主今年似乎是要七岁了，那次若非意外多半他们也是见不到公主的。 但没想到皇上改了想法，让三位公主都来了上书房。甚至让大公主直接坐在了大阿哥和太子中间，赐了一把戒尺可以管教两个弟弟。 阿克墩以为这样的行为是会让太子和大阿哥不满的，谁会喜欢同辈的人拿着戒尺随意管教自己呢？但他和其余的哈哈珠子却不曾见到过这两位的不悦，反而经常同大公主嘻嘻哈哈的。 看来皇家的兄弟姐妹之间也不是没有感情，原本看着太子和大阿哥日日针锋相对，他们还以为皇家子弟互相之间没什么感情呢。不过自从大公主来了之后，倒是少见这两位再吵嘴了，或许是顾忌着那把戒尺吧。 现在他看着那个马背上的背影，觉得心里好奇极了，也不知道上书房这么多日了，公主记不记得他们这几个哈哈珠子的名字。 或许是没记住的吧，毕竟他们都不敢在公主面前随意放肆。 马背上的身影似乎在同武师傅说着什么，但他离得远实在有些看不清。 亦晴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那就是她下不来了。 上去的时候跟随着喜塔腊师傅的指导她勉强还算游刃有余，虽然坐上去的时候有些害怕，但到底还是上去了。可现在要下来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她身子缩水了的缘故，她只觉得马背到地面的距离好高，有一种若是要下来只能摔下来的感觉。 “公主不必怕，”喜塔腊师傅似乎是看出了亦晴的惧意，“只要根据奴才所说的下来就行了，若是有个万一，奴才能接住公主的。” 亦晴很勉强地对着师傅笑了一下，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微微有点颤抖，但还是根据师傅的指示慢慢动作着。今日这一遭，也算是让她感受到了骑虎难下的滋味。 坐在地上的胤禔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胤礽，见胤礽坐在椅子上有点嫌弃地说道：“这时候都还能想着去叫人搬椅子。” “是啊，”胤礽冷笑一声，“我总不能和猴子一样席地而坐吧。” 席地而坐的胤禔：？ 同样席地而坐的胤礽的哈哈珠子们：…… 太子殿下，您还记得我们是您的人吗？ 胤禔撇了撇嘴懒得和他计较，而是指了指亦晴的位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 顺着胤禔的手指胤礽无所谓地看了过去，就看到了亦晴在马背上僵硬的姿势：“大姐姐学骑马啊，怎么了？” “这都看不出来？”胤禔嫌弃地看着胤礽，正准备说出来就看到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哈哈珠子们，瞬间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站起来凑到了胤礽的耳边才准备开始说话，可不能让大姐姐太丢面子了。 “大姐姐这是下不来了。” “什么？！”胤礽原本还在嫌弃胤禔的身上都是尘土，听到这话惊叫了一声看向了亦晴的方向，“应该不会吧。” 胤禔凑近胤礽，将自己手上的尘土抹在了胤礽的身上一边说道：“看大姐姐和那个师傅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了，哦，下来了，不过是师傅抱着的。看来姐姐还是没怎么学会骑马，骑两次就会了。” 对于胤禔的小动作胤礽丝毫不知，他看到了亦晴下来的时候的确是那位师傅抱着的，看来的确不会下马。他在心里给自己预警了一下，连大姐姐都不会下马，那等他后面学的时候就要更加小心一点才行了，一定不能给胤禔嘲笑他的机会。 亦晴有点尴尬地被师傅抱住，她有点不太习惯被陌生人抱着的感觉，现在一般只有玛嬷会这样抱着她了。胤礽和胤禔似乎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并不像之前那样黏着她，雅尔檀会过来抱抱，埃尔赫安珠则略羞涩不怎么靠近。 将亦晴放到地上后喜塔腊师傅很快就放手，对亦晴说了两句就表示可以散学了。 下午的练武真是够累的，在马背上也一直都是精神紧绷的样子，现在散学了亦晴只想瞬移回慈宁宫休息一下喝点酸梅汤然后睡一觉。 胤礽被胤禔拽了起来：“走吧，再不回上书房师傅该要久等了。” 大姐姐能走人了，他们可不行了，下午还有理学要学呢。他对那些《九章算术》上面的问题实在头大，分不清为什么鸡兔要放在一起还要算各有多少，全部赶出来数一数不就知道了。 胤禔一边在心中抱怨，但回去的脚步不算慢。 胤礽有点嫌弃地看着他：“身上都是灰，脏死了。等会回去写字，只怕墨还没沾到纸上，你就把纸弄脏了吧。” 阿克墩默不作声跟在大阿哥的身后，他没有回头看一眼。 “就你讲究。”胤禔对着胤礽翻了个白眼，“回上书房用水洗一下就干净的事情，你偏要穷讲究。” 胤礽毫不客气反唇相讥：“是啊，能用水洗干净就在地上坐着。你怎么不学学三弟在地上打滚呢，正好让雅尔檀过来也叫你弟弟。” “没礼貌，那是你二姐。”亦晴靠近刚好听到了这句话，轻轻弹了一下胤礽的脑袋。 哈哈珠子们齐齐将脑袋低了下去。 “嘶~姐姐不回慈宁宫吗？”胤礽捂着脑袋有点心虚。 亦晴说道：“我找二妹妹有点事，先同她说了再回去。” 胤禔和胤礽之间的斗嘴在这里结束了，要是敢在大姐姐面前一直斗嘴，大姐姐可是不会惯着他们的。 回到上书房后，亦晴找了趟雅尔檀才回慈宁宫。 虽然第一次骑马险些下不来，但亦晴对这项运动还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在这个时代，想要出门除了走路外也就骑马马车和轿子这三种选项了，或许还有坐船，但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坐船的。 而轿子太慢，马车亦晴也坐过一两次，回恭亲王府的时候她出了宫就是坐着马车去的。不得不说，这样的出行方式实在是太太太颠簸了。她第一次坐着出来的时候差点吐出来。 所以骑马这个出行方式竟然成了矮子丛里拔高子，成为最好的方案了。 而且试问在小时候看武侠片的时候，谁没有一个一人一剑一马仗剑走天涯的梦想呢。仗剑走天下是不能了，但是学学骑马和剑术还是可以的，说不定后面骑术学得好了，她出宫的时候也能骑着马去郊外踏青呢。 带着这个想法，亦晴下午练武的时候都学得很是认真。 夏天很快就来了，紫禁城的夏天也令人感觉到无比的炎热。有一回下午的时候康熙过来看到了亦晴练武被太阳晒得小脸通红的样子，便将他们夏天的练武改成了早上，太阳还未彻底将大地烤热之前。 校场所在的位置在早上是有些地方晒不到太阳的，武师傅们便将人拉到那里去练，若是这些皇子公主们中暑了可就不好了。 这一个夏天即便亦晴都是早上去练武，但还是不免晒黑了一点。她原本白皙的面庞微微泛起了小麦的颜色，或许是因为晒得均匀的缘故并不难看。 很快的秋天就过来了，住在承乾宫侧殿的乌雅贵人终于生产了。或许是第一胎的缘故，整整生了一个晚上才诞下了一个皇子，而这个孩子在刚剪断脐带之后就被抱到了承乾宫的正殿，也就是佟佳贵妃身边养着。 这是康熙之前就默认了的，原本他还觉得或许孩子跟着生母会更好些。但在埃尔赫安珠之后他觉得公主先不论，但皇子需得跟着一位有见识些的养母才行，若是养在短视的人手中，难保不会养歪了。 乌雅贵人称得上是佟佳贵妃一手扶上来的，交易是在当初就谈好了的，这第一个孩子若是皇子就归佟佳贵妃，若是公主就让乌雅贵人自己抚养。 之前乌雅贵人怀孕的时候就从常在升为了贵人，诞下孩子之后康熙也没有准备接着晋升，而是给了更多的赏赐。承乾宫正殿的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往了侧殿，乌雅贵人和四阿哥一下子就成了宫里人议论的中心。 这个孩子洗三的时候亦晴过去看了一眼，还没怎么长开的小孩子模样，脸蛋都有些皱皱巴巴的。或许是在母体里营养足够的缘故，看着倒是很健康的样子。 佟佳贵妃抱着这个孩子笑得志得意满，虽说皇上没有答应将这个孩子的玉碟改在她的名下，但她也不在意这个。 大夫是说了她日后子嗣艰难，可万一上天庇佑真的能有一个孩子呢？岂非让这个孩子占了她长子的位置，不改也不错，反正养在身下倒是也不必在乎这个。 况且她心中还有祈愿，皇上说了不愿立后，又不愿将这个孩子记在她的名下。那是不是说明，或许她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呢？贵妃自然是不错的，如今宫里只有她这一个贵妃，可保不准日后还会有别的贵妃呢？ 做不了皇后，做个皇贵妃也不错。摄六宫事，除却皇后的名分外，其余的也不差什么了。 “大公主来了？”佟佳贵妃眼睛一亮，她抱着的襁褓中那个孩子似乎还没睁眼，闭着眼老老实实躺在她的怀里。 太后和太皇太后自然是不会过来的，那大公主就是代表的慈宁宫了，佟佳贵妃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殷勤。她自然不会对一个小辈阿谀谄媚，但待这个慈宁宫的红人好些倒也没什么。 “参见佟佳娘娘。”亦晴很是规矩地行礼，这里人不少，后宫主位基本都来了。还有些略有脸面的贵人常在也来了，而那些不得宠又地位低微的答应常在就在这里见不着了，贵妃的门可不是谁都能登的。 胤禛听着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眼皮微微动了动，意识慢慢回归。 这是哪？ 第50章 下雪啦 “公主何必多礼, ”佟佳贵妃笑着对亦晴说道，“公主平日里忙着念书，我也不好打搅你。今儿你既然来参加你四弟的洗三, 那我便要多一句嘴了，可莫要和我这样客气了。” “我最是喜欢你们这样的小女孩了，但偏偏你也不爱来我这出承乾宫玩。日后可要记得多来玩会儿, 也和你四弟亲近亲近。” 佟佳贵妃已经摄六宫事, 现在后宫的妃嫔们在她面前都要收敛一二分。她心中也将宫里的人分出了三六九等，像大公主这样的她完全没必要去招惹，甚至还可以好好拉拢一下。 毕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又只是个小女孩儿。面上说上几句漂亮话就足矣了。 荣嫔轻轻牵了一下唇角, 低下头掩饰住了自己的笑。这位贵妃娘娘, 还真是入宫后就这副行事作风。有用之人便温言细语的, 无用之人就别想登门了。 宜嫔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襁褓之中的孩子身上，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段时间她极为得宠，但一直没有喜讯传来不免让她有点着急。妃嫔哪有一辈子都得宠的，还是得快些生个孩子才有依靠。 有时候看那荣嫔儿女双全, 惠嫔又有皇长子，还真是教人羡慕。 被抱着的胤禛似乎才恢复了听力,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前几日他就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换了一个地方，但这几日一直都很是困乏, 也让他没办法思考自己到底是在哪里。 现在终于清醒了一点，但他的眼睛却看不清。 朕不是刚将国家重担托给了弘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哪？周围那些人在说什么，还有大公主，这宫里哪来的大公主。收养的那几个女儿不是早就嫁出去了吗。况且后面这几个收养的女孩子，序齿是从二开始的, 大公主是自己的怀恪，可这孩子在登基前就去了。 这一切的困惑都在胤禛的脑海里萦绕，他想要说话，但最终只听见了自己发出了哦哦啊啊的几声。其余的声响根本就发不出来，连最简单的喊个来人都做不到。 亦晴对着佟佳贵妃笑了笑：“佟佳娘娘说得是，日后少不得要过来叨扰了。” “诶，怕的就是你们不来，我这可是一直欢迎的。”佟佳贵妃笑道，又看了看自己怀中的胤禛问道，“你要不要抱抱你四弟？” 目光落在了那个小小的襁褓上，亦晴对这个四弟还是有些好奇的。她对九龙夺嫡的历史不算了解，但也知道最后上位的是老四雍正。这个最后成功登上皇位的大赢家，现在还是个每日里只需要吃吃睡睡的小婴儿。 见亦晴的目光一直落在胤禛的身上，佟佳贵妃很大方地将孩子递了过去，亦晴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她最近跟着喜塔腊师傅习武，手上力量是增加了不少的，抱起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胤禛察觉到自己换了个怀抱，但他还是看不清是谁在抱着自己。倒是传入耳中的声音似乎是更灵敏了些，让他的手不自觉地想要挠一挠耳朵，有点痒。 之前亦晴就抱过胤祉，她去钟粹宫找雅尔檀玩耍的时候经常会见到雅尔檀把胤祉抱出来玩。有时候她就会也抱一抱，不过比起现在的三弟，这个四弟就要轻多了，而且看着乖乖巧巧的样子。 亦晴抱了一会儿就把孩子还回去了，她今日过来只是露一个面，并不久留。 看着亦晴离去的背影，佟佳贵妃将孩子交给了跟在身后的奶嬷嬷，脸上挂上了笑开始和后宫的妃嫔们应酬。 后宫妃嫔们也被她分门别类了，家世好又得宠的，得宠有子的，这两样是最好不要得罪的。家世好的，得宠的，有子的，这几种是可以好好相处的，不到万一也不要得罪。但剩下的，家世不好又不得宠且没有孩子，佟佳贵妃就不大放在心上了。 从承乾宫离开之后，亦晴就回了慈宁宫。 康熙待女儿们还是要温和些的，给了几位公主每旬的九日和十日可休息的命令。正是因为洗三的这日亦晴正好要休息，所以她才会前去参加。 不过刚刚可真是闹哄哄的，感觉汗阿玛一半以上的妃嫔都在这里了，她觉得仿佛参加了妃嫔们的早起请安。 乌雅贵人听着外面的喧嚣，她的面色苍白，刚生了孩子没几日让她的元气还未完全恢复。 “贵人。”迭兰进来端了一碗热汤过来，“将这个喝了咱们睡会儿吧。” 怏怏地接过热汤，乌雅贵人淡淡道：“外面这样吵吵嚷嚷的，又如何睡得着。” 说来也讽刺，给四阿哥办的洗三但她这个亲生额娘却不能出现。昨日佟佳贵妃的贴身宫女便过来委婉地提了一句，贵人刚生产身子还未养好就不必出现了，还是身子要紧。 想到这乌雅贵人觉得有点嘲讽，又觉得有点好笑。听着外面的声音，默默地喝着嘴里的汤。 这个孩子刚怀上，不，甚至是还没怀上的时候她就知道第一个孩子是保不出的。佟佳贵妃将她推到皇上面前的代价，就是要这个孩子。 当时她是不解的，佟佳贵妃的年纪也不大，如今甚至还不到双十年华。为何这么着急就想着抱养一个在膝下，但她现在没有这个探究的精力了。 那日生产的产婆就是佟佳氏找来的人，她甚至还没看到那个孩子一眼就被抱走了。虽说玉碟还是上在她的名下，但她知道，除却日后佟佳贵妃有了别的孩子，否则这个孩子就和她没了关系了。 想到这她心中涌现出了一点伤感，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之前还在这里的孩子，偶尔会动一动的孩子现在就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了。 迭兰看着乌雅贵人脸上出现的泪滴，轻柔地用手帕将之拂去：“主子，您别忘了您最初的想法。四阿哥……虽说被抱走了，但同在承乾宫咱们还是能看到他的，况且日后您还会有孩子的。月子里可不能伤心，到时候伤了身子可不好了。” “你说得对，”乌雅贵人抹了把自己的泪，“我日后还会有孩子的，会有阿哥，也会有公主。这个孩子……天生就同我无缘罢了。” 这样说着，乌雅贵人眼中还是浓厚的忧愁，但片刻之后，这些忧愁又变成了另一种野望。 自己现在不过是个贵人，这孩子能有个贵妃养母比跟着自己要好些。待日后得了嫔位，再慢慢筹划着再生一个孩子罢了。 皇子公主在幼时是子凭母贵的，但在这些孩子成年之后或许会翻转过来变成母以子贵。但在未长成之前，皇子公主在宫里的地位同时也是额娘在宫里的地位。 四阿哥跟着佟佳贵妃，起码不会受到旁的什么冷待。 这样想着，乌雅贵人心中多了一丝安慰- 胤禛白日里不停地被人抱过来抱过去，他听了不少的话，心中出现了一个堪称诡异的猜测。 佟佳贵妃，荣嫔，安嫔，惠嫔，敬嫔…… 自己的后宫之中可没有这么多的嫔妃，这些封号实在是太耳熟了。让他不得不猜测，自己回到了幼年时期。 不是因为旁的，因为这些人都在叫自己四阿哥，旁边偶尔还有人提及大阿哥和太子。 在自己之前大清只有一位太子，那就是二哥。而在自己之后，便更不可能立太子了，他当初在乾清宫朝会的时候宣布日后皆不可立太子，要将继承人名字放在正大光明牌匾后面。 这个猜测让他觉得脑袋都疼了起来，已经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了，他实在想不到回到幼年后自己应当如何与额娘还有汗阿玛以及其余的兄弟姐妹相处。 这个时候他甚至有点庆幸他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不会说话，不论别人对他说什么他只需要假装自己不懂就行了。不会有一个人和小孩子计较的，幸好他现在还不会说话。 四弟这里的烦恼亦晴是暂时体会不到了，秋天到了上书房内的练武骑射的课程又改回了下午。 她习惯了在早晨的时候练武，现在改到下午便觉得有点烦恼。好在冬日快要来了，她还挺喜欢下雪天的。 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里，亦晴最喜欢的就是冬天了。 或许很多人觉得冬天太冷了，又将很多花草都冻没了，不大喜欢冬天。但亦晴最喜欢的就是冬日里闲下来的时候，在屋子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干点别的，或许是看书又或许是拿着小玩具玩一会儿，也可以是旁的什么。 特别是紫禁城的冬天是会下雪的，她很喜欢玩雪。戴着厚厚的手套去雪地里将一团团松软的雪抓起来，然后塑性，变成一个看上去或许有些笨拙可爱的东西。 秋日也很快过去了，康熙的后宫又传来了好消息，宜嫔的姐姐郭络罗常在有孕了。四阿哥这才出生不久，宫里便又来了喜讯，让康熙高兴极了，给郭络罗常在的赏赐直接翻了一倍。 后宫里也有不少人将牙都咬碎了，宜嫔得宠怀孕了也就罢了，怎么怀孕了的偏偏是她那个不得宠的姐姐。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宜嫔本就得皇上宠爱，再加上有个孩子，便更勾得皇上去翊坤宫了。 冬日最初来临的时候是一阵冷风吹来，亦晴被张嬷嬷裹得成了一个球。 在殿内自然是不用穿这么多的，但从慈宁宫到上书房的距离虽然不算很远，但也是要走一会儿的。从天气开始冷了之后，嬷嬷们就很害怕公主会生病，便将亦晴每日里都裹成了球。 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亦晴有点惊喜：“昨儿晚上下雪了？” “是呢，”张嬷嬷一边给亦晴穿衣一边应道，“后半夜下起了的，清晨便积了厚厚一层了。知道公主喜欢，便只叫小太监们将路扫出来，其余的暂且不用清扫。” 亦晴兴奋极了，她前世住在温暖的地方，冬日里难得见到雪。即便是下雪了，也很快就化了，根本积不起这样厚厚的一层。 她三两下将兽皮手套戴上，从殿内匆匆跑了出去。 “公主慢些——”赵嬷嬷惊呼。 出了殿后，一股冷风对着亦晴袭来，她先是打了个寒战。还好身上穿得厚，很快便不觉得冷了。 她蹲在地上，也不在意披风落在了雪中，用手团起了一团雪花揉搓了一下成了一个小小的圆。 一个大圆和一个小圆叠放在一起，又戳出两个眼睛画上一个简简单单的嘴巴，简易版的雪人就出现在了亦晴的面前。 赵嬷嬷和张嬷嬷已经追了出来，这两位已经中年的嬷嬷显然是要比孩子怕冷些的。出来后即便穿得已经很厚了，但依旧是颤抖着声音对着亦晴说道。 “外面也太冷了些，公主玩一会儿就进来吧。” 亦晴扭过头去看着两位嬷嬷笑了笑，没有答应，而是接着开始搓小鸭子。 从前在互联网上经常看到冬天下雪的地方用小鸭子模具来做出一个个的小鸭子，她当时眼馋极了，但偏偏家里这边根本不下雪。现在倒是可以弄了，但偏偏没有小鸭子模具了，要自己一个个手搓了。 亦晴蹲在原地认认真真搓了好几只小鸭子，觉得腿都有点蹲麻了才站起身来，满意地看着自己将大中小号的鸭子都搓了出来。摆在一起就是可爱的鸭子一家，只要没人动弹放在外面放一放说不定能冻得硬一点。 “快些进来用膳吧，”太后站在廊下看着亦晴无奈笑道，“你还要去上书房呢，等会儿可就迟到了。” 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自己搓出来的鸭子一家，亦晴应了一声从雪地里跑了回来。 50-60 第51章 过生辰 进了殿内, 便将披风解了，正殿里面已经摆着丰富的早膳了。 今日的早膳大多数是粥汤一类的，或许是厨房的人觉得天气凉了主子们会喜欢喝着能暖和一点的东西。 亦晴一进去就被赵嬷嬷塞了一碗汤, 刚从雪地里回来带着的寒意被这碗汤驱散了。小小地抿了一口，亦晴喝出来这是一碗鸭汤，或许里面放了党参, 其余的东西就喝不出来了。 “如今天气也冷下来了, ”太后看着外面又开始下雪的天气皱眉说道，“每日里从慈宁宫去上书房还是太过劳累了，不若玛嬷去同你汗阿玛说说让你冬日里就不必过去了。等开春了之后再接着去念书也不妨什么的, 若吹了风生病了才不划算呢。” 太皇太后刚刚在安静地用膳, 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了看太后, 又看了看正在喝汤的亦晴。 其实她是觉得做一件事是要持之以恒才最好的, 但亦晴念书在她心里虽是一桩好事，但没有重要到比亦晴的身体更重要。所以若是亦晴冬日里不想去了，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还是不要了。”亦晴抬起头对着玛嬷笑了一声说道，“二妹妹和三妹妹都没说不去呢, 我这个当姐姐的肯定不能给她们带一个坏的榜样。再者说了，其实也就是过去的时候有点冷, 上书房里的炭火烧得足足的呢。” “我手里捧着手炉，又穿得和球一样, 肯定不会觉得冷的。” 其实康熙觉得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念书必要吃的苦头，本来他是不准备让上书房多暖和的, 只要不会冻得人生病就是了。冷一点也可以叫人清醒些，不至于暖和地想要睡觉。 但亦晴和另外两个女儿也在，他觉得女儿家的身子是要娇贵些的，还是不宜让这几个女孩子和那些男孩一样挨冻。倘若当真生病了, 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上书房的炭火烧得还算充足，亦晴每次进去都要先把披风解下来，不然就太热了点。 “罢了罢了，”太后点了点亦晴的脑袋，“你总有你的道理，若是不想去了随时和玛嬷说便是了。还有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 亦晴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冬天，她的生日离过年只差一个多月。每次过生辰的时候，亦晴就能收到来自长辈们的许多礼物。除却照例的赏赐之外，康熙和太后以及太皇太后每次都会给她准备一些有趣的小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亦晴仔细地想了想，随后摇头：“我没什么缺的东西。” 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这个东西是现在存在的，亦晴几乎可以当时就拿到这个东西。而若是这个东西需要等一段时间，亦晴也可以在不久之后拿到这样东西。 所以对于亦晴来说，她确实是没什么想要的，想要的都已经摆在她的房间了。 太后摇头笑了笑，好像每次问这个孩子都是这个答案。 用过早膳之后，亦晴就从慈宁宫出发了。 天空中飘落着细小的雪花，亦晴手中抱着手炉，身上披着一件十分厚实暖和的大氅。这件大氅是用什么动物皮毛做的亦晴不大清楚，当时老祖宗给她的时候提了一句，不过她没有记住。 一路上走过来，昨晚落下的积雪已经被小太监们清扫干净了。慈宁宫的那些积雪在亦晴玩过之后也是要清扫的，不过太后会命人给她留出一个小区域不用清扫，那块地方宫人不会走过，亦晴可以把她捏的小雪人和鸭子一家都放在那里。 进入上书房，亦晴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手炉还是抱在怀里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胤礽和胤禔见姐姐进来也只是微微掀开眼皮看了一眼，随后便继续看着书本。汗阿玛马上就会过来考校他们今日的学问，现在要是分神，到时候被汗阿玛抓到了可是很惨的。 屋里很暖和，炭火在屋子的角落里摆着，但因为摆得足够多，所以将整个屋子都熏得暖烘烘的。 上书房是没有地龙的，所以要靠炭火取暖，而且通风相对差一点。慈宁宫和乾清宫是有地龙的，更暖和的而且也没有炭火带来的味道。 给皇子们用的炭火自然是上好的，大多数人都闻不出什么来，但亦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股味道有点呛鼻。每次进来都要适应一会儿，但胤禔和胤礽都闻不出来。 不多时，康熙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即便是天上下着雪也依旧无法阻挡他每日过来上书房两次查看孩子们是否认真念书。 亦晴跟着众人一起起来行礼，冬日里康熙便不用他们迎到殿外了，只需要他自己走进来就是。 康熙进来最先就是提问胤礽，听着胤礽的回答后慢慢舒展了眉头。别的不提，胤礽念书是相当勤奋且有天赋的，先生讲过一两遍的东西他就能理解，自己再读上一两遍就能背下来了。 第一次知道二弟这个念书天赋的时候亦晴在心里感叹过，这要是放在现代估摸着胤礽也能在高考中杀出重围。 而相较胤礽，胤禔念书的天赋就要差一点了。他虽然也学得比哈哈珠子他们快些，但比不上胤礽。他的天赋更多在骑射上面，这个年纪已经能在马上成功拉弓射箭到靶子上了。 虽说没有射到靶心，但那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亦晴上次还听他说了，他想要让武师傅让他将弓换成需要更用力才能拉动的。 见康熙对胤礽的回答连连点头，胤禔的脸上出现了一点不服气，还有点羡慕。他是有点羡慕二弟念书上面天赋的，虽说他也有骑射上面的天赋，但汗阿玛几乎不怎么来校场考校他们。 反而是每日里两次都在上书房，考校学问上面的东西，让他每每都会落二弟一点。这让他很不高兴，但他念书已经很努力了，就是比不上二弟。 问完了胤礽之后，康熙面上带着笑意看向了胤禔。 给胤礽和胤禔教书的师傅每隔几日便会在他的面前汇报进度，所以康熙虽然没有亲自教两个孩子，但每日的考校和师傅们汇报的进度让他对两个儿子的水平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每次他在提问胤礽之后，为了照顾大儿子的面子都会提问些比问胤礽更简单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胤禔也可以答得很精彩，但胤禔本人是不高兴的。 他自然也明白汗阿玛对他放水了，但他不喜欢这样。每次听到汗阿玛嘴中吐出来的更简单的问题，他都在心里问过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弱了，才让汗阿玛提问这样的问题。 在听到汗阿玛的提问后，胤禔便不高兴地回答了。回答得还不错，自然也得到了康熙的赞叹。 但他听到汗阿玛的夸赞之后，更不高兴了。 亦晴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胤禔的情绪，这几天保清似乎都一直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但马上的，她的注意力就被汗阿玛吸引了，因为到提问她了。 康熙对亦晴学习的进度也很了解，问的是一个略有点超过亦晴最近学习的问题。但好在亦晴之前把书往后翻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在思考了片刻后还是答了出来。 “答得不错，”康熙笑道，“你生辰快到了，可要汗阿玛送你什么生辰礼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亦晴的身上，哈哈珠子们倒也不奇怪，这几日跟着自家大皇子或者太子就能听见他们都咕嘟生辰礼。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公主的生辰就在这几日了。 亦晴想了想，对着康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我想在生辰那日和弟弟妹妹们玩玩，汗阿玛给他们放两日的假吧。让他们在慈宁宫陪我玩，那就是我最好的生辰礼了。” 许出这样的愿望，除了亦晴实在不缺什么之外，也是因为她对两个弟弟实在有点同情。这两个倒霉孩子自从进了上书房，就在前段时间的中秋才放了一日的假。 除此外，每年也就端阳、元旦。万寿和自己生辰那日能休息。看着这两个小萝卜头已经上了好几个月的课，亦晴想要他们在自己生辰的时候陪自己玩一两天。 加上二妹妹和三妹妹一起，算起来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也好久没有在一起玩了。 孩子的童年总该留下一点快乐的记忆的，那或许是长大以后抵抗生活的良药。 康熙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之色，他觉得读书这种事情是不该被随意打破规矩的。怕这两个孩子休息两日之后回来会懈怠，便不免有点犹豫。 但看了看亦晴亮晶晶的眼睛，还是点了点头，又对着胤礽和胤禔说道：“便给你们在你们大姐姐生辰那日放两日假，不过这两日的课程需得补回来。等回来之后便要立刻收心，不可耽于玩乐。” 胤禔和胤礽都要高兴疯了，对着康熙猛点头。看着他们脸上的喜悦，康熙轻咳一声，眼睛里面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等康熙带着师傅们走出去后，胤礽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转头就抱住了亦晴：“大姐姐！太好了！” 胤禔也凑了过来，将胤礽扒开之后也抱住了亦晴：“我们可以休息两日了。” 虽说胤禔和胤礽都知道在上书房念书是他们作为皇子，以后要给汗阿玛分忧的人应当要做的，同时这几个月的上书房生活已经让他们适应了这一点。 但毕竟都是离十岁都还有几年的孩子，肯定是想要休息的。但他们可不敢把这样的想法同汗阿玛说，一定会被训斥的。 现在大姐姐用她的生辰礼换来了他们休息的两日，令他们感动又高兴。 胤礽被扒开有点不悦，但顾忌着汗阿玛在外面还是没有和胤禔吵起来，而是仰着头看着亦晴承诺道：“我送的生辰礼肯定不会比汗阿玛送的差的。” 大姐姐的生辰礼换了他们的休息，那他就要送更好的给大姐姐。 胤禔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也抬起头来保证：“我也是。” 趁着所有人都在看亦晴的时候，阿克墩也抬起头来偷看了一眼这位公主。她正被大阿哥抱着，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似乎是因为两个弟弟的话语好笑。 皇上承诺的生辰礼，阿克墩想到如果是他会用这个承诺换什么？可能是一个御前侍卫的职位，也可能是……但不大可能只用来换两个弟弟的休息。 这样想着他又低下了头，这可真是一位有点奇怪的公主。 中午用膳的时候，亦晴将这个消息也告诉了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她刚刚说的兄弟姐妹，自然包括两个妹妹。 雅尔檀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她凑到了亦晴的旁边笑道：“姐姐姐姐，你最好了~” 这是雅尔檀最熟悉的撒娇手法，只要她用出这一招不论是额娘还是汗阿玛都拿她没办法。她特别注意到，其实姐姐很喜欢她和埃尔赫安珠对姐姐撒娇，只是埃尔赫安珠似乎不喜欢这样。 不过没关系，她喜欢，她可以对姐姐撒娇。 虽说她对念书没有那么排斥，对来上书房也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但能好好玩两天也是好的，或许可以在姐姐生辰的前一日去慈宁宫找姐姐睡一晚上？ 埃尔赫安珠脸上也带了点笑意看着亦晴，凑近过来对着亦晴说了几句话。 “好了好了，”亦晴将雅尔檀摁回了她的座位上笑道，“快些用膳吧，下午还要接着听师傅讲课呢。” 胤禔和胤礽的兴奋持续了好几日，毕竟对他们来说下一次休息要等元旦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个月休息两日。 甚至于这几日他们都顾不上针锋相对了，而是改成了一起讨论应该送大姐姐什么生辰礼物。 名贵的东西大姐姐自然是不缺的，那就要送点有趣的东西了。好在胤礽有赫舍里家作为外援，而胤禔有惠嫔，他们都能找到好玩的小玩意送。 没过多久就是亦晴的生辰了，她本人是被汗阿玛放了三日假的。 亦晴本来是想要挣扎一下的，但看着外面飘飘的雪花还是默默打消了这个想法，留在慈宁宫之中赏雪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日她捏的雪人和小鸭子一家因为这几日接连下雪，现在已经看不出之前的形状了。亦晴这日用过早膳后便戴着手套又捏出了鸭子一家，甚至可以说是鸭子家族了，捏得比之前要多多了。 “公主，”张嬷嬷苦口婆心，“可不能在外面久待，眼看着又要下雪了，在外面待久了会生病的。快些进来吧，咱们在屋里看看书绣绣花也不错。” 对张嬷嬷来说，她实在是很难以理解自家公主对于雪地的痴迷。更不理解为什么太后会纵容公主在雪里待着，甚至因为公主喜欢就留下一小片地方不扫雪让公主玩。 她总是担心公主会因为玩雪而生病，小孩子就是很容易生病的，女孩的体质似乎又要更弱些。而生病是宫里每个人都害怕的，能不能熬过去并不是谁能轻易判定的。 “马上了。”亦晴专心致志将这个小鸭子做好之后便站了起来，跟着嬷嬷走进了屋里。 正殿烧着地龙，亦晴一进去就觉得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她解开了身上的大氅。将自己整个人都烤暖和了之后，才凑到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正拉着太后下象棋，象棋的规则并不难，太后学了几日后就学会了。她此刻正深思着，应该怎么才能将这一步困局打破。 见亦晴进来，在亦晴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后又继续下棋了。 亦晴则自己拿起针线，她最近准备给两位长辈做个简单的暖手的手笼。当然了她只负责做最外面的那一层，里面不知道是用棉花还是兽皮做的，是她暂时做不好的领域就交给绣娘了。 这些日子忙着念书，她的刺绣手艺没有什么进步，只能做最简单的绣花。给皇玛嬷的上面绣着马兰花，这是一种草原上的花朵。而给老祖宗的则是梅花，老祖宗喜欢这种花。 两位长辈这样爱护自己，亦晴有时候也想要回赠一点小礼物。亲手做的小礼物比不上绣娘们做得精致，但这一份心意会让长辈们很是受用。 亦晴已经做完一件了，手上的这一件也只剩下收尾。她做完之后就拿了出来，让小宫女带着东西去找绣娘做剩下的工艺。 “明儿就是你生辰了，”亦晴再次进来，就见棋局已经结束了，太皇太后对着她问道，“保清他们几个都要过来住一日？” 慈宁宫很大，比东西六宫任意两个宫殿加起来还大。听闻这里最初是要修建给太后和太妃们住的，但后来只是住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们都住到了宁寿宫去。 给几个孩子收拾各自出一个房间来对慈宁宫并不是什么难事，太皇太后问这个也只是提醒亦晴要不要提前准备。 “是啊，”亦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意，“我已经和他们提前说好了，等今儿散学后直接过来就是了。”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随意地挥了挥手，马上有人心领神会下去预备了。 “看来亦晴明儿是要和你的弟弟妹妹们玩了，”太后摸了摸亦晴的脑袋，笑了笑，“玩得开心些，要什么直接找塔娜就是了。不过不许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雪里淘气，吹了风可不是好玩的。” 知道自家孙女最近喜欢去雪里玩，太后便提了一句。若是其余的孩子因着去雪里玩病了，亦晴少不得要被他们的额娘埋怨几句。 “我知道的玛嬷。” 很快就到了散学的时间，先过来的是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她们散学的时间要比胤禔和胤礽早一个时辰，几乎是一下学就过来了。 雅尔檀的身后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个身影被奶嬷嬷抱着，正是胤祉。 “胤祉哭着闹着要过来，”雅尔檀笑嘻嘻的脸上有点无奈，“我和额娘都劝不住他。” 胤祉已经一岁半了，虽然还不能走得很稳，但已经能说上几句话了。一过来看到亦晴就伸出了手，表示要抱抱。 亦晴赶紧把他们带到了正殿，随后才接过胤祉。 “结结~”胤祉眨着眼睛看着亦晴，嘻嘻笑道，“打结结~” 雅尔檀扑哧笑了出来：“怎么听着你要打姐姐似的，你快把你给姐姐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胤祉十分珍重地从奶嬷嬷的手中拿出了一个小玩具，递给了亦晴。那是一个仿着大象做出来的小玩具，是胤祉这段时间最喜欢的。 “送，打结节~”将手里这个东西送了过来，胤祉还有点小小的不舍。这段时间他几乎抱着这个东西不撒手，即便愿意送出去但还是难免舍不得。 雅尔檀在一旁解释了，亦晴哭笑不得。 “大姐姐谢谢咱们胤祉了，”亦晴歪着脑袋看着胤祉，颠了颠让自己将这个孩子抱得更稳些，才笑道，“那我把这个又送给你好不好？” 胤祉似乎消化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将这个又送给自己是什么意思，脸上刹时间就高兴了起来。 带着两个妹妹和三弟拜见两位长辈之后，亦晴就带着她们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除去睡觉的地方外，外面有一个宽阔的横厅。顾忌着胤祉在这里，亦晴叫人将这里都铺上了地毯，然后才将胤祉放了下来，任他在这里探索。 同时叫人将自己之前的玩具都拿了出来，给两位妹妹和三弟玩。 这段时间在上书房的相处，让埃尔赫安珠和雅尔檀之间也亲近了不少。埃尔赫安珠靠着雅尔檀认真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积木，榫卯结构的积木即便是长大了点的孩子也依旧是拒绝不了的。 而雅尔檀则好奇地拿着一套茶具，那个碟子被烧成了荷叶的形状，而上面的茶杯则是画了莲花的样子。凑在一起就是荷叶和荷花，让雅尔檀看着觉得新鲜极了。 胤祉在满殿里转悠，时不时碰碰这个，动动那个。好在他的奶嬷嬷很是尽责，几乎是不错眼地盯着他，不曾让他动过什么危险的东西。 玩了好一阵子后，便到了要吃晚点的时候了。这一顿不是什么正经饭，但依旧很是丰富，糕点炒菜炖菜粥品和汤都有。连胤祉这样不能吃大人饭的小孩子都被考虑到了，送上来了几样没滋没味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 太后和太皇太后传话过来让他们姐弟几个就在这里吃，不用专门过去。 胤祉被奶嬷嬷抱着喂饭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几个姐姐吃着那明显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咽了咽口水，表情苦苦的，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别管他。”雅尔檀保持着平视的目光，小声对着两个姐妹说道，“不要看他，要是对上视线他就会哭的。只要不理他，他就会好好吃饭。” 在钟粹宫的时候，雅尔檀已经见识过无数次弟弟使出这招绝技了。好在荣嫔心志坚定，硬是抗住了胤祉的眼神攻击，还摸索出了对付他的办法。 那就是不要对视，只要胤祉觉得额娘或者姐姐没有接收到自己的暗示他就会消停下来的。 亦晴和埃尔赫安珠依照雅尔檀的说法，自己吃自己的，坚决不和胤祉对视。 胤祉锲而不舍看了好几眼后，发现大姐姐和三姐姐似乎真的不理自己。只能哭唧唧地吃着奶嬷嬷喂的饭菜，他偷偷抓过姐姐和额娘的饭菜，比他自己吃的要好吃多了。 用过晚点不久，胤禔和胤礽就过来了，不过这两兄弟似乎是在路上吵了一架，过来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不高兴的气息。 第52章 银光 两兄弟已经去正殿拜见过两位长辈了, 进来一齐解下了披着的大氅，扔给了身后的小太监。 随后默契地一个走到了雅尔檀身边，一个走到了埃尔赫安珠的身边坐下。 “怎么了这是？”亦晴微微挑眉, “过来给我祝寿还这样不高兴的模样。” 胤禔轻哼了一声，很是不高兴：“还不是他最喜欢炫耀了，方才汗阿玛在上书房夸了他一回, 在我面前炫耀七八回了。我懒得听, 真烦人。” 仔细听听的话，还能隐约从里面听出点醋意。 胤礽也不高兴：“我可没惹他，说话和吃了炮仗似的。” “停停停, ”今日的亦晴没有心思给他们做判官或者调解员, 她只是很粗暴地说道, “今儿明儿在慈宁宫里头, 我是不许你们这样互相摆脸子或者吵架，听明白没有？” 她现在已经充分明白了一些家长，当孩子吵架不严重的时候不需要去判断对错，只需要打断就行了。天天在上书房里当判官就算了, 来慈宁宫了还要她当判官就有点过分了啊。 见大姐姐这样说话，胤禔和胤礽都应了。毕竟是姐姐过生辰, 他们自然是不想惹她不开心的。 胤禔看了看埃尔赫安珠手上拿着的哪个积木，左右在玩具堆里翻出来了一个也是积木但模样不同的玩具开始拆开想要拼起来。 而胤礽也和雅尔檀一起欣赏亦晴最近新拥有的茶具, 这些茶具倒是算不得烧制的有多精巧，但胜在模样新奇。 一时间, 殿内的气氛和乐融融了起来。 玩了一会儿，胤礽将亦晴的新茶具都欣赏完了，便有点漫不经心地问着雅尔檀：“二姐姐，你们最近在上书房如何？” 虽说都在上书房, 但只有亦晴和他们俩的接触机会多点。胤禔和胤礽与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的接触多半是在午时用膳的时候，但那时候大家都饿了，只想着用膳，没什么太多时间闲聊。 “还成吧，”雅尔檀将茶具递给了旁边的宫女，开心吩咐道，“我要喝蜜水，就是上回过来喝的那种叫，叫什么蜂蜜柚子的，用这个杯子给我倒，别忘了。” “不过就是我也有点想去骑射课玩玩，”吩咐完了宫女后，雅尔檀扭头看着胤礽，脸上露出了一点点苦恼，“我想去骑马，但汗阿玛说开春了才许我去。” 胤礽想起了自己在校场骑马的时候浑身都觉得冷的感觉，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现在实在是太冷了，你去校场容易吹风着凉的，还是等春日里暖和了去也不错。” “我额娘也是这样说的，”雅尔檀不是很高兴，“不过你们都这样说，那我就等春日里吧。” 胤禔轻轻撇了撇嘴：“现在冷？我看是你娇气罢了。” 亦晴给了胤禔脑袋一下：“这个可不是能浑说的，我的骑射都停了，当然是冷了。你现在和二妹妹胡说，她要是闹着一定要去，你负责？” 下意识和胤礽呛声的胤禔：…… 完了，忘记这茬了。天气刚入冬，汗阿玛就将大姐姐的骑射给停了。 见胤禔被姐姐制裁了，胤礽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对着胤禔笑得志得意满的，甚至对他眨了眨眼。 胤禔看见老二这贱嗖嗖的样子，咬牙切齿。真不怪他讨厌老二吧，这谁能喜欢。 “我才不会闹着一定要去呢，”雅尔檀对大姐姐的形容有点不高兴，“我可是很听话的，额娘都夸我比胤祉听话。” 一直在殿内爬行的胤祉听到了有人叫他，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转头看了过来。见似乎没有人找他的样子，便又开始继续爬行。 “好，我们雅尔檀是最最听话，最最乖巧的小女孩了。”亦晴熟练顺毛。 果然，听到这话雅尔檀很快又高兴了起来，骄傲地昂着脑袋。 见这样，胤禔和胤礽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二姐姐/二妹妹有点太好骗了。 埃尔赫安珠也抬起头看了眼二姐姐，掩去了眼中的一点笑意。 胤禔和胤礽过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开始渐渐暗下去了，现在玩了一阵子后更是直接全黑了。 太后和太皇太后在正殿问过后得知这几个孩子还是没有睡觉的意思，只能无奈笑笑叫人去催一声。 在夜晚生活没有什么消遣的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人都秉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规律。宫里的大部分人也不会例外，按照胤禔和胤礽的习惯，他们散学回去之后用过膳食再洗漱一下就会睡觉了。 今日是难得能这样玩，加上明日不用寅时就到上书房，便放松了些。 苏麻喇姑收到太皇太后的吩咐后带着笑意来了亦晴的寝殿，她的身侧跟着两个小宫女，一个掌灯，另一个扶着她。 身为太皇太后陪嫁带过来的侍女，如今苏麻喇姑在宫里的地位很是特殊。连太后和康熙都要尊敬一二，更别提其余人了。虽说名分上是宫人，但实际上连妃嫔看到这位也不敢拿大。 见到苏麻喇姑过来了，亦晴从地毯上站了起来：“苏麻喇姑怎么来了？” 见大姐姐站起来了，其余人也都站了起来，只有胤祉还在地毯上和他的小象玩具搏斗着，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给各位公主阿哥请安。”苏麻喇姑笑吟吟行了一个礼，语气轻缓，“现在都已经戌时了，咱们也该就寝了。皇上给两位阿哥的假可是两日了，明儿后儿还是可以接着玩的。” 亦晴脸上露出笑意：“是老祖宗和皇玛嬷让您过来的吧，知道了，我现在就让他们去休息。” 苏麻喇姑又嘱咐了几句后才带着两个小宫女离去，亦晴转头看向了弟弟妹妹们。 “今儿天色晚了，你们先去睡一觉，等明儿起来再玩。”亦晴挥了挥手说道。 雅尔檀和胤礽都有点不舍，感觉正玩到好玩的时候呢。不过老祖宗和大姐姐的话也不能不听，便只能扁了扁嘴应了。 不过雅尔檀的眼珠一转，盯着亦晴笑嘻嘻说道：“就寝可以，不过今儿我要和大姐姐一起睡。” 埃尔赫安珠的眼神也看了过来，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也要和大姐姐一起睡。” 胤禔张了张嘴，又想到他已经大了，不能和姐姐一起睡了。便有点闷闷不乐，捞起了还在玩的胤祉说道：“那就让三弟陪着我睡吧。” “三弟凭什么陪你睡？”胤礽下意识抬杠，“说不定三弟其实更喜欢和我一起睡呢。” 被大哥抱起来的胤祉有点迷茫地抬头，咂吧了一下嘴。 “我先抱着三弟的。”胤禔把三弟抱紧了点，很是不高兴地看着胤礽，“刚才我没有抱着三弟的时候你就不想和三弟一起睡，现在我抱着三弟了，你就想了。” “谁说我刚才不想了，”胤礽嘴硬，“我刚刚是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把三弟抱起来了，明明我刚刚过来就想和三弟一起睡了。” “你胡说！” “你才胡说！” 听着他们这样没营养的吵架，亦晴一锤定音：“既然你们都想要和三弟一起睡，那你们俩就一起和三弟睡吧。反正床够大，睡你们三个小孩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胤禔和胤礽同时转头看向了大姐姐，脸上难掩震惊之色。 “不要，”还是胤禔先说话了，他皱起了眉很是嫌弃，“我才不要和老二一起睡呢。” “你还敢嫌弃我？”胤礽眼睛一瞪，“我还不想和你一起睡呢。” 亦晴选择每人脑袋上一个爆栗，强势镇压：“就这样说定了，你们三兄弟一起睡。不能吵架，更不能打架，明儿早起我要问三弟的，要是你们吵架打架了，我可就要用戒尺了。” 提起戒尺，两兄弟都蔫儿了。 虽说亦晴现在还没有动用过戒尺，但他们是见过哈哈珠子被师傅们用戒尺惩罚的。 看起来很疼不说，关键很丢人啊。 旁边候着的嬷嬷宫女们脸上都憋着笑，听这里分辨出来了就带着胤礽他们兄弟三个去了给他们准备的房间。 本来是这几个孩子一人都准备了一个房间的，但现在这样分下来竟只额外用到了一个房间。 胤祉迷迷糊糊地就被抱走了，他早就到了平日里要睡觉的时辰了。不过是因为姐姐哥哥们都在玩，他也就没有吵着要去睡觉。现在被抱去睡觉，一点儿也不反抗。 亦晴拉着两个妹妹去洗漱了，她们各自带了寝衣，换上了寝衣后躺在亦晴的床上慢慢悠悠地聊天。 雅尔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埃尔赫安珠时不时地应和一些。或许是因为灯熄灭了的原因，不一会儿，两个小女孩都没了声响，只剩下了均匀的呼吸声。 亦晴也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都还没有大亮。 亦晴迷迷糊糊睁眼，就能听到外面传来小太监的扫雪声。那是要一大早就起来扫雪的，免得来往的宫人在路上因为雪而滑倒。 微微侧头，旁边的两个小女孩都睡得很熟，亦晴也就没有急着起床。 被窝里暖烘烘的，熏得她很舒服，让她也不是很想起来。 门外偶尔有脚步声走过，虽然天还没有亮，但当值的太监宫女们都已经起来做事了。 窗外慢慢亮了起来，亦晴感觉自己身旁的人微微动了动。 埃尔赫安珠伸了伸手，迷茫地睁开眼，微微一侧头就对上了亦晴黑亮的眼睛。 “大姐姐？”刚睡醒的埃尔赫安珠似乎是有点迷糊的，她喃喃了一声，左右摆动了一下脑袋。 亦晴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示意她小声一点：“你二姐姐还在睡呢。” 埃尔赫安珠似乎是清醒了，她微微侧过脑袋看了看雅尔檀一眼，轻微点了点脑袋。冬日里躺在床上，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是舒服的，埃尔赫安珠看着顶上清雅的床幔。 “喜欢在上书房念书吗？”亦晴轻声问旁边的小妹妹。 埃尔赫安珠的眼里露出了一点笑意：“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亦晴说道，“雅尔檀明年就可以跟着一起学骑射，但你年岁有些小，估摸着恐怕要等到后年才行。” 太小的孩子不宜跟着学骑马射箭，辛苦不说，还容易弄伤自己。 埃尔赫安珠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反正她对骑射并没有很感兴趣。能学自然是好的，学不了也不会有多悲伤。 “大姐姐，”埃尔赫安珠开口，“你喜欢上书房吗？” 亦晴想了想：“不算讨厌，但也没多喜欢吧。” 在上书房是能学到东西不假，可她上辈子从小学到大学已经学了十六年了。对学堂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提不起太多的好感，但要说讨厌的话还真算不上。 埃尔赫安珠听到这话微微扭头看着亦晴，带了点吃惊：“我听师傅夸过姐姐，还以为大姐姐很喜欢上书房呢。” 亦晴的嘴轻微地撇了一下，正准备回话就听到了来自雅尔檀的声音。 “大姐姐喜欢得太多了，她喜欢骑马也喜欢玩。”雅尔檀带着点迷糊的声音响起，她刚刚就醒了，一醒来就听到三妹妹的问话，直接加入姐妹们的聊天。 亦晴看了过去，果然见雅尔檀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带上了灿烂的笑。她又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 “都醒了那就起来吧，先去用过早膳了再玩。” 这句话落下后，亦晴便微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叫人进来。 外间有守夜的人，但一般没有亦晴的呼唤是不会出来的。现在听见大公主的声音，守夜的小宫女便匆匆打开门去叫了人进来伺候三位公主洗漱。 洗漱完后亦晴带着两个妹妹去了正殿，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已经在那里了，甚至胤禔胤礽和胤祉也在了。 见三个女孩过来了，太后面露笑意：“快过来先把早膳用了，今儿明儿你们怎么闹，我和你们老祖宗都是不管的。只一点，不能去外面玩雪，可不许贪凉把自己弄病了。” 太后对待孩子们一贯都是和蔼的，这几个孩子都不怎么怕这位太后。甚至还敢嘻嘻哈哈同她说话，太后也不恼。 或许是因为顾及着今日又加了几个人用膳的缘故，桌面上的早膳数量更多了些。 待用过早膳后，太后便打发他们接着去亦晴的寝殿胡闹了。 看着一串孩子走出去的背影，太后倚靠在椅子上笑道：“倘若日日都是这样的热闹的话，还真是受不住，幸而一年也就这一两日是这样了。” “一年也就一回，随他们去吧。”太皇太后不甚在意说道，“那些送过来的生辰礼送到亦晴那里没有？” “已经着人送去了，亦晴这小金库也是越发丰盈了。” 从亦晴三岁开始，太后便给她辟了个库房出来，用了放亦晴自己的东西。每年亦晴生辰的时候，宫里宫外不少人都会送生辰礼，还有年节的赏赐以及亦晴自己的月例银子都归她自己管着。 刚天亮的时候便有不少妃嫔差了人过来送了生辰礼，她们送的都是些值钱的东西，但算不上有多讨小孩子喜欢。一般都是直接送到亦晴那里去，让她自己看这是放库房还是拿着玩。 亦晴这边看了眼自己收到的生辰礼，会有嬷嬷整理成册再拿给她过目，她到时候看一眼就行了。 胤禔一路抱着胤祉，进了亦晴的寝殿就将他放了下来。 这一晚上一起睡觉，让胤祉对大哥和二哥都多了点信任。之前他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和除了雅尔檀外的哥哥姐姐们都不算相熟，今日跟着过来一起玩倒是亲近了不少。 “咯咯，”胤祉一手拉着胤禔的手，一手扯着胤礽的衣裳说道，“配窝玩。” 看着胤禔和胤礽手足无措的样子，亦晴脸上带着点笑意。坐在地毯上看着几个弟弟。 埃尔赫安珠已经翻出昨日拼了一半的积木了，雅尔檀正在看亦晴的生辰礼。 过来给皇额娘还有皇玛嬷请安的康熙，远远地看了一眼这边并未走近。瞧着几个孩子在一起和乐融融的样子，便让他脸上难免地带上了一丁点的笑意。 冬日里不能出去玩，但好在亦晴的寝殿也足够大。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玩，即便玩得不是一项，但偶尔间的说话和取笑凑在一起就显得更为温馨了。 直到胤禔和胤礽的两天假结束了，他们还是依依不舍的。 在慈宁宫待得实在太舒服了，一想到要回上书房过那样的日子就觉得自己难受。 但之前答应了康熙的，放假两日后一定要收心，还要将这两日落下的功课补回来，胤禔和胤礽也只能就这样回了上书房。 雅尔檀和胤祉则是荣嫔过来接走的，她知道女儿要带着弟弟过去慈宁宫住两日。心里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想着到底是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事情，她便不插手了。 现在依着日子过来接，见女儿脸上满是笑意，胤祉也被照顾得极好的样子，心情就更好了。 埃尔赫安珠是被亦晴送回去的，亦晴送妹妹是顺便，主要是想要去上驷院看看她新得的马儿。 这次生辰康熙给她送了一匹汗血宝马的幼驹，亦晴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想去瞧瞧了。但顾忌着弟弟妹妹还在慈宁宫，她这个主人家肯定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便忍了忍，等到结束了才过去看。 来到上驷院后，看着这位小主子身后跟着的人，还有那一身华贵的大氅，上驷院的管事便猜到这位是谁了。 “奴才冯理之给大公主请安。”一个瘦瘦高高看着三十岁上下的太监一下子就扑到了亦晴的面前，吓了她一跳。 亦晴看着他说道：“起来吧，汗阿玛说送了我一匹宝驹，我过来瞧瞧。” “哦，公主说的这个奴才知道。”冯理之弓着身子，声音谄媚极了，“是前些日子漠南蒙古巴林部进贡的宝驹，其中有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儿，皇上当时就说了要留给公主。” 一边对着亦晴谄媚，冯理之又吩咐旁边的小太监：“还不快把公主的爱驹牵出来给公主瞧瞧。” 那小太监得令之后，立刻跑着就进去了，不多时牵出来了一匹雪白的小马。那小马还没有配马鞍缰绳，浑身都是雪白的，被牵着出来的时候微微昂着头似乎高傲极了。 白马！亦晴的眼睛冒出了星星。 现代谁没有听说过白马王子呢？王子不王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真的有一匹白马摆在自己面前。 “有草料吗？”亦晴问道。 “有，有，有。”冯理之立刻小跑过去拿了一筐草料过来，亦晴从里面抓了一撮喂到了那匹白马面前。 那匹白马打了个响鼻，轻轻嗅了嗅亦晴手中的草料，半晌才纡尊降贵地含进嘴里。嚼动的时候高傲极了，似乎是在说我赏脸吃这点草料你就感到荣幸吧。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亦晴有点好笑，接着又喂了好几次，才试探着想要去摸摸马儿的鬃毛。如果这匹马儿愿意的话，就证明它不怎么排斥自己。 摸了摸鬃毛，见这马儿只是微微转头看向自己没有其余的表示，亦晴放下了心。 “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亦晴想了想说道，“不如，你就叫银光。” “公主真是博闻强记，”冯理之在一旁吹捧道，“这样的名字是奴才想十辈子都想不出来的。” 这样尴尬的吹捧让亦晴有点尴尬，看来这位冯公公是不怎么会恭维人的。 抬头看了看天上似乎没有在下雪，亦晴看着眼前新到手的银光，忍不住想要上去骑马试一试。 便命人回去将库房里的一套马具都取了过来，给银光套上了马鞍马镫和缰绳。亦晴翻身上马，在校场上跑了两三圈才算过瘾。 骑着马回到了原点后，亦晴依依不舍地下马。若不是天气太冷了，她可以在这里骑一下午的马。 最后回慈宁宫的时候，亦晴一步三回头，她现在决定她暂时不要喜欢冬天了。冬天都不能骑马，希望春天快点过来才好，春天到了她就可以随便骑马了。 从慈宁宫回去后，重新回到上书房胤禔和胤礽开始了赶工模式。他们每日里的功课就已经很忙了，落下了两日后要再补回来是有点困难的。 于是乎他们用了整整五日才将原本的进度拉回来，虽说是很累的，但在他们心里还是很值得的。 若是再来一次，或许也会愿意去大姐姐那里玩两日。 亦晴重新回到上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挂着黑眼圈的弟弟 第53章 过年 亦晴原本想说的话卡壳了一下, 看着胤礽和胤禔的黑眼圈，指了指自己眼睛的地方，语气委婉：“你们……这几日还好吗？” 胤礽和胤禔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胤礽一边看着案几上面的书，一边说道：“还不错，只是汗阿玛要我们补齐了那两日没来上书房该学的东西, 每日里多熬一个时辰罢了。” 原本胤礽和胤禔的休息时间就没有超过八个小时, 现在还要砍掉接近两个小时。亦晴只是在心里算了一下，就开始同情两个小老弟了。 这简直太惨了，睡不够简直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事情之一。 而且依照这样下去, 自己的这两个弟弟真的还能长高吗？以后不会因为长不高, 在成年后依旧是小萝卜头吧。 现在是小萝卜头还能称一句可爱, 可成年之后依旧是小萝卜头的话就没办法夸出来了。 心里这样想着, 亦晴手上的动作也不慢。一般她来到上书房不久，汗阿玛就会过来。 虽说康熙不会为难女儿们，但在上书房见到汗阿玛的时候亦晴还是难免有一种见到教导主任的感觉。 那么多的师傅都围着康熙，然后康熙一一检查教学质量。发现谁学得差了, 便先问责学生，接着问责老师, 和前世是教导主任是多么的相似。 而亦晴对现在教自己的师傅感官还算不错，所以并不想让师傅在这么多学生和同僚面前丢脸。当然, 她自己更不想在这么多人和弟弟面前丢脸。 因为生辰被放了好几日假，这几日里亦晴根本没有打开书看过一眼。她肯定是要趁着汗阿玛没来温习一下书上的东西, 免得等会儿被问住了。 不到一刻钟，果然就见外面传来了通传的声音。 “皇上驾到——” 上书房里的师傅们都出去接驾了，亦晴和旁边的两个弟弟也站了起来准备在汗阿玛进来之后行礼。 康熙进来的时候面上带着喜色，似乎是在朝堂上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叫起的声音也柔和极了, 看着就知道心情极好。 果不其然，康熙在提问的时候问的都是些较为简单的问题。甚至还有兴致提问了后面的几个哈哈珠子，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平日里康熙过来一次能提问两个哈哈珠子就算多了，一般是问一个，或者一个也不问的。 而答题的只要大体沾上边就能得到康熙的夸赞，答得不好的康熙也只是一笑了之，竟然一次都没有皱眉！ 胤禔也看出了汗阿玛愉悦的心情，心中啧啧称奇。 等康熙从这边走后，去到了雅尔檀他们那里，胤禔才小声开口：“汗阿玛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这事儿我知道，”胤礽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得意地说道，“吴三桂死了，还有就是南怀仁负责编撰的那个《康熙永年历》终于编撰好了。一下子两件好事都撞上了，汗阿玛能不高兴吗？” 亦晴脸上露出了恍悟之色，吴三桂死了就代表三藩之乱彻底结束，只剩下一些需要扫尾的小事情。而且这件事注定会在史书上给汗阿玛记上正面的浓重一笔，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的确很难不高兴。 估摸着汗阿玛这股高兴的劲儿是要持续好几天的，或者直接持续到过年？ 胤禔听到了胤礽的解答，明明是解了他心中的疑惑，但他显然更不高兴了。 虽说胤禔和胤礽都有自己的母家，但现在他们都在上书房中显然和自己的母家是联系不了太多的。所以胤礽知道的这些事情，多半就是汗阿玛告诉他的。 想到这个胤禔就很难开心起来，明明他和胤礽都是汗阿玛的儿子，但汗阿玛待他和胤礽实在是差别有点大了。 想到这里，胤禔微微垂下了脑袋。太子和普通皇子的区别就这么大吗，感觉汗阿玛只有待胤礽似亲生的，待他和老三都像是对侄子一般。 隔壁的两位公主似乎也被康熙夸赞了，这边隐隐能听见一点声音。 康熙在上书房没有久待，吴三桂死了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处理。比如论功行赏，在前线浴血奋战了这么久的将士们是时候该好好地犒劳一下了。 犒赏封官加爵都是不能少的，倘若不能好好地奖赏将士，那日后谁又愿意为了他，为了大清在前线拼搏呢？ 汗阿玛走了之后，上书房又陷入了琅琅读书声中。胤禔和胤礽即便□□上有些犯困，但因为心理上和自己的兄弟较劲，谁都不愿意成为师傅口中批评的那个人。 于是乎这两个孩子即便犯困，但坐姿依旧很端正，背脊挺得如山峰，表情认真而又严肃地看着师傅。 来讲课的师傅似乎是被这两位影响了，声音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但被影响的人里不包括亦晴，给她讲课的师傅先是温习了一下前些日子学的东西。很是惊喜地发现大公主没忘多少，便愉快地开始讲下面的东西。 上午一晃而过，到了用膳的时候亦晴看着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精神奕奕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身边明显已经萎靡不振的胤禔和胤礽。 看来给这两个小子请假的事情不能经常干，亦晴反思自己。如果多来几次的话，感觉胤禔和胤礽为了补进度就会把身体累垮了。 师傅和哈哈珠子们都不在，胤禔和胤礽也没了伪装的必要。他们看起来困极了，亦晴甚至都有点担忧他们会不会在骑射上面犯困。 如果在马上犯困，被摔下来了可不是小事。 “你们下午还有骑射呢。”亦晴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要不今儿骑射算了，看你们现在的模样我真怕你们骑在马上摔了。” 胤禔和胤礽同时看了过来，他们看了看大姐姐之后又看了看对方。 因为对方的黑眼圈眼睛里出现了一点嘲笑，但随即想起自己应该也没有好多少遍掩去了笑意。 “不用了，”胤礽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今儿会和师傅说不骑马的，今日让师傅带着我练练布库就是了。” 胤禔难得地没有和胤礽抬杠，也说道：“那我也是，今儿练练射箭算了，不会逞强去骑马的。” 他们俩都是知好歹的人，知道大姐姐这是在关心自己，自然不会驳了这番心意。 见他们这样说，亦晴勉强放心了一点：“那你们可要记住这话，若是被我知道了你们下午去骑马了，那我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胤禔和胤礽几乎是同时点头，有时候亦晴真觉得这两位弟弟虽然不合，但在某些方面真是默契极了。比如现在，再比如平日里抬杠的时候。 雅尔檀在一边看着大哥和二弟的黑眼圈，觉得新奇极了：“你们这是多久没睡好了？” 微微抬起头，胤禔语气沧桑：“大概在我来上书房的那一日开始，就没睡好了吧。” 要是放在平日里，胤禔是绝对不愿意在妹妹们面前说这样类似于示弱抱怨的话的。但或许是今天太累了，他的语气中难得地多了一点抱怨之色。 “寅时就要到上书房，申时末才散学。”胤禔有气无力道，“抛去我每日洗漱用膳的时辰，能睡的时间也就三个到四个时辰了。本来还勉勉强强的，但这两日少了一个时辰……” 听到了胤禔的抱怨，胤礽也难得的没有抬杠，而是面上露出了戚戚之色。 雅尔檀听得连连摇头：“啧啧啧，三弟到时候来上书房也要这样吗？汗阿玛是定下了皇子要六岁就搬过来是吧，我回去一定会让三弟好好珍惜他在钟粹宫的时光的，趁着年纪小多睡会儿吧。” “二姐，”埃尔赫安珠似乎被逗乐了，笑了一声，“三弟还有三四年呢，现在提起来太早了。” “就是还有好几年才让他多睡会儿啊，”雅尔檀振振有词，“这两年多睡了，到时候才能有精神念书。” 这样稚嫩的语言让亦晴不免失笑，她觉得胤礽接受这样的教育强度似乎是应该的，毕竟他是储君。但想到胤禔和胤礽的教育强度一样，而接受了十几年宛如高三一样念书生涯的两人，日后却并非夺嫡的胜者，想到这亦晴脸上的笑收了回来。 雅尔檀还在和埃尔赫安珠说笑，胤禔和胤礽则认真用膳。 他们平日里是没有午休的时间的，但若是早些用完膳，在案几上趴着休息一会儿，也是不会有人管的。 用过膳后，胤禔和胤礽就回了自己的案几前，趴着想要小憩一会。 这两兄弟的黑眼圈足足花了十来日才差不多完全消下去，这十来日过去后，再过上几日就要迎来新年了。 年节前的这段日子，宫里到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色。连平日里只能带一两件首饰的小宫女也能偷偷在头上或者手腕上多戴上一两件首饰了，主子们是不会在年节发落下人的。 更不会在这样的好日子前面找宫人的晦气，大家都在喜气洋洋地迎接新年，期待新年能带给自己更好的运气。 离过年还有七八日的时候，康熙就让女儿们不用来上书房了，等过了新年再来。 连哈哈珠子们都放归家了，康熙让他们在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回去同家人们团聚。这些哈哈珠子们平日里跟着皇子们的作息一起走，一年也休息不了几日，年节下康熙便干脆让他们好好休息几日了。 但胤禔和胤礽就没有这个假期了，教导他们俩的师傅们也没有这个假期。这两位要到元旦那一日才有一天完整的假，除夕和初二他们也还要在上书房念半天的书，只是下午不用去罢了。 亦晴其实觉得，除夕和初二不如让他们直接在上书房度过算了。 毕竟这半天的假期放出来还不如不放，除夕要参加宫宴，而且他们的岁数已经到了要开始守岁来给长辈祈福。而初二则还有一大堆的祭神祭祖之类的事情要忙，这半天与其说是假期，不如说是另类的加班。 在宫里度过了好几年的亦晴已经很了解宫里过年的规矩了，她倒是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好好陪着玛嬷和老祖宗就是了。后宫里宫宴的筹备，还有外命妇进宫的朝见都是往年是由皇后负责的，今年自然归给了佟佳贵妃负责。 “回来了。”太后看着亦晴进殿，笑道，“快些过来看看这些料子。” 亦晴解下身上的大氅，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都是些略厚实的料子，用来做冬装显然是不够厚的，正是适合用来做春装的。 “要做春衫了？”亦晴奇道，“这不是还没过年吗？” 太皇太后说道：“这一过了年马上就到春日里了，到时候再做岂不是慢了？况且你这一年也长了不少的身量，去年的衣裳肯定是穿不上的。到时候身为公主没衣裳穿，岂不是要惹人笑话。” “真真是念书念糊涂了，”太后点了一下亦晴的脑袋笑道，“往年也是这个时候做的，不过那时候你也不懂什么，我直接就吩咐下去了。不过当时叫了绣娘给你量身形，难不成忘了？” 说到这里，亦晴脑海中才翻出了一点记忆。 前几年好像也是过年前几天的时候量过身形，不过那时候没叫她选料子，她也就没当回事。 “你如今也大了，”太后笑吟吟道，“还是让你自己选料子做出来的意思才是自己喜欢的。” 亦晴的眼睛在这些料子上面穿梭，她现在对这些都还不算很感兴趣。不过想着春日里穿得和春天相称倒也不错，便选了几匹绿色的，又选了鹅黄粉白之类的颜色。 选好了料子，太后便唤了人进来叫人去做春衫。 “马上就要过年了，”太皇太后看着亦晴说道，“这几日可不许到处乱跑，若是在新年摔了伤了的，可不吉利。还有骑马之类的也不许去了，至少等开春了再说。” 亦晴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我已经好久没有乱跑过了，而且一入冬我便不怎么去骑马了。” 喜欢乱跑的时候大约是亦晴三四岁刚刚能好好走路的时候，那时候对紫禁城有一种奇特的探索欲。带着奶嬷嬷们到处跑，遇见一个宫殿就想要进去瞅瞅。 但是自从上了五岁，亦晴就没有这个爱好了。因为她将紫禁城都探索得差不多了，所有的宫殿不说了如指掌，至少都大体知道了，所以对这方面没了兴趣。 太后摸了摸亦晴的脑袋：“去了这么久的上书房也累了，这几日正好在宫里好好休息休息。” 对于亦晴来说，这样的念书确实还算不上太累。但她没有打算辜负两位长辈的好心，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是佟佳贵妃第一年来操办过年这样的大事，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几个月她宫务管理得都不错，恩威并施下不论是妃嫔们还是宫人们对她的口碑都不错。 佟佳贵妃自然知道她现在位置还不算很稳，贵妃这个位置，只要皇上愿意随时都能扶上来一个。不论是家世高贵的孝昭皇后之妹，还是有宠有子有资历的荣嫔惠嫔，后宫里都能找得出来。 这便让佟佳贵妃心中存了些忌惮，只要一日没有坐上皇贵妃的位置，便一日不能懈怠。 这让佟佳贵妃不过十来日的工夫，便清减了不少，本来每日里和胤禛培养感情的时间就不多。这下子就更是抽不出时间过去了，好在她御下极严，即便没有什么空闲去看胤禛，胤禛的奶嬷嬷们依旧尽心尽力。 在这样的重视之下，佟佳贵妃果然将这次的过年办得很是圆满，竟一点小错也挑不出。康熙甚至还在宫宴上夸赞了一番，让佟佳贵妃涨了不少的脸面。 元旦的宫宴结束后，并不代表过年就算完了，初一到初七都有各自的规矩。不过这样的规矩大多数是针对大人的，对于亦晴来说，她只要遵守要紧的几条就行了。 不会有人专门来挑大公主是不是在哪日没有守规矩，康熙待孩子们在这方面还算宽松。 过了初七后，年味就淡了不少，虽说要过了十五才算过完年。但宫人们都已经将年节多戴上的一两件首饰取了下来，做事也回到了年前的谨小慎微。 再过几日年就算完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主子记一下，等到十五之后再发落。 康熙让几位公主在十五之后再回上书房接着念书，亦晴和雅尔檀都挺高兴的。虽说刚放假的时候是挺兴奋的，但久了之后发现上书房的日子其实也不无聊。 不过在回到上书房之前，亦晴得到了汗阿玛的允准，回了恭亲王府一趟。 自亦晴五岁了之后，她便能偶尔回一回恭亲王府了。不过康熙对此并不是很高兴，一般要恭亲王在他面前求了恩典，好几次才会允准一次。 恭亲王府中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不过或许是因为不怎么见到亦晴的缘故。这几位弟弟妹妹待亦晴不算很亲近，恭敬有余，但亲厚不足。 不过毕竟没有怎么相处过，这些也是不能强求的。 倒是每次亦晴回府的时候晋侧福晋明显很是激动，亦晴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的喜悦。 去恭亲王府住了一日后，亦晴回来的时候就是要到上书房念书的日子了。 其实她对外面元宵灯会是很感兴趣的，但想也知道不论是汗阿玛还是皇玛嬷或者老祖宗都不会放心让她带着人出去看灯会的。 而这几位也不是能带着她出宫游玩的，所以她现在只能等着自己大些。满人的十岁是一个重要的坎儿，等十岁后就会看做成人了，到时候或许她提出想要出宫看灯会的请求会更容易被同意些。 “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胤禔撑着自己的下巴，见师傅们没往这里看，忍不住嘀咕道，“前些日子这里就剩下我和老二了，前几天哈哈珠子们才回来，总算这上书房里没有这么冷清了。” 过年的这几日，师傅们是不会猛抓着两位皇子念书的。甚至康熙也不会来，因为过年他也有许多的事情要忙，暂时顾不上来上书房抓两个儿子念书。 这让胤禔和胤礽过年时候念书宽松的同时，也让他们心里不由有点抱怨。既然师傅和汗阿玛都不怎么管，让他们休息几日怎么了。 不过这点抱怨是不敢说出来的，生怕汗阿玛或者师傅听到了。 亦晴看了看胤禔又看了看胤礽，笑了笑说道：“这几日在上书房过得如何？” “糟透了，”胤礽撇嘴，“感觉这里方圆一里都只有我和老大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不过胤礽心中有时候真是这样觉得的。偶尔听见外面爆竹的声音，他的心就痒痒的。明明去年的时候他甚至能在汗阿玛的乾清宫放爆竹，但今年连年都过不了了。 “好了好了，”亦晴安慰道，“等长大了就好了。” 这句话和现代的等你工作了就好了是差不多的安慰，主要起到了一个画饼的作用。但除了这样的话，亦晴也确实拿不出什么话安慰他们了。过年这样的日子竟然只休息一日，她怎么都理解不了。 吐槽了一会儿后，兄弟俩的情绪明显都好了不少，正准备拉着亦晴继续说话，就听见了外面小太监的通传。 他们俩的神色立刻肃穆了起来，过年这么多天汗阿玛都没有过来考校，这回过来的考校肯定是要严厉不少的。 果不其然，康熙进来后面上虽然带着笑，但提问胤禔和胤礽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甚至还有些这两兄弟没学到的东西，成功让原本还算活泼的胤禔和胤礽一齐低下了脑袋。 太惨了，亦晴抽了抽嘴角。她当然能看出这次提问和之前提问的不同，也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是为什么。 这多半是汗阿玛给这两兄弟的下马威，让他们过完年就要收心好好念书了。但她觉得这两兄弟根本不算过年了，但却要面对这样的下马威，实在是惨得有点过分了。 果然见胤禔和胤礽都低下了脑袋后，康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满意之色，唇角似乎扬了一下但马上就回到了原位。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康熙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似乎是因为他们不曾努力而失望，“一日的懈怠便要花费数日的功夫才能赶上，念书是日日都要不遗余力做的事情，这样才能让你们读明白书上面的东西。” 说罢，他的目光扫过胤禔和胤礽，两兄弟更不安了。 第54章 出痘 亦晴看着汗阿玛将两兄弟训得抬不起头来后, 才放过他们。 提问亦晴的时候，康熙问的问题就要简单多了。女儿和同一日来上书房他还是知道的，提问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等问完了亦晴后, 康熙便带着一大帮子的人去隔壁。虽说二公主和三公主也都是今日才回来上书房，但在这里问过了不好不过去瞧瞧。 见汗阿玛走了，亦晴将目光落在了两个弟弟的身上。胤礽和胤禔都低垂着脑袋, 看上去沮丧极了, 即便现在坐在椅子上亦晴也能察觉出这两个孩子身上散发的颓然。 康熙重视皇子们的教育亦晴是能理解的，但在刚刚过年，而且没怎么给这两个小孩放假的情况下这样对他们亦晴就无法理解了。 她思索片刻, 伸出两只手将两个弟弟拉得离自己近了些。 胤禔和胤礽都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抬起头来想要看大姐姐想要做什么。 大姐姐来上书房这么久了, 还没怎么动过他们呢。 将两个弟弟拉近了之后, 亦晴才轻声说道：“汗阿玛今儿问的好几个问题都是你们尚且未曾学过的，目的是让你们在年后收心。你们只要收心就是了，可切莫将刚才的事情往心里去。” 被问得抬不起头对这两个小孩子来说还是太少见了，要是放进心里了一直内耗可不好了。 “我又如何不知, ”胤禔的眼神有点暗淡，“可到底……”丢脸了, 后面还有那么多哈哈珠子瞧着呢。 后半句胤禔没说出来，但亦晴和胤礽都知道了他的未尽之言。 亦晴看了看上书房门的位置, 估摸着汗阿玛应当还要等一会儿才会走，也就是师傅们要等一会儿才回来。便伸出手摸了摸胤禔的小脑袋, 温言安慰。 “小小的丢一次脸罢了，后面的那些哈哈珠子们被师傅责罚的时候你们看少了？现在不过易地而处之罢了，难不成他们还敢笑话你。只怕等明日后日，便没有人记得这回事了。” 这话说出来, 胤禔脑海中瞬间回想起了后面的哈哈珠子们被师傅们教训的场面。 这后面的哈哈珠子们选出来主要依靠的是家世，自然也不是个个都极为聪明伶俐的，其中有两三个甚至有点笨。 而上书房的师傅们多是翰林出身，正儿八经走科举入仕的路子，都是自小寒窗苦读加之自身聪颖过人才能在这么多人书生中考出来的。他们教人的时候教的是聪明人还好，若是教到笨蛋，那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 再加上前面还有两位聪慧的皇子比着，就更让师傅们对略有些笨的哈哈珠子们耐心少了些。 所以哈哈珠子们被师傅教训的机会就太多了，胤禔胤礽甚至不需要细想，只要略想想就能想起来一大堆他们被教训的场面。 而他们被教训后当天是有些不高兴的，过上两日便几乎不记得这件事了。这样一想，果然心情都好了些。 见胤禔和胤礽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亦晴便笑道：“想明白了就好，快坐回去吧，马上师傅们就要回来接着给咱们讲课了。” 于是乎，胤禔和胤礽坐回了原位，面上也回到了之前一本正经的样子。 重新从慈宁宫回去念书的亦晴还是很开心的，虽说刚过完年天气还很冷，她的骑射课暂时还没有还回来。但念书还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特别是上书房的师傅学识渊博，讲课也别有一番趣味。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对能继续回来念书显然也很高兴，过年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在宫里待得都有点无趣了。现在回来能和姐妹一起玩，还能跟着师傅念书，可谓极为有趣了。 本来胤禔和胤礽两个孩子单独被留守在上书房念书，按道理来说这十几日的相处应该让两个孩子更为亲近些才是。但不知为何，亦晴觉得他们之间的火药味看着像是更严重了。 之前两个孩子说话的时候虽说喜欢抬杠，但到底还是会说话的。现在他们之间出现了另一种状态，那就是将对方当成空气。 不论对方说什么，都假装自己没有听到。非必要，不和对方搭话。 这个发现让亦晴很惊讶，这两个孩子平日里虽然有点端得住。但和他们接触较多的亦晴是很明白这俩其实是个隐形的小话痨的，喜欢拉着人说话。 之前虽说他们之间是说一句怼一句，但在互相攻击的同时却没有停下过交流。而现在他们彻彻底底将对方视为了空气，只是在康熙在的时候装一下。其余不论是在师傅们面前，还是亦晴或者哈哈珠子们面前都表现得明明白白的。 师傅们知道了这件事自然是要告诉康熙的，他们隔三岔五就会被康熙叫去汇报一下皇子们学习进度，当然不能将这件事落下。 康熙知道后没什么表示，他觉得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小矛盾。保清和保成到底是兄弟，过不了几日就会好的。 在康熙不管的前提下，亦晴也不好插手。她并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论是问胤禔还是胤礽都没有人愿意说，她无语之下只能暂时先围观不插手。 本来以为这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冷战多半没几日就结束了，小孩子的忘性大，过几天那股气消了自然也就和好了。但胤禔和胤礽之间却整整冷战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中，亦晴觉得自己夹在他们中间要被冷死了。 思来想去，亦晴还是决定调解一下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不要夹在这尴尬的中间。 但还没等亦晴付诸行动，她就先病了。 春天渐渐来了，身上厚实的衣料逐渐换成了较为轻薄的衣衫。但倒春寒来得猝不及防，这场倒春寒下来宫里病了好些人，连亦晴也在其中。 外面天光大亮的时候，亦晴睁开眼睛，她觉得头疼欲裂。其实她身体一直挺好的，在宫里也没怎么生过病，这偶尔病上一次只觉得浑身都难受。 腰酸背痛，脑袋还疼。 “来人……”亦晴想要叫人进来，但她的嗓音极为沙哑，发出的声音比小猫的叫声还小，但嗓子却实打实疼了起来。 宛如被刀片划伤一般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就住嘴了。 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摸不出是不是发热了。或许只是昨天没睡好，反正现在也没力气起来，干脆再睡一会儿吧，等会嬷嬷们肯定会过来叫她的。 这样想着，亦晴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围了不少人，张嬷嬷和赵嬷嬷瞧着模样极为焦急，但顾忌着太后和太皇太后在这里只能忍耐下来。 太后摸了摸亦晴的脑袋，语气着急：“请太医的人呢，怎么这会儿了还没来？！” 这孩子自从到了慈宁宫便没怎么生过病，这一病让太后感觉很是不好。她年少的时候听闻过一种说法，说是轻易不生病的人，只要生病了就是一场大病。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脏突突地疼，想要将这些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她的亦晴洪福齐天，这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寒罢了，定不会如何的。 亦晴睁眼看到的就是着急的皇玛嬷，张了张嘴：“玛嬷……水……” 因为说了这句话，她咳嗽了起来，咳一下嗓子就疼一下。等停止了咳嗽，亦晴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水，快去倒温水来。”太后高声吩咐。 下一刻，水就递到了亦晴的嘴边，她小口抿着。不是不想大口喝，实在是抿一点点顺下去还好，吞咽这个动作做起来实在是有点费嗓子。 很快，太医就赶了过来。 章太医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便连忙赶到了亦晴的床前，还未行礼就被太后催着给亦晴把脉。 摸过脉搏后，章太医的脸色大变，语气颤颤巍巍地说道：“公，公主，出，出痘了……” 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脸色皆是一变。 天花是会过人的，而且有祖制，出痘的人要出宫避痘。若是太监宫女出痘了，移出去给两副药就罢了。而公主皇子出痘了，有专门的避痘别院，里头有已经出过花的宫女太监来照料。 当初康熙就是为了避痘，年幼便分离了阿玛额娘。 “胡说！”太后的声音都变调了，眼睛迅速红了起来，“你再把脉看看，定然不是出痘。” 小孩子得了简单的风寒还容易好，但出痘向来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太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怎么就会得了天花。 章太医已经跪在了地上，头叩在地上，声音颤抖：“微臣，微臣怎敢欺瞒。” 太皇太后也白了脸，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有多少孩子是命是天花夺走的她是极为清楚的。现在养在身边的曾孙女竟然…… “庸医！”太后只觉得当初被先帝停了中宫笺表的时候都没有那么愤怒，“将，将这个庸医拖下去，再去找两个太医过来。” 章太医苦涩地被两个小太监拖了下去，幸而太后娘娘平日里并非什么残暴之人。估摸着等那两个同僚过来诊脉后，自己也能无事。 马上有两个小太监飞奔着去请太医了，太皇太后沉默了片刻派了人去告诉皇帝一声。 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出痘这样的事情更是不敢乱说。既然说出口了，必然就是有全然的把握的。还是得快些告诉皇帝一声，好安排亦晴出宫避痘。 那避痘别院这么多年也没人去过了，也不知道那里的奴才得不得用。得从慈宁宫之中挑出好的来跟着亦晴一起出去才是，一定要将这个孩子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亦晴脑袋迷糊地听着太医说自己出痘了，又听见皇玛嬷愤怒的叫声。 出痘？是天花吗，这个传染病在现代已经被攻克了，但是在清朝应该还是一项致死率挺高的疾病吧。 也不知道自己这次的运气怎么样，能不能从这个传染病手底下活下来。 那两个小太监请了两个太医过来，此时亦晴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太后太皇太后和两位嬷嬷了。这几位都是出过痘的，也不用担心会过了病气。 那两个太医喘着气进来，轮流给亦晴把过脉后得出的诊断依旧是公主出痘了。 听到两个太医都这样说，太后脸上出现了苦涩，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流了下来。她这辈子无儿无女，同康熙有点情分，但也没有亲近到将其当成亲儿子。但她是真的把这个孙女当成自己孩子的，从一岁养在身边到如今五六年的感情。 现在看着孩子要出宫避痘，去赴那九死一生的险境，只觉得心如绞痛，恨不得出痘的是自己。 康熙在得知亦晴出痘后，愣在原地，随即便朝着慈宁宫奔来。 今儿时辰到了大公主还未去上书房，那边就已经过来人禀报了。康熙当时虽有些奇怪，但也只以为亦晴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便想着等会过去请安的时候问上一问。 可却等来了慈宁宫请太医的消息，慈宁宫请太医原也没什么的，人生在世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呢？皇玛嬷和老祖宗一贯身体康健，亦晴的身体也是极好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这个孩子出痘了。 想到那些宗室之中还有民间百姓多少因为出痘而过世的，康熙便觉得齿寒。他当初为避痘年幼便远离父母，现在这个孩子也要出宫去避痘了。 到了慈宁宫后，康熙刚靠近亦晴的房间便被苏麻喇姑拦了下来。 苏麻喇姑恭恭敬敬地对着康熙行了一礼说道：“皇上，奉太皇太后旨意，您不可进去。您龙体要紧，里头有三位太医和太后以及太皇太后照料，您无须亲自进去。” 里头的那个孩子也是苏麻喇姑亲眼看着长大的，她现在心中也是担忧极了。但太皇太后让她在这里拦住皇上便是因为伺候的人里头也唯有她能拦住皇上，即便心中再担忧，她也要将主子的任务做好。 “苏麻喇姑，”康熙脚步一顿，“朕幼年出过痘了，从未听闻过出痘者会再次出痘的传闻，进去也无碍。况且让朕在外面，不能亲自看上一眼，实在是放心不下。” “皇上，”苏麻喇姑也是看着康熙长大的，语气忍不住柔和了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的龙体关乎一国之社稷，岂可轻忽？况且公主那里有嬷嬷们照料，又有太后和太皇太后在旁，定能无虞度过此事。” 虽然这样说，但苏麻喇姑也有点没底。 康熙眼神沉重，长叹一声连声吩咐着人先去瞧瞧避痘别院如今如何了。按理来说一直是内务府管着的，但这么久没人去过，谁也不知道内务府那些耍滑的下人们有没有偷懒。 还有一应要跟着去避痘别院伺候的人，以及拨过去的东西现在都要吩咐过去了。马上便要安排马车来将亦晴送过去，宫里头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能让这孩子留在宫里太久，若是天花传染开了那就是一场灾难。 不到一个时辰，亦晴便被裹得严严实实地上了马车。身后跟着太后她们选出来的出过痘的人跟过去伺候，太医院最擅长天花的太医也跟着去了。内务府也忙乱了起来，大公主得这几位主子的宠爱，平日里就是惹不得的，这个时候更是不能有一丁点的怠慢。 亦晴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换了个地方，身上本来就不舒服，加上马车的颠簸让她更难受了。好在这一日都没吃什么东西，让亦晴即便恶心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慈宁宫和内务府忙乱起来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太后已经吩咐将亦晴屋子里贴身用的东西都拿去毁了，全都换了新的。 上书房 胤禔和胤礽见今日汗阿玛一直没有来，心中不免纳罕。 从他们到上书房开始，康熙也就过年的那几日没有来上书房。其余的时候即便是前朝还在打着三藩之乱的时候都是每日至少过来一次的，今日早上竟然没有来。 但在午膳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缘由。 “你说什么？”胤禔惊愕地看着雅尔檀，“大姐姐病了挪出宫去了？大姐姐病了不是该在慈宁宫好好养着吗，怎么会被挪出宫。病了的人怎么能轻易挪动，要是大姐姐更难受了怎么办？” 胤礽也死死盯着雅尔檀，他知道生病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他还在乾清宫住的时候也生过病，那时候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汗阿玛连连守了他三四日，他才慢慢好起来。 埃尔赫安珠也皱着眉，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雅尔檀点了点头，难得的脸上没有带着笑意，闷闷地说道：“听说大姐姐是出痘了，我额娘曾经与我说过，出痘是很大的病。得了这个病可能会过给其他人，所以即便是皇子公主出痘了也是要出宫避痘的，从前汗阿玛就出宫避痘过。” 这话让胤禔的脑子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汗阿玛不是皇上吗，皇上怎么会还要避别人？” “蠢，”胤礽冷冷地看了胤禔一眼，现在也顾不得他不想和老大说话的计划了，“汗阿玛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皇上的，汗阿玛生下来的时候皇玛法还在。” “那大姐姐要多久才能回来？”埃尔赫安珠开口了，她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难过。 她不想大姐姐生病，生病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大姐姐生病就等于大姐姐现在很难受，但她却不能现在去看大姐姐。 这样想着，埃尔赫安珠就觉得难过。 听到这个提问，雅尔檀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摇了摇头。 很难得地在用午膳的时候这四位小主子都没了胃口，心思都飞到了宫外。 大姐姐已经出宫了，不知道到了没有，会不会不舒服，避痘的地方会不会比宫里差多了。 这几个问题在几个小孩子的脑海里盘桓，连已经针锋相对了十几日的胤礽和胤禔都没空再冷待对方了。他们现在的脑海里只有亦晴，都在盼着姐姐早点平安回来。 待到散学后，雅尔檀闷闷不乐地回了钟粹宫，一进去就看到三弟依旧满地乱窜，但额娘却难得地在写些什么东西。 “额娘？”雅尔檀有些疑惑，“您这是在做什么？” 荣嫔停下了手中的笔，对着女儿笑了笑：“你大姐姐生病了，额娘做不了什么，便给她抄写佛经祈福吧。” 对于这位大公主，荣嫔的印象很不错，毕竟和雅尔檀玩得好。但她这次抄写佛经主要还是投其所好，能在宫里这么多年都依旧得宠，她是很会审时度势的。 如今大公主出宫避痘，慈宁宫的两位必然是心急如焚的，而向来疼爱大公主的皇上心中必然也不会好受。此时她这个庶母给孩子抄些佛经祈福，不一定能讨得这几位的好，但一定不会让他们恶了自己。 而且大公主如今出痘，一切行事还是要低调些，免得撞上了这几位心情不好的时候。荣嫔料定，应该已经有不少的妃嫔开始去天穹宝殿给大公主祈福了。 若是能因为这件事入了皇上太后或者太皇太后的眼，那可就赚大了。 “抄经书就能给大姐姐祈福吗？”雅尔檀歪着脑袋看着额娘说道，“那我也要抄。” 荣嫔看着雅尔檀，见她面色认真想到了从前自己还在家中的时候。家中姊妹不多，但感情极好，若是那时候姊妹生病了她也是愿意做些什么的。 “好，”这样想着，荣嫔微微笑了起来，“你便抄一册来吧，到时候额娘奉去雨花阁的时候，也将你的这一份带上。” 见女儿脸上果然露出了一点欢欣之色，跑着出去就要抄佛经去了。荣嫔微微一笑，低头接着抄写。 这抄佛经虽说是为了投那几位的好，但她心中也确实是带着给大公主祈福的想法的。毕竟还是孩子，她从前福薄留不住承瑞他们，受过这样诛心的丧子之痛，她便更盼望天下的孩子们不要再有早夭。 后宫其余的聪明人都看出了皇上太后和太皇太后对大公主的喜爱，知道大公主出宫避痘后，天穹宝殿和雨花阁便成了人最多的地方。一处供奉着道教，一处供奉着佛教，都是能祈福的地方。 甚至佟佳贵妃都暂且放下了宫务，亲手抄写了几份佛经供到了雨花阁。一时之间，后宫女子都开始抄写佛经。 第55章 反复 亦晴被抱下马车的时候, 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她本身就难受，在马车里颠簸之后就更难受了。即便马车里已经尽量布置得舒适了，但也没有让她舒服一点。 避痘别院已经准备好了, 紫禁城里来人快马加鞭过来的，比亦晴要早来一个多时辰。这一个多时辰已经足够这里的人打扫布置出公主的房间了，见马车进来了便赶忙迎了上去。 这里伺候的人都是出过痘的, 但也不用担心过了病气。加上平日里这里根本不见一个主子, 这次来了一个还是极为受宠的大公主，便争着抢着想要表现一下。 若是让大公主记住了自己，说不得能到宫里去伺候呢。这别院里自然也是不错的, 可逢年过节没有主子的赏赐, 过得平平淡淡的, 哪有去紫禁城好, 说不定能博得一番前程呢。 但也有对紫禁城无感的，一切都依着规矩来。 亦晴被放到了床上，两位嬷嬷开始给她换衣裳。被子裹了一路，加上身体发热, 亦晴浑身都已经被汗湿了。 这屋子里自然没有慈宁宫的地龙，只是燃着银丝炭将屋子烤得暖烘烘的。 张嬷嬷将亦晴的身子擦拭了一遍后才给她套上了寝衣, 接着被派过来专门擅长天花的太医也到了。 康熙派了三位太医前来，这三位是在太医院中最为擅长天花的人。此时进来给亦晴诊了脉后, 便下去商量着用药了。 这别院中缺少药材，但不打紧, 皇上已经令内务府将一应能用得上的东西都加紧送来了。过不久便不会缺了，现在先下去斟酌药材用量才是。 大公主毕竟还是小孩子，不能用成人的量。 亦晴脑袋疼，浑身都热, 她微微蹙着眉觉得哪里都不舒服。但人又没什么精神，只能躺在床上，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公主，”赵嬷嬷对着亦晴柔声说道，“已经到了用膳的时辰了，起来用点东西吧。” 这处别院本就是用来避痘的，这里的厨子最擅长做的菜就是病人的饭。能做得清淡而美味，这可是难得的手艺。 亦晴没什么胃口，但她还是强撑着起来吃了点。 不为别的，只为她知道生病了是要补身体的，要是不吃的话可能会让身体更糟糕。所以多少还是吃一点吧，只有能吃下去了身体才会好。 用过膳不久后，便有侍女将药端进来了。 这一碗黑乎乎的药汤，甚至还能闻到腥味。亦晴光是闻闻，就能将刚刚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几口饭给吐出来。 她闭着眼睛忍了忍，拒绝了嬷嬷们的喂药，而是端过药碗一饮而尽。接着赶紧漱口，想要将口腔中那股苦味和腥味都去掉。 要是真让嬷嬷们一口口喂，她觉得这碗药可能今天过了她都喝不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亦晴喝过了药便泛起了睡意。重新躺回了被子里后，她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是黑的了。 亦晴住的里间没有点灯，但外间点了一盏不算明亮的灯。亦晴察觉到自己床榻旁边的小几上坐着一个人，公主病了守夜她们是不敢睡的，要等明儿换班了再去睡。 或许是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缘故，亦晴没了睡意，她失神地看着床帐。 身上依旧还是不舒服的，除了原本的身上酸疼外，亦晴感觉似乎有些地方痒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痘了的缘故，连脸上都痒了。 本来以为自己要睁眼到天亮了，但亦晴不过醒了一会儿又接着睡了过去。 第二日亦晴烧得更严重了，太医和嬷嬷们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药方改了又改，一碗接着一碗地灌下去。这药不知道为何味道一入亦晴的嘴中，她就不受控地想吐，最后连灌了三碗药才喝足了量。 第三日的时候亦晴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疹子，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挠的。因为挠了多半会留疤，而且若是挠破了还有感染的风险。但实在是太痒了，她有点经受不住。 还是张嬷嬷看出来了，只能在睡觉的时候用棉布条将亦晴的手暂且裹住，让她不能在睡梦中去挠动。 慈宁宫 太后眼睛下面带着浓重的青黑，亦晴出宫了两日，她便两日没怎么合眼。即便晚上躺到床上去了，一闭眼想到的就是孙女裹着被子被抱出去的场景。 其实在亦晴出宫的东西打点好的时候，太后是想要跟着一起去的。 她心中思量着，皇上自然是不可能去的，皇额娘年纪也大了不合适。她虽说已经是许多孩子的玛嬷了，但其实也才刚过不惑之年。自觉去照顾孩子也是够的，加之她年幼的时候也出过痘，不必担心被孩子过了病气。 但平日里几乎对她无所不应的皇额娘这次却偏偏一口回绝了，而康熙也不答应。这才让太后心中的想法破灭，留在了宫里。 在亦晴被送出去的时候，太后要别院的人每过两个时辰就往宫里送一回信。若是有什么急事便即刻着人来禀报，她特意将慈宁宫的令牌给了出去，就是为着若是晚上有急事便能叩开宫门。 虽说拿到了令牌，但晚上宫门下钥之后还是不敢随意开的。所以太后只能在白天的时候才能每隔两个时辰听到亦晴的消息，晚上便没了。 太皇太后抬头就看到太后看着殿门发呆的样子，放下了手中的书，轻叹一声：“亦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当初大师算出来的八字极好。如今不过是小病了一场罢了，定然是能逢凶化吉的，想来过个十天半月的病也就好了。” “皇额娘……”太后勉强笑了一下。 这是她养着的第一个孩子，如何能不挂心。 “传回来的消息都还不错，”太皇太后又道，“既然知道孩子没事，你也要保重身体。到底不是年轻人了，若是亦晴好好地回来了，见你病了，你岂非要让孩子担心？” “我会保重身体的，”太后慢慢地说道，“多谢皇额娘的提点。” 太皇太后看着她说道：“既然要保重身子，那就传膳吃些东西。今儿两顿饭你都没怎么用，也不曾叫过点心。” 塔娜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立刻行礼说道：“奴婢去给主子传膳。” 这两日太后都没怎么吃东西，塔娜担心极了。但偏偏她的劝说太后听不进去，她也实在无法。 太后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膳食送了上来，慈宁宫的小厨房知道太后娘娘这两日都没怎么用膳。怕临时饿了他们拿不出东西来，一直都预备着的。 看着太后勉强吃了些东西，太皇太后才放心下来。 等太后用过了膳后便起身，她要去佛堂诵经了。 宫里日子无聊，太后在草原的时候是不信佛的。但后来入宫了之后，日子漫长又寂寥便学了些。 之前她一月都不一定能去一次佛堂，但自从亦晴出宫避痘后，她一日都要去好几回佛堂。捡佛米，抄写经书和诵经是每日都要做的了。 她私心里觉得自己之前不大虔诚，但只要佛祖能保佑亦晴平平安安回来，日后她必然是一个虔诚的信女。愿日日在佛前供奉香火，只盼得孙女平安。 承乾宫 佟佳贵妃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揉了揉有点疼的脑袋。 她在进宫之前也是学过管家的，但佟佳府和皇宫的区别太大了。若非身边有着好几个老成持重的嬷嬷，她管着宫务的这段时间恐怕很难一点错处都不出。 在没有坐到那个位置之前，佟佳贵妃知道自己最好一点错处都不能犯。否则想要她上不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孝昭皇后的妹妹已经入宫了，一入宫就是妃位待遇。即使暂未有册封礼，但想来过几年大封后宫册封礼就会补上了。 看到那个女子，她总能想起孝昭皇后。她从前输给了钮祜禄一族的女子，现在总不能再输给一个钮祜禄一族的女子了。 “娘娘，”杏仁端着一碗甜汤走了进来，“您暂且歇歇吧，这是小厨房刚做出来的雪梨银耳汤，正适合润嘴呢。” 佟佳贵妃靠在椅子上，接过了这碗甜汤，用勺子轻轻舀起抿了一口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将四阿哥抱过来瞧瞧吧，这几日忙着都没见过他了。” “娘娘一片慈心。”杏仁笑着恭维，旁边有小宫女连忙去叫四阿哥的奶嬷嬷过来了。 其实佟佳贵妃对四阿哥这个孩子还是挺喜欢的，她只有空了闲了的时候才会叫乳母将四阿哥抱过来瞧瞧。而被抱过来的四阿哥衣着整齐，也不爱哭，或许是乌雅氏和皇上都长得好的缘故，四阿哥也挺可爱的。 不过她也仅止于喜欢了，像从前额娘和姨娘说过的慈爱之类的感情是没有的。她看着那小小的孩子，或许因为不是她自己生出来的缘故吧，没有什么别的感情。 但额娘上回来时同她说过，装也要装出来慈祥的样子。都养了这个孩子了，若是将这个孩子养得离心那简直是天下最蠢的事情。左右又不须她操心多少，只需有空了多看看这个孩子罢了。 不多时，四阿哥就被抱过来了。 现在的胤禛已经长开了，或许是不怎么出去晒太阳的缘故，小脸白白嫩嫩的，五官精致，小嘴抿着。 佟佳贵妃一看就笑了，对着一旁的杏仁说道：“这看着倒像是有什么忧愁似的，可这么点的孩子哪来的什么忧愁呢？” “许是咱们家阿哥早慧呢。”杏仁一本正经笑道。 胤禛听着额娘和杏仁姑姑的话，歪了歪脑袋看着她们。 他上辈子都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了，本身也活了五十来岁了。童年的许多事情早就已经忘了，便是说他当初做王爷的许多事都不一定记得。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什么，在刚开始睁眼的时候他以为是回光返照。但这几个月过下来，他发现自己真真正正回到了年幼时期。 从前记忆中那个事事为自己着想的额娘，却好似并没有那么关心自己。 这几个月中胤禛见到汗阿玛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见到额娘的次数也不多。每次见额娘都要隔上好几日，而且只是见一会儿。 他记得从前弘晖刚出生的时候，福晋是恨不得将弘晖时时带在身边的。 又喝了一口甜汤后，佟佳贵妃随意地将碗递给了一旁的宫女，对着奶嬷嬷说道：“将阿哥给我抱抱。” 胤禛从奶嬷嬷温暖的怀抱转移到了额娘的怀中，这个怀抱并不如奶嬷嬷的舒服，毕竟佟佳贵妃不怎么抱孩子。但也没有太过难受，于是胤禛没有吭声，而是继续看着额娘。 佟佳贵妃抱着孩子，心里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看着这个孩子觉得有点稀奇。 但还未等佟佳贵妃说话，外面便来了个小太监求见。 “是别院的消息？”听到外面的声响，听佟佳贵妃抬头问了一句，随即说道，“让他进来吧。” 每隔两个时辰往宫里送信，自然不会只送到慈宁宫。实际上乾清宫和承乾宫都会收到消息，康熙也很担忧自己的大女儿。而佟佳贵妃，则是因为她现在掌管着宫务，别院的东西是从内务府拨过去的。 在这样的时候她得更小心些，若是大公主的东西被动了手脚，或者怠慢了。太后和皇上可不会有耐心听她申辩，若是被钻了这样的空子，佟佳贵妃当真得悔不当初了。 进来的小太监跪下行礼，随即禀报了亦晴的状况。 “用了点东西，但喝不下药？”佟佳贵妃皱眉，随即吩咐旁边的杏仁，“记得多送些酸甜的果干，想来喝了药吃这东西不错。如今别院的事情是最为重要的，在大公主回宫之前都是第一要紧的事情，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要禀报本宫。” 若是大公主能回来，那她这个庶母劳心劳力自然能在皇上太后面前露露脸，而若是大公主回不来了，那她现在更是不能行差踏错了。谁知道受了丧女之痛的皇上和太后会不会迁怒于她，不论如何都要将相关的事情办好。 胤禛竖着耳朵听着，心中有些奇怪。 大姐姐在年幼的时候出过痘吗？他和这位大姐姐相差的岁数有些大，差了六七岁。在他刚到上书房的时候，大姐姐都已经是大人了，所以并没怎么接触过，自然不算熟悉。 其余的兄弟只要不是年纪太小的，其余他基本都在上书房接触过一段时间，所以彼此之间还算熟悉。但是姐妹的话，除非同出一母或者年纪相近，否则接触的机会不会太多。 听完了禀报后，佟佳贵妃挥了挥手让那个小太监退下，将胤禛递给奶嬷嬷。抱了这么一会儿，她的手臂都有些酸了。 奶嬷嬷接过了胤禛，仍在原地站着，贵妃娘娘可没说她们能下去了。 佟佳贵妃转头看向杏仁：“这段时间送去别院的东西一定要再三检查，任何不利于养病的东西都不能送进去。里头若说有什么需要的，第一时间知会本宫。” “娘娘放心吧，奴婢们知晓其中利害。”杏仁柔声说道，“定然不会让人抓到定点把柄。” 佟佳贵妃一笑，眼睛又看向了前面的账册。 带进宫的这些人有好些都是阿玛叫人专程教过的，一家老小都在佟佳氏的手中，她自然放心得很。 胤禛被奶嬷嬷抱在怀里有点不耐烦了，他现在已经学会爬了，每日里在自己床上爬得很愉快。被抱过来太久了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于是他假模假样地嚎了几声。 虽然他每次哭都觉得很羞耻，但毕竟年纪小还不会说话，想要什么只能通过哭来表达了。而且胤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身体变小之后他自己本身也幼稚了不少，经常会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佟佳贵妃从思绪中醒来，听见小孩的哭声下意识皱眉：“抱下去哄哄吧。” 奶嬷嬷连忙行礼告退，她们都知道贵妃娘娘不喜欢小孩子的哭声。好在四阿哥平日里足够乖巧，基本上不会哭出太大的声音来。 离开正殿后，胤禛就被抱回了侧殿他的卧房。 承乾宫里只住了佟佳贵妃和乌雅贵人，原本还住了两个答应常在的，但在乌雅贵人怀孕之后佟佳贵妃就将她们都迁走了。 住在后殿的乌雅贵人听到了传来的小孩子的哭声，她握着手帕的手猛然一紧，身子忍不住站了起来想出去看看。 但在站起来的下一刻，她就僵硬在了原地，随后颓然地又坐了下来。 这个孩子在被抱走之后就不属于她了，佟佳贵妃已经暗示过了，并不喜欢她多出现在胤禛的面前。而她并没有反抗佟佳贵妃的权利，现在出去看孩子只会让贵妃对她对孩子都不喜。 迭兰看着自家小主的动作，眼里闪过心疼。 “迭兰……”想了想，乌雅贵人对着迭兰说道，“你出去给我提一壶热水来，顺便偷偷瞧瞧四阿哥是怎么了。” 四阿哥平日里并不怎么哭，乌雅贵人是知道的。所以这次听到孩子哭她才会这么失态，想要知道是不是不舒服。 前几日倒春寒连大公主都病倒了，甚至被送出宫去避痘了，也不知道胤禛是不是也病了。 迭兰应了一声后就走了出去，不多时提着一壶热水走了进来，有些歉疚地看着乌雅贵人：“小主，四阿哥已经被抱回他的寝殿了，奴婢没看着。” 她也不敢随意找人打听，承乾宫里的人除了小主内室的两三人外其余的都是贵妃的人。随意找人打听了之后，不出一刻，消息就会传到贵妃的耳中。 “罢了……”乌雅贵人颓然地坐着，半晌才苦笑了一声。 第四日和第五日的时候，亦晴烧得几乎快要没有意识了，身上也长满了疹子。 有个太医急得嘴边起了两个大大的燎泡，大公主若是出事了，他们这些跟过来伺候的人定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张嬷嬷和赵嬷嬷都不舍昼夜地守在亦晴的身边照顾，额头上的帕子换了无数次了，但依旧没有退下热。 甚至不用帮亦晴在睡觉的时候绑住手了，因为她没有力气去挠。 几乎在太医快要绝望的时候，第六日亦晴终于好转了，身体不再一直高热。原本的疹子也开始结痂了，亦晴觉得身上痒，但她勉强还是能忍得住的。 见公主终于能吃下东西了，两个嬷嬷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毕竟是看着公主这么多年的，除了原本就有了些感情外，也是因为公主若有个万一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定然是讨不得好的。 去宫里传信的太监也松了口气，他们是住在别院外面的，只通过里面的人喊话他们在跑马去紫禁城。前几天的消息都不好，别说赏赐了，上回皇上都已经发怒了，他差点以为小命要交代在那里了。 这两日里，不仅太后睡不好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也睡不好了，甚至连佟佳贵妃都睡不好。 听到公主高烧不退，甚至晕厥的消息后，太后当场就哭了出来，太皇太后的面色也不好看。 前几日这小太监都是将消息传到了慈宁宫，再由慈宁宫的人将消息传到乾清宫去。但这次他特意跑了两趟，果然得到了两边的赏赐。 康熙当时正在书房里批折子，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顺手将桌子上的那个金镶玉的摆件扔给了小太监赏赐给他。那小太监心里乐开了花，有了这件宝贝，他后半辈子也能过得极为富足了。 这几日宫里头最大的几位主子都很明显的心情不好，下头的人也不敢冒头。现在传来大公主在好转的消息后，宫里众人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亦晴身上的结痂慢慢开始褪下去了。太医给开了药，说是只要等全褪下去之后会有淡淡的痕迹，但若是之前没有挠动的话，恢复期好好涂药一两个月就能完全消下去。 好在亦晴照了照镜子，自己脸上没什么痕迹，也就有一两颗在额头和耳后的。这让她不用担心到时候顶着一脸痕迹回宫，会被皇玛嬷他们担忧了。 等到住进别院的第八九日时，亦晴觉得自己身上好多了。虽然还有些酸疼，但比之前几天要好了不少，她甚至还能让嬷嬷陪着她在院子里走动几步了。 其实嬷嬷们是不愿意让公主出来走动的，这身子才刚刚好了一点呢，万一吹了风反复了怎么办？ 但亦晴在屋子里已经待了快十天了，她实在是觉得自己要生锈了。 第56章 病愈 赵嬷嬷扶着亦晴在院子里走动, 亦晴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久违地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春日的太阳还远远没有到会让人觉得毒辣的地步，亦晴穿着春衫走在太阳下面只觉得阳光温暖极了, 将自己照得都暖和了几分。 张嬷嬷不错眼地看着亦晴，神情紧张。 这几日真是将这两位嬷嬷吓坏了，她们看着公主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高热不退的时候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自己该埋在哪里了。照顾的主子没了, 不论如何她们都逃脱不了一个失职的罪过的。 好在公主熬过来了, 她们心中才终于能松一口气。 这个别院其实不算小，亦晴只是在自己住的这里走了一圈后就觉得有些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在病中的缘故，她的体力消耗得极快, 只是走了一会儿就能感受到体力耗尽。 这让她觉得有点难受, 平日里的她身体一直都很不错。骑马射箭都信手拈来, 现在走几步路就喘实在不舒服。 “公主, ”赵嬷嬷轻声道，“咱们回去歇着吧，你身子还没养好呢。待身子好全了再出来走动也不迟的，不急于这一时。” 亦晴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 最后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脑袋。 赵嬷嬷这才扶着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劝哄着。 回到了这个躺了接近十日的屋子里, 亦晴被扶着躺在了床上。她倚靠在床上，手里拿起了一本书。 这两日精神好了, 成天都在屋子里也不能光是发呆，亦晴便叫人给她拿了两本书过来。 虽说这两本书有点无趣, 但打发打发时间也还算不错。 又在别院住了三五日，太医给亦晴诊脉的时候面色已经变得很是轻松了。大公主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命保住了其余的都可以慢慢谈。 亦晴好转的消息也传回了宫里。 慈宁宫和乾清宫的主子们一时之间心情都好了起来，康熙甚至去上书房考校孩子们的时候都是面带笑容的。 上书房 雅尔檀微微叹了口气, 嘟囔道：“也不知道大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都说她身体已经开始好转了，但就是见不到人。” 埃尔赫安珠提笔的手一顿，她过了年就开始学写字了。现在的字刚巧处在一个尚且不大能见人的阶段，听到这话手微微一动，笔就触到了纸张，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滴。 “想来应该快了。”埃尔赫安珠说道，“听闻皇玛嬷已经在派人去预备着还愿的事情了，大姐姐应该身体已经好了才能还愿的。” “希望快些好吧。”雅尔檀面带同情，“病了这么久，姐姐肯定很难受。” 这边的姐妹俩在聊亦晴，而那边的兄弟俩正巧也在聊这件事。 胤礽盯着案几上的书，正摇头晃脑地读着，而胤禔也是差不多的姿势。 他们俩的师傅刚刚讲了一段，现在正是让他们自己念书的时候。 看着两个师傅都不在面前，胤禔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过头看着胤礽问道：“听闻大姐姐身子已经开始好转了，这是真的假的？” 胤禔自己住在阿哥所，他是没有什么消息来源的。而胤礽虽然已经搬离了乾清宫，但康熙还是会时不时过去看他，所以他知道的要比胤禔多多了。 见胤禔和自己说话，胤礽眼里闪过了一丝诧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汗阿玛说别院送来的消息说大姐姐身子已见好转，待好好休养些日子就能回宫了。” “天花好了就回宫养呗，”胤禔小声抱怨，“别院哪里比得上宫里，没得委屈了大姐姐。” 这一点胤礽也赞同，兄弟俩都觉得还是回宫养身体最好了。 “可能是汗阿玛还有老祖宗他们有别的想法吧。”胤礽勉强回了一句。 胤禔轻微地撇了一下嘴，不过他没多说什么了。因为他们俩的师傅已经重新走进来了，这俩人又开始了摇头晃脑地念书。 又过了好几日，太医给亦晴把脉后宣布大公主得的天花彻底好了。不过这病了一场，接近二十来日，还是要好好将身体的亏空养回来才行。 毕竟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个信儿送到了宫里，康熙很是高兴，当即就下令次日将亦晴接回宫来。他最近的后宫一直在到处求神拜佛，妃嫔们都是要看上面的几位脸色。 雨花阁和天穹宝殿成了人最多的地方，特别是雨花阁供奉的妃嫔们亲手抄写的佛经都已经摞成了一大摞。 现在人人都知道大公主马上要被接回来了，在康熙的面前也说的都是些好话，将康熙哄得更高兴了些。 而慈宁宫的两位则更高兴了些。 太后早就命人将亦晴房中的贴身东西烧了，此时她将库房开了重新给宝贝孙女布置上了房间。 亦晴喜欢什么样的太后自然知道，她按照孙女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一番。想着明日孙女就要回来了，太后心情不由得就好了起来。 前些日子高烧不退的消息传回宫里后，她觉得难受得都要病倒了。好在这孩子的身体争气，最终还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见太后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前去查看亦晴的房间，太皇太后有些无奈：“从前儿开始，你去了几回了？还是安生些坐着吧，明儿人就回来了。” “皇额娘，”太后没有接这句话，而是另起头问道，“您说等亦晴身体好些了，要不要带着她去承恩寺拜拜？” “也可，”太皇太后说道，“正好过些日子就是春日里最好的时间了，便是带出去玩玩也不错。” 这话让太后露出了笑意：“也对，还是该将身体先养好了再说。这一场大病后，一定要好好地补一补才能将亏空养回来。不如上书房暂且别让她去了，等身子好全了再说。”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说道：“从前去便算了，如今身体不好自然是要顾着身子的。等身子养好了再让她去吧，左右又不是要去考状元，也不必非得日日前去。” “那等皇帝过来了我提一提。”太后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亦晴这次遭了大罪，回来该好好补偿补偿。等她身子养好了，看她什么时候愿意去上书房吧。” 太皇太后失笑，要是从前说她这个侄孙女能有如今这副模样她是怎么也不会信的。现在养起孩子来倒是似模似样的了，真真难得。 回宫的日子定好了，别院这边的下人们就开始准备了。 前些日子亦晴没好的时候，别院是关着的，只许进不许出。连络宫里的人都是在别院门口问过话了之后回禀宫里，尚且不能进去。 现在亦晴好了，别院自然就开了。 跟着亦晴一起出来的人自然是要跟着回宫的，但有些别院的奴才也想跟着回去。若是能跟着大公主，那一进宫就去了慈宁宫那样的好去处。 要知道若是慈宁宫缺人的时候，那是大把的拿着银子想要进去的宫女太监呢。慈宁宫的三位主子没有刻薄的，况且慈宁宫的地位在后宫之中特殊，进去了谁不高看一眼？ 若是能混到公主贴身伺候的位置，那就更好了，说不定日后能有造化抬旗呢。当初曹家不就是伺候皇上得了抬旗的荣耀，大公主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皇上的，不说抬旗，起码能保家中富贵吧。 是以伺候的更殷勤些，甚至有些沉不住气地想要直接同亦晴说明。 不过亦晴没看出这些，她生病了之后精力大幅度下降。那日连去院子里遛两圈都勉强之后，她便一直待在屋子里看书。 不爱出去，自然也就碰不上想要来毛遂自荐的人。那些人即便心中有想法，但也没人敢擅闯公主的卧房。毕竟只是想要谋一个前程，不是想要谋一个绝路。 终于，到了亦晴回宫的那日。 亦晴回宫的时候是坐着马车的，前后都有侍卫开道。来的时候她被抱上马车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更别提掀开车帘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如今精神好了点，亦晴便带着点好奇掀开了车帘看看外面。 马车驶过了一段闹市，外面叫卖的声音传了过来。 看着这马车前后都有着守卫的样子，普通百姓都躲得远远地看着。瞧着就不是普通人家，还是不要上前去招惹才好。 赵嬷嬷和亦晴同坐一辆马车，她带了笑看着亦晴悄悄打量着外面。 看着外面买卖东西的摊位，亦晴有点想要下去逛逛。可惜皇玛嬷和汗阿玛都在等着她回去拜见呢，这次是没机会了，要等下回。 进了紫禁城，亦晴就从马车上下来了。 紫禁城中不能骑马，自然更不能坐马车了。不过早就有轿子候在那里了，亦晴从马车上下来就坐上了轿子，一直到乾清宫才下来。 出宫避痘的公主皇子回宫是要拜见皇上皇后和太后才能回到自己额娘那里的，但鉴于宫里如今后位空悬，亦晴就只需要拜见汗阿玛了就能回慈宁宫了。 从轿子上下来后，亦晴走了两步，赵嬷嬷便赶忙上前扶着她。她病好后有点体虚，身体暂且还没养回来。 “奴才参见大公主，公主吉祥。”梁九功老远地就迎了上来，声音洪亮地给亦晴请安，一连说了一串的吉祥话。 亦晴淡淡笑了笑说道：“梁公公，我回宫来拜见汗阿玛，汗阿玛现在可忙着？” “皇上早知公主要来拜见，”梁九功笑吟吟弓着腰在前面引路说道，“此时正等着公主呢，公主直接进去就是了。” 被赵嬷嬷扶着进了内殿，康熙看着大女儿白着一张脸对自己行大礼的样子蹙了眉。 等亦晴行礼完了之后，康熙亲自下去将她扶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亦晴。 原本还有点肉的脸颊已经消瘦了下去，白皙红润的面庞现在变成了苍白。衣裳穿在身上似乎有些大了，看着瘦了不少。一见就知道这场病让她遭了大罪，甚至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病气。 让亦晴坐下后，马上便有奉茶的宫女端了她素日爱喝的蜜水上来。亦晴坐马车这么久回来，也有些口渴了，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康熙细细问过了亦晴的身体状况，又是怜惜又是疼爱地说道：“你皇玛嬷昨儿同朕商议了，你这刚刚病好，上书房念书也不急于一时。等日后身体养好了再去上书房，这些日子就好好在慈宁宫调养身子。” “女儿知道了。”亦晴笑着点了点头，她对此没什么异议。 现在她自己也能察觉到身体的虚弱，好好养身体并不是什么坏事。等身体好了她再同汗阿玛说一声，肯定就能回去了。 就当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先好好休息。 康熙又关心了亦晴几句之后便放她回慈宁宫了，慈宁宫的两位长辈还等着呢，他将女儿留久了是要受埋怨的。 出了乾清宫，亦晴便不打算坐轿子了，而是想慢慢走着回去。她是从神武门回宫的，神武门到乾清宫有着不短的距离，甚至要穿过东西六宫。这么远的路让她现在走肯定是能走得下来的，但是没必要勉强。 而乾清宫到慈宁宫就没有那么远的距离了，不过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亦晴觉得自己还是能走得了的。 但亦晴没想到的是，十分钟是她之前身体不错的时候的十分钟。她这次走回去可就不止十分钟了，而且不仅走的时间长了，她甚至走了这段路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等回到慈宁宫的时候，亦晴在殿外喘匀了气息才进去拜见老祖宗和皇玛嬷。不然让两位长辈看到她喘气的样子又要担心了。 亦晴进去后给两位长辈行了大礼，她生病的时候偶尔也能收到长辈的信件。皇玛嬷的信上写的是蒙文，还好她已经去上书房学过了，不然还得找人来读信。 那信上的殷殷关切让亦晴想起来还会带上笑意，有亲人长辈关心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太后看着下方的孙女，等她行完礼后便赶忙叫塔娜将她拉了起来。 细细问过亦晴的身体后，太后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孙女很是心疼。关心嘱咐了好几句后，才让亦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早上起来折腾了快一上午的亦晴也累了，她匆匆抿了两口粥之后便躺上了床。或许是这几天养成的习惯，她最近的睡眠多了很多。 等亦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她平日里散学的时间了，其实她并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听见了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声音。 这两个小丫头即便压低了声音，可依旧被她听到了。 见她醒来，雅尔檀眼睛一亮，扑到了床前：“大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亦晴刚醒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雅尔檀的脑袋：“二妹妹。” 她的嗓音有点沙哑，带了点刚起床的迷茫。 随后埃尔赫安珠也趴了过来，看着亦晴的眼睛湿漉漉的，很是担忧：“大姐姐你身子好了吗？病了这么久肯定很难受。” 亦晴对着两个妹妹笑了笑，她清了清嗓子答道：“病已经好了，但太医说我的身子还是要调养些时日才能好。” “那是不是你这段时间就不能来上书房了。”雅尔檀说得很快，她似乎是有点失落，但马上振作了起来，“那我这几天每天都过来看你好不好？” “我也要来。”埃尔赫安珠说道。 “好啊，”亦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赵嬷嬷，赵嬷嬷立刻会意地上前将她扶着半躺在了床上，腰后面垫了两个软枕让她能舒服些，“你们最近的课业重不重？” 两个妹妹见亦晴坐了起来，她们也就不趴在床前了，而是坐在了伺候的人搬过来的绣墩上面。 第57章 御花园 看着两个明亮亮地盯着自己的小眼睛, 亦晴忍不住笑了笑：“你们最近的课业重不重？” “和以前差不多呢。”雅尔檀摇了摇脑袋，笑嘻嘻说道，“好久没见姐姐了, 我好想你。” 雅尔檀从来不吝啬于表达感情，亦晴在印象中就记得二妹妹对自己说过好几次喜欢和想念了。 埃尔赫安珠羞涩地笑了笑，声音略低了点：“我也是。” “嬷嬷, ”亦晴的声音略高了点, 笑道，“去把点心端来给她们吃，一下学就过来了吧。你们还没用膳吧, 要不就在这陪我用一点。” 张嬷嬷已经端着点心过来了, 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不和大姐姐客气, 自然地拿起来就开始吃。 雅尔檀咽下了嘴中的甜点, 便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这几日在上书房念书的趣事。偶尔穿插了几句对亦晴的想念，埃尔赫安珠在一旁不时补充几句，将亦晴逗得直乐。 虽然她年龄还不达标，但突然就体会到了人在年老之后看到过来探病并且逗自己快乐的小辈的感觉。 察觉到自己的这个想法之后亦晴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是两个妹妹知道自己把她们比作小辈肯定会不高兴了。 聊了一会儿，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吃了两盘子的糕点后, 胤禔和胤礽也过来了。 他们俩刚刚散学就跑着过来了，进来的时候额头上还带着汗水。 亦晴看到忍不住让嬷嬷给他们俩拿了个帕子, 又打了盆温水过来洗把脸。 胤禔细细打量着大姐姐，见她面色苍白, 脸颊瘦了一圈不大高兴：“肯定是大姐姐出去那些人怠慢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就是，”胤礽将宫女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也沉下了脸, “是不是他们怠慢了，大姐姐和我说，我去同汗阿玛说责罚他们。” 亦晴轻轻摇头，将这口大锅从别院伺候的人身上拿了下来：“生病了吃不下东西是容易瘦，哪里是伺候的人不周到。莫要去找他们麻烦了，等我好好养一阵子也就胖回来了。” 说着，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从回来开始，汗阿玛皇玛嬷和老祖宗都说她瘦了，现在甚至胤禔和胤礽这两个弟弟也说她瘦了。 从生病后亦晴就没怎么照过镜子，还真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难道瘦得都脱相了？应该不至于吧。 见大姐姐这样说，胤禔和胤礽才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们俩也过来了，亦晴便叫人传膳了。 太后和太皇太后知道几个孩子是专程过来看亦晴的，叫了人过来说让他们自己在亦晴房中用膳就是了，不必专门去正殿陪着。 这让几个孩子都很高兴，虽然玛嬷和老祖宗都是很慈祥的长辈，从不曾为难过他们这些小辈。但长辈毕竟是长辈，他们在长辈面前还是没由来的会拘谨。 而只在大姐姐房中用膳的话，那就是兄弟姐妹几个自己吃了，根本不用担心什么规矩之类的。 亦晴自己单独吃一份病号饭，但她没有准备让几个孩子都陪着自己吃病号饭，而是另外给他们叫了正常的饭食。 雅尔檀刚刚吃了不少点心，现在正餐吃下去的不算多。但胤禔和胤礽吃的就多了，不知道是不是正在长身体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在上书房念书消耗的能量多，亦晴觉得他们俩一直挺能吃的。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是在长辈们的面前才会奏效的，姐弟几个自己吃饭就不用讲究这个规矩了。 亦晴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说着上书房里的事情，心情很好地喝了一口自己没什么味道的粥，感觉这无味的病号饭也不错了。 等到用过了膳食，亦晴就赶他们走了。 胤禔和胤礽依依不舍的模样，他们过来没多久就开始用膳了，仔细算算过来看大姐姐还没多长时间呢。 但亦晴很坚决：“你们明儿还要去上书房念书呢，现在回去就已经有点晚了，再在这待一会儿你们明儿必然没有精神的。” 本来这俩孩子的睡觉时间就不太够，还是不要用在这里了。 这话一出，即便这几个孩子也依旧是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地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黑了，好在皇子公主们身边从不缺跟随的人。他们身边的小太监打着灯笼送着几位离去，亦晴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之后又躺回了床上。 她现在是有点想要翻出自己的话本子来看看的，但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她想要看书就只能点灯。为了不在小时候就近视，影响自己接下来几十年的用眼生涯，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躺在床上亦晴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能听见偶尔走动的声音了。 是太监宫女起床已经开始干活了，亦晴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幔，这里已经被换了。这次换的依旧是她喜欢的风格，很清新的青色。 不知道躺了多久，亦晴决定起床走走。 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这次病后亦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如之前好了。她还想着等回上书房了要继续骑马射箭呢，体力差了可不行，便准备精神好的时候出门走走。 在别院的时候亦晴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喝的药都是调养身体的。她是更为信任锻炼养身体的，但鉴于自己现在的情况玛嬷和汗阿玛肯定是不会允许自己去校场骑马的，所以亦晴打算出门逛逛。 好久没去御花园了，正好晨起早上去看看御花园里春日里有没有开什么花。 这样想着，亦晴便叫了人进来伺候洗漱。 洗漱完了后，亦晴穿戴整齐去正殿和玛嬷一起用早膳。 “怎么起来这么早？”太后看着亦晴穿戴整齐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养身体的时候，多睡儿吧。” 亦晴被扶着坐下，对着太后笑道：“玛嬷，昨儿几乎睡了一整日了。我今天想去御花园看看花，这些日子一直被拘在房里，难受极了。” “那我陪着你去吧。”太后略有些不放心。 “不用啦玛嬷，您又不喜欢大早上出去逛逛。”亦晴撒娇，“有那么多伺候的人跟着我呢，嬷嬷宫女都在，您不用担心的。”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嘱咐道：“若是不想走了不必勉强，去内务府宣个轿子便是了。还有你该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了，这两日便叫内务府带人来给你挑挑吧。” 每个公主身边都该有四个大宫女，但因为宫里的这一批公主年纪都太小了，所以还没急着挑贴身宫女。 贴身宫女多是要伴着公主一起长大的，同公主的年纪相差不大，若是挑太小的过来了不懂事别说伺候人了，不惹麻烦就不错了。所以亦晴身为这一代年纪最大的公主，也是最先挑贴身宫女的。 太后见亦晴现在年纪也到了，刚刚看嬷嬷扶着亦晴进来有点别捏的样子，便想起了这件事。 亦晴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用过膳后，亦晴便带着人往御花园走去。 从慈宁宫到御花园要经过西六宫，亦晴走过去的时候有不少太监宫女都看见了。原本还有些大公主一病不起的流言，现在都破除了。 慢慢享受着春日里的晨风，吹在身上泛着淡淡的暖意，和冬天凌冽的寒风不同，春风拂面是相当温柔的。 亦晴慢慢走到了御花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是早上的缘故，御花园中虽然开了不少的花，但更多的花却还是花苞的模样。 站在御花园中，亦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花香涌进鼻腔，她分不出是什么花的香味，但闻起来怪好闻的。 她现在的精神不错，走在御花园中觉得她和花一样都活了起来。身上原本的病气似乎都消散了几分，变得和这里的花儿一样有生机。 看着这一株株的花朵，亦晴心情好了很多。慢慢走过去，欣赏着春日里的万紫千红。 赵嬷嬷看着亦晴带着笑的模样，脸上也挂起了一点笑容。公主这些日子生病都不怎么笑了，昨日倒是笑了一阵子，但不如今日看着心情好。 将御花园都逛了一遍后，亦晴觉得有点累了，便想到湖上的亭子里歇歇脚。 赵嬷嬷有点犹豫，湖上的亭子在春日里还带了点凉意，她怕公主原本身体就没有调养好，去了之后会吹风让身体更差。 但在她犹豫的时候，亦晴就走上去了。 旁边有小宫女在石凳上铺了一个小小的垫子，亦晴坐在上面没有感受到石凳的寒凉，而是感受到了柔软的垫子。 坐在这里歇了歇，亦晴想着也差不多该回了。从慈宁宫到御花园，加上她刚刚逛的时间，差不多也有半个时辰了。 “公主，”赵嬷嬷见亦晴有起身的意思，便上前问道，“不若奴婢们叫人去内务府传个轿子来吧。” 亦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腿，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必了，我觉得还行，便自己走回去吧。” 刚起身，亦晴才下了亭子，便听到了身后的呼声。 “原来前面是大公主。”这声音带了点柔媚的笑意，似乎很是惊喜的样子。 亦晴微微一愣，转过头来就看到两个穿着妃嫔衣裳的女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不少的宫女太监。 这两个女子亦晴只认识打头的那一个，是宜嫔，她前段时间在宫宴上见过这位。另一位挺着大肚子就不认识了，她对汗阿玛后宫的低位妃嫔不是各个都认得的，不过根据这个肚子来推测应该给是郭络罗常在，后宫如今只有她是有身孕的。 “这是宜嫔和宜嫔的姐姐，郭络罗常在。”赵嬷嬷在亦晴的耳边轻声说道。 亦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就开始行礼。她是小辈，即便见到汗阿玛宫里最末等的答应，也是她该行礼的。不过一般来说，底气不足的妃嫔就会略避开。 宜嫔大大方方地受了亦晴的礼，上前拉住了亦晴的手将扶住了她。而旁边的郭络罗常在则略避开了一点，低下了脑袋。 “昨儿就听闻公主回宫了，”宜嫔的语气很是热络，“本来是想着公主病了这么久，我心中也是心疼的，想去慈宁宫瞧瞧。但念着公主刚回来，怕是忙的事情多，便没有前去叨扰。今儿却在御花园中碰见了，当真是缘分。” 这位大公主宜嫔是知道的，她入宫一年多就从庶妃坐到了宜嫔的位置上，本身就不是没有手腕的人。得知大公主的受宠程度后，她是想过笼络这位公主的。 大公主亲生额娘在宫外，而养母已经过世。若她能笼络了这位公主，旁的先不必说，只说能在太后面前说上她几句好话，那好处就是摆在明面上的。 但后来她打消了这个想法，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见过后觉得这位大公主不好糊弄。而且若是大公主还小，只有两三岁还能冒险一试，但六七岁可不是好糊弄的年纪了。 便想着能打好关系自然是最好的，若不能的话倒也没什么。 “多谢宜娘娘关心，”亦晴有点不适应地想要抽出手，她不是很喜欢和不大熟的人亲密接触，“今日起了想着来看看御花园中的花罢了。” 宜嫔察觉到了亦晴的抗拒，顿时就松了手同亦晴聊了好几句便走了。 这位有点热情的宜娘娘让亦晴有点难以消受，她不大能应付这样热情的人。 看着大公主的仪仗远去后，宜嫔脸上柔媚的笑容变淡了，同郭络罗常在说道：“走吧，今儿也逛了这么久了。” 第58章 小四 郭络罗常在沉默地走在宜嫔的身后, 她虽要年长这个堂妹些，但她是守寡后才入宫的，更不比这个妹妹美貌又会行事。如今竟然是她先怀孕了, 她也很是惊讶。 不过皇上之前已经说过了，嫔位以下的小主皆不得抚养孩子。这个孩子即便她安安生生生下来了，多半也是不能让她自己养着的。好在她和宜嫔皆在翊坤宫, 好歹也是堂姐妹, 养在宜嫔身下和养在她身边差别不大。 两人沉默地走回了翊坤宫，郭络罗常在本想回侧殿休息，却被叫到了正殿。 “姐姐坐吧, 听闻大公主出痘后的赏赐下来了, ”宜嫔坐下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郭络罗常在的肚子说道, “同之前的皇子例赏赐的。” “大公主果然受皇上重视。”郭络罗常在坐下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有点羡慕。自己肚子里虽然有了一个，但皇上来翊坤宫多半只会想起来问候一句，偶尔赐个菜下来，很少前来看她。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胎下来之后, 能不能得皇上的重视。 如今和之前不同了，之前皇上的子嗣不多, 且没有立住的，自然各个都是宝贝的。可如今已经有了四子三女, 甚至有了太子，眼看着皇上对低位妃嫔怀孕都不大看重了。 “姐姐这一胎下来之后, ”宜嫔看着郭络罗常在笑道，“若是个阿哥，咱们便送到慈宁宫如何？” 郭络罗常在的手微微一紧，她猛地抬头看向宜嫔。 宜嫔却收回了目光：“若是公主的话, 咱们便自己养在翊坤宫也好。可若是阿哥，妹妹可不一定能护得住，宫里多少孩子都不明不白的去了。可若放在慈宁宫，那是没有人敢伸手的地方。” “宫里，”郭络罗常在的声音有点颤抖，“宫里这么多的孩子，皇子也已经立起来了四个，我，我这肚里即便是皇子又如何。” 似乎已经想过郭络罗常在会是这个反应，宜嫔的手微微抚上了她的手温声安抚：“姐姐也知道，咱们虽然往日里见面不多，但到底同出一家子的。可咱们入宫不到两年，妹妹已经得了一宫主位，姐姐这个孩子也将要生下来了。若生下来是个公主或许还好，可若是个阿哥，必然遭人嫉恨。” “况且皇上已经透出消息，康熙二十年是个整数，这样吉利的日子要大封后宫的。”宜嫔的目光带了点忧愁，“在其他人眼中咱们是一体的，不论这个皇子是你诞下的还是妹妹诞下的，都是一样的。如今我宠爱正盛，她们是不会愿意我在此时诞下一个皇子，得到能搏一搏妃位的资格。” 宫里如今的妃位只有孝昭皇后的妹妹，贵妃只有佟佳贵妃。其余有七个嫔位，而这七个嫔位中能在大封后宫之中封妃的已经定下了两个。一个是惠嫔，有大阿哥在，只要惠嫔不犯下什么极为严重的错误，就一定是能成惠妃的。 而另一个则是荣嫔，有一儿一女在手，若非荣嫔这两年来宠爱渐渐衰落了，说不得能争一争贵妃之位。 那就还有两个妃位的位置，虽说日后妃位齐全了也能以庶妃的身份领妃位的待遇和月例，可这样哪里比得上正经行过册封礼的妃呢。 郭络罗常在彻底明白了，虽然她宠爱不盛，对于其余人来说不是什么对手。可在她们的眼中，自己和这个妹妹既然同出一家子，那就是一体的。她诞下的孩子，和妹妹诞下的孩子没什么分别。 “况且看大公主如今的样子，”宜嫔又劝道，“便知道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是宠爱小孩子的，能养在她们身边，科尔沁便也是咱们孩子的靠山了。到时候这个孩子便不需要与其他兄弟相争，再怎么也是能拿到一个亲王位置的。” 皇子在未封爵之前都是光头阿哥，日后的爵位是要看自己本事和皇上的宠爱的。太祖都有没有封郡王的儿子呢，别说其他了。 “我明白的，”郭络罗常在勾了勾唇，想要露出一个笑来，但最终失败，她只是平静又苦涩地说道，“若是皇子的话，我会送去的。”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第一次这样期盼里面的孩子是个公主。虽然公主的待遇不比皇子，但到底是能留在她身边长大。 见将她说通了，宜嫔脸上轻松了不少，带了点笑：“今儿安胎药姐姐还没喝呢，这可不能省。快些喝了，给我生个健康的侄女侄子出来。” 郭络罗常在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意，只是笑不达眼底。 亦晴从御花园回去的时候路过了坤宁宫，她看着外表没什么变化的宫殿，心中一动就走了进去想进去看看。 坤宁宫是给皇后居住的宫殿，和康熙所住的乾清宫可以说是一体的。乾清宫在前朝，较大些，而坤宁宫则在后宫之中，较小一点。 其实在这座宫殿里生活的记忆亦晴都快要忘记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连皇额娘的脸她似乎都要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 坤宁宫现在人手不多，因为没有人居住，内务府指派了人在里面负责日常洒扫。亦晴慢慢看过去，殿内自然是一尘不染的，但同时也没什么生气。 从坤宁宫出来之后，亦晴便想要回慈宁宫，但没想到却在隆福门见到了佟佳贵妃带着胤禛。 “给贵娘娘请安。”亦晴见到佟佳贵妃的仪仗便停了下来，等她走近便对着她行了一礼。 佟佳贵妃如今的年纪正是十七八，她带着一大堆人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亦晴便勾起了一点笑意，见亦晴对她行礼笑意更深。 “怎么这样多礼，”佟佳贵妃笑道，“听闻你昨儿病愈回宫，便想着过去瞧瞧你的。但思来想去的总觉得你回宫头日必然事情繁多，这才第二日带着你四弟过去瞧你。” “四阿哥给大公主请安。”听到提起了四阿哥，胤禛的奶嬷嬷便将他抱了过来对亦晴行礼。 亦晴看着还在襁褓之中的胤禛，这孩子现在刚满半岁，看着已经长得很好了。小脸圆嘟嘟的，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得极好。 胤禛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大姐姐，这段时间他听到大姐姐的机会实在太多了。出宫避痘这段日子，额娘在宫里必然是要念叨好几遍的，他每次在额娘身边的时候都能听见额娘念叨大姐姐。 “多谢贵娘娘的关怀，”亦晴轻轻一笑说道，“四弟看着长大了不少。” 佟佳贵妃打量着亦晴，见她瘦了不少面色也苍白的样子就知道这场病还是让这位公主受了不少罪的。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佟佳贵妃勾起了一抹慈爱的笑意说道，“胤禛也是许久未见到大公主了，这不，一直盯着你瞧呢。” 佟佳贵妃的年岁太轻了，亦晴看见她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前世的高中生。现在见她脸上带着一点慈祥的笑，总觉得有点违和感。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看向了胤禛，对着胤禛笑了一下。 果然见到胤禛正不眨眼地盯着自己，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小孩子认真盯人的样子很是可爱，一想到这位是日后的清世宗亦晴就觉得自己想笑。 不管以后是多大人物，在当小孩子的时候还是可爱的。 “四弟长得极好，贵娘娘很会养人呢。”亦晴笑着说道，“既然贵娘娘也是要去慈宁宫，那便一起同路吧。” 佟佳贵妃自然应下，一边走一边同亦晴说话。 两人之间不咸不淡地聊着家常话，佟佳贵妃关心几句亦晴的身子，亦晴也同样关心几句胤禛的身子。 胤禛被奶嬷嬷抱着，他从前的话不多，但自从重来一遍之后他就格外想说话。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从前话不多是不想说，但想说的时候随时都能说出口。但现在变成了说不了，一说出来就成了呜呜噫噫的小孩子哭叫的声音。 他每次听见自己这个声音就有点自闭，但无奈他现在只能用这个声音来表达自己的需求。 小孩子是什么时候说话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主要是他前世也没有亲自养过孩子，都是孩子们的额娘养的教了会喊阿玛了叫他过去听听。况且那时候弘历弘昼年纪都大了，他就更想不起小孩子什么时候说话了。 等到了慈宁宫，早有人禀报过太后佟佳贵妃要来了，但她没想到是和亦晴一起回来。 亦晴和佟佳贵妃一起来了正殿，将四阿哥抱过去给太后和太皇太后看过后，佟佳贵妃被赐座。 但亦晴已经有点累了，她想回自己寝殿休息，不大想留在这里坐得端端正正地陪着聊天了。 太后一眼就看出了孙女的想法，她的眼睛一扫笑道：“将四阿哥抱去大公主屋里，两个小孩子一起去玩吧。” 亦晴看了看还在襁褓之中，不知道学会爬没有的四弟，实在想不出自己能和他玩什么。但皇玛嬷发话了，她也只能听，便起身行礼告退。 佟佳贵妃给了胤禛的奶嬷嬷一个眼神，要她照看好孩子。 带着胤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亦晴就自在多了。她将胤禛放在了铺好了地毯的地上，她也坐在了胤禛的旁边。 “去将我从前玩的玩具翻出来。”亦晴想了想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子笑道，“之前胤祉喜欢那些，想来胤禛也会喜欢的。” 胤禛被注视着眨了眨眼，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在亦晴看来称得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郭络罗常在的孩子是四公主恪靖公主，五阿哥是宜嫔生的，在后面呢[摸头] 第59章 成长的小小烦恼 赵嬷嬷将亦晴之前小时候玩的玩具都拿了过来, 堆在了胤禛的身旁。亦晴随意地取过一个来逗弟弟，能逗未来皇帝的机会可不多，特别是这个弟弟她还没什么接触的机会。 看着摆在眼前的玩具, 胤禛先是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慢慢悠悠从里面选出了一个七巧板开始玩。 眼见自己手中的小玩具是得不到胤禛的眼神了，亦晴也不失落, 而是让赵嬷嬷取来自己的话本子接着看。 四弟和三弟好像不大一样, 三弟是喜欢别人陪着他玩，而四弟看着更像是喜欢自己玩的。 见大姐姐没有和其余妃嫔一样过来逗着自己，胤禛松了一口气。 佟佳贵妃虽然不让乌雅贵人见他, 但是并不是很介意其余的妃嫔过来看看这位小阿哥的。甚至身份高些的妃嫔要过来看, 佟佳贵妃还有些乐成其见。 此时的佟佳贵妃正在扮演一个极为贤良的贵妃, 一个能配得上皇贵妃身份的贵妃。是以对于家世高的, 有宠爱的妃嫔都是格外拉拢，不想得罪的。 毕竟现在除了孝昭皇后的妹妹外，其余的最高也就是嫔，暂时还不能连跳两级上来和她抢位置。而孝昭皇后的妹妹, 现在看着也是个不喜欢争抢的，没有准备和她相争的样子。既然不喜争斗, 那她自然不会失心疯了去得罪这个家世雄厚的妃子。 七巧板在小孩子的手里是很好玩的，能用来组合很多种可能。但是胤禛对这样的益智小玩具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见大姐姐没有关注自己后，便盯着七巧板开始发呆。 亦晴从话本中偶尔抬起头来, 就看到了四弟没有接着玩而是盯着玩具发呆的样子。 她有点惊奇。 从前亦晴对于小孩子可以说是一点不了解，但是在经历这么多弟弟妹妹后她多多少少也是了解了一点的。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精力是十分充足的，别说玩了还不到一刻钟了，就算再玩半个时辰也应该是精神奕奕的。 而且大多数小孩子的探索兴趣会很浓厚, 还记得胤祉第一次来自己寝殿的时候，就把角落都爬了一遍。一边爬一边看，甚至还想把有些不认识的东西拿出来瞧瞧。 歪头打量着胤禛，亦晴心中思索着，莫非是因为四弟是个更为内敛的人？她对于这位雍正的印象多数是来自于电视剧，好像他有个什么冷面王的称号，难道冷面王是从小时候就开始冷的？ 胤禛发着呆，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视线正在注视着自己，他下意识回看过去就撞见了亦晴略含打量的目光。 见到这个目光，胤禛咬了咬牙冲着亦晴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意。他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回到小时候，但汗阿玛是相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人，若是当真知道了他的事情，他不确定汗阿玛是会接受还是干脆找个大师来超度了他。 亦晴将话本子暂时放下，摸了摸胤禛的脑袋：“四弟不喜欢玩这些吗？” 说着，亦晴扭头看向了胤禛的奶嬷嬷，似乎在等她的一个回答。 胤禛的奶嬷嬷恭恭敬敬说道：“平日里我们四阿哥对玩具是不大感兴趣的，但娘娘会让人给四阿哥念诗书，四阿哥听这些倒是很喜欢。” 亦晴撸着胤禛脑袋的手一顿，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喜欢玩玩具，但是喜欢听诗书？这听起来有点荒谬。 “既然如此，”亦晴看向了张嬷嬷，“去我书房里拿本诗经过来吧，我来给四弟读一读。” 张嬷嬷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不多时一本诗经就到了亦晴的手中。 亦晴将诗经随意翻开，便是周南一章，她开口：“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这是一篇赞扬诸侯公子的诗篇，祝福诸侯能多子多福，后代的品格高尚能比麒麟。 胤禛听着听着就不由叹了口气，他想到了自己。他其实孩子不算少，但活下来的少，在他撒手人寰的时候甚至只有三个儿子还在世，其中有个太过年幼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 亦晴一边读着诗经里面的诗句，一边观察着胤禛。这诗经里面的诗句大部分她都会背了，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下面写着什么。 见胤禛听着听着竟然当真陷入了发呆的状态，看来他奶嬷嬷说的是真的，这孩子喜欢听人读这些。 胤禛听了两首之后，便假装自己对旁边的这堆玩具很感兴趣了。 亦晴见状便停了下来，她将这本诗经随意放下。凑近了胤禛，和他一起在这堆玩具里找东西。 这是？胤禛奇怪地拿起了一个榫卯积木，是之前亦晴拼过的小亭子。 他拿起来看了两眼就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了，小时候他玩玩具不多，但也是见过弘历他们玩玩具的。相比于那些布老虎之类的东西，这样可以拼接的东西更让他喜欢。 于是乎，胤禛便想要试着自己拼一下。但这个亭子是已经拼好了的，需要一定感到力道和技巧才能拆开。而很不巧的是，胤禛现在既没有这个力道，也没有这个技巧。 而他抱着这个亭子的动作，也被亦晴误以为他是对这个亭子感兴趣。毕竟四弟实在是太小了，亦晴也想不到他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对积木感兴趣了。 见胤禛似乎终于从里面找到了喜欢的玩具，亦晴也继续捡起话本子看了。一般来说，佟佳贵妃是不会在慈宁宫之中待太久的，估摸着等一会儿就会过来将四弟接走了。 拿着这个亭子拆了半天，但这个亭子依旧是纹丝不动的样子，让胤禛的心中难得的升起了一股气恼。或许是成为了小孩子的缘故，以往这种根本引起不了他情绪的事情，现在却让他觉得自己心里充满了怒火。 他将这个亭子用力一扔，力气不大的他只是将这个亭子扔到了离他几步远的距离。 这东西砸在地毯上，甚至没有什么声音。 亦晴抬眸看了一眼，只以为是这孩子玩够了亭子便扔了，想要找个别的玩玩。 玩具被随意扔也无所谓，反正四弟走了之后会有人过来收拾的。亦晴对这个倒是很宽容，毕竟是小孩子，现在你和他说不能扔东西，他只会眨着无辜的眼睛盯着你。 胤祉就是这个例子，他每次犯错之后就会这样看着荣嫔和雅尔檀。荣嫔就狠不下心来责罚孩子了，便让雅尔檀这个姐姐代劳。 有时候雅尔檀能下去手，有时候她也不能。 这个亭子安静地躺在了地毯上，在公主阿哥们结束玩耍之前，嬷嬷们是不会过来收拾的。亦晴继续看着话本子，她手里的这个不是什么关于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而是讲的一个修仙的故事。 虽然这样的故事在汗阿玛他们看来是无稽之谈，但对亦晴来说，用来打发时间是最好的选择了。 等胤禛将亭子扔出去后，他皱着眉看着自己一双小小的手，觉得刚刚的情绪失控让他有点难以接受。是因为变小了吗，他现在喜怒越发无常了，而且有点气就忍不住想要发出来。 这样想着，他又抬头看了看亦晴，觉得脑袋更疼了。他前世对大姐姐的印象并不深，毕竟这位姐姐嫁人之后就少于回京城，十几年没见的情况下哪还会记得这个人呢。 总觉得回到小时候和前世变了不少的东西，他甚至都不敢说这一定是自己的小时候了。最明显的就是，老大和老三都没有送出去养着，而是都养在了宫里。 前世小时候汗阿玛怕这两个儿子养不活，可都是托给了极为信任的大臣，养到了老大五六岁才送回宫里的。 这样想着，胤禛茫然了起来，这真的是自己的小时候吗？ 亦晴是不知道四弟现在心中纠结的想法，她将这本书看到最后。果然，这本书太薄了，根本没有讲完，多半还有下册。有点不满足地叹了口气，能不能看到下册有点看运气了，她总不能跑去让汗阿玛给她找话本子吧。 若是寻常的游记还能去找汗阿玛，可这种修仙的本子汗阿玛是不喜欢她多看的。 将这个话本子随意摆在了地毯上，亦晴打算站起来伸个懒腰，顺便走两步，久坐对腰可不大好。 可她赫然已经忘了地毯上已经到处都是胤禛扔的玩具了，她起来的时候右脚不妨之下踩到了那个被扔出来的小亭子。 扑通—— 亦晴在起来之后还没站稳就摔倒了，一旁的嬷嬷们都惊呆了。 地上虽然铺了地毯，但即便是再厚的地毯也只对小小的刚学走路的孩子有用些。亦晴已经长高了不少，她站直的角度摔下去，即便下面有地毯也让嬷嬷们觉得心惊肉跳。 “嘶……”亦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摔倒有点疼，但也还好。 但下一刻，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胤禛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他看着大姐姐站起来后摔倒。在锁定了让大姐姐摔倒了罪魁祸首后，他难得的有点心虚了起来。 似乎，应该，或许是因为他扔出去的那个小亭子让大姐姐摔倒的。 亦晴面无表情用手帕接着，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 胤禛：！！！ 亦晴和奶嬷嬷们和胤禛的奶嬷嬷们都吓一跳，大公主刚刚从宫外病愈回宫，现在在她们面前吐血了。也不知道太后和皇上会不会因此怪罪她们，若是怪罪的话，她们难逃责罚。 看着自己帕子上的血，亦晴又吐了一口，终于把那颗乳牙给吐出来了 前几天她就察觉到自己的牙齿有点松动的，但因为这几天吃的都是病号饭几乎不需要她怎么用到牙齿。加上生病到处都难受，以至于她都忘了和嬷嬷们说这件事。 现在一摔把自己的牙给摔出来了，也不知道算不算一件好事。至少后面不需要再惦记这颗牙齿了，但摔一口血的样子真的很逊。 “快，”张嬷嬷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公主换牙流血了，快去禀报太后娘娘，请个太医来看看。” 看样子流血是因为换牙，那可比因为摔了一跤流血好多了。不过公主竟然已经到了换牙的年纪了吗，她心下感慨。 马上有小宫女跑去正殿禀报太后，亦晴僵着一张脸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还是任命地叫人拿水和镜子来。 在她将口中的血腥味都漱去后，照着镜子看自己缺了一颗的门牙。下面只是微微露出了一点点的白色痕迹，估摸着若不是这一摔这颗牙齿应该还是有一段时间才会掉的。 真可恶啊！亦晴在心中恨恨地想着，为什么人一定要换牙呢，她前世都已经换过一次了，这辈子为什么就不能不换呢。 主要是换牙不仅有碍观瞻，最令亦晴难以接受的是，在换牙，特别是换门牙的时候有很大的可能性说话漏风。她一点也不想在弟弟妹妹面前说话漏风，这会让她这个大姐姐很没有面子的！ 看着亦晴在照镜子的样子，胤禛脸上很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略带幸灾乐祸的笑意。 怎么说呢，刚刚还不开心，现在看到有人更不开心了，他就突然开心起来了。 不多时，太后和佟佳贵妃从外面走了进来。 太后一进来就免了众人的礼，急急忙忙将亦晴揽在怀中查看她的口腔。见亦晴真的只是换牙才略松了口气，刚刚那小宫女进来说亦晴换牙嘴巴流血了她吓了一跳。 佟佳贵妃见状，便给胤禛的奶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奶嬷嬷很是会意地将胤禛从地上抱了起来。 “既然太后娘娘这里还有事要忙，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第60章 四妹 太后现在一门心思在担忧着亦晴, 自然对佟佳贵妃的告辞没什么反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佟佳贵妃带着胤禛一行人行礼之后便告退了，她看了看奶嬷嬷抱着的胤禛, 轻声问道：“方才在大公主的房中，这两人玩得可好？” 若是大公主能喜欢这个四弟的话，说不定日后还能依照着大公主在皇上和太后面前的宠爱, 让胤禛也能入太后的眼。 皇上那里佟佳贵妃还不算太担心, 有她这个额娘在，胤禛在皇上的心中自然是比不上太子的，但比一比三阿哥还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而太后这里, 以及太皇太后那里, 除了大公主外, 似乎也只有在太后这里养了一年的大阿哥有些体面。 “瞧着大公主很喜欢我们四阿哥呢, ”嬷嬷觑着佟佳贵妃的脸色，小声说道，“大公主将玩具都摆了出来，还给我们阿哥念诗呢。” 这话让佟佳贵妃的面色逐渐带上了笑意, 她的手轻轻抚摸过胤禛的脸蛋：“咱们四阿哥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子。” 胤禛微微动了动脸，他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从前他以为额娘在小的时候待他是真心的, 只是后面失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才会性情大变，也从此待他不好。 那时候他总能想起小的时候额娘待他的好处, 想着额娘那时候刚刚丧女，不能同额娘太过计较太多。他毕竟为人子, 还是要好好体谅额娘才对。 但是现在他从刚出生起就在额娘身边，甚至与他似乎还没有真正见过他的亲生额娘。这些日子额娘待他可不算太用心，隔上好几日才能见到额娘不说，见到的时候也多是随意抱一抱就放下去了。 虽然他没有亲自养过自己的孩子, 但他见过从前的福晋还有李氏她们养孩子。都是殚精竭虑，每日恨不得将孩子栓在自己眼前。 那时候要将弘晖和弘时抱到前院养，她们虽然不敢同他多说什么，但一双眼睛都是哭红了的。 现在，若是将他抱到阿哥所额娘会哭吗？应该是会的吧，是为了失去一个皇子哭泣，还是因为失去的是他而哭泣呢？ 胤禛有点茫然，他前世所笃定的那些东西，似乎并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亦晴张着嘴让太医给她检查口腔里的情况，太医看了两眼后对着太后禀报换牙情况，是正常的，小孩子都有这一遭。 “窝的牙齿什么时候能长出来。”亦晴问道。 这一句话说出来后她就陷入了沉默，无他，因为她说话漏风了。 “这换牙是一件长期的事情，”太医说道，“兴许长得快的十来日就长出来了，也有长得慢些的，要一两个月。况且换了这颗牙后，其余的牙也是要陆陆续续换的。” 听得亦晴有点无奈，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几年她都有可能随时进行换牙。 太后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笑眯眯看着亦晴：“也算是长大了，这几日让厨房做些好嚼用的饭食来吧。” 亦晴点了点头，她决定在自己门牙长好之前少说话。换侧面牙齿也就算了，换门牙既影响吃饭又影响说话的，真的很烦人。 接下来的几日，亦晴一直秉持着少说话的做法。 弟弟妹妹们过来见她后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后来知道后还有些担忧。 “牙齿掉了？”雅尔檀微微蹙眉说道，“那岂不是大姐姐以后都不好吃饭了，会不会嚼不动东西？而且不是说都是人老了之后才会掉牙齿吗，大姐姐才这么大就掉牙齿了。” 胤禔很有大哥风范地说道：“我听我额娘说过，小孩子现在的牙齿都是小孩子专门的牙齿，等长大后会慢慢换成大人的牙齿。现在大姐姐就在换成大人的牙齿，小孩子的牙齿掉了之后再长出来的就是大人的牙齿了。” 之所以惠嫔对和胤禔说这件事，是因为胤禔最近也有牙齿开始松动了。这让胤禔很是惶恐，他想着要是变成没有牙齿的人那也太丑了，于是乎回去和额娘哭诉了一番。 惠嫔知道后笑着安慰了这个孩子，并且告诉了他人都是要换牙的。 雅尔檀听着这话，脸上出现了恍悟之色。 胤礽和埃尔赫安珠似乎也明白了。 亦晴在一旁点了点头，无奈弟弟妹妹专门过来看她，她也不能一句话都不开口：“似这样的，等你们长大了，也会换牙。” 即便亦晴已经控制了，但还是会偶尔有几个字眼漏风。 几个孩子的目光又集中到了大姐姐身上，看大姐姐说话的时候嘴巴里有个黑色的小洞洞很惊奇。 被几个孩子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恼的亦晴瞪了他们一眼，破罐子破摔：“看什么？” 胤礽收回了目光，仰天说道：“我只是想起好像也有几个哈哈珠子在换牙了，之前还没怎么注意。” “好像也是，”胤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似乎是有两个也掉了牙，我还以为他们是调皮自己摔的呢。” “不说这个了。”雅尔檀打断他们，看着亦晴眼睛亮晶晶问道，“大姐姐你什么时候回上书房呀。” 亦晴想了想：“汗阿玛说让我休息两个月，我估摸着还有一段日子呢。” 听到这话，雅尔檀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想念姐姐在上书房的时候了，现在她觉得上书房有点无聊了。 见雅尔檀叹气，亦晴笑道：“叹什么气，你不是已经能学骑马了吗？” 听到这话，雅尔檀眼睛一亮：“是哦，我都忘了这件事了。等明儿汗阿玛来上书房，我要和他提一提，我也该去学骑马了。” 见雅尔檀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亦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真是小孩子啊。 亦晴在慈宁宫每日里灌着调养身体的药，在她快要回到上书房的时候，郭络罗常在终于生了。 或许是头胎的缘故，郭络罗常在这一胎生得很艰难，整整生了一天。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平安诞下了一个公主。 康熙自然是高兴的，过去见了见这个女儿，甚至亲自上手抱了抱。 这个公主很是康健，瞧着便知道是个能养大的。康熙见到这样健康的孩子，对郭络罗常在心中升起了几分赞叹。 若非郭络罗氏已经有了一个宜嫔身居主位，他或许会给郭络罗常在一个贵人的位份。但现在的话，贵人的位份便免了吧，等到大封后宫的时候再给这个位份。但生孩子的赏赐可以加厚，便加厚一倍吧。 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前脚郭络罗常在刚生下孩子，后脚宜嫔便怀上了。 原本对于郭络罗常在的关注都转到了宜嫔身上，她们之前是担心郭络罗常在诞下皇子让康熙对这两姐妹更为关注。而现在郭络罗常在的这个孩子已经生下来了，看着便知道在康熙的心中只怕和兆佳贵人的三公主是差不多的分量。 那么宜嫔的这个孩子就更引人注目了，郭络罗家的姐妹已经有一个公主了，这再生下来一个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足够让皇上侧目了。或许她当真能和荣嫔一样，在后面的大封六宫中拿到一个妃位。 宜嫔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看得极紧，加上康熙待这个宠妃不错常常过去坐坐，后宫即便有嫉恨的人也不敢随意下手。 而此时亦晴的身体也养好了，她掉了的那颗牙齿的长得差不多了，现在偶尔照着镜子只会觉得和之前没什么差别。 而她原本因为出痘亏损的身子也养了回来，在慈宁宫待了这么久的亦晴决定要和汗阿玛说一声，她想回上书房继续念书了。 要是前世的亦晴，她是绝对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争取上课的一天。毕竟前世的时候繁重的课业压得她根本就喘不过气来，做梦都是想要不上学。 但无奈宫里还是太无聊了，她整日里在慈宁宫待着不是出去看看花就是看看自己的话本子，或者绣一绣花。一天两天还好，十天半个月的也还凑活，两三个月就让她很受不住了。 在这日，亦晴特意在汗阿玛过来给两位长辈请安的时候来了正殿。平时这个时候她都是在自己的寝殿里待着的，毕竟不是用饭的点。 康熙看到亦晴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随即就变成了了然的笑意。 “给汗阿玛请安。”亦晴蹦跳着进来，很自然地行礼。 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这个孩子了，康熙摸了摸亦晴的脑袋，仔细看了看亦晴的脸色。 原本刚刚回宫时的苍白已经逐渐变成了红润，瘪下去的两颊也渐渐养回来了些肉。看得康熙很是满意，小孩子就是要脸上有点肉才好，才显得健康。 太后一看亦晴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汗阿玛，”亦晴一点也不转弯，直接说道，“我想要回上书房念书了，我身体已经彻彻底底的好了。太医也说了我身体调养好了，甚至不用喝药了。” 是药三分毒，小孩子不是身体特别差的情况下，太医们也是不建议小主子们一直喝药的。在亦晴身体养得差不多后，太医便嘱咐了调养的方子也不必吃了。 “行啊。”康熙含笑说道，“回了上书房也不必太勉强自己，还是身体要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早说出来。等你去了你四妹妹的满月后，便回上书房吧。” “四妹妹的满月？”亦晴算了算，大概在两三天后。既然没有几日了，亦晴自然应下了。 60-70 第61章 回上书房了 太阳渐渐升高, 六月的太阳虽然还没有七八月份的毒辣，但也早没有春日里的温和了。亦晴从慈宁宫起步，慢慢走到了宜嫔姐妹所居的翊坤宫, 额间也落下了几颗汗珠。 翊坤宫的装饰偏向华丽，主位的宜嫔就是个喜好奢华的性子。在不违制的前提下，宜嫔一向喜欢将自己和居住的地方打扮的华丽些。 亦晴过来的时间还算早, 四妹妹的洗三她没有过来, 那时候她尚且在喝药便不想见刚刚出生的孩子。现在她连补药都不用喝了，自然就能过来了。 郭络罗常在刚生下一个女儿，宜嫔这又怀上了一个。前来给四公主满月贺喜的人不少, 亦晴刚到翊坤宫大门, 就看到许多在外面等着太监宫女。 嫔位以上的娘娘出行仪仗都不小, 但也不是各个宫女太监都能进殿的, 毕竟若是都能进的话那翊坤宫只怕要挤不下了。 门口的小太监的极为伶俐的人，见亦晴过来了，只需一眼就知道过来的是慈宁宫大公主，当即便往里面递了消息。 在亦晴刚刚进翊坤宫时, 便见宜嫔带着郭络罗常在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宜嫔的肚子还没有显怀，但她明显极为重视肚中的孩子, 走过来的时候护着肚子的动作极为明显。 “给宜娘娘请安，给郭络罗常在请安。”亦晴微微一礼, 她对这些庶母只需要行万福礼。 宜嫔脸上的笑意极为明显：“大公主过来了，快进来坐。你还没有见过你四妹妹吧, 刚巧你妹妹现正好没有在睡觉呢，进来抱抱妹妹。” 郭络罗常在落在了宜嫔的身后，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大公主。原本前些日子在御花园见到的苍白消瘦似乎不见了，现在的大公主面色红润, 双颊也略鼓起来了些，可见这些日子是被养出了些肉的。 亦晴自然无有不应，跟着进殿，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位主位娘娘了。佟佳贵妃没有前来，但钮祜禄妃正坐在里面，敬嫔僖嫔荣嫔惠嫔皆在，有两位嫔位上的并未前来。 还有些常在答应亦晴不大认得出来，她进去后行了一礼。 “大公主前来了。”荣嫔看着亦晴弯了弯眼睛笑道，“倒是好久未见了，雅尔檀每每回来都念叨着她大姐姐呢。” 亦晴对着荣嫔一笑，刚想回话，就见四公主被抱了出来。 郭络罗常在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众人都凑上去瞧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胆子大，四公主见到这么多人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冲着众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样子的表现让在场的不少妃嫔对这位四公主都升起了些许的好感，毕竟谁会不喜欢爱笑的孩子呢？ 钮祜禄妃自进宫以来和宜嫔性子相投，平日里的来往也多些。现在在场的妃嫔中她的身份最高，便最先从郭络罗常在的手中接过四公主想要抱一抱。 察觉到钮祜禄妃的动作，郭络罗常在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顺从地让钮祜禄妃将四公主抱走了。 四公主被换了个人抱也不哭不闹的，只是冲着钮祜禄妃笑着。 亦晴的身量较矮，也就四公主刚刚被抱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一眼。现在这些娘娘们挨个抱的时候，她就看不到了。 终于抱了一圈后，这个孩子递到了亦晴的手中。 这么点的孩子尚且看不出像谁，不过瞧着这笑眯眯的样子倒是很讨喜。亦晴接过来的时候抱得很郑重，这可不像三弟已经这么大了，略摔一下也没事。这刚出生的孩子极为娇弱，还是小心为上。 “汗阿玛给四妹妹取名了吗？”亦晴看着怀中的小女孩，抬起头看着郭络罗常在问道。 郭络罗常在对她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笑意说道：“皇上给四公主赐名阿勒锦。” 阿勒锦？亦晴在心中重复了一遍，托她三语学习环境的福，她在一瞬间就知道了四妹妹这个满语名字的意思。 荣誉和光荣，依靠自己的力量以及坚持得到尊敬和荣耀。 是极好的寓意。 抱了片刻，亦晴就将四公主还给了郭络罗常在。 很明显，这孩子虽然归到了宜嫔养着，但日常的生活和养育估摸着是郭络罗常在亲自来的。 这些嫔妃们在抱孩子的时候，郭络罗常在虽然面上没有露出别的异色，但眼睛一直盯着呢。眼中的担忧一点也没有遮掩，亦晴这个角度看上去极为明显。 从亦晴的手中小心地接过了四公主，郭络罗常在对着亦晴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 随即郭络罗常在看了宜嫔一眼，宜嫔微微点头之后她便将孩子抱进去了。 过来赴宴的妃嫔们自然是要梳妆后过来的，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身上的脂粉味并不算淡。郭络罗常在若非顾忌着这些人她得罪不起，早就将孩子抱进去了。 见妹妹走了，亦晴也打算走了。她过来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宫里最大的孩子，有暂时不用去上书房，加上汗阿玛提了所以就过来了一趟。另一方面则是她出身慈宁宫，也算是代表了皇玛嬷。 亦晴起身告辞，在座的妃嫔们都点头笑着相送。 等亦晴的身影消失在翊坤宫后，僖嫔才感叹了一声：“从前公主刚刚送进宫的时候才那么大一点，如今都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听闻骑马射箭都学会了，再过不久就是大姑娘了。” 敬嫔勾了勾唇：“咱们也渐渐地岁数大了，虽说这四公主现在还在襁褓之中，但小孩子都是迎风就长的。说不得日后咱们见到四公主学会骑射后，还反应不过来呢。” 荣嫔凑趣笑道：“瞧着咱们四公主的模样，日后定然也是个聪慧的。到时候莫说骑马射箭了，想来四书五经亦是难不倒的。” “那就托姐姐们的福了，”宜嫔笑眯眯说道，“但愿我们家小四能如大公主一般健壮才好，倘若日后能学会骑马射箭和四书五经那更是阿弥陀佛了。” 参见了四妹妹的满月后，亦晴第二日就回了上书房。 细算算她已经四五个月没有去上书房了，亦晴回去看着那些熟悉的案几还有点恍惚。 她进去的时候正是胤禔他们吃点心的时辰，过不久汗阿玛就要过来了，此时屋内没有师傅们。 见亦晴从外面走进来，最先看到是后面的哈哈珠子们，原本吵闹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虽说亦晴在上书房也念了大半年的书了，但她和这些哈哈珠子们其实依旧不算熟悉。 毕竟她不是整日里都待在上书房的，而她在的时候哈哈珠子们会拘谨些。而没事的情况下，亦晴也不会专门去找他们攀谈。是以到了现在，她也就只是能将名字和每个人的脸对上而已。 这样的异动让胤禔和胤礽都疑惑地抬起头来，见到亦晴已经在她的桌子前落座后眼睛略睁大了点。 他们是知道大姐姐多半这些日子就会回上书房，但总以为还要过几日，没想到今日就回来了。 “大姐姐，”胤礽最先反应过来，他丢下桌子上的点心凑过来，眼睛里满是喜悦，“太医许你回上书房了？” 亦晴将自己的文房四宝摆好，点了点头笑道：“原本一个月前太医就说我能回来继续念书了，但汗阿玛总说等补药也不用继续吃了再来，这才又拖了一个月。” 相比于经常能去看她的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两姐妹，胤禔和胤礽两兄弟来看亦晴的机会就少了许多。毕竟他们抽出时间来看亦晴就代表他们要少睡至少半个时辰，最开始的两日亦晴让他们来，后面她就不大愿意了。 看着两个弟弟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亦晴觉得对现阶段的他们来说还是睡眠最重要。自己又不是病入膏肓，调养身体看不看也无所谓。 在亦晴的抗议之下，这两兄弟从每天都去改成了十日去一次。 “大姐姐你身体终于好全了，”胤禔也凑了过来，嘻嘻哈哈道，“那你今儿要跟我们一起去校场吗？” “去啊。”亦晴回答的很干脆。 这么久没有去校场骑马，亦晴是很想念自己生日的时候收到的银光的。自从去见银光之后试着骑了一次后，亦晴就再也没有骑过，也不知道银光还记不记得自己。 迎来了许久没来上书房的大姐姐，胤禔和胤礽便一直凑在亦晴的身旁说话，甚至顾不得案几上的点心。直到小太监们进来将碗碟都撤走，外面已经传来了汗阿玛驾到的通传声，他们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康熙进来就注意到了亦晴，今日亦晴的心情不错，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旗装。这件旗装是春日里的时候做的夏装，单薄的同时绣工极为繁琐，是亦晴今年夏装里最好看的一件。 笑吟吟看着女儿，康熙先是关怀了几句，表示今日就不提问亦晴了。随即他就转向了胤禔和胤礽两兄弟，亦晴发现这两兄弟回答的问题在她看来都已经有些吃力了。 原本他们俩的问题对亦晴来说是很简单的，而缺席的这几个月中这两兄弟的学习进度明显已经赶超她了。 这让亦晴略微升起了一点点的胜负欲，胤禔和胤礽在要学习许多另外东西的前提下，竟然能在四书五经的学习上赶超自己。看来在上书房中还是要多用点心，被两个弟弟甩太远的话就有点丢脸了。 两兄弟的回答明显让康熙很满意，他脸上挂上了满意的笑，这抹笑让胤禔和胤礽都松了口气 第62章 布库 一上午地上书房生涯让亦晴略微有点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久没有在上书房念书的缘故，她今天学习的效率很低。 即便师傅还是之前的那位，她在听课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走神。 好在师傅体谅她刚刚病愈, 并不曾苛责。 一上午的文化课结束后，就到了用膳的时间了。亦晴带着两个弟弟去了侧间用膳，而哈哈珠子们则去了他们专门用膳的房间。 之前在公主们没有来的时候, 偶尔还能跟着过去看看, 或者哪位阿哥瞧谁顺眼了带着过去一起用膳也是有的。但自从公主们来上书房了，也要在侧间用膳后，便再没有这回事了。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已经在她们各自的桌前坐下了, 见亦晴几人进来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大姐姐你可算回上书房了。”雅尔檀的语气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埃尔赫安珠对着亦晴笑了笑：“大姐姐。” 亦晴仗着身高优势, 摸了摸这两个小女孩的脑袋。她们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抬头仰视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充盈着喜悦, 将那双大眼睛衬得亮晶晶的，格外可爱。 拉着亦晴来到了桌前坐下，雅尔檀说道：“我今日要和姐姐一起吃。” 看了看自己的桌子，亦晴断然拒绝：“不要, 咱们桌上的菜色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东西，在哪个桌子上吃都是一样的。况且让雅尔檀过来了, 那埃尔赫安珠要不要过来，两个妹妹都过来了, 那两个弟弟要不要来？ 亦晴丈量了一下自己的桌子，觉得自己的桌子应该是坐不下这么多人的。 被大姐姐拒绝了的雅尔檀有点不高兴, 但她还是乖巧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扁了扁嘴对着亦晴露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相比于埃尔赫安珠，雅尔檀更善于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不论是喜悦还是悲伤，她从不吝惜表达出来。 对着二妹妹安抚性地笑了笑, 亦晴就开始用膳了。她是真的饿了，好久没有这样高强度用脑了。 虽说在慈宁宫待着的时候，亦晴也是会绣绣花下下棋的，但这样的休闲活动是她能随时终止的。 一般她只要觉得累了就可以停下来，玛嬷和老祖宗从来不会嫌弃她下棋下一半就不下了。而绣花就更不用说了，即便一天只绣一两针，也不会有人敢置喙亦晴半句。 用过膳后，几人都没有急着回念书的房间，而是在这侧间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雅尔檀笑眯眯说道：“大姐姐，下午我们一起走吧，我也能去跟着学骑射了。我现在跟着武师傅已经学会上马和慢慢走了，只是还不敢让马儿跑起来。” 亦晴随意地点了点头：“好哇，我好久不骑了，只怕也是生疏了。” “熟悉一下就好了，”胤禔道，“学会了就没有再不会的道理，姐姐之前是学会了的，现在只要上了马，肯定就能想起来该怎么骑马。” 胤礽看了胤禔一眼没说话，这几个月间亦晴不在，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的冷淡了。 哈哈珠子有出自他们各自母家的，胤禔的母家现在暂且还不敢有什么妄念。但胤礽的母家却已经开始教他要防备兄弟了，有时候听着蔡岱说的话，胤礽也会陷入茫然。 蔡岱说过，他是太子，也是兄弟里面最尊贵的，那大哥这样待他就是不对的。大哥应当在见面的时候给他行礼，也应当要在平常对他礼让三分，甚至态度应当是恭敬的。 而现在大哥对他的态度明显不恭敬，没有敬畏，那他如何能在其余的弟弟面前立起来呢。 胤礽其实不大懂，现在三弟还是不能来上书房的小孩子，四弟甚至还不会说话和走路，他为什么就一定要在兄弟之间树立什么威信呢？就不能和其余的兄弟姐妹一样，大家好好相处不久行了吗。 但在胤禔有时说话不客气后，胤礽便不自觉偏向了蔡岱所说的话。是啊，自己是太子，大哥就算平日里不恭恭敬敬的，但也该客气一点。 这也导致胤礽不想和这个大哥说话了。 而胤禔则是察觉到了胤礽的一点点想法，他十分不想对弟弟用上恭敬的态度。在明白胤礽想要自己对他敬畏后，胤禔出奇的愤怒了。 天底下哪有哥哥对弟弟恭敬的道理！ 即便是皇伯父福全，那也是汗阿玛登上皇位之后才开始对汗阿玛恭敬的，胤礽现在可还没登上皇位呢！ 于是他待胤礽的态度就更不客气了，而胤礽看到这不客气的态度便不想理会胤禔。 于是乎，两兄弟几乎已经冷战半个月了，连之前去慈宁宫看亦晴的时候都要岔开。 亦晴在回来上书房之前就察觉到了一点点，无他，因为这两个弟弟过来见自己的时候都是岔开来的。而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两个妹妹过来的时候可都是一起来的，整日里都在一起念书，没道理不知道对方是哪日来看自己的，不愿意一起来多半就是闹了矛盾。 现在就更明显了，这两兄弟绝对不接对方的话茬。 对他们的别扭，亦晴现在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只能尽量在他们之中平衡一下。或许这两兄弟就是天生的不对付，小时候也不见有多和睦，大了有另外的玩伴之后玩不到一起似乎也是正常的。 马上到了去校场的时间，雅尔檀很自然地挽着大姐姐和埃尔赫安珠告别。 胤禔和胤礽各自走在了两姐妹的两边，哈哈珠子们走在了后面。 “会射箭了吗？”亦晴看着前方的路，声音温和地问着雅尔檀。 雅尔檀摇了摇头：“不会，我要师傅先教我骑马的。射箭勒得手有点疼，我不喜欢射箭。” “不喜欢不学也没什么。”胤礽笑道，“二姐姐也不是非要学射箭的，最多就是日后汗阿玛去围猎的时候你只能骑马在旁边看而已。” 康熙对儿子们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但对女儿没有。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的四书五经和骑射学得如何了，他都是会夸的。 即便她们俩表明不喜欢其中一项，并不想学，康熙也不会太过在意，他只会笑眯眯表示知道了。 所以在胤礽看来，不论是学四书五经还是骑射都是姐妹们解闷的法子。喜欢能学得好自然是好的，不喜欢学不好甚至是不学也没什么。 “不然试一试呢？”亦晴提议，“先试两天，要是实在不喜欢就不学了。” 胤禔轻轻哼了一声：“骑射还是要学的，咱们满洲女儿在入关前也是骑射俱佳的。汗阿玛秋狝的时候若是带着咱们去了，二妹妹能忍住不去凑热闹吗？” 这话让胤礽不快地看了一眼胤禔，就知道和他唱反调。不论他赞同什么，胤禔都要反对。 在哥哥姐姐的劝慰之下，雅尔檀决定还是跟着师傅学两天。若是学了几天之后她还是不感兴趣，那就禀了汗阿玛，她只学骑马就是了，或许还可以加点功夫？ 大姐姐说学点功夫对身体好，虽然她身体已经很好了，但她还是想要更好一点。最好能少生病，每次生病的时候额娘眼睛都红红的。 到了校场，亦晴便跟着她的武师傅去温习骑马了。 雅尔檀和胤禔胤礽也去找各自的武师傅了，康熙给孩子们找师傅这方面是很重视的，每个孩子在不同的领域都有不同的师傅。 银光在这几个月间长大了不少，若非它那浑身无一杂色的样子和亦晴自己的马鞍格外明显，亦晴还真有些认不出来了。 见到银光后，亦晴没有急着骑上去，而是拿着马草和银光打了会儿感情牌。在抚摸了两把银光的鬃毛后，亦晴才开始上马。 喜塔腊姑姑在一旁护着，见亦晴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才松了口气。 她之前还担忧这回大公主病了之后便不来上书房了，毕竟大公主也是大姑娘了，或许太后会打算让大公主在慈宁宫学些女儿家该学的东西。 现在见到大公主回来才放下心来，她当了大公主的武师傅后在宫里和家里的地位都提升了不少，若是失去这个机会，便要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了。 亦晴一夹马腹，银光就慢慢悠悠地跑了起来。小跑了一阵子后，亦晴开始让银光加速了。 银光不愧为进贡的宝马，跑起来的时候风驰电掣的。只可惜这校场的地盘不大，而且人太多了，不能让银光撒开了跑。 这边亦晴在温习骑马，而另一边的胤禔和胤礽两兄弟正在练习布库。 从前康熙年幼的时候，便是假借练习布库之名，找了些少年在宫中习武最后才能擒拿鳌拜。这也让康熙觉得布库这项武艺，是该让皇子们也好好学习的。 胤禔和胤礽平日里都是和自己的哈哈珠子互相练习的，哈哈珠子们都不敢尽了全力和阿哥打斗。 看着胤礽将蔡岱摔倒，胤禔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了。 最近胤礽对他的态度让胤禔格外不爽，但介于上次在汗阿玛门前跪那么久的教训，他既不敢主动去挑事，也不想和胤礽打架。 而现在若是以练习布库的名义打上一场，那汗阿玛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他们只是正常习武罢了，练武的时候受点小伤是极为常见的。 “太子殿下，”胤禔说出口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且放过那不敢和你打的赫舍里家的小子吧，不如我们俩比比？” 胤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眼中带着怒意看了过来。 第63章 说说吧 胤禔的身高要比胤礽高不少, 两岁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而每次胤礽发觉其实自己是要仰视大哥的时候，他就更愤怒了。 “怎么？”胤禔的脸上挂上了嘲讽，“你不敢吗？” 为什么要在现在找胤礽的不痛快, 胤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是方才早上的时候汗阿玛又用那种赞赏的眼光盯着胤礽了，也或许是因为刚刚和大姐姐说话的时候胤礽和大姐姐说的更多。 在胤禔的眼中，虽然他已经记不得当初在慈宁宫生活的日子了, 但他和大姐姐都在慈宁宫养过, 他们就是应该更亲近些的。 在汗阿玛那里他得不到偏爱，玛嬷和老祖宗又一向待众皇子都是差不多的态度。或许这两位长辈更为偏爱公主，她们喜欢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要多些。 胤礽已经受到汗阿玛那么多的关注和爱了, 甚至前几日他不过是因为天热有些吃不下饭, 汗阿玛就发落了御膳房的人。他都已经得到汗阿玛的偏爱了, 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炫耀呢？ 胤禔很不高兴, 他总觉得自己不论哪里都不比胤礽差，但汗阿玛就是这样偏爱胤礽。而胤礽也不满足于汗阿玛的偏爱，他喜欢和自己争夺更多的关注，比如大姐姐的关注。 看到胤禔的那带着挑衅的目光, 胤礽只觉得有一团火从自己的胸腔里慢慢蔓延了上来，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浓重的怒意, 慢慢走到了胤禔的旁边一字一顿道。 “有什么不敢的，我来和你练就是了。” 蔡岱的脸上出现了担忧之色, 太子要小大阿哥两岁呢。在体力这一方面上，一向是年纪小的孩子吃亏的。 而他上次因为大阿哥和太子打架, 回府后就被叔父训斥了一遍。现在若是眼睁睁看着太子和大阿哥练习布库，若是受伤了他下场肯定很惨。 “这不妥吧。”想到这，蔡岱便忍着心中的惧意说道，“太子殿下年纪还小, 若是大阿哥想要练习布库，不若让我来……” 蔡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禔打断了。 “你算什么东西？”胤禔的目光短暂地从胤礽脸上移开了，认出说话的就是那个赫舍里家的小子。 在哈哈珠子们来之前，他们俩兄弟直接其实也还算和睦。胤禔虽然有时会嫉妒汗阿玛对胤礽的在意，但他大多数的时候都会认为自己是兄长要照顾弟弟。 而在这些哈哈珠子来之后，特别是这个蔡岱，和胤礽混得简直形影不离。 “就凭你也配和我动手？”胤禔冷笑着看了蔡岱一眼，“怎么，以为你是赫舍里家的，我就不敢动你了？” 汗阿玛是有些喜欢这个赫舍里家的小子的，康熙有时候给哈哈珠子们提问，他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蔡岱。 “不敢，”蔡岱的态度很恭敬，“只是太子殿下实在年幼……” 胤礽的眉头蹙了起来，他很讨厌这样被人当成小孩子：“我和你打。” 蔡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这句话震惊地抬头看向了胤礽。他觉得他不是在看太子和大阿哥互相打斗，而是在看自己回府后被阿玛还有叔父摁在地上用板子揍。 阿克墩也皱起眉，上次他们打斗是被打了板子的。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自己的屁股有些疼，如今这两位又要打起来了，也不知道这回皇上会不会责罚他们这些哈哈珠子。 或许依旧会责罚的吧，阿克墩有些生无可恋。毕竟他们这些哈哈珠子进宫就是为了替皇子挨罚的，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少打两板子。 但马上的，他就想到了什么，微微转眸看向了那边正在骑马的亦晴。若是能叫大公主过来阻止了这场争端，说不定不用闹到皇上那里。 可是两位公主一般都离他们较远，他现在过去找大公主太过明显了，可能还没有离开这里就被阻止了。现在只能盼着皇上觉得这两位是真的在练习布库，不会迁怒于他们了。 其余的哈哈珠子没有阻止，他们的话在这两位皇子的面前管不了多少用处。平时可能还管用，但现在看着他们一副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样子便知道不可能管用了。 哈哈珠子们不自觉将两人围在了中间，胤禔和胤礽很快地抱在了一起想要将对方摔倒。 胤礽的年纪毕竟还是小了，但他透出了一股狠劲儿，和胤禔打斗的时候即便落下风也丝毫不气馁。 这边的异状很快吸引了亦晴的注意，她此时正骑在马上让银光小跑着。 或许是上驷院的驯马师教得好，银光很听话。亦晴本来是准备跑完这一圈之后就下来，现在的时辰还早，或许可以试试拉弓。 这么久没有拉弓射箭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还能不能射中靶子。希望不要脱靶，那也太丢脸了。 但没想到她刚刚控制着银光准备回喜塔腊姑姑那里时，就看到了一圈哈哈珠子围在了一起。 这是不正常的，亦晴微微皱起了眉。 胤禔和胤礽是各自有一个武师傅的，这个武师傅同时也会教导哈哈珠子们。所以他们两兄弟虽然习武的地方靠得近，但一般都是泾渭分明的。 现在他们俩人的哈哈珠子靠在了一起，里头围着的是谁并不难猜到。 而这样的一幕很难让亦晴不想到他们之前打架的一幕，难道是汗阿玛之前让他们跪的不够吗？ 这样想着，亦晴调转了方向，让银光朝着胤禔胤礽的方向跑去。 不多时，亦晴就到了。跑过来的时候她隐约看到了里面的一点景象，胤礽和胤禔互相在打斗着。 她记得布库不是这样练的，至少之前看他们各自和哈哈珠子练习的时候没有像要把对面弄死一样。 来到近前后亦晴从银光身上下去，已经有两个哈哈珠子看到她过来了，默默地往后退给她让出位置。 “这是在做什么？”亦晴的表情冷淡，她想起了放在上书房的那一柄戒尺。 之前汗阿玛让她用戒尺教训两个弟弟，但她一直没有用过，或许在现在可以用一下了。这两个总是惹麻烦的小子，是该给点教训了。 这声音并不算大，但还是让原本围着的几个哈哈珠子听见了，他们猛然转过头来随即低下头去。 “给大公主请安。” 这声音有些大，亦晴将眼神挪过去了一点。她认识这个人，叫蔡岱的，好像是保成母家的人算起来是保成的表哥。 里头被围着的两个人，胤禔身上挂了点彩，胤礽就更不用说了，他已经被摔在地上两次了。 被摔到地上后，胤礽愤怒地又爬了起来向胤禔再次发起挑战。 他们两人身上的衣衫极为零乱，隐约还能看到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不过亦晴暂时看不出那些血迹是从哪里来的，她感受到自己的头疼和愤怒一起涌了上来。 看来是上次的教训没吃够，亦晴面无表情地想着。她不会去叫汗阿玛，但她会给这两个弟弟一个能记住的教训。至于他们后面会不会被汗阿玛再次教训惩罚，亦晴暂时不想这件事。 “停手！”亦晴毫不犹豫上前要将他们分开。 在听到亦晴声音的那一刻，胤礽就愣住了，他马上就松开了抱住胤禔想要摔的手。 而胤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手上继续用力， 啪—— 一道沉重的声音，是胤礽又被摔了。 “我说了停手。”亦晴的声音大了点，她已经走到了近前一手拉住了胤禔的手。 胤禔的手上有点血迹，不知道是自己弄的还是胤礽的。而胤礽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破了，在地上摔了这两次明显有点擦伤。 “大姐姐……”胤禔似乎才注意到过来的是亦晴，他的眼睛红红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似乎刚刚的布库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刚刚这两个小子的状态都不大对，亦晴过来的时候他们眼睛都红了扭打在一起。即便外面的那些哈哈珠子请安的声音极大，也没有让他们注意到。 胤礽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脸上还残存着愤怒。不过这点愤怒在看到亦晴的时候收敛了一点，他抿了抿唇似乎有点委屈。 亦晴扫了一眼哈哈珠子们，觉得在校场教训他们不是一个好主意。又仔细看了看，确定他们身上只是一些擦伤后带着他们回了上书房。 上书房离校场不远，胤禔和胤礽垂头丧气地跟在亦晴身后的时候让不少太监宫女都看到了。 哈哈珠子们坠在更远的位置跟着，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公主露出这样不悦的表情。 回到上书房后，亦晴去取了自己放在上书房之中的戒尺，将他们带到了平日里用膳的侧间。把里头的小太监都打发出去后，亦晴坐在了椅子上冷冷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低着脑袋的两个小男孩。 “这是又是为什么？”亦晴的表情很不开心，她来上书房还有一点原因是汗阿玛拜托她来看着两个弟弟。现在他们俩在她的面前打架了，也就意味她的行动失败，这实在是一件很难让她开心起来的事情。 胤礽的嘴巴动了动，没出声。 而胤禔则一直垂着脑袋，似乎不打算说话。他能怎么说呢，他刚刚一时激动就挑衅了胤礽？似乎怎么说他都是不占理的，所以他不想说，还是让胤礽自己告状吧。 等了片刻，见他们俩都不说，亦晴在心里劝了劝自己，小孩子就是别扭一点的，随即说道。 “你们要是不愿意在我这里说，那就去汗阿玛那里说吧。” 第64章 戒尺 两个小脑袋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了, 亦晴在他们得眼中看到了害怕，恳请还有些她现在看不出来的情绪。 看来告家长这件事对现在的这两个小不点是很有威慑的，上次汗阿玛给了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亦晴不明白, 既然已经得到了这样的教训，为什么还会再犯这样的错呢。 “不……不要。”最先说话的是胤禔，他抬起头看了亦晴一眼后又垂下了脑袋, 声如蚊蝇, “大姐姐，是我的错。” “嗯。”亦晴给了点反应，“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要打架, 谁先挑衅的。” 胤礽的目光看向了胤禔, 他还以为这个讨厌的大哥要将一切都推到自己头上呢。 在大姐姐的面前承认一个错误对于胤禔来说是一件有点难的事情, 他低着脑袋努力组织着语言。 “是……是我在练布库的，想要和二弟一起练练……没收住手……” 胤禔的话说得磕磕绊绊的，他张开嘴说了一会儿后就要努力思考一下。似乎是在想着用什么样子的话语说出来，才能让大姐姐不生气的同时又合乎情理。 亦晴轻轻冷笑了一声：“练习布库？怎么, 是平日里我表现的太傻了，让你们骗我都不会好好找个借口吗。” 之前练习布库的时候, 可从来没见到他们谁会练到受伤。更别提刚刚自己分开这两人的情况了，分明都已经打红了眼。 “就是练习布库。”胤礽也响起了微弱的声音, “只是……只是大哥让我受伤后我不高兴，这才没收住……” 目光渐渐从这两人的身上扫过, 既然他们坚持是练习布库，那亦晴也就信了。一个人这样说她会质疑，但两兄弟都这样说想来也是不怕她对外面的那些哈哈珠子求证了。 多半他们是以练习布库的借口，互相打一架罢了。 “我记得, ”亦晴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校场看到的场面，慢吞吞地说道，“你们之前练习布库是和各自的哈哈珠子一起练的，可从未见过你们两兄弟一起练。” “是啊，”胤禔说道，“只是今天好奇想要和二弟练一练。” 胤礽在心中撇了撇嘴，他之前可不见这位亲爱的大哥那样亲切地叫自己二弟。一般不是阴阳怪气地叫太子殿下，就是直接略过称呼。 “那你们这样的理由，在汗阿玛那里能通过吗？”亦晴似乎完全不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将你们放到汗阿玛那里，能用这个理由让汗阿玛相信吗。” 胤禔和胤礽的脸色都一慌，他们自己是不想这件事闹到康熙面前的。不论这件事是谁对谁错，闹到康熙面前对他们兄弟俩都没有好处。 这不免让他们想到了之前在乾清宫罚跪的时候，想起当时跪在外面被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的样子，想起膝盖那刺骨的疼痛。 “是谁先提的。”亦晴问道，“你们一起练习布库是谁提的。” 亦晴在练习两个字咬了重音，看着面前两人。 胤禔垂着脑袋：“是我提的。” “胤禔提了之后，胤礽就应了，然后你们就打在了一起，对吧？” 两个小孩同时点了点头，亦晴脸上出现了一点笑意：“那你们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我不该去挑衅二弟，”胤禔的声音很小，认错对他来说是件有点丢人的事情，“不该用练习布库的借口和二弟打架。” 胤礽的声音也不大：“我不该同意一起练习布库。” “既然你们都知道自己错了，”亦晴平静地说道，“那应该不介意我用戒尺惩罚你们吧。” 胤禔和胤礽猛地一起抬头，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呆愣。 虽然汗阿玛给大姐姐做了一块戒尺，但胤礽和胤禔一直以来都是没怎么将这个东西放在心里的。大姐姐一直很疼弟弟妹妹们，不论是他们还是雅尔檀或者埃尔赫安珠，大姐姐几乎没有说出什么重话。 刚刚被带进来的时候，胤禔和胤礽虽然有点慌乱，但远不及上次被汗阿玛叫去乾清宫时的慌乱。 “怎么，”亦晴微微挑眉，“你们不认？” 沉默了片刻后，胤礽闷闷的声音响起：“我认。” 若是大姐姐不在这里罚他们，那等会就是去乾清宫领罚了。胤礽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与其在汗阿玛那里领罚，还不如在大姐姐这里呢，起码大姐姐应该不会让他们在上书房跪半个时辰。 “我也认。”胤禔觉得被胤礽抢先了，他有点不高兴地说道。 亦晴拿起手中这块纯黑的戒尺，这么久没有用过这东西，她轻轻将戒尺拍在了自己的手上。 “既如此，”亦晴思索片刻说道，“主动挑衅的胤禔八手板，胤礽五手板，你们服不服？” “服。” 胤禔和胤礽异口同声说道。 微微抬眸偷看了一眼亦晴手中的戒尺，胤禔有些紧张地摩挲着自己的左手。他下午还要接着跟师傅念书，右手是要写字的肯定不能受伤，那肯定就只有左手挨板子了。 长这么大，胤禔还没有挨过手板呢，这让他很是紧张。 站在他旁边的胤礽也是这种感觉，汗阿玛之前罚过他跪，也罚过他抄书，但就是没有罚过板子。 但他们都见过挨手板的人，上书房里的师傅们有时候惩罚哈哈珠子的时候就会将劫持拿出来打手板。 “胤禔先来吧，你是大哥。”亦晴拿着戒尺，她也有点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打人手板。 可除了她自己来之外，不论让谁进来代劳，都会让两个弟弟丢不少的面子。打架挨骂挨罚是应该的，但让别人看自己两个弟弟的热闹就算了。 胤禔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上前两步，走到了亦晴的面前。他的唇死死地抿着，不知道将要落下的疼痛会是什么样的。刚刚和胤礽打架的勇气似乎是在这一刻耗尽了，他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胤礽死死盯着亦晴手上的戒尺，手心似乎也冒出了点汗水来。 现在他才感受到了一点后悔，早该想到大姐姐不会准他们在校场打架的。要是那时候他不理会胤禔的挑衅，那是不是现在挨打的就只有一个胤禔了，他还能在旁边看热闹呢。 啪！ 戒尺从高处落到了胤禔的手心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胤禔的手连着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脸上立刻就烧红了起来。 他感受到一股又热又痛的感觉从手心传来，随着戒尺的再次落下，疼痛加深。但他死死忍住不想让自己呼出一声痛呼，无他，只因为胤礽也在旁边看着的。 他绝对不要在这个二弟面前丢人！ 胤礽呆愣地看着胤禔脸色瞬间涨红了起来，被打的手是红的，脸也是红的，露出来的地方都变成了红的。 这让他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这该有多疼啊，老大刚刚和自己打架的时候自己猛踹他都没有这个反应的。 亦晴在心里数着，八下打完之后她就停了手。 胤禔把自己的手放了下来，他忍住了想要用右手去摸一下自己左手的冲动。他一定不要在胤礽面前丢脸，而且马上就是胤礽挨打了，他要好好地看着这一幕，省得错过胤礽丢脸的这一刻。 “该你了。”亦晴的目光看向了胤礽，微微挑眉。 平日里温柔的大姐姐在这一刻似乎化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但胤礽不想在老大的面前丢脸，面上似乎没有惧怕地走上前去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胤禔的目光落了过来，他绝不会错过这一刻的。 啪！ 胤礽在挨第一下的时候抖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要喊出声来，就像之前摔跤的时候一样。但他马上忍住了，察觉到旁边胤禔的目光，刚刚老大都没喊，他要是喊了多丢人！ 五下打完了之后，亦晴看着面前的两个弟弟，声音凉凉地说道：“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这次的教训，要是让我抓到下次，就不是打几下手板子这么简单的惩罚了。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就学会打架了，这甚至是第二次。” 胤礽和胤禔站成了一排，他们现在如出一辙地用左手悄悄贴近自己的腿想要借此减缓一点疼痛。但同时还在注意着对方的举动，不想自己这个举动被对方看到。 “知道了大姐姐。”胤礽蔫蔫地说道，他虽然少挨了两下，但他觉得这已经是他这辈子经历过最痛的时候了。感觉手热热的，似乎要肿起来，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胤禔也没说话，他也蔫蔫的。 “我虽不会主动去和汗阿玛说，”亦晴说道，“但上书房的事情是瞒不过汗阿玛的，今儿不叫你们过去的话，想来明天早上也是会在上书房问你们的。我劝你们最好想想在汗阿玛面前如何应答这件事。” 这事提起来，两兄弟明显表情更蔫了些。 亦晴的目光落在了胤禔的身上，这个孩子并不是随意就喜欢找弟弟岔的人。她离开了上书房几个月之后两个弟弟关系这样差，她总该搞清楚原因。 若是可以的话，最好可以改变一下。虽然她不记得夺嫡失败者的下场是什么，但皇权的争夺，落败的一方下场总不会好的。清朝似乎不能直接杀了皇室子弟，那就是圈禁贬为庶民或者流放之类的惩罚了。 “胤禔，”亦晴的声音轻而缓，“等你今儿散学了，我在你的阿哥所等你，有些事想问问你。” 这话让胤禔略惊讶地看了过来，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左手，随即被疼得扭曲了表情。最后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65章 赏赐 胤禔和胤礽从侧间出去后, 看到的就是围在外面的一群哈哈珠子。他们焦急地凑在外面，不知道大公主在里面说什么。 方才亦晴专程去拿了戒尺的事情他们也是看到了的，那块戒尺是皇上赐给大公主管教两个弟弟的, 除了皇上之外，谁也不能阻止这位公主管教弟弟。 可蔡岱还是有点不满，明明太子和其余弟妹是不同的。大公主不论是管教那两位公主还是管教大皇子都没什么, 可她凭什么管教太子。 即便是记在了姑母的名下, 可到底也只是个养女罢了。说穿了日后最多也就是个和硕公主，哪来的资格管教太子。若非运气不错被宫里收养，日后最多也就是一个郡主罢了。 不过想起平日里太子对于大公主的敬重, 蔡岱还是聪明地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并未说出口, 只是凑到了胤礽的面前。 “太子殿下, ”蔡岱的声音近乎耳语, “您没事吧？” 胤礽感受着自己微微肿起来的左手，实在没办法说出无事。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有点苦涩。 早知道就不管老大怎么挑衅了，现在跟着一起挨打了。 见胤礽没搭理自己, 蔡岱也不恼。这位太子除了面对皇上和大公主外，其余的时候对待旁人愿不愿意搭理全看心情了。而皇上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更没有就此管教过太子。 太子不搭理，他也依旧要说些关怀的话来。蔡岱口中喋喋不休地说着关心的话, 胤礽无精打采地走在了他身旁。 而那边的胤禔也被他的哈哈珠子围了起来，相较于胤礽的哈哈珠子, 胤禔的哈哈珠子家世要差些。惠嫔的娘家侄子平日里跟着胤禔的时候多是为他马首是瞻，见胤禔出来上下扫了一下就看出了不对来。 几位皇子没挨过手板子，但他们这些哈哈珠子可是挨过的。 多拉尔凑到了胤禔的面前，瞟了一眼胤禔的左手小声说道：“爷这是被大公主罚了, 打了几板子？” 因为多拉尔是惠嫔侄子的缘故，胤禔平日里也待他亲厚些。见他凑上来就问这样的事情也不生气，只是气哼哼地说道。 “八板子。” “嘶——”多拉尔似乎自己也被打了一样，口中拉长了音调发出了一声，“啧啧啧，要不要告诉惠嫔娘娘？” 胤禔莫名其妙：“你是嫌我还不够丢人？” 因为打架被姐姐揍了，还要专程告诉额娘？ 况且这件事并不需要他自己去告诉，不多时就会有消息传到延禧宫的。再等一会，怕是汗阿玛额娘还有后宫里的那堆娘娘们全都会知道的。 “这还不是，”多拉尔说道，“你是弟弟，不好对大公主说什么。可惠嫔娘娘是长辈，她发话的话，大公主是不能不听的。” 胤禔似乎听出了什么，他皱着眉问道：“你想要我额娘发什么话？” “让大公主不要这么嚣张啊，”多拉尔微微勾起了一点笑意，“咱们男子自有自己的阿玛兄长来教训，哪里需要——” 多拉尔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胤禔踹了一脚，他的脸色比刚刚从侧间里出来时还难看。 “这样的话，”胤禔的声音阴沉，几乎是一字一顿说道，“以后你最好不要再让我听见，否则下一次我不会管你是不是纳喇家的人了。会直接奏明汗阿玛，给我换一个哈哈珠子，你懂了吗？” 刚刚被打手板是很丢人，也让胤禔很羞愤。但他羞愤的是闯祸了被大姐姐发现还挨罚了，可从来不是大姐姐打了他。 这宫里能教训他的也就是汗阿玛额娘还大姐姐了，其余的不是管不着他，就是没资格教训。况且他还是能分清楚好坏的，大姐姐教训他也是因为在乎这个弟弟。这个多拉尔的蠢话最好不要传到大姐姐耳朵里，否则他会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多拉尔愣住了，大阿哥一直都对他很好的，这样上了拳脚加上疾言厉色的样子还是他头一次看到。 “知，知道了。”多拉尔被吓住，下意识答道。 胤禔沉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确定他是记住这个教训了才继续朝着上书房走去。估摸着理学的师傅已经等着了，他还记着过去念书呢，要是迟到久了难免要被汗阿玛知道。 阿克墩懒洋洋地走在了胤禔的身后，心里对这个蠢货的作死行为没什么太多评价。 看平日里太子和大阿哥对大公主的态度，就知道这个大姐姐在两位皇子心里的地位都不算轻。看出来了这点，还敢在大阿哥面前说他姐姐的坏话，真是愚不可及。 不过也好，多拉尔这个蠢货再多作死些，他就能混成大阿哥最信重的人了。日后不论是入朝为官，还是其余的什么都更有优势些。 校场打架的事情比胤禔和胤礽想象的要传得快多了，毕竟校场旁边一直都是有着守卫和小太监的。若是寻常的小事或许还能传得慢些，但两位皇子打架这样的大事以极快的速度就传到了后宫。 延禧宫 惠嫔自从接到这个消息后就坐立不安，她焦躁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 看着自家主子这样子，芝兰微微叹气：“娘娘，您先别急。” “我怎么不急。”惠嫔抿着唇，脸上带着怒意，“我已经同保清说过还几次了，不要和太子作对。皇上这般看重这个太子，保清和他作对没有好处。” 皇上对太子的看重和疼爱是有目共睹的，虽然惠嫔不愿意承认，但宫里人都知道只有太子在皇上那里才是独一份的。其余的不论是大阿哥三阿哥还是四阿哥，都不及太子分毫。 一直以来，惠嫔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孩子是这个其余的。 芝兰的声音温和：“这件事已经被大公主截停了，皇上赐了大公主戒尺管教两个弟弟，便是信任大公主。现在两位皇子都被大公主教训过了，这件事想来也就能过了。” “若是能这样过了就好了。”惠嫔叹了口气，“这件事倘若就这样过去，那本宫也要谢过大公主了。怕的是皇上不愿意就这样过去，还要另外责罚保清，这件事毕竟也算保清挑起的。” “娘娘放心吧，”芝兰说道，“皇上既然给了大公主这个权利，就不会在这方面驳了大公主。况且平日里瞧着，皇上对大公主的疼爱也不差呢。” “但愿如此吧，”惠嫔思索片刻，“你去叫人开了库房，将近两日新收进去的蜀锦拿出来挑几匹年轻孩子喜欢的，再挑些首饰，过几日给大公主送去。这两日送不合适，等过几日就说是我这个庶母瞧着合适公主。” “是，”芝兰应下，“娘娘一片慈心呢。” 惠嫔无奈摇头，似乎又想起什么：“对了，今日不行，等明日让卫答应去给皇上送参汤吧。叫她看看皇上的心情如何，若心情不错，想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卫答应是住在延禧宫偏殿的小妃嫔，因为貌美这些日子正受宠着。她住在延禧宫，那也就是在惠嫔的手底下混日子，主位娘娘的吩咐自然是不敢不应下的。 乾清宫 康熙知道这件事比后宫的所有人都要早些，在那两位皇子从练习布库变成打起来的时候便有聪慧的小太监来乾清宫报信了。 不过当时康熙并未着急前去，而是打算等一等。 上次已经教训过两个孩子了，若是上次的教训没有记住的话，这次会给他们一个更加难忘的。特别是胤禔，身为兄长还主动挑衅，既没有长兄对弟弟的心胸，又没有身为臣对储君的谦逊。 不过还没等到两个孩子分出胜负，下一个报信的就来了。 说是大公主将两位皇子都带回上书房了，动了戒尺，说不定要教训大阿哥和太子。 这让康熙立刻就打算不插手了，若是亦晴能代为教训两个弟弟那当然是最好的。若是胤禔和胤礽服气，那他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让他们兄弟姐妹之间就解决了。 若是那两个孩子不服气，他便能给出一个更大的教训了。 于是康熙耐心地等着，等到又一个小太监过来传信，说是听见两位皇子在里头挨了打。见他们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但似乎对大公主的惩罚并无异议。 得到这个消息的康熙便打算自己不管这件事了，亦晴管得很好，两个弟弟既然没有不服气的情况。那就说明她这个大姐姐的威望很好，让她去管胤禔和胤礽说不定能叫这两兄弟的感情更好些。 不过倒是也不能假装不知道，毕竟亦晴管事了，那就应当得到应有的奖赏。 “梁九功，”康熙的眉目带着笑意说道，“去将进贡的那两匹孔雀羽妆花罗送去慈宁宫给大公主，再在库房选些适合小姑娘的首饰一并送去。就说这次管得好，这是给她的奖励。” 梁九功弯着腰应了，心里默默将大公主的重要程度拔高了些。 打了两位皇子皇上不仅没有生气，还将那般名贵的孔雀羽妆花罗赏出去了。要知道今年一共进贡了三匹，一下就给了两匹出去。原本后宫里那些惦记着孔雀羽妆花罗的娘娘们恐怕要失望了，这唯一的一匹也不知道要怎么争。 现在的亦晴还不知道马上会有赏赐和感谢礼物送到自己面前，她回慈宁宫换了身衣裳后，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往阿哥所走去。 差不多到胤禔散学的时辰了，现在过去应该刚好。 第66章 想做什么 来到阿哥所的时候胤禔还没回来, 阿哥所的人不是个个都认识大公主的，但胤禔院里的两个管事嬷嬷认识亦晴，一见是她便忙不迭地迎了进来。 大阿哥平日里和大公主的关系极好, 要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将大公主拒之门外了，怕是大阿哥知道了回来要发脾气的。 “大公主请。”管事嬷嬷迎了出来，面上带着恭敬的笑说道, “我们爷平日里也是这个时辰散学, 多半过会儿就能回来了。” 每次亦晴听到有人叫胤禔或者胤礽爷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好笑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弟弟进入了中二时期，非要管自己叫x少一样。 “我在这院子等他吧。”亦晴进了院子, 思索了一下等会还是直接在院子里谈话吧。 在屋子里谈话难免隔墙有耳, 若是在慈宁宫的话她自信没有人敢。但是这是在阿哥所, 她不太清楚胤禔院中的人管得怎么样。 管事嬷嬷应了一声, 立刻给亦晴上了一盏花茶。 大阿哥不爱蜜水，他的院子里也就没有常备蜜水。亦晴不太喜欢涩味太重的茶，对花茶还算喜欢。 从那次胤禔搬家过来看了一次后，这还是亦晴第二次来。院中的许多东西都变了样子, 刚刚进正房的时候瞧着里面的装饰也改变了不少。看来胤禔在这里住得还算不错，让他有心情改动屋子里的摆设。 抿了一口茶后, 亦晴盯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开始发呆。偶尔放空脑袋的感觉是很不错的，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慢慢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胤禔面色不虞地从外面走进来, 身后还跟着他的贴身小太监张奇。 本来脸色不大好看的胤禔在进院的时候察觉到没有人上前迎接时就皱了皱眉，他院子里的人素来规矩，今儿这是怎么了？ 但随即，他在看到院中那个坐着正在发呆的人后脸上的不虞之色彻底消失了, 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笑。 “大姐姐，”胤禔的脸上带着惊喜，“你今儿怎么想着过来看我了。” 亦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弟弟，他身上跟着胤礽打架的那身衣裳已经换下来了。此时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衣服，腰间系着一块白色的玉佩和一个素色的香囊。那个香囊亦晴记得，是她之前答应给弟弟妹妹们都做一个东西时给胤禔做的。 “你过来。”亦晴随意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管事嬷嬷连忙给胤禔也上了茶。 胤禔喜欢乌龙茶，他端起茶盏就喝了一大口。 亦晴示意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管事嬷嬷看了看胤禔的面色，见他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后就带着周围这一圈的人都下去了。 张奇窥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也跟着下去了。 见院内没了旁人后，亦晴将椅子挪动了一下靠得胤禔更近了些。 盯着胤禔的眼睛，语重心长问道：“你这段日子一直都在和胤礽过不去，从前你们俩虽然也会打打闹闹的，但从不会如此。可以告诉大姐姐，是因为什么让你的态度这样改变了吗？” 胤禔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他本来以为大姐姐过来是关心他的。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胤礽，又是胤礽，为什么又是他？ 汗阿玛已经对他关怀备至了，现在连大姐姐也要这样了吗？ 一直盯着胤禔的亦晴自然没有错过他脸色的变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亦晴的手轻轻地拉住了胤禔的手。 有时候轻微的接触是能带来力量的，亦晴现在是想要安慰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毕竟胤禔的脸上除了不高兴外，还带了浓重的失落。 她将声音放得更柔更缓。 “大姐姐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指责你什么的，”亦晴盯着胤禔说道，“我只是想要搞清楚为什么你最近这样对胤礽。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是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的好哥哥，从前也是胤礽的好哥哥，是什么让你不愿意做胤礽的好哥哥了。” 在对两个妹妹的时候，胤禔一直都是照顾人的那一方。 从前胤礽和埃尔赫安珠算得上见面就不和，他会护着这个三妹妹不让其余伺候的人冷待。碍于太子的身份，伺候的人拉架也只敢拉偏架，而胤禔则不管什么身份。判定只要是胤礽错了，那他就会帮埃尔赫安珠。 胤禔看着姐姐水润的眼睛，听着她柔和的声音，原本心里升起的怒火似乎被慢慢安抚了下来。 他脸上的怒意不见了，变成了茫然。 “我不知道，”胤禔摇了摇脑袋，眼睛里带着苦恼，“我原本是不想针对他的，额娘也说过在上书房好好念书，不要去针对太子。可是，我不针对他，他也会针对我的。” 亦晴微微挑了挑眉，在她的印象中，这哥俩的关系中似乎胤禔才是充当挑事者的。但按照胤禔所说的话，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原本那些哈哈珠子还没进来之前还好，”说到这里，胤禔似乎开始咬牙切齿了，“但自从这些哈哈珠子进来之后，特别是那个赫舍里家的，一直都在胤礽的耳边说那些话。要是他只在胤礽面前说也就算了，还要跑到我面前说。” “他说了什么？”亦晴问道。 胤禔垂下了眼睑：“说……我不过是个庶子，虽说运气好成了长子，但这辈子也别想和太子相争。可是我之前没想和他争什么，我是……” 最开始的时候，胤禔并没有将这个哈哈珠子的话当一回事。他和胤礽是兄弟，他们俩之间虽然感情不如其余的姐妹们，但到底是亲兄弟。彼此之间的感情哪里是一个外人能挑拨的，虽然这个人说话很难听。 有两次这个人说话太难听了，胤禔打算给他一个教训。好让他知道，他虽然比不上太子，可到底也是大皇子的。在宫里敢这样和他说话，真是不想活了。 但让胤禔没想到的是，胤礽竟然出面护住了这个蔡岱。 原本想要给蔡岱一个教训变成了胤禔和胤礽之间的互掐，第一次两次的还好，多了之后胤禔就不想理会胤礽了。 反正一个哈哈珠子也比他这个大哥重要。 听完胤禔的话后，亦晴的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蔡岱应该是赫舍里家的人。 而让蔡岱挑拨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原因不难猜。 无非是想要让胤礽觉得宫里除了皇上之外其余的人都不可信，不管是兄弟姐妹还是其余的什么人都不如母家可信。 只要让胤礽相信了这一点，那日后他就会更为倚重赫舍里家。将赫舍里家当成他的依靠和底牌，同时将信任毫不犹豫地给赫舍里家。 毕竟除了血缘关系之外，赫舍里家能在朝堂上帮到胤礽的不算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赫舍里家就能谋取到更多的东西。特别是他们或许在期盼着胤礽上位，能变成现在的佟佳氏。佟佳氏得康熙信重这件事，前朝后宫都是知道的。 前朝有个佟国维佟半朝，后宫有个统领六宫的佟佳贵妃。 “我知道了。”亦晴勉强压住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伸出手摸了摸胤禔的脑袋说道。 将这些事情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后，亦晴才缓慢开口说道。 “保清，我知道你听到那些话不高兴。”亦晴斟酌着自己的用语，“那个赫舍里家的小子不怀好意，说的话也确实可恶又难听。” 胤禔的眼睛里涌出了几分委屈之色，他在汗阿玛那里从来是比不上胤礽的，这些话也不能和汗阿玛去说。可每次回延禧宫将这些话和额娘说了之后，额娘也只会劝他不要和太子作对。 现在听到大姐姐的安慰后，胤禔竟然不合时宜地想哭。可他很快将自己的那一点泪意忍了回去，在大姐姐面前哭了也太丢人了。 亦晴自然没有错过胤禔的表情，她说话更小心了：“可你在上书房起冲突是对你不利的，只要你和保成起了冲突，不论是汗阿玛还是上书房的师傅都不会偏袒你。那个蔡岱姐姐会去和汗阿玛提一提，你能答应我不要在上书房和保成起冲突吗？” 胤禔抿着唇有点不愿，半晌才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姐姐知道你委屈，”亦晴叹了口气问道，“可我也知道你委屈是因为你从未想过和胤礽争什么，委屈他不信你，委屈汗阿玛的偏心。” “可他是太子，现在师傅们也教了天地君亲师，你也明白了这些道理。姐姐也会去和胤礽聊聊的，让他同时也要敬你这个大哥哥好么？” 胤禔这才满意点了点头，他要的其实并不多，只是不愿意看着师傅和汗阿玛都偏心。每次都只说他，从来不曾指责过胤礽。只要大姐姐愿意也去指责胤礽，他就满意了。 见胤禔的心情好了不少的样子，亦晴想了想还是问道。 “保清，你有想过日后想要做什么吗？” 胤禔的眼中满是茫然，看着亦晴似乎很不解：“日后？现在好好跟着师傅念书，等日后就去朝堂上办差攒点功勋，好让汗阿玛给我封爵？” 这话让亦晴一乐，还真是清晰明了的皇子升职计划。 “我是说你日后想要做什么，”亦晴挑起唇角问道，“你喜欢骑射，有没有想要出去领兵打仗。念书似乎也不错，想过日后研究学问没有？” 这话让胤禔陷入了更深的茫然，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些。额娘从前告诉他的，一直都是日后当个王爷就好了。 第67章 再谈心 思索了半晌, 胤禔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亦晴浅笑，“现在咱们还没有长大, 要按照汗阿玛所说的跟着师傅们学学问，练骑射布库。可等你长大后，便可以自己做主想要干些什么。现在你年纪还小, 可以慢慢想, 姐姐希望你不要一直拘泥于和胤礽争个高低。” “你们俩争个高低后，你若争赢了，也未必高兴。因为你知道赢了他之后, 接下来的可能是胤礽对你的怨怼, 汗阿玛的斥责, 还有惠娘娘的担忧。可若争输了, 是一定不会高兴的。” 胤禔陷入了沉默，他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他和胤礽起冲突，不论他是占理的一方, 还是不占理的一方，能不能在胤礽那里讨到好。最后迎来的都是汗阿玛皱眉不满的眼神, 还有知道他和胤礽起冲突之后的额娘。 若是占理，可能汗阿玛还会训斥一下胤礽。可若不占理, 那他就要挨罚了。 见胤禔听进去了，亦晴心情也好了起来：“既然如此, 又何必与他去争呢？不如还是专注自己，思考一下日后想要做什么。跟着师傅多学点东西，不喜欢那个哈哈珠子就不理他，不要听他说话。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不必付出太多的心力。” 又沉默了一会儿，胤禔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不是胤礽主动过来挑衅我，我就不会再这样了。平日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吞吞吐吐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平日里，只要他别对我太不客气，我也会记住他太子的身份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胤禔显得有些难过。 之前虽然他和胤礽不合，但到底也只是兄弟之间简单的不合。但现在，他似乎更理解太子这两个字的含义了。 汗阿玛不一定会向着他的，但是额娘一定会担心他。 额娘的母家并不算多贵重，汗阿玛对她也并没有多宠爱，现在额娘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了。他总要好好的长大，长大了才能好好孝敬额娘，不让额娘操太多心。 亦晴轻轻抱了一下胤禔，她理解这个孩子的难过。若是生在现代普通的家庭之中，对兄弟父亲有什么不满或者怨怼，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皇家到底不一样，只要康熙发觉出来一点，那对胤禔是极为不利的。这和现代或者古代的普通家庭是不一样的，康熙掌握着所有皇子公主的生杀大权，只要他想，就能让这个孩子如坠地狱。 被大姐姐抱在了怀里，胤禔有点出乎预料，他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自从他大了之后连额娘抱他都不喜欢了，更别提是只大他一岁的大姐姐了。 不过想着姐姐的这个怀抱是在安慰自己，胤禔别别扭扭地回抱了一下大姐姐，随即连忙放开了。 他都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能这样被姐姐抱着呢。又不是胤祉那样的小孩子，还能被姐姐和额娘抱着。 看着胤禔脸色泛红的样子，亦晴心里好笑，也有些感慨这孩子长大了。现在似乎还能想起他在慈宁宫地毯上乱爬的样子呢。 见大姐姐也放开了来，胤禔红着脸说道：“瞧着天色已经晚了，大姐姐要不要就在我这用晚膳了。” 亦晴想了想后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就在你这用吧。” “那你刚刚在上书房也不告诉我一声，”胤禔小声蛐蛐，“若是那时候就告诉我你要过来，我早打发人回来点几道菜了。” “咱们俩能吃多少，”亦晴不甚在意，“平日里我自己吃自己的份例时都用不了多少，咱们俩一起吃你的份例难不成还能吃不饱？” 现在他们俩都还没有步入青春期，胤禔吃的虽然比一般小孩子多些，但到底是比不上一般大人的食量的。而亦晴和胤禔的份例，给四五个大人吃都是够的，两个小孩子一起吃肯定是吃不完的。 胤禔从椅子上起来去吩咐伺候的人传膳，他回来的时间一直都是固定的，平日里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早在他刚回来的时候就传膳了。今儿见大公主过来两姐弟要说话，便也不敢随意传膳。 见大阿哥过来吩咐了，便连忙叫人去大膳房将大阿哥的膳食送过来。 如今阿哥所的大膳房只伺候大阿哥这一个主子，在给大阿哥做饭食的时候格外用心。亦晴吃了两口觉得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和御膳房还有慈宁宫的小厨房味道完全不一样，但也是好吃的。 在胤禔这里用过了晚膳后，亦晴就没有多留了。 毕竟胤禔明儿还是要寅时就去上书房开始念书，她在这里留久了难免耽误这孩子的睡眠。还是不要了，她也得回去想想明日去见胤礽的时候应该怎么劝一劝二弟。 总不能两个人闹矛盾就只劝其中一方退让，倘若当真如此的话，一直被委屈的那一方最开始愿意听话退让，最后也会被逼得不愿再退让的。那时候这孩子会更加反弹，同时也会不信任自己这个大姐姐。 这样想着，亦晴回到了慈宁宫，准备洗漱后在床上想想该怎么说话。 但刚回慈宁宫就碰上了梁九功，他身后跟着十来个小太监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前两个小太监上面是两匹布，后面的有些是首饰，还有些用红布盖着的亦晴有点分辨不出来。 “大公主回来了，”梁九功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对着亦晴便是一礼，“这是皇上吩咐送过来的，这孔雀羽妆花罗今年可就只进贡了三匹，如今两匹都在这了。皇上对公主的疼爱，还真是羡煞旁人呐。” 这略有些尖细的嗓音让亦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那两匹布上面，这两匹布是卷着的，她还看不出什么。不过听今年只进贡了三匹就知道珍贵程度了，她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这个了。 想来是自己在上书房教训那两个小子的事情已经被汗阿玛知道了，他是赞同自己教训的。 这让亦晴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既然他赞同自己教训。那等明日和胤礽谈完了之后，去同汗阿玛委婉进言将那个一直挑拨他们两兄弟关系的哈哈珠子赶走，似乎希望更大了一点。 “多谢梁公公走这一趟了。”亦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张嬷嬷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荷包就塞进了梁九功的手中。 “为皇上办事，哪里敢说辛苦。”梁九功笑道。 亦晴殿中的人将赏赐接了过来，亦晴看了一眼便叫人收进了库房里。那两匹布她虽然金贵，但瞧着也不是她这个年龄女孩子穿的，先放起来吧，等后面再看如何处置。 而那些首饰，虽然好看，但亦晴只有偶尔才会想在自己头上戴太多首饰，平日里都是从简的，毕竟戴在头上太多了也重。 第二日去上书房的时候，亦晴便在中午用膳的时候和胤礽约定好了要去他的毓庆宫瞧瞧。 胤礽有些惊讶，随即高兴地应下了。 同胤禔的阿哥所一样，亦晴也不怎么去毓庆宫。虽说毓庆宫离上书房是近些，但她之前养病的时候都不怎么出慈宁宫，出去也是去慈宁宫的小花园或者御花园转转，一般不会转到前面来。 乾清宫不时会有官员进出，旁边守着的又都是御前侍卫，亦晴并不很喜欢从这里过去。 瞧着胤礽那高兴的样子，胤禔下意识地想要哼一声，这是这两个月以来他养成的习惯。但随即想到了昨日大姐姐和自己说的话，他便硬生生将这声冷哼给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要专注自己。 与其和胤礽斗嘴憋气，还不如自己多吃两口饭呢，至少这饭菜是真的吃进肚子里去了。 到下午学习骑射的时候，亦晴特意关注了他们兄弟俩那边。 胤禔和胤礽的武师傅这次将他们看得紧紧的，昨日便是两位武师傅走了一会儿回来就发现两位皇子加上哈哈珠子都走了。 找旁边的侍卫打听了才知道，两位皇子借着练习布库的名头打起来了。大公主阻止后便带着他们回上书房去了。 这两位武师傅知道这个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虽然知道这两位平日里就不算多和睦，但也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能打起来啊。 他们战战兢兢等着皇上的召见，在他们教学的时候打起来，甚至他们当时不在场，皇上肯定是要找他们麻烦的。 但昨日忐忑了一天，没等来皇上的召见，让这两位武师傅一直提着心的同时也在心里开始了幻想。 或许皇上不知道此事呢，或者说不愿意追究呢。 对那两位武师傅心中忐忑，亦晴是不知道的。她在跟着喜塔腊姑姑学强身健体的拳法，不时把目光往那边看一眼确定那两个孩子没有吵起来或者打起来。 散学的时辰到了，亦晴用手帕将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抹去。她轻微地喘着气，这拳法看别人打起来的时候是很容易的，但自己上手了就觉得艰难了。 好在自己的师傅是个有耐心的，看见姿势不对会慢慢纠正。 喘匀了气后，亦晴就回慈宁宫了。她想要快些回去沐浴一下，今日下午流了不少的汗水，还是沐浴了再去毓庆宫。 等亦晴沐浴结束后，便去了毓庆宫。 毓庆宫的守卫森严，或许是因为旁边就是乾清宫的缘故，亦晴进毓庆宫的时候只觉得十分的安静。所有人走路行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太大的噪音来。 第68章 胤礽的愧疚 在毓庆宫中等了一会儿, 亦晴就看到胤礽带着人回来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胤礽身后站了一个亦晴很是眼熟的人。 蔡岱对着亦晴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然后才行礼问安。 亦晴的眉头微微皱起, 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了眼蔡岱后，才看向了胤礽。她以为今天用午膳的时候说好了的，她要和胤礽聊聊。 似乎是接收到了亦晴的目光, 胤礽连忙解释：“大姐姐, 蔡岱是过来拿一件东西的。拿到了东西马上就走，不会多停留的。” 蔡岱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他自从入宫后还没有被太子这样不留情面地嫌弃过。 听到这话, 亦晴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看着胤礽吩咐人取了东西来递给了蔡岱, 蔡岱拿了东西后也不多留, 而是直接离开了。 亦晴微妙地感受到了一股挑衅的意味, 这没什么证据，只是她刚刚看到了蔡岱看她的眼神不算太友好。 之前在上书房的时候亦晴一直没有在意过那几个哈哈珠子，因为他们坐的位置靠后，加之上书房师傅在教学的时候她是没什么空闲关注别人的。而一旦师傅走了, 便是她要用膳或者下学的时候。 而她又不是全天都在上书房，来上书房的时间算算也就三个多时辰。远远比不上他们在上书房要一起待六七个时辰。 没什么机会说话, 自然也就不熟。她现在也只是勉强能将这些人的脸对上名字而已，连家世都不清楚。当然了, 这个蔡岱例外，她知道这是赫舍里家的孩子。 来毓庆宫取东西, 明明是打发一个小太监就可以的事情，但他却要亲自来。是他和胤礽平日里就是这样相处的，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今日要过来。 “大姐姐？”见亦晴在发呆，胤礽有点疑惑地喊了一声, 他站在亦晴的面前，眼神充满了好奇。 亦晴回过神来，拍了拍胤礽的脑袋，但被胤礽躲过了，他有点不高兴。 “大姐姐，我已经长大了。”胤礽板着一张脸说道，“你不能随意摸我的脑袋。” “嗯，你长大了。”亦晴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是不论你怎么长大我都会比你大的，所以我可以摸你的脑袋。” 就在胤礽思考为什么姐姐比他大就能摸他的脑袋之时，亦晴已经将他拉到了院中坐下。 毓庆宫是要比阿哥所的院子大些的，亦晴在院中坐着也不用担心被旁人偷听。因为这样一览无余的环境下，除非他们俩特意提高音量，否则想要偷听是要凑近前才能听到的，而凑近了一定会被发现。 伺候的宫女上了茶点，胤礽似乎也明白了大姐姐今日过来找自己不是为了和自己一起用晚膳，他肃了神色，看着亦晴。 “昨日我去了保清的院子，”想了想亦晴还是决定用保清开头，“和他聊了聊为什么你们俩如今的关系变得这样差了。” 胤礽的表情变得不大好看，现在提起大哥他能回想到的就是前日特意过来挑衅他，就为了借用练习布库教训他的样子。 亦晴一直在观察着胤礽的表情，见他脸色突然不好看了也不奇怪。这俩小子现在都是这样，只要提起对方就不高兴。 “那是因为他嫉妒我，”胤礽想了想说道，“他嫉妒汗阿玛待我的宠爱，所以喜欢挑衅我。开始的时候我是不想理会他的，毕竟汗阿玛都偏爱我了，我又何苦再和他计较。” “但是后来，他甚至想要对我身边的人动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胤礽的脸上出现了愤愤之色。他的年岁毕竟还小，想不到更深的东西，最相信的是眼见为实。 “如果他只是和从前一样说些不好听的话，那我也不会和他计较的。但他偏偏要动我身边的人，我凭什么不能回击？况且我也只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看着胤礽撅起来的嘴，似乎都能挂油壶了，不停地倾诉着胤禔那些“过分”的举动。亦晴终于看出他们俩关系这样急速恶化的原因。 之前这两兄弟身份上有差别的同时，康熙还偏心。但因为胤禔一直觉得胤礽虽然不讨喜，但毕竟是个没娘的孩子，生母过世了也没有养母，那汗阿玛多看顾他些也正常。 是以虽然平日里有些羡慕，但还没到嫉妒的程度。 而胤礽一直都不算太看得惯胤禔，兄弟俩之间的打闹一直都是有的。他们一直都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情况。 不过之前他们吵架都是过上一日就好了，从来不记仇。 而在哈哈珠子进来之后，想来是因为各自哈哈珠子的家世不同，放大了胤禔和胤礽之间对于他们各自身份的矛盾。原本他们心中对庶长子和太子这两个身份了解的并不算深，但在各自哈哈珠子的态度和行动之下，便对自己的身份更为了然了。 在这其中，只要出现一个人在他们之中挑拨。哪怕那个人的挑拨并不算高明，他们上当也是轻而易举的。 “你很喜欢蔡岱吗？”亦晴问道。 胤礽有点惊讶于亦晴会问这个，他想了想摇了摇头犹豫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他是我表兄，”胤礽歪着脑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有点黯然，“额娘就是出自赫舍里家的，那他就是额娘的侄子。听说从前额娘在时，就很会照拂母家。而我每年都能收到外家送来的东西，所以我也想照顾一下他。” 虽然胤礽从小就没有见到过额娘，但他从不少人口中都听过额娘。 在汗阿玛的口中，额娘是世间最最贤惠最最温柔的女子。而在姚黄姑姑的口中，额娘是最公正的皇后，当初在世时统领六宫无人不敬福。在老祖宗和皇玛嬷的口中，额娘又变了一个形象，成了孝顺的儿媳/孙媳。 不论在谁的口中，额娘都是这世间最好的人。好到胤礽难过，因为他知道额娘是为了生下他才过世的，所以他从来不过生辰。甚至每到他生辰的时候，宫里的人都要谨小慎微的，因为这同时也是额娘的忌日。 是他的到来让额娘回到天上了，照顾不了赫舍里家了，那他就要代替额娘照顾赫舍里家。 听着胤礽的话，亦晴也想起了那个声音温柔的女子。 “况且，若不是我的话，额娘现在还在这世上，也还能继续照顾赫舍里家。既然额娘是因为我而走的，那我自然要继承额娘原本的……” 亦晴越听越不对劲了，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前面的还正常，孩子从未见过母亲，见到了母亲的亲人表现的亲厚一点也没什么。但到底是谁告诉他的，他要照顾额娘的母家？ “保成，”亦晴维持着面上的柔和问道，“你能告诉大姐姐你为何会这样想吗，是谁告诉你的，因为你导致了皇额娘过世，所以你要代替皇额娘照拂赫舍里家。” 要是皇额娘知道她拼命生下来的孩子被赫舍里家这样要求，她肯定是不愿的。当初皇额娘对自己这个养女都这样好，时不时还会想起早夭的承祜，又怎么会愿意让保成成为一个为了赫舍里家和兄弟交恶的人呢。 胤礽的话被打断了，他凝眉想了想说道：“没有谁让我这样。” “真的吗？”亦晴问道，“那有没有谁喜欢在你面前提皇额娘，喜欢提皇额娘怎么照顾赫舍里家的。或者……有没有人在你面前提若是皇额娘还在，应该会怎么对赫舍里家？” 这话让胤礽沉默了好久，最后才说道：“这个……倒是有一个，不过他平日里就喜欢和我说赫舍里家，就是蔡岱。” 很好，果然是他。 亦晴有点想要问问这位蔡岱，到底是赫舍里家的人教了他什么。竟然能一边在胤礽这里装可怜的同时加深胤礽对赫舍里家的愧疚，另一边去招惹胤禔。 怎么，就这么怕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好起来。让胤礽不能更为依赖赫舍里家？ 这样想着，亦晴已经要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如果昨天她的生气只是在蔡岱挑拨兄弟俩的关系的话，那今天她生气就全然是为了胤礽了。 胤礽现在还这样小，信了这样的话。而蔡岱作为哈哈珠子是要在胤礽身边待到他从上书房毕业，也就是可能要待十来年。 若是他一直在胤礽的耳边这样说话，那胤礽就会从小对赫舍里家充满了愧疚。原本以为赫舍里家是想要一个对他们充满亲近的胤礽，现在看来是更想要一个对他们百依百顺的傀儡。 他们是想要利用愧疚来束缚胤礽。 砰 亦晴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不过似乎是因为力道没控制好的缘故。这茶盏落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有些大的动静，让胤礽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 察觉到胤礽惊讶的目光，亦晴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先把这口气咽回去。 赫舍里家和蔡岱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下，她今天就要纠正胤礽的这个错误想法。 皇额娘将这孩子生下来，绝不是为了让这孩子当赫舍里家的傀儡。 “保成，”亦晴的声音轻柔，“姐姐从前也是在皇额娘身边养过的，这你知道吗？” 胤礽的目光带上了好奇，他是知道这一点的。不过汗阿玛说大姐姐在额娘身边时间不长，那时候姐姐年纪还小，应该是不记事的。 “虽说姐姐那时候的年纪还小，但隐约还是记得皇额娘当时照顾我的样子。” 胤礽的脸上出现了向往和羡慕，他多想额娘也能活过来照顾他。 第69章 康熙怒 亦晴回想着从前和皇额娘相处时的场景, 挑挑拣拣和胤礽说了些。 对于额娘的话题，胤礽永远是听不厌的。但从前不论是汗阿玛还是老祖宗，和他说起来的时候只是偶尔提及一下, 并不会过多提自己额娘是什么样子的。 而在蔡岱入宫后听他提了不少，可蔡岱原本就只比他大上一岁。从前赫舍里皇后还在时，蔡岱还是个襁褓之中的孩子, 都不曾常常入宫, 又能记住皇后多少呢。 现在看大姐姐和自己喝茶聊天回想起额娘的从前，胤礽逐渐在自己的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这个身影和从前他在脑海中想象的要略有不同，似乎更真实了一点。 在亦晴说到她当初被汗阿玛抱到乾清宫后生病, 额娘和汗阿玛一起急得团团转的时候, 胤礽似乎也参与到了其中。 不过很快的, 胤礽就发觉了不对, 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问道：“大姐姐，那时候你不是尚且不会说话吗，竟然还记得这些？” 亦晴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笑了笑：“只隐约记得被汗阿玛抱去乾清宫, 其余的都是张嬷嬷和赵嬷嬷同我说的。” 那是大姐姐的两个奶嬷嬷，胤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有时候赵粉姑姑她们也会和我说说额娘从前的事情。” 赫舍里皇后去之后, 她原本身边的四个大宫女有两个被放出去了。还有两个在乾清宫伺候，去岁胤礽住进毓庆宫的时候, 康熙把这两人调到了胤礽的身边。 见胤礽已经完全被自己的话题吸引了，亦晴又开始说起当初皇额娘怀孕的时候有多么憧憬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胤礽听到额娘期待他降生, 亲手给他缝制了小肚兜之后，脸上遗憾还有愧疚更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总会觉得如果不是她，额娘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去了。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 亦晴才慢慢开始提起之前听到的话。 “皇额娘在你降生之前那般期盼你的到来，”亦晴注视着胤礽的表情，声音在温柔而又郑重，“她希望你在出生后是可以一直快乐幸福的。姐姐不管那个蔡岱或者别的什么人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什么，但你要记住你的幸福健康才是皇额娘最为看重的东西。” “你的降生是皇额娘曾经最为期盼的事情，她不会愿意看见你因为她而委屈了自己的。赫舍里家是你的外家，自然是可以亲近的，但你不需要因为皇额娘对他们有什么愧疚之类的心理。” “在皇额娘的心中，你是要高于他们的。” 胤礽听着姐姐说话，垂下了眼睑。 “可是，”他的声音艰涩，“因为我的到来才让额娘……” 所以他是皇额娘去世的凶手，帮着皇额娘照顾家里是理所当然的。 “不是这样的，”亦晴扶住胤礽的肩膀，微微俯下身直视他的眼睛，“你是皇额娘的孩子，是她最爱的人之一。皇额娘已经化作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们，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快乐平安，你不需要被他们那些人的话束缚。” 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承祜若是在的话或可说之一，但承祜也走了。而亦晴绝不怀疑，不论是汗阿玛还是外头那些赫舍里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胤礽在皇额娘心中的分量。 见胤礽双眼无神的样子，亦晴又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和保清闹了些不愉快，我昨日已经找保清问过是怎么回事了。” 胤礽的眼神又恢复了一点神采，看着大姐姐，他不觉得胤禔会说他什么好话。 “他说，他原本是想要好好和你相处的。但你身边的那个叫蔡岱的哈哈珠子，总是挑衅他。而他预备着给蔡岱一顿教训的时候，你却护着蔡岱。” 听到这个胤礽微微皱起了眉：“我没有！明明是他先挑衅蔡岱的，不是蔡岱的错，所以我才护着蔡岱的。” 亦晴不置可否：“你大哥说是蔡岱在他那里说了不好听的话。” 说着，亦晴将在胤禔那里听到的话复述了出来。 胤礽的脸上逐渐出现了茫然，他一直觉得他和胤禔的不合是因为胤禔要欺负他身边的人。若是别人他还不一定管，但蔡岱总是和他说额娘的事情，又是额娘的侄子，他总要让蔡岱不会被欺负的。 “可，可……”胤礽还是不愿相信额娘的亲人会那样在他耳边颠倒黑白。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亦晴说道，“你不信姐姐对蔡岱的评价，那就可以平日里自己多关注些，瞧瞧看蔡岱是怎么行事的。你不一定了解蔡岱，但你应该了解你大哥。” “从前你们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并未专程过来挑衅你。反而是你和埃尔赫安珠之间摩擦多些，不是么？” 胤礽并不是愚笨的人，从前给蔡岱加了滤镜绝大部分是因为蔡岱是额娘的家里人。同时，他被蔡岱的话勾起了对额娘的愧疚，甚至赫舍里家的愧疚。 现在被大姐姐点出来了，他仔细回想着从前的时光，回想大哥和蔡岱起矛盾的时候他们各自的表现。 从前只是不爱关注，现在想起来了之后他心中一颤。 似乎，大姐姐说的是对的。 并不是大哥专门过来挑衅自己，想要欺负蔡岱的，而是蔡岱挑衅了大哥。 胤礽脸色茫然地看着亦晴。 “你们是兄弟，汗阿玛是会喜欢看你们兄友弟恭的。”亦晴说道，“不论怎么样，你们都是同气连枝的兄弟，不要因为外人的一点挑拨就忘记了这件事。” “我知道了。”胤礽的声音闷闷的，“我会好好想想这件事的。” “至于蔡岱……”亦晴观察着胤礽的神色，慢慢说道，“他不适合留在你身边了，姐姐去告诉汗阿玛一声，让他把蔡岱送回去如何？” 胤礽下意识地想要张口，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刚刚姐姐的话也让他听进心里去了，想出来蔡岱在挑拨他和胤禔的关系后。再一想蔡岱平日里和他说话时的举动，加上姐姐刚刚说的不必对赫舍里家有什么愧疚的心理，蔡岱或者蔡岱身后的家族想要做什么就不难推测出来了。 “都这个时辰了，”亦晴看了看在远处候着的赵粉姑姑几人，对着胤礽笑了下，“不让人传膳吗，你今儿上午专程叫人回来点菜的，不留我用膳吗。” 这话让胤礽如梦初醒，连忙招了招手将旁边候着的人叫了过来。 不多时，膳食就上来了。 天边的晚霞已经裹着太阳将要落下，在院子里用膳的时候能感受到带着暖意的风吹过来。立夏已经距离不久了，不论是感受到的温度还是看见的越发茂密的绿叶都能瞧出来。 胤礽这里的膳食是从御膳房出来的，和康熙用的是一样的。 用过膳后，亦晴便告辞了。她继续在这里留着的话，胤礽明儿怕是要在上书房打瞌睡了。 算算时间，她这个时候去乾清宫或许能见到汗阿玛。当然，也有可能汗阿玛已经翻了牌子去后宫了。 亦晴决定去碰碰运气，蔡岱这个炸弹不能久留胤礽身边。赫舍里家想要拉拢太子她没什么意见，也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感兴趣。 但是拉拢胤礽的同时pua胤礽，还要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那她可就不愿意了。 从毓庆宫到乾清宫走了不到五分钟，亦晴到乾清宫的时候外头的小太监便连忙到亦晴跟前行礼了。 “汗阿玛在吗？”亦晴懒懒地站着，她刚刚和胤礽谈话的时候顾虑颇多，脑子一直在动。现在觉得有点累了，说话的时候都带上了一股倦意。 “回大公主的话，”那小太监脑袋低垂着，“皇上在里面。” 不是人人来乾清宫都能得到小太监们的回禀的，若是后妃娘娘们来，小太监多半就是打太极了。不受宠又位份低的，甚至闯不到乾清宫来。 “我要见汗阿玛，你进去通禀一声吧。” 小太监连忙进去，不多时他出来对着亦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令亦晴没想到的是，这里头竟然不止汗阿玛。 佟佳贵妃坐在榻上，手里抱着胤禛，对进来的亦晴笑了笑，胤禛也昂起脑袋似乎有些诧异地看着慢慢走进来的大姐姐。 虽然心中惊讶，但亦晴行礼的动作还是很流畅的。 “给汗阿玛请安，给佟佳娘娘请安。” 佟佳贵妃笑着点了点头，将胤禛递给了奶嬷嬷，奶嬷嬷抱起胤禛给亦晴也行了个平辈礼。 “快起来吧。”康熙刚刚正和佟佳贵妃逗着胤禛，见亦晴过来了，眉开眼笑对着亦晴招了招手，“你四弟如今刚学会叫汗阿玛，你快过来听听。” 会叫人了？ 亦晴有点惊讶，四弟现在才半岁多吧。 梁九功很有颜色地搬了个绣墩过来摆在了榻前，亦晴坐了上去。 胤禛重新回到了佟佳贵妃的怀里，她抿唇笑笑，对着胤禛说道：“叫汗阿玛。” “喊……阿吗……” 胤禛喊得含含糊糊的，发音不甚标准，但在亦晴看来他这个年纪能勉强说话已经很好了。 “竟然真的会说话了。”亦晴惊奇，“四弟说话真早。” 康熙脸上也挂着惬意的笑，手上拨弄着一串佛珠：“胤禛是个聪明的孩子。” 佟佳贵妃瞧出来亦晴过来找康熙是有事，不多时她便抱着胤禛告退了。 她这识趣的样子让康熙脸上笑意更深，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许。甚至和佟佳贵妃交换了一个眼神，表示晚上会过去。 看着佟佳贵妃抱着四弟心满意足走了，亦晴重新将目光看向了康熙。 “怎么这时候想着过来找汗阿玛了？”康熙收回了刚才和佟佳贵妃说话时带着的一点轻佻，和女儿说话的时候态度当然是要端正的。 亦晴眨了眨眼想了想应该如何开口：“汗阿玛最近有关注到胤禔和胤礽的哈哈珠子吗？” 最终她还是决定直说，比心眼子的话她肯定是比不上汗阿玛的。既然如此，直接打直球就行了。反正她身为姐姐，关注一下弟弟妹妹肯定不能说是错的。 “哈哈珠子？”康熙似乎有点疑惑，“怎么？他们的哈哈珠子不听话了，还是不学无术了？” 在康熙看来，哈哈珠子不听话或者不学无术已经是很严肃的指控了。毕竟让哈哈珠子进来陪着皇子一起念书，打的也是和皇子一起学习的想法。 若是不学无术的哈哈珠子，那将好好的孩子带坏的就不行了。 现在瞧着几个孩子都是聪慧好学的，即便是平日里有些冲动的胤禔瞧着也是比寻常孩子聪慧的。康熙可不愿意自己好好的孩子，被人带坏了。 “若只是不学无术就好了，”亦晴叹了口气，“汗阿玛应当知道昨儿我动了戒尺吧。”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对这件事表示了支持：“他们俩犯错了，你教训弟弟也是应当的。” “那汗阿玛知道最近胤禔和胤礽的关系变差了吗，在孩儿回上书房之前他们都已经不怎么和对方说话了。” 康熙凝眉。 亦晴将这几日在两个弟弟口中套出来的话，还有自己这两天的观察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听着亦晴的话，康熙的眼中逐渐染上了怒意，他的呼吸粗重了片刻，但马上就收敛了。 但脸上的怒气可以收敛，手上的可敛不住，那串在康熙手上的佛珠猛地断裂了。珠子四散开来，从榻上到地上到处都是。 梁九功努力减小着自己的存在感，皇上这是怒极了。 很好，赫舍里家。 康熙越愤怒的时候，心中越冷静。本来是为了保成铺路，想要日后保成上朝了有可用之人，才将赫舍里家的人放在了保成的身边。 但赫舍里家就是这样辜负他的，竟然敢在保成的耳边灌输这样的事情。 梓潼拼死生下来的孩子他们竟然还说这样的话，若非顾忌着胤礽，康熙简直想要将赫舍里家一起打包送去宁古塔了。 蔡岱不能在保成身边留着了，康熙心里飞快地打算着。赫舍里家也该有个教训了，这两年先教训了，待保成长大后让保成施恩，他们就会忠心耿耿地为保成办事…… 康熙的心里飞快思量着，亦晴也看出了汗阿玛是在思考，于是明智地没有说话。 良久，康熙终于结束了思考，他已经想好了应该给赫舍里家，给索额图一个什么样的教训了。 “你做得很好，”康熙平复着自己方才的震怒，对着亦晴和蔼地笑了笑，“这样关注两个弟弟，还发现了这个，做得很不错。” 听着汗阿玛对自己的表扬，亦晴没什么感觉，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准备告退了。 这件事告诉了汗阿玛，汗阿玛肯定是会解决的。后面的就不需要她来插手了，她相信这位在位这么多年的帝王能解决好这么一点点不算大的事情。 来乾清宫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亦晴就打算离开了。 眼看天都要黑了，再不走等会她就要提灯回慈宁宫了。 康熙看着大女儿的背影，心中是止不住的慈爱。当初这个孩子被抱进来的时候他就喜欢，现在更喜欢了。 梓潼当年养过这孩子一段时日，现在这孩子也这样照拂梓潼的孩子。 这件事若非被亦晴发现了，等自己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保成会不会已经被赫舍里家的那小子洗脑了。那时候会不会在保成的眼中，赫舍里家比兄弟姐妹，甚至比他这个汗阿玛更重要？ 想到保成竟然会对赫舍里家愧疚，康熙就觉得怒火中烧。 第70章 取名字 康熙的动作很快, 亦晴第二日去上书房的时候就没看到蔡岱了。 她进去的时候特意打量了一下哈哈珠子们坐着的位置，见空了一个位置不用细想就知道是谁了。 或许是因为没了挑拨离间人的缘故，胤禔和胤礽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僵硬的友好。 表现在于他们会开始和对方说话了, 但每次说话的时候不管表情和动作都有点僵硬。不过好在他们不会在互相攻击了，说出来的话也没有那么夹枪带棒。 见这两兄弟终于不再是一副要弄死对方的样子，亦晴也松了口气。 而宫里的人松了口气, 宫外的索额图可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今日上朝的时候, 康熙将赫舍里家的好几个官员都贬了。甚至直接叱骂了索额图一顿，这样疾言厉色的态度对于康熙来说是很少有的。 毕竟朝堂上的官员们在康熙面前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很少有人会需要康熙这样疾言厉色去呵斥。 跪在下方听着康熙的斥责时, 索额图心思转得飞快。 最近他并没有做什么会让皇上极为看不顺眼的事情, 赫舍里家也并无什么太大的动作。加之皇上一直对仁孝皇后的母家优容, 他已经习惯了皇上对他们家的宽纵了。 佟国维眼神扫过了索额图以及后面有些任着官职的赫舍里族人, 他微微低头就想到了关键处。 皇上对赫舍里优容是因为仁孝皇后和太子，而今日这样毫无预兆地开始打压索额图，想来是他们家在对待太子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不过都已经抱着太子这样一个金蛋了，只要好好地扶持着太子日后自然是不会缺权势的。佟国维实在是想不出来, 他们到底是干了什么。 等索额图带着一肚子怒火从衙门回府的时候，才算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蔡岱在宫里被打了二十板子, 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蔡岱额娘看着自家孩子气若游丝的样子哭得眼泪汪汪的。 “都说了宫里不是那么好去的, ”蔡岱额娘呜呜咽咽地哭着，“我就这一个儿子, 当初入宫的时候你说跟着太子定然能前程似锦。但现在前程还没看到，只看到我儿子要被打死了。” 蔡岱被抬出宫回府后就找人请了大夫过来，现在他刚擦了药又被灌了一碗浓黑的药水，正犯困着。但额娘和阿玛在耳边吵得不休, 实在扰得他睡不着。 “哭哭哭，就知道哭，”蔡岱阿玛也怒火不休，“当初三叔说要送个孩子进去的时候，是你非说蔡岱年纪和太子相仿。生生挤掉了二房三房的那几个小子，现在孩子出事就成了只赖我了？” 蔡岱额娘震怒：“你的意思是全怪我了？好啊，我嫁给你这么多年生儿育女的，现在孩子出事就全成我的错了。” “不怪你怪谁？” 蔡岱难受地捂住了耳朵，很想让这两位大人不要在他耳边吵架了。他觉得现在他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听阿玛额娘在旁边互相怪罪。 耳边是爹娘喋喋不休的吵架，在蔡岱即将要爆发的时候，索额图从外面进来了。 见这位如今家里最有本事的三叔进来了，原本还在争吵不休的蔡岱阿玛额娘都齐齐噤声。 “给三叔请安。”蔡岱的额娘不甘心地说道，“三叔，您瞧瞧蔡岱被打成这样了，咱们总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蔡岱的阿玛咽了咽口水，他小的时候这位三叔正年轻。那时候三叔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教训他的时候一点也不留手。 索额图有点厌倦地皱了皱眉，冷声说道：“你们俩出去。” 蔡岱的额娘还想说什么，但被蔡岱的阿玛拉着出去了。 如今家里三叔的权威最大，忤逆三叔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三叔公。”蔡岱趴在床上，恹恹开口。 索额图看着蔡岱狼狈的样子，沉声问道：“你直接就被打了？被打之前皇上或者太子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到这里蔡岱又委屈又害怕，“昨儿刚刚入夜，我用过膳便预备着睡了。但突然有慎刑司的太监闯了进来，将我直接拖到院子里打的。” 想到自己挨打的时候那些同窗都是看着的，蔡岱羞愤欲死。若是只有平日里交好的就算了，偏偏大阿哥的那些哈哈珠子也是在的，他不敢想自己日后要怎么面对他们。 同是京城的官宦子弟，本来寻常就可能遇见。但出了这一档子的事情后，他这两年都不想出门了。 索额图拧眉：“那你最近是如何与太子相处的？” 在蔡岱入宫之前，索额图交代的是要好好和太子相处。多多提及赫舍里家，最好多提曾经皇后在时是如何关照赫舍里家的，皇后对赫舍里家的情谊深厚。 本想让太子将对皇后的孺慕之情移一些到赫舍里家来，这本来是极为简单的任务。在蔡岱被赶出来之前，索额图以为在家里随便找个小孩子进去就能做到的。 但现在蔡岱被赶出来了，索额图不得不好好思索一下，到底是自己哪步棋下得不对才这样。 蔡岱一五一十将自己在宫里怎么和太子相处，又如何挑衅大阿哥的话说了出来。 索额图的脸色越来越沉，最终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要你和太子好好相处，谁教你去挑衅大阿哥的？” “三叔公？”蔡岱震惊，“我挑衅了大阿哥，太子才会护着我的。况且不是你说的，要太子最好不要对他的兄弟太亲近吗？” 索额图怒极：“蠢货！赫舍里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 站在门口等着的蔡岱额娘有些站不住了，她扭过头狠狠地抓了一把蔡岱的阿玛：“你就听三叔这样骂你儿子？” “那是蔡岱办事不利，”蔡岱阿玛心不在焉说道，“我现在进去了，挨骂的就是我们俩了。” “窝囊废！”蔡岱额娘恨恨道，“当初我阿玛真是瞎了眼才将我嫁给你。” 蔡岱阿玛撇嘴，说得好像这个福晋是他自己求娶来的似的。大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什么好说的。 屋里的蔡岱被吓了一跳，他仰头看着三叔公嘴巴微微张开了一个口。 “我是让你好好和太子相处，”索额图几乎气到口不择言，“你要挑拨太子和大阿哥的关系也就罢了，偏偏还要主动去挑衅大阿哥。我问你，这世间哪个阿玛能看见有人挑拨自己儿子兄弟阋墙能不怒的。” “竟然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挨了打被送了出来，你以为就你挨打了吗？今儿咱们家贬了三个官，好好的京官被赶出去当知县了！都是因为你这蠢货在宫里干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连累我在皇上面前被斥责。” “叫你和太子好好相处，你只要讨好太子就好了，竟做多余的事情！” 想起今日那几个家族子弟被贬，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被叱骂。索额图的怒意就止不下来，都是因为这个蠢货自作主张。 “可是，”蔡岱惊呆了，“可是您不是说让我不要让大阿哥太靠近太子吗？” “我叫你不要让大阿哥太靠近太子，你就这样在中间当小丑似的明显挑拨？”索额图冷笑，“明明只要在太子面前潜移默化地说，他自然会远离大阿哥。但你却这样明显，你今日的下场都是因为你蠢，干这样的事情被皇上发现了。” 蔡岱被训得不敢开口，他的脸色白极了。 若是三叔公从此将他放弃了，那他还有未来吗？从上书房被赶出来，如今他要是还想念书只能去族学了。可是他在从族兄离开的时候，得罪了不少的族中兄弟，这要是回去了必然会被奚落的抬不起头的。 原本他以为进了宫成了太子的哈哈珠子日后前程必然是极为平坦的，但没想到竟然闹成了这样子。 被皇上下令打了板子，他日后是走不了御前侍卫这条路了。可是科举的话，他当真能行吗？ 索额图很快地收敛了他的怒意，即便是在家里的时候他也不喜欢这样长时间的情绪外泄。他看着蔡岱的样子似乎在看一个死人，一个对家族前程毫无帮助的死人。 “既然从上书房出来了，那过段日子我便给你阿玛捐个官。”索额图的声音淡淡的，已经听不出情绪了，“到时候你们一家子随你阿玛去上任吧。” 外头的蔡岱阿玛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他的兄弟大多数都已经在做官了。但他一直还在家里蹲着，现在三叔终于愿意将他放出去了。 若是儿子的一顿打换了这样，那儿子这顿打挨的还挺值得。 蔡岱的额娘脸上也不免露出笑意，她真是受够了白身了。家中妯娌大多都已经有诰命，从前闺中姐妹有诰命的不在少数，偏偏她都已经嫁人这么多年了，别说诰命了，连丈夫都还是个白身呢。 “捐官？”蔡岱茫然问道，“捐什么？” 但索额图没有回话，他已经打算好等这段日子过了就找个偏远的地方给他们一家放过去。 蔡岱的阿玛是蠢货，本以为孩子能用用，现在瞧着也是蠢货。不仅是蠢货，还是会钻营的蠢货。 这样的人留在京城难免会给他们找来些麻烦，还是早些滚去穷乡僻壤待着吧。日后也不必回来了，他会好好记着那个蠢货侄子的考评时日，日后一直外任吧。 亦晴的上书房生活回到了她去年刚来上书房时候的感觉，胤礽和胤禔之间关系也缓和了。 现在她的学习进度是已经赶不上两个弟弟了，不过好在她也看开了。这两个弟弟每天都要学习十几个小时，超过她简直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付出了时间和努力。 前段时间太后提及的亦晴身边该有四个大宫女，不过当时内务府送过来的人太后瞧着都不好。便让小选后，新进来的宫女教好了规矩后再送来选一次。 如今新来的宫女已经调教好了，太后便预备着让亦晴今日散学回去后选一下。不出意外的话，这四个宫女是要一直跟着她到出嫁的。说不定等出嫁是也是要带上的，所以要好好选。 亦晴从上书房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慈宁宫前站了乌泱泱一片的小女孩。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才十二三岁，而年纪小的瞧着也不过八九岁。 小选的宫女年纪这样小？亦晴有点惊讶。 那些宫女都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瞧人，亦晴从她们身边过的时候明显看到了有几个女孩子瑟缩了一下。 领头的内务府总管笑着对亦晴行了一个礼，那些宫女也跟着行礼。 一群人行礼的声音有点大，亦晴愣了两秒后才缓缓开口：“起来吧。” 叫起后，亦晴就钻了进去找皇玛嬷。 “你去瞧瞧，”刚进去亦晴就听到太后笑着说，“去选四个顺眼些的，选出来后那四个女孩儿先在你身边伺候着。若是喜欢就提为大宫女，不喜欢的话就让她们在慈宁宫做洒扫的活计。” “皇玛嬷帮我挑吧。”亦晴有点抗拒，“您的眼光肯定最好。” 太后笑吟吟说道：“虽说我眼光好，但到底是要选来伺候你的，肯定是要你看着舒心才行的。还是你自己去，只要选顺眼的就行了。你身边宫女少了些，从前都是嬷嬷们伺候的，如今大了不论是出去玩，还是如何到底是年轻女孩子方便。” 听着玛嬷的话，亦晴只能起身出去看那群女孩子。 穿越了这么久，亦晴以为自己早就能接受封建时代不把人当人看的情况了。但看见那么多小女孩，甚至最大还不到初中毕业的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随意挑拣的画面才发现，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能接受这个。 这里乌泱泱站了二三十个女孩子，亦晴仔细看了看，光是看一眼是看不出性格的。她便随意指了几个看着稳重老实的八九岁的女孩子，表示就要她们几个了。 见大公主选好了，内务府总管又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带着剩下没选中的女孩走了。 亦晴打量了一下面前规规矩矩站着的四个姑娘，沉默了一下：“赵嬷嬷，带她们下去安顿好吧，顺便教一教慈宁宫的规矩。” 既然被留下来了，那就要好好学慈宁宫的规矩。不然容易被掌事嬷嬷责罚，更容易惹祸。她们惹的祸对于亦晴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她们自己可就不是小事了。 赵嬷嬷应了一下，带着那四个女孩子就过去了。 当晚，亦晴在自己的寝殿里见到了这四个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明显梳洗打扮过的女孩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亦晴见他们给自己行礼，想了想问道。 那四个女孩子里有一个瞧着要比旁人漂亮些的，她抿唇似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亦晴随即脆生生地说道：“奴婢请公主赐名。” 另外三个女孩子似乎慢了半拍，随即也说道：“请公主赐名。” “我问你们叫什么？”亦晴不想赐名，她总觉得赐名似乎没有将这些人当人，而像是当成了一个物件。入宫当宫女已经够惨了，她并不想剥夺她们原本的名字。 那最先开口的宫女又开口了：“奴婢入宫前阿玛额娘一直叫大丫，也不曾取过什么名字。” 另外三个女孩的名字也是叫三花，二娘，五妹。 这句话让亦晴沉默了一下，现在即便有些官宦家中也有不给女孩取名。按照排序叫着的，而平民百姓家中不给孩子取名的就更多了，她刚刚没考虑到这一点。 70-80 第71章 胤祉道歉 “既如此, ”亦晴思索了一下，“你就叫菡萏了。” 她指着那个最开始说话的姑娘，那姑娘很快地就欢欢喜喜地谢恩了。 这是内务府的一个好心的姑姑说的, 若是主子给赐名了，一般是不会撵回内务府的。即便是不大得用，也会放在慈宁宫之中洒扫。 菡萏家里不是做官的, 她进宫这几日虽说要跟着嬷嬷们学规矩, 一不小心犯错了还会挨训挨打。但比之在家里过得已经很好了，在家里的时候做的活儿更多些，一不小心做错了也是要挨打的。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 菡萏很会看眼色。刚入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若是能被分去慈宁宫那是极好的住处了, 若去不了慈宁宫的话, 去有皇子公主的娘娘那里也是很好的去处。而得宠娘娘那里, 虽说待遇不错，但不一定能长久。 现在直接被分到了大公主这里，她心里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抓住了，日后说不定她在皇宫里就不需要担心被嬷嬷打骂了。 想到了一个名字后, 亦晴看向了旁边的三个小女孩说道：“你叫紫珠，你叫素馨, 而你就叫……鸢尾吧。” 亦晴取的都是花名，让她一下子想出四个好听又寓意好的名字不容易。但是想出好听的花名就简单多了, 而且花是很漂亮的东西。 “多谢公主赐名。” 那三个小女孩也一起谢恩，被赐名之后可就有了点底气了。 “你们这几日先跟嬷嬷们学规矩吧。”亦晴靠在椅子上, 面前是一本游记，这本游记她已经读了好几日了，今日就差最后一点就读完了。在皇宫里见不到高山湖泊，能从书中读取一点也是不错地。 翻了一页书后亦晴似乎想到了什么, 嘱咐了一句：“好好教规矩就是了，不要随意打她们。” 张嬷嬷笑着应了一声。 既然已经赐名了，张嬷嬷就将四个小姑娘带了下去。刚刚虽说教了些慈宁宫的规矩，但她们还没见这些小宫女其余的教养本事，还是要先带出去看上几日才能贴身伺候公主。 将这本游记看完后，亦晴才意犹未尽放下了书，看着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她伸了个懒腰。 现在天气是越发的热起来了，早晚还算凉爽，但下午在校场的时候是真的热。要不要去找汗阿玛，将骑射改到上午呢？ 亦晴一边想着，一边沐浴，直到她钻到了床上还没想要不要去。 第二日，亦晴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夏日里天亮得极早，不像冬日里都已经辰时了瞧着还是蒙蒙亮的。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亦晴伸了个懒腰企图将自己唤醒。 “公主醒了。”睡在外间守夜的宫女听见响声后立刻就起来了，推门出去将张嬷嬷叫了过来。 亦晴恹恹地应了一声，即便是自然醒的，早上她依旧是有点没有精神。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亦晴才慢吞吞的挪下床开始洗漱。她看见张嬷嬷身后已经带着菡萏了，想来是先将人带在身边看着应该怎么伺候的。 洗漱后，亦晴坐在了皇玛嬷对面用着早膳。她现在已经没了刚起床的痕迹，只表情还带着些困倦能看出她刚离开被窝没多久。 菡萏站在张嬷嬷的后面，垂着眼眸不敢直视公主和太后娘娘。昨儿晚上的时候嬷嬷已经交代过了，带着她们伺候的时候要多听多想，不该看的不看。 虽说慈宁宫的主子脾性都好，但管事嬷嬷并不是个个脾性都好的。 她方才默默记着公主起床的时辰，还偷看了两眼公主用膳时喜欢什么菜色。不过她有点奇怪，不是说主子们用膳的时候都是要人布菜的吗，怎么瞧着公主和太后用膳的时候似乎是不用的。 太后看着亦晴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略皱眉：“多用点，你去了上书房可不是饿了就能马上吃到东西的。” 因为孩子去了上书房，所以太后和太皇太后还专程了解过上书房的作息。当太后听到吃点心都要规定时辰的时候，眉头早就皱起来了，若非孙女当真喜欢，她肯定是愿意亦晴在慈宁宫找个师傅来慢慢教的，不必去上书房受这个苦。 “太早了，”亦晴勉强有喝了两口粥，“有点用不下。皇玛嬷就放心吧，虽说上书房用点心的时候有定的时辰，可上书房的师傅们向来都是严厉管着胤禔和胤礽的，并不怎么管我。” “我若是饿了，立时就能吃到东西的。” 听到这话，太后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下，无奈摇头：“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喜欢念书。” 太后在心里嘀咕着，常宁从前在宫里住着的时候也不是喜欢念书的。自己这个养着孩子的也不爱念书，不知道是不是晋侧福晋喜欢念书。不过晋侧福晋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进来请安磕头太后会见一见，平日里并不怎么见面让她对亦晴的生母实在不算熟悉。 将勺子放下后，菡萏略颤抖着端着漱口的水就上去了。刚刚张嬷嬷在伺候公主起床洗漱的时候已经示范过一遍了，现在她端着茶盏过来时手不自觉微微抖动，心里极为紧张，但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这一点抖动被亦晴察觉出来了，她抬头看了看是昨日见到的四个小姑娘之一，被自己取名叫菡萏的。便假装没有察觉出这点颤抖，面色平常地接过了茶盏开始漱口。 漱口结束后，亦晴又抿了一口茶，看了眼旁边摆着的西洋钟慢慢起身：“皇玛嬷，孙女要去上书房了。” “去吧去吧。” 从慈宁宫出来，亦晴慢慢走向了上书房。菡萏很小心地走在了张嬷嬷的身旁，她小心地观察着这个路线。 她进宫后一直是在内务府待着的，从不敢随意出来乱走。既然跟着大公主了，而大公主又日日要前去上书房，那她肯定是要记着这条路的。 到了上书房后，小主子们进去念书是不需要人伺候的。康熙并不喜欢孩子念书的时候旁边站着一大圈太监宫女等着伺候，所以不论是亦晴还是胤礽，在念书的时候伺候的人都会去旁边等着。 菡萏跟着张嬷嬷看着亦晴走进殿内后，张嬷嬷就带着她来到了下人歇脚的耳房。 这里有大皇子贴身的小太监，有伺候太子的。另外还有二公主和三公主的贴身嬷嬷，平日里主子们念书的时候他们就是在这里等着的。 “可要记好时辰，”张嬷嬷嘱咐道，“午时用膳，咱们要提前去膳房将公主的膳食提过来，放在旁边的侧房中等着公主下学。还有下午的时候公主要学骑射，要备好茶水……” 听着张嬷嬷的嘱咐，菡萏认真地点了点头，既然进宫来又分到了大公主的身边。她自然是要好好干的，只盼着日后能一直在公主的身边当嬷嬷，不要再出宫了。 而这边的亦晴一进上书房就开始跟着师傅念书了，这几日师傅待她已经和生病之前差不多了。每日一张的大字也继续写起来了，她看着自己那看着比之前进步了不少的大字，心里很满意。 前世的时候她的字还算可以，是在高考作文能加分的程度。但之前一直不习惯毛笔，写出来的字总看着奇形怪状的。 现在总算好看了一点，也算她这些日子的大字没有白练。 听到亦晴的师傅在夸她，胤礽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大姐姐的字。瞧着是要比他写的好不少，这个认知让他燃起了斗志。 大姐姐的字写得好，他也要加油，不能太逊色于大姐姐。 被师傅夸了之后，亦晴这一上午都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即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的心情也依旧很好。 看着师傅们各自拿着书走出去了，亦晴也知道用膳的时辰来了。她放下手上的毛笔，很满意地看到自己不论是手上还是衣服上都没有沾染上半点墨迹。 从前刚开始学毛笔字的时候，她经常将手上还有衣裳上面染上墨渍。偶尔连脸上都会有练字过的痕迹，现在总算能让自己写完字后依旧干干净净了。 不过即使如此，亦晴还是打算先去洗手再去用膳。 早就有伺候的人备好了水等着皇子公主们过来了，亦晴洗了手高高兴兴地想要去侧间享受自己的午膳，但刚出去就被一个小团子抱住了。 亦晴愣了片刻视线下移：“胤祉？你怎么在这里。” 后面出来的胤禔和胤礽也是一愣，走上前来果然见胤祉正抱着亦晴的大腿。整张脸看着可怜兮兮的，甚至眼底下还有泪痕。 亦晴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随即她马上将胤祉从地上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问道：“咱们胤祉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和大姐姐说说，让大姐姐帮你做主。” 胤禔身后的阿克墩和多拉尔脚步都是一顿，他们和大公主接触的时间较少，还没见过大公主这样温和的样子呢。 原来大公主在面对年幼的弟妹是这个态度吗，那就难怪了大皇子对大公主是这个态度了。 “大姐姐……”胤祉这两个月说话利索了些，虽然还是不能说长句子，但说话的时候吐字已经很清晰了，“我，我姐姐……” 亦晴耐心地听了一下，见胤祉说不出别的，耐心应道：“你姐姐怎么了，你要来找雅尔檀吗。大姐姐叫人去将你姐姐叫来，好不好？” 胤祉一边哭着一边点头，他呜呜咽咽地很是伤心的样子。 但亦晴没有急着将胤祉抱进去，而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胤祉身后的奶嬷嬷。 三阿哥出门自然不可能没有跟着人，胤祉身后跟着两个奶嬷嬷和四个小太监。亦晴目光投过去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一下就明白了大公主是想问什么，她苦笑。 “昨儿晚上的时候，三阿哥玩的时候撕了二公主的大字。二公主生气了，便训了三阿哥一通。今儿三阿哥早上起来的时候一直要找他二姐姐道歉，但二公主来了上书房……” 亦晴已经全明白了，她有点无奈有点好笑：“怎么这样调皮，将你二姐姐惹恼了。” “胤祉，知道错了。”胤祉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胤禔和胤礽也明白了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好笑的神色。 这大字若是撕的自己的，他们肯定也是会生气的。但现在撕的是二姐姐/二妹妹的，他们就能看戏了，看着这俩姐弟吵架也挺好玩的。 抱了胤祉一会儿，亦晴的手有点酸了，便将胤祉塞回了他奶嬷嬷的怀抱之中。 不常抱孩子的人，抱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走吧，带你找你二姐姐。”亦晴轻轻点了点胤祉的脸颊，带着人走到了用膳的侧间。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肯定在这里，已经是用膳的时辰了。 见大公主和几位皇子都进了侧间，阿克墩和多拉尔才不舍地收回了视线，没戏可看了。 听到脚步声传来，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抬头望去，但一瞬间雅尔檀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 “二姐姐。”胤祉一进去就看到了雅尔檀，当即迎着脸惊喜地呼唤出声。 “哼。”雅尔檀撇了脸，大字被撕了，让她重新写了一张。虽说额娘已经安慰过自己了，但她现在不想看到这个讨厌的小子。 亦晴抿唇笑了一下：“二妹妹，三弟今日是过来道歉的。” 听到这话，雅尔檀的耳朵略动了一下，但脸还是没有扭过来。她生气就是真的生气，才不会因为三弟道歉一下就原谅呢！ 菡萏微微睁大眼睛，守在张嬷嬷的后面竖起了耳朵。嬷嬷昨儿说过，不能随便到处看，但是一定要一直将耳朵竖起来听主子们的吩咐。 现在虽然不是吩咐，但她还是很想竖起来听一听的。 亦晴给了胤祉的奶嬷嬷一个眼神，示意她将胤祉放下来。 胤祉在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就蹦了起来，朝着雅尔檀的方向奔过去。 雅尔檀已经坐在了椅子上，胤祉过去很熟练地抱住了二姐姐的腿，开始道歉：“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撕掉你的字。额娘说我错了，要过来和姐姐道歉。” 听见胤祉的道歉，雅尔檀的神色缓和了一点，但想起自己昨日多写的一张大字，她还是不想原谅三弟。 亦晴看着闹别扭的姐弟俩，脸上挂起了一点点的笑意。看着这样的小孩子互相之间闹脾气，竟然觉得有点好玩。 埃尔赫安珠看着胤祉抱着雅尔檀腿的样子，歪了歪脑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胤祉的脑袋。主要是一颗小脑袋就在那里杵着，她有点忍不住。 被碰到脑袋胤祉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三姐姐，连自己要道歉都忘记了。 见胤祉不说话了，雅尔檀不高兴：“哼，你才没有认真道歉，你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自己错了。” 胤祉有点慌乱：“我错了，我错了。” “那你错哪里了？” “让姐姐不高兴，我错了。”胤祉眨巴了一下眼睛，很真诚地说道。 听到这话，不仅是亦晴了，连旁边的胤禔和胤礽都没忍住笑了出来。没认识的自己错哪了，但认识到是自己惹姐姐生气了。 “你让我多写了一张大字！”雅尔檀大声强调，“多写了一张！大字！” 被姐姐这样看着，胤祉有点底气不足地小声道：“我错了，不敢了。” “你不敢什么了？” 胤祉声音很小：“不敢让姐姐多写一张大字了。” 感情雅尔檀生气了这么久，这小子根本没有将撕了大字就要多写一张联系起来。 雅尔檀原本怒气上涌，但看到三弟这个样子却不知为何怒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她咕嘟了一声：“下次不许进我的书房了。” 胤祉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回道：“不进了。” “进去也不准碰我的大字。” “不碰了。” “那你将我刚刚说的话复述一遍。”雅尔檀怀疑地看着三弟，胤祉刚刚一直在复述自己的话，现在她怀疑三弟根本就没有听。 胤祉扬起了脑袋，嘴微微张开了似乎没有想到二姐姐会提出这个要求。他一下子就陷入了沉思，刚刚二姐姐说什么来着？ “不，”见二姐姐似乎又要生气了，胤祉努力回想，“不能进大字，不能碰书房。” “噗哈哈哈哈哈哈。”忍了这么久的胤禔终于忍不住了，笑声穿透了上书房的墙壁。 连在一旁守着的嬷嬷太监宫女们脸上都露出了忍俊不禁之意，亦晴和埃尔赫安珠对视着忍笑。 雅尔檀的怒火一下子没了，她点了点自家三弟的脑袋：“你啊你，都已经两岁多了还是记不住。是不许进我的书房，更不许碰我的大字。” 胤祉眨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这回是真的记住了。 见二妹妹和三弟和好了，亦晴才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预备着用膳。 胤祉是没有用过膳的，但雅尔檀也不能喂给他吃。因为现在胤祉能吃的东西不多，钟粹宫有小厨房专程给他做饭，但上书房可没有。 于是乎，雅尔檀将胤祉递给了他的奶嬷嬷，让她带着胤祉回钟粹宫用膳去。 原本想要在这里玩的胤祉变了扁嘴，不过或许是因为刚刚才得到了二姐姐的原谅，他不敢闹。只能不高兴地被奶嬷嬷抱走了，只是走之前眼神很幽怨地盯着雅尔檀。 菡萏看着这一幕有点惊奇，她一直以为皇子公主们都是在一起就要冷冰冰地讲究规矩，没想到还有在一起打闹的。 第72章 德嫔 将还不懂事的三弟送走之后, 姐弟几人才开始用午膳。或许是因为三弟过来闹了一场，侧间的气氛很是融洽。 用过膳后，亦晴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巴。菡萏将漱口的茶递了过去, 亦晴轻轻抿了一口，漱过口后看了一眼菡萏，瞧着比早上要镇定多了。 用过午膳后休息一会儿, 亦晴就挽着雅尔檀去校场了。胤禔和胤礽默默地走在后面,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说话，但气氛还算可以。 哈哈珠子们则走在了皇子们的后面，他们是亲眼看到了蔡岱挨打之后被扔出宫去的。两位皇子在校场上借着布库的名头打了一架后, 蔡岱隔上两日就挨打了, 要说其中没有什么关联他们是不愿相信的。 多拉尔算得上是其中最明白的人, 因为他和大皇子还有另一层表兄弟的关系, 让蔡岱也针对过他。 所以在知道蔡岱挨打之后被赫舍里家的人带回去之后，他就明白是了怎么一回事。这让他心里不由得一凛，随即在心里警示自己，他们家比不得赫舍里家, 若是是他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就不一定只是挨打了。 在皇子的身边有可能拿到更多的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可若是不小心的话也有可能变成一把尖刀刺向自己。到时候别说是前程了, 只怕自己的命和家族的兴旺都要搭进去了。 反正他是不会挑拨大皇子和太子之间的关系的，人家到底是亲兄弟, 好好在宫里一起长大的。他这个后来的表兄弟哪里比得上，最好的就是莫要掺和, 平日里跟着大皇子混就行了。 蔡岱被赶出去，也给其余的哈哈珠子一个警示，一个个的都安分了不少。 要是被皇上记住了又赶出去了，那日后不论是走御前侍卫还是捐官都不好走了。若是要走科举也太累太难了些, 为了不让自己的前程变得艰难，还是老实些好。 老实些说不定还能每日在上书房和皇上混个脸熟，到时候走御前侍卫这条路就好走了。 是以，这段日子没有人敢在各自伺候的皇子面前提及兄弟关系。他们是不敢管这两位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了，只盼着不要将他们这样的小虾米扯进去。 到了校场后，亦晴就去找喜塔腊姑姑了。 喜塔腊姑姑先是带着她打了一套拳法，见她额头上都已经满是汗水之后才出声让她休息。休息了片刻后，亦晴就开始跟着喜塔腊姑姑骑马射箭了。 现在她的射箭技术好了不少，从前最多能射中靶子，现在已经靠近靶心很多了。最妙的是，她现在能骑在马上射到靶子了。 说不定日后汗阿玛去狩猎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去，她也能试试射一射野鸡兔子这样的小动物呢。 练了好一阵子，亦晴浑身都出了不少的汗水。 菡萏捧着茶水在一旁跟着嬷嬷一起等着，她目瞪口呆。 在进宫之前，她一直以为公主阿哥都是在宫里好好娇养着的，毕竟是皇上的孩子，谁敢让他们干一点儿活计呢？ 可现在看来，虽说不用干活，但也称不上轻松。早上起来就要念书，下午要过来学骑射。听闻皇子们的课业更繁重，比公主们要忙多了。 原来身为皇帝的女儿也不一定就能过得十分安逸啊，菡萏在心里嘀咕着。 练了这一套后，亦晴的脸色红扑扑的，喘着粗气从银光身上下来。她实在是有点太累了，反正她练习骑射一半是因为爱好，另一半是因为锻炼身体。 大夏天这样顶着太阳晒可不算锻炼身体，要不还是和汗阿玛说夏天的骑射暂时取消了算了。不如拿下午的这点时间来学点别的，比如可以学点乐器，或者学画画也不错，就当学个才艺了，也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这样想着，亦晴走到了菡萏这边。 在嬷嬷的示意下，菡萏捧着茶就过去了。 亦晴先是接过了嬷嬷手中的帕子将自己脸上的汗水去擦去，才接过了菡萏手中的茶水。 即便现在是大热天的，但嬷嬷们也不敢给公主喝冰的。亦晴感觉一股温热的水进入了自己的口腔，缓解了刚刚运动之后的干渴。 想起夏日里的冰只能摆在房间里降温，不能用来做冰饮，亦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皇玛嬷说自己年纪太小了，要等过两年才能吃冰。 但愿那时候自己可以用冰做小饮料喝喝，对了，冰淇淋是怎么做来着。 听到大公主叹气，菡萏略有点僵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准备的茶水不好，还是温度不是平日里公主爱喝的？ 但她随即就发现公主虽然叹了口气，但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开始了发呆。 将喝光了的茶盏递回去，亦晴在阴凉的地方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跟着喜塔腊姑姑练了，既然今日骑射的课程没有取消，那她就好好练。 终于，姐妹俩人散学的时辰到了。 亦晴已经累极了，她没有急着回慈宁宫，而是在阴凉处好好休息了一会儿。雅尔檀也没有急着走，看着她也很累。 “雅尔檀，”休息了好一会儿后亦晴抿了口水润了润喉咙，转过脑袋看着二妹妹说道，“如今这天也逐渐热了，我打算回禀了汗阿玛我夏日里就不过来学武艺了。等秋日里太阳没有那么晒人的时候，我再接着回来学。你呢，你是想接着学，还是同我一样夏日暂且不来学了？” 雅尔檀似乎累极了，她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过来大姐姐说的是什么。她歪了歪脑袋思索了一下：“那大姐姐下午的时候不过来学武艺，是直接回慈宁宫吗？” “当然不了，”亦晴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我打算学点别的，其实我对乐器还有些兴趣，可能会学琴。或者学学丹青也是不错的，学会了丹青后可以自己画画。” 雅尔檀似乎也被吸引了，眼睛略微亮了起来：“可以啊，那我也要学丹青。” “你不想学琴吗？”亦晴疑惑。 雅尔檀的脸上露出了嫌弃：“我不喜欢那些会响的乐器，还是丹青最好了。可以画画，到时候我学会了可以将额娘画下来。” “那我……”亦晴想了想，“明儿汗阿玛过来考校我们学问的时候，我和他提一提吧。下午咱们俩和埃尔赫安珠都留在上书房学点别的，让胤禔和胤礽两个小子接着来练骑射。” 亦晴知道自己和雅尔檀不想学对康熙来说不算什么，毕竟两个女儿学这些东西在他看来能学好是不错的，但是学不好的话也没有什么。而胤禔和胤礽，在他看来满人家的男孩子是必须学好骑射的。 和二妹妹商量好了之后，亦晴就和二妹妹说了一声后告辞了。 次日，亦晴身边跟着的人已经换了一个，菡萏和其余两人被留在了慈宁宫让张嬷嬷接着教东西，而这次跟出来的是鸢尾。 刚进上书房不久，亦晴就看到康熙从外面带着一大群师傅走了进来。 在康熙考校完这边的三人后，便迈步走向了隔壁，他还要接着考校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 亦晴今日没有和从前一样乖乖待着原地，而是走到了上书房外面等着汗阿玛考校完两个妹妹后和汗阿玛说一声。 等康熙从雅尔檀两人的学堂出来后，就看到了等在一边的亦晴。 “参见汗阿玛。”见康熙出来了，亦晴先是行礼问安。 康熙笑着叫了一声起，随即问道：“亦晴在这里是要和汗阿玛说什么事情吗？” 介于前几回大女儿来找自己都是有正事的，康熙便以为亦晴这回来找自己也是有正事。 “汗阿玛。”亦晴喊了一声，随即便将自己和雅尔檀想要在夏日的下午从学习骑射变成在上书房学些其他的。 康熙恍然大悟，原来只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你们想学什么？”康熙的面色和煦，笑着问道，“汗阿玛给你们找个好师傅。” “雅尔檀想学丹青，女儿想学琴。”亦晴答道。 康熙当即就应了：“从今日起，你们下午便不必去校场了。不过师傅的话，还要等上两日才能到。” 亦晴欢欢喜喜地应了，好歹不用去校场顶着太阳练习骑马射箭了。 送走了汗阿玛之后，亦晴在用午膳的时候和雅尔檀共享了这个喜讯。 “太好了，”雅尔檀很高兴，“终于不用在正午的时候出去晒太阳了。” 在春天的时候，雅尔檀刚刚被允许可以去校场学骑射。那时候的她是很开心的，毕竟从去年她就盼着能学骑射了。 但好景不长，自从天气开始热了之后，每次学的时候雅尔檀总觉得自己就要中暑了。但偏偏她找不到时机和汗阿玛说，这两年来额娘也不怎么得宠了，汗阿玛不大来钟粹宫了。可让她专门去乾清宫一趟的话，似乎又没有这个必要。 现在大姐姐也受不了了，和她的一起说了简直太好了。 胤禔和胤礽还没反应过来，埃尔赫安珠就先反应了过来，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意思是不是以后下午的时候大姐姐和二姐姐就留在上书房陪着我了，不去校场了？” “是啊。”雅尔檀很亲昵地捏了一下埃尔赫安珠的脸颊，笑道，“至少夏日里我和大姐姐是不用去校场了，不过秋天的时候应该还是会去的。而明年你就能和我们一起去校场了，到时候或许你会更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校场，而不是待在上书房之中。” 埃尔赫安珠欢喜极了，之前的时候姐姐们都去了校场，只留下她一个人在上书房等着。一直觉得无聊极了，现在总算能让姐姐们留下陪着自己了。 胤禔和胤礽终于听出了不对，他们下意识和对方对视了一眼，随即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大姐姐和雅尔檀都不去校场了，那岂不是校场又要变回从前只有他们俩的样子。天呐，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还是要这样互相折磨。 虽然心里不是很高兴，但汗阿玛已经下令了，胤禔和胤礽也只能自己闷闷不乐了。 当日下午，亦晴和雅尔檀就留在了上书房。不过因为她们师傅还没找好，所以她们只是在上书房写各自的大字。 两日后，亦晴的琴师傅和雅尔檀的丹青师傅就到位了，她们开始学习自己钦点的技能。埃尔赫安珠看得有点羡慕，总觉得不论是大姐姐的学琴，还是二姐姐的学画都比她学四书五经要有趣多了。 不过她至少今年是不能跟着大姐姐她们一起学的，至少得明年。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在明年夏天的时候也学点别的。 日子就这样过着，夏天的时光伴随着蝉鸣逐渐开始了倒计时。而后宫里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乌雅贵人怀孕了。 这让康熙极为欢喜，他现在很是宠爱这个乌雅贵人，而这下乌雅贵人怀孕更是让康熙喜得当即给乌雅贵人晋为嫔位，赐封号为德。从佟佳贵妃的承乾宫搬了出去，住到了永和宫，成了永和宫主位。 这下让后宫不少人的牙都咬碎了，特别是嫔位上面的妃嫔。本来康熙二十年是定了要大封后宫的，四妃的位置一个个的都是盯着的。现在又多了个德嫔，赶在这个档口封了嫔位，多半是在大封六宫的时候占据一个妃位的。 这个消息让佟佳贵妃既欢喜又酸涩，酸涩的是之前乌雅贵人住在她的宫里，她自然是能辖制乌雅贵人的。而现在乌雅贵人成了德嫔，她就管不到永和宫的德嫔了。 而欢喜的是，德嫔搬离了承乾宫，就更没有机会和胤禛见面了。 第73章 不对劲 杏仁迈着不急不慌的步伐从承乾宫的主殿往东侧殿走, 今日是德嫔迁宫的日子。她身为承乾宫的大宫女，自然也是要在一旁看着的，虽说她觉得这位德嫔娘娘不会叫她动一点东西。 果然, 到了东侧殿后，德嫔挂着客气的笑，很和煦地请杏仁坐下喝茶。 “我们娘娘惦记着德嫔娘娘, ”杏仁的脸上是极为亲热的笑, 似乎很是欢喜过来的样子，“叫我过来瞧瞧德嫔娘娘有什么需要的，毕竟您也是我们娘娘一手扶起来的。同住承乾宫情谊深厚, 实在是舍不得您走。” “若非不让您搬走实在是碍了您的前程, 我们娘娘是愿意和您在承乾宫相伴一辈子的。只盼着德嫔娘娘去永和宫后, 要多多回来走动走动, 方能不辜负我们娘娘这惦记之心。” 德嫔一张白皙的脸庞上布满了感动，几乎是瞬间泪水就盈满了眼眶，她略带着哽咽说道：“我有今日，皆赖于娘娘恩赐。若非皇上下旨迁宫, 实在是不想远离娘娘，想要就近侍奉。即便出了承乾宫, 我也是日日感恩于娘娘的提拔之情。” 说着，一滴泪就从眼眶流了出来, 她用帕子轻轻擦拭眼角，满脸都是感恩。 杏仁脸上的笑意更甚：“娘娘定然是盼着德嫔娘娘好的, 只要日后德嫔娘娘能记得是从咱们承乾宫出去的就好。还有四阿哥，等日后阿哥大了，定然会孝敬娘娘和德嫔娘娘的。” 听到这话，德嫔几乎要冷笑出来了, 她差点绷不住脸上感动的神色。 不过就是让她不要再惦记四阿哥罢了，不过若是去年她的确是还会惦记这个孩子的。可如今肚子里又揣了一个，这个孩子让她成了永和宫的主位，甚至能让她日后到达妃位。 胤禛她是已经要不回来了，既然要不回来那就说明缺了点母子情分。既然如此，那她还是好好惦记着如今肚子里这个吧。 “四阿哥已经是娘娘的孩子了，”德嫔脸上有一点恰到好处的遗憾，“既然是娘娘辛辛苦苦将他养大，日后他自然只用孝敬娘娘。” 杏仁满意了，又和德嫔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去了。 在杏仁走后，德嫔脸上依旧残留着感动的神色。不过她的眼神有些冷，这里还是承乾宫的地盘，她不能在这里表露太多真实的情绪想法。不过她总算能脱离这里了，成了一宫主位后，她也算是能发展自己的班底了。 想到这里，德嫔的眼底略微燃起了一点野心的火焰。既然都已经成为妃嫔了，自然是要向上努力。 每个位份之间的地位差距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从份例供应，但仪仗甚至连伺候的人数都是有定额的。只有位份越高，日子才能越好，同样的，她的孩子才能受到她的庇佑。 如贵人和嫔位之间虽然只隔了一个位份，但如同天堑。贵人生下皇子之后只能抱给高位嫔妃抚养，但嫔位就能自己抚养了。 想到这里，德嫔憧憬地缓慢抚摸着肚子。 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孩子，是她从生下来就能带在身边的孩子。幸好在知道这个孩子即将到来的时候她成了一宫主位，不必担忧这个孩子在生下来后会被抱走了。 杏仁从东侧殿出来后，便朝后殿走了过去。佟佳贵妃这时候正在后殿喝茶逗孩子，她今日难得的有几分空闲。 她走进去的时候，胤禛正被放在榻上，而佟佳贵妃则用拨浪鼓在旁边轻轻逗他。或许是小孩的天性使然，胤禛听到响声还是不自觉地看过去。 胤禛大了些后，佟佳贵妃对他就上心多了。 从前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她不确定这个孩子能不能养活，便一直由奶嬷嬷们照看着着，她只三五不时看一看就是了。而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开始学说话了，正是她和这个孩子培养感情的时候。 现在不培养，等过上一两年孩子就不亲近了，再过几年就直接送阿哥所了更亲近不了。 是以现在佟佳贵妃几乎每日都会抽出些时间来陪着这个孩子玩一会儿，即便她不是很喜欢这样逗孩子的时间。总觉得拿这点闲暇不论是看看书也好，绣绣花也不错，都好过逗一个尚且不会好好说话的孩子。 杏仁进来后微微一福身，随即很自然地走到了佟佳贵妃身边笑盈盈说道：“主子，德嫔娘娘东西已经打包好了，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瞧着已经在往外搬了，想来过一阵子就会来和您辞行了。” 从承乾宫搬出去，于情于理德嫔都要过来和佟佳贵妃辞行。毕竟是承乾宫的主位，又是人尽皆知抬举她的人。 “叫她不必进来了，”佟佳贵妃懒懒吩咐道，“在殿门口磕个头就是了。” 旁边有人立马应下了，这是贵妃在德嫔搬出去之前最后一个下马威了。若是让德嫔进来，多半是不会直接磕头的，虽说贵妃之位要高于嫔位两级，但到底还不是皇贵妃这样特殊的位份，更不是皇后。 而在门口磕头，这就是在向德嫔表示，即便你身为一宫主位了也是我抬举出来的。也是在我手底下当过奴婢的，出去了也不要忘记出处。顺便打压一下这位新晋德嫔的傲气，以便日后管辖。 胤禛微微抬头，在场的大人自然不觉得他一个刚会说话的孩子能听懂太多，所以佟佳贵妃很多时候都是不避着这个孩子的。 而胤禛又不是真正的孩子，他幼时见识过汗阿玛的后宫斗争，而大了之后他府邸也是有这些隐于暗处的小争斗的。在他继位之后，后宫的争斗从来不少。 所以他不用思考就看出了佟佳贵妃打压德嫔的心思。 胤禛垂下了眼帘，眼里没有太多的惊讶。这半年多来，他已经推翻了之前存在他心里的额娘。 “娘娘英明，”杏仁笑道，“恩威并施之下，想来德嫔日后也愿意继续做您的马前卒。” “马前卒？”佟佳贵妃冷笑了一声，“只怕踏出这承乾宫之后，她就不再是了。” 说了这一句后，佟佳贵妃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总觉得在胤禛会说话之后很多事情要避开，但总是忘记这件事。 示意了一下身后安静站着的奶嬷嬷，那嬷嬷会意地上前将胤禛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的胤禛有点遗憾，没得听了。奶嬷嬷会将他抱到他的寝殿之中，放到床上让他自己爬。 见胤禛被抱走之后，佟佳贵妃才继续说道：“现在她还愿意这样恭敬，不过是因为本宫如今是贵妃，而她是嫔。加之现在她肚子里的那个还没生下来，到底还是没有依仗。咱们这位如今给妃嫔位份的时候，宠爱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家世和子嗣。” 后宫里如今高位的也就她一个贵妃，家世自然不言而喻。而其余加上德嫔的八位嫔，一大半是因为家世，唯有德嫔荣嫔和惠嫔是因为子嗣。若说是因为宠爱，宜嫔勉强算一个，可宜嫔的家世也不差。 按佟佳贵妃来说，荣嫔实在是有些倒霉的。从前得宠生孩子多的时候，皇上并无打算将后宫妃嫔都册封。如今年岁大了，宠爱衰落了，孩子也只养活了两个，皇上开始给妃子们发位份了。 若是在荣嫔盛宠的那几年封位份，荣嫔现在至少也是个妃了。等大封六宫的时候，得一个贵妃也未可知。 到底还是缺了些运势。 “难不成她日后成了妃就敢不恭敬了？”杏仁皱眉。 佟佳贵妃懒洋洋道：“她有什么道理对我不恭敬呢？我到底是她的旧主，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只是想要她如之前那样，怕是不能了。” 之前指哪打哪的时候，佟佳贵妃还挺怀念的。虽然后宫里敢冒犯她的妃嫔不多，但她还是需要一个能明面上出去咬人的。 杏仁皱了一会眉，没多久又笑了起来：“待过上两年，娘娘的位份往上再提一提。想来也不会有人敢在娘娘面前不恭敬了，不说将来，现在也没什么敢在您面前嚣张行事了。” 想起前几日康熙过来自己这里，暗示的她在大封后宫必然有一个皇贵妃之位，佟佳贵妃的唇角就勾了起来。 她这辈子估摸着生前是很难得到皇贵妃上面的那个位置的，但好在虽然不是皇后，但在后位空悬的时候皇贵妃位同副后。说不定她若在这个位置上办得好，死后的哀荣还能更上一层。 德嫔搬到了永和宫，后宫之后又多出了一位主位娘娘来，这件事和上书房念书的皇子公主们关系不大。 亦晴在跟着这个乐器师傅学了好几日后，终于学会了看琴谱，勉强读懂了宫商角徵羽。说真的，在第一次看到琴谱的时候，亦晴真以为这是什么天书。 跟着学了两月后，亦晴能弹出些简单的曲子了。而隔壁跟着丹青师傅学画画的雅尔檀，已经画出了一幅简单的荷花图。 这还是休沐的时候，雅尔檀拉着姐姐妹妹去御花园照着湖里的荷花画出来的。 因着是雅尔檀第一幅画出来的正经画作，荣嫔还刻意装裱好了。雅尔檀拿着这张画去和康熙邀功的时候，康熙看着那虽然稚嫩，但能瞧出用了功夫得画作，当即龙颜大悦。 赏了雅尔檀不少的东西，还去荣嫔那里瞧了她和胤祉。 而亦晴的琴则是在康熙下午来上书房的时候弹了一下，她现在会弹的不多，记住的谱子就更少了。好在康熙也不在意听不了完整的曲子，他见亦晴谈得不错，也赏了东西。 两个姐姐都得了赏赐，埃尔赫安珠不免有些落寞。但姐姐得了赏赐是因为学了其余的东西，又学得好，加之得汗阿玛的宠爱。 但她现在尚且还在学四书五经，多半要等明年的夏日才有机会学别的。而得宠的话，在汗阿玛所有的之女之中，埃尔赫安珠觉得应当就是她最不受宠了。 即便是刚出生还不满一年的四妹，也因为养在宜嫔娘娘膝下而能常见到汗阿玛。她如今来了上书房了是能多见汗阿玛了，但汗阿玛明显对其余的兄弟姐妹更为关注。 即便是提问她问题的时候，所问的东西也多数不在她近几日的学习之中。而其余不论是二姐姐还是大姐姐，给她们提出来的问题都是当日或者昨日刚学的。从这就能瞧出来，汗阿玛对她的课业并不算看重。 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掩饰得很好，雅尔檀几乎是在第二日就察觉到了埃尔赫安珠有些闷闷不乐。 追问了好几次后，三妹妹还是不愿意告诉她，这不免让雅尔檀有些气馁。于是乎，她便在散学之后跟着亦晴去了慈宁宫。 太后是很喜欢见到孙女们的，她最喜欢的当然是亦晴，不过其余的不论是雅尔檀还是埃尔赫安珠，或者是刚出生不久的四公主阿勒锦她都喜欢。 看着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她总觉得似乎看到了自己从前还在草原的时候。 见雅尔檀跟着亦晴进来了，太后笑眯眯叫两个孙女起来，柔声问雅尔檀：“怎么想起今儿过来玩了，是来找你大姐姐玩的吗？” “是啊皇玛嬷，”雅尔檀笑嘻嘻说道，“我过来找大姐姐聊天。” 在太后这里，雅尔檀向来是自在极了的。太后是个和蔼的长辈，从来不和她们这些小辈红脸。 见两个孩子有话要说，太后也没有多留，挥了挥手就让她们自己去亦晴的寝殿玩。 进了亦晴的寝殿，雅尔檀一点也不见外地找了她之前常坐的椅子坐下，顺便指挥紫珠：“用那个西瓜形状的茶盏给我上茶。” “这么喜欢这个杯子，”亦晴坐在她对面，“不如我将那一套送你？” 雅尔檀很果断地摇了摇头：“还是每次过来用最好，若是带回去了反而没那么喜欢了。” 这样的话亦晴不理解，但她还是选择尊重。 “说吧，”亦晴靠着椅子，懒洋洋问道，“这一路跟着我回来了，问你是因为什么事也不说。现在都到我寝殿了，你总算能说了吧。” 紫珠倒茶已经回来了，她轻轻将托盘上西瓜杯的那一盏茶放在了雅尔檀的面前，将另一个白玉杯放在了亦晴的面前。 “大姐姐你有没有察觉到最近三妹妹不对劲？”雅尔檀将杯子拿在手中慢慢看着，没有急着喝茶。 亦晴疑惑：“不对劲？” 她平日里和三妹妹不是在一个屋子里念书的，能见到的时候也是在用午膳。时间太短了，而且大家都急着用膳，她没有察觉到什么别的。 第74章 开心 “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了, ”雅尔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不自觉地摸索着盖子上面西瓜蒂，“大姐姐不和我们在一起念书可能不知道, 她这两日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连念书的时候都走神了，这可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来念书的时候曾被阻止过，埃尔赫安珠在求学这方面很是认真。即便雅尔檀原先在四书五经的进度上是要超过这个三妹妹的, 但这些日子埃尔赫安珠认真地学习下, 已经快要被赶超了。 所以在听到师傅小声提醒埃尔赫安珠回神的时候，雅尔檀很惊讶地看了过去。这对她来说是很少见的，通常在这间屋子里, 走神的一般是她自己。 对雅尔檀来说四书五经并不是什么很讨人喜欢的东西, 她更喜欢最近刚学的丹青。可不论是汗阿玛和额娘都说了学这些东西是很好的, 所以她一直勉强还算认真地在学着。 不过雅尔檀心里有个小小的期望, 等四书五经学完了之后她就可以自己学喜欢的丹青了。或许还可以学点别的，反正不想学子曰了。 亦晴思索了一下这几日见到埃尔赫安珠时候的情况，微微蹙眉：“可知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兆佳贵人？” 一般不会有人来为难公主皇子们, 但会有人为难不受宠的妃嫔。难道是因为兆佳贵人这些日子受到了什么不公平待遇，可从未听闻啊。 雅尔檀又摇了摇头：“我也奇怪, 昨日还专程问了我额娘，她说后宫这些日子都在谈论德嫔娘娘有孕的事情。况且兆佳贵人平日里都不爱出宫门, 一般不会有人去专程为难她。” 毫无疑问的，兆佳贵人是可以称得上是个软柿子的。但后宫里有更多更好捏的软柿子, 没必要去捏一个无宠但是有孩子的妃嫔的软柿子。若是闹到了康熙那里，毫无疑问看在孩子的份上康熙是会对有子的妃嫔更为宽容的。 “也问不出什么，”雅尔檀继续道，“我从发现之后就问过三妹妹, 但她什么也不愿意说。” 亦晴脑中灵光闪现了一下，她略微抬头：“是不是因为咱们都已经学了别的东西，而三妹妹没有学，所以失落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特别是一直生活在群体之中的小孩子是有一个合群的小概念的。这对曾经已经当过社畜的亦晴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来说两个姐姐都已经开始学别的东西甚至得到了汗阿玛的夸奖，而她还在学之前的，这就已经足够她沮丧了。 特别是这个小女孩一直算略有些透明的状态，不论是在康熙的眼中还是在宫人的眼中。显然上书房的其余几位，都要比三公主重要。 而埃尔赫安珠身为本人，很难不体会到这种情况。 “因为这个吗？”雅尔檀似乎是觉得不对，“可之前咱们一起去校场的时候，三妹妹也没有表现出别的呀。” 亦晴歪头：“当时咱们一起去校场，和三妹妹解释过的她年纪不够。况且你去年也想去校场了，但年纪不够汗阿玛也拒绝了你。所以三妹妹是能理解的，她不去校场是因为年龄不够。” “但是现在咱们都在上书房学东西，但三妹妹学的还是上午学的那些。”而前不久咱们俩刚刚因为学琴和丹青被汗阿玛夸奖了，三妹妹会有些失落也正常。 后半句话亦晴并没有说出来，在二妹妹面前说这个的话，这个善良的小姑娘对三妹妹会产生同情。而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不想要一个同龄人对自己有同情的情绪的。 雅尔檀左手握成拳，轻轻在自己的右手敲击了一下：“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那咱们之间和汗阿玛说让三妹妹也开始学点别的呗。” 恐怕还有别的原因，亦晴在心里想着。两个和三妹妹同在上书房的姐姐都得了赏赐，而她没有得。虽说她之前多半也是知道康熙不怎么宠爱自己，但之前几位兄弟姐妹也不怎么常见，现在常见后其余兄弟姐妹受重视的样子就摆在了面前。 心里不平衡是正常的，但这也是亦晴没办法管的。这个只能让埃尔赫安珠自己想清楚了，只要想明白之后就不会因为这些难受了。 而且这些东西不是像胤禔和胤礽之间的矛盾一样，亦晴是无法去开导的。她在康熙那里很得看重，而去开导并不得看重的妹妹，就显得很站着说话不腰疼。 康熙对埃尔赫安珠不重视一来是因为如今他的孩子已经很多了，立住的孩子也不少，而埃尔赫安珠并非前面的几个孩子，额娘既不得宠又非出生大家。 同时，埃尔赫安珠出生的时间在仁孝皇后刚过世没几日，这也让康熙见到这个女儿难免会想起他的发妻，于是对这个女儿感情也极为复杂。不见多宠爱，但也不算漠视。 从前埃尔赫安珠养在她额娘身边的时候或许感受不到，但在上书房后看到康熙对她的不看重的，对其余哥哥姐姐的看重后难免心态失衡。 “好啊，”亦晴微微笑了起来，“等汗阿玛明儿去上书房的时候，你可以与汗阿玛提一提。” 好在雅尔檀一直是很好的小姑娘，虽然她不懂三妹妹不快乐和纠结的点，但她会想办法让这个妹妹开心起来。只要一直和这个二姐姐相处，埃尔赫安珠可能会逐渐放下对康熙父爱的期待。 特别是在几年之后，康熙孩子越来越多之后，宫里的透明人皇子公主也会越来越多的。 雅尔檀觉得在姐姐这里得到了三妹妹不开心的缘由，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第二日上午康熙过来考校功课之前，雅尔檀兴冲冲问了埃尔赫安珠想要学什么。 “二姐姐，你说什么？”埃尔赫安珠有些惊讶地看着雅尔檀。 雅尔檀看着埃尔赫安珠，如果有尾巴似乎能翘到天上去：“我看出你这几日不开心了，大姐姐说你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在学别的，但你还在学四书五经不开心。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学的，汗阿玛今儿来上书房考校功课的时候咱们和他说说。” 埃尔赫安珠惊愕了一瞬，随即就呆愣了起来。 有什么想学的？她现在脑子有点乱想不到什么自己之前感兴趣地东西。满脑子都是二姐姐说的，早就发现自己这几日不开心了。 随即她的脑子里猛然出现了一股不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意，原来二姐姐一直都在注意自己。或许在二姐姐的脑中，自己是要比大哥和太子都要重要的。 原来除了额娘之外，也是会有人在意自己情绪的。她一直都以为宫里除了额娘之外，没有人会在意她这个小透明公主，可原来二姐姐是在意的。或许大姐姐也是在意的？刚刚二姐姐的话里面提到了大姐姐。 “我，我还不知道。”埃尔赫安珠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雅尔檀，语气带上了一点难掩的羞涩和雀跃，“我要好好想想，我们明天，不，后天再和汗阿玛说可以吗？” 盯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雅尔檀很愉快的点了点头。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三妹妹表现的很高兴，看来大姐姐说对了，大姐姐果然要比大哥聪明多了。 康熙来了之后，一踏进两个女儿的房间就察觉到了里面略显热闹的氛围。他有点惊讶，雅尔檀一直是个爱热闹的孩子也就罢了，在他眼中埃尔赫安珠可一直是个安静的孩子。 即使这次汗阿玛过来提问的依旧不是她这几日学的东西，但埃尔赫安珠没有了之前的失落。 汗阿玛看重谁她是没有办法管，也没有办法改变的。但好在她现在也发现了看重自己的人，汗阿玛的重视她是拿不到了，但她原本就有额娘和两位姐姐的重视。 或许不需要太看重拿不到的东西，反正即使她之前在心里多么期待那些注视也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当天下午亦晴练完琴后去了隔壁，看到埃尔赫安珠明显勾起来的唇角她就明白二妹妹或许已经在不知道的时候安慰好了她们的小妹妹。 “大姐姐。”埃尔赫安珠最先察觉到亦晴的注视，她对着亦晴微微笑了笑，打招呼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些。 师傅们在刚刚就已经走了，再过一会儿胤禔和胤礽就要从校场回来了。 “想去我那里喝点茶吗？”亦晴看着两个妹妹笑道，“昨儿塔娜姑姑给我煮了从前皇玛嬷在草原喜欢喝的奶茶，和宫里喝的不大一样。我喝着还不错，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要不要过去尝尝？” 听到喝东西，雅尔檀立刻从面前的画面中醒神，她几乎是雀跃地说道：“好啊好啊，我要去我要去。” 大姐姐那里总是有好吃的，雅尔檀平日里就喜欢去大姐姐那里蹭点东西来吃。 “我也去。”埃尔赫安珠应下了这个邀约，她脸上的笑容恬淡的同时带着一点期待。 应下了姐姐的邀约，雅尔檀就开始收拾自己的画材了。上书房里头的文房四宝素来是他们自己收拾的，将这些东西都摆放好了之后雅尔檀拍了拍自己的手，看着上面五颜六色的颜色有点嫌弃。 先是叫人端了水过来将自己的手洗干净后，雅尔檀才高兴地跟着亦晴的脚步去了慈宁宫。 草原风味的咸奶茶味道很不错，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对这个味道适应良好。亦晴看着她们相处的样子，看着埃尔赫安珠眼睛里的星星就知道三妹妹的闷闷不乐已经消失了。 第75章 养孩子 到了慈宁宫后, 亦晴带着两个妹妹先是去给两位长辈请安。 此时太后正和太皇太后在正殿里闲话家常，宜嫔带着郭络罗贵人在一边陪着捧哏，旁边的奶嬷嬷还抱着四公主。见三个孙女儿进来了, 太后当即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在四公主满月后不久，康熙就给她的生母从常在晋为贵人了。 “给老祖宗请安，给皇玛嬷请安, 给宜娘娘请安, 给贵人请安。”亦晴看着殿里这么多人有点惊讶，两位长辈并不是很喜欢让妃嫔们过来说话的。 郭络罗贵人微微避让了一下，没有受全三位公主的礼, 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低了低头。 “哟, 亦晴带着妹妹们回来玩呀。”太后眉开眼笑, “宜嫔带着你们四妹妹过来瞧我, 来看看你们四妹妹吧，乖得很呢。” 四公主的奶嬷嬷会意，抱着四公主略微上前。 亦晴从奶嬷嬷的手中接过了襁褓，看着里面正在含着手指头盯着自己看的小婴儿。她的眉眼已经有些能瞧出宜嫔的样子了, 真奇了，竟然不像额娘反而像姨母。 “四妹妹。”雅尔檀很开朗地伸出手摸了摸四妹妹的小脸蛋, 碰到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喜道, “四妹妹的脸好滑，比三弟的要滑。” 埃尔赫安珠没有上手, 而是在一旁瞧了瞧。 郭络罗贵人的眼神没有离开过那小小的襁褓，见大公主抱着孩子的手势娴熟，其余两位公主也只是摸了摸脸才略松了口气。她最怕的是小孩子没轻没重的，不一定有没有坏心思, 但若是力气用大了也是会不舒服的。 “大公主瞧着就会照顾弟弟妹妹，”宜嫔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喜欢带着弟弟妹妹们玩吗？” 亦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两个妹妹，略点了点头笑道：“妹妹们很懂事呢，带着她们一起玩才好玩。” 听到这个回答，宜嫔脸上的笑意更深，摸了摸自己已经明显已经显怀的肚子了。她已经五六个月了，再等三个多月这个孩子就能生下来了。 四公主很乖，在亦晴的怀抱里一点也不闹，手指含累了就开始自己吐泡泡。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看着格外的惹人疼。 抱了一会儿后亦晴就将孩子还回去了，她虽然能抱孩子，但只能抱一会儿。多抱一会儿就手臂酸软，实在抱不住。 将孩子递过去后，亦晴带着两个妹妹和长辈们行礼告退了，准备带着她们回自己的寝殿玩。 太皇太后随意地挥了挥手表示她们可以下去了。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直接叫小厨房做就是了，”太后多嘱咐了两句，“不过不要闹得太过，明儿你们还要去上书房念书了。” 亦晴笑着应了，撒娇道：“那玛嬷把塔娜姑姑借给我们煮奶茶喝，昨日那个奶茶好喝，我想要妹妹们也尝尝。” 宜嫔静静看着亦晴撒娇，又观察了一下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表情。见这两位长辈对这种撒娇满是纵容宠溺，眼底带上了满意和期待之色。 “塔娜，”太后叫了一声笑道，“你随着她们去给她们煮奶茶吧。” 对于大孙女喜欢喝自己在草原常喝得奶茶，太后是很高兴的。 塔娜应了一声就跟着亦晴几人走了，宜嫔看着她们的背影垂下了眼帘。看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模样，若是她这一胎是个阿哥，送到慈宁宫养想来也不会过得差，毕竟对公主这样好，对阿哥想来也不会差。 带着塔娜姑姑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亦晴就吩咐菡萏去架上炉子，准备直接在殿内看着塔娜煮奶茶。 刚刚回来去正殿请安之前，亦晴就吩咐人备好了东西。现在塔娜一过来，等炉子架上就开始煮奶茶。 见塔娜往里面放各种各样的东西，雅尔檀轻轻嗅了嗅奶茶的香味，眼睛里迸发出了期待的光。 埃尔赫安珠似乎也被这股香味吸引了，也一眨不眨地盯着煮奶茶的小铜锅。 不多时，奶茶煮好了，塔娜笑吟吟地盛了三碗出来放凉，便和亦晴告退了。 “好香啊，”雅尔檀的鼻子在奶茶上面不间断地轻嗅着，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两口就迫不及待放进了嘴里，“好喝，和之前大姐姐给我们喝的不一样。” 亦晴之前用红茶煮过后加奶，又加了红糖给两个妹妹喝过。之前的是甜口的，这个是咸口的，而且里面还放了什么奶嚼口之类的东西，比起说是点心，亦晴觉得更像一道菜。 埃尔赫安珠也吹了吹之后送进口中，同样肯定了这奶茶的味道。 “虽说好喝，但只能喝一碗，不然用膳就吃不下东西了。”亦晴说道，“等会儿就要用膳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雅尔檀摇了摇头，很随意地说道：“都可以，我什么都喜欢吃。” 埃尔赫安珠也没有点菜，亦晴便按照平日里对两个妹妹的喜好猜测了一下点了几道菜。 寝殿里三个小姑娘喝过奶茶就开始玩小游戏，玩了一会儿后小厨房点的菜就做好了。 和两个妹妹用过膳后，天空中已经染上了落日的昏黄，趁着还没有天黑亦晴叫人将两位妹妹送了回去。天黑了虽然能提灯笼，但到底还是不如白天方便。 等送走了两个妹妹后，亦晴将头发散落了下来。虽然她现在还是小孩子，但每天去上书房还是要将头上的头发都挽起，所以她在回慈宁宫后都会将头发散下来。 “公主。”素馨走到了亦晴面前小声唤了一声，“今儿宜嫔娘娘过来同太后娘娘商量了一件事。” 亦晴抬眸疑惑。 “似是在说想要等腹中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送到慈宁宫与太后娘娘养着。”素馨声音很低，她又凑的近，这声音近乎耳语了。 康熙朝似乎是有个皇子送给太后养着的，好像出名的是七八岁了还不会说汉语还是不会说满语来着。亦晴努力回忆了一下，如果是宜嫔腹中这个孩子的话，若是男孩序齿应当是五阿哥。 皇玛嬷可能会再养一个孩子对亦晴来说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如果她是纯正的小孩子可能会担心关注和爱被抢走。但她并不是一个纯正的小孩子，而且她多少明白宜嫔过来找皇玛嬷的用意。 宜嫔无非就是担心她已经养着一个公主了，又临近汗阿玛要大封六宫，怕有人对这个孩子下手。 而皇玛嬷多半也会答应养这个孩子，皇玛嬷是出身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而宫里如今有几个科尔沁的女子，但却并无一个诞下皇子的。如果皇玛嬷能养一个皇子在身边，这个皇子天然就和科尔沁是联盟，算得上是双赢的。 同时，也意味着这个孩子没有往上走一步的可能性。不过如今太子地位稳固，康熙对太子的特殊宫里宫外皆知，想来宜嫔也不觉得即便腹中是个皇子能谋夺什么。 而送到太后身边，日后一个亲王的位置是少不了的。而对于太后来说，在京里留一个能为科尔沁说话的皇子，也是很不错的。 想通了这个，亦晴垂下了眼眸。想来若宜嫔这个孩子当真是男孩，过上两三个月自己就会在慈宁宫见到这个弟弟了。 素馨见公主凝眉在思索着什么，便安静了下来。 本来以为多半要等宜嫔娘娘将孩子生下来才能知道慈宁宫会不会多个弟弟，但令亦晴没想到的是过了两三日后，太后便将她叫到了正殿。 亦晴每天早上用早膳都是在正殿陪着皇玛嬷的，老祖宗有时在有时不在。而晚膳她多是在自己寝殿用了，在她散学后还要吃一顿晚膳，但太后和太皇太后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所以在晚膳用过后亦晴听说皇玛嬷找她，还有些惊讶。 “过来。”太后见亦晴进来笑着对她挥了挥手，太后靠在躺椅上，眉眼间带着笑意。 太皇太后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而太后面前有一个绣墩。 这殿里没多少人，这是亦晴第一个反应。平日里这殿里除了塔娜姑姑外，还会有两个小宫女站着等主子们的吩咐。 但今日竟然除了老祖宗和皇玛嬷外，只有塔娜姑姑在。 亦晴走到了皇玛嬷面前，坐在了绣墩上，用眼神询问玛嬷现在交她过来是有什么事。 太后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问了问亦晴在上书房过得如何。琴学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在殿里给她们表演一下。 “等我再学学吧。”亦晴抬头说道，“背下一曲的琴谱后，我就弹给玛姆还有老祖宗听。” 太后笑着点头：“也好，到时候弹得好，玛嬷就给你奖励。” 又聊了几句别的，太后才慢慢开口：“亦晴会不喜欢玛嬷养别的弟弟妹妹吗？” 宜嫔提出来的事情对太后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么多年来太后虽然一直乐呵呵的也不管事，但并不是完全不懂这些事情的。养一个皇子日后不论是对她还是科尔沁都不是坏事，所以在宜嫔提出来的时候她是心动了的。 但这些好处如今都比不上她真真切切养了这些年的孙女，如果将那孩子接过来会让这个孩子不开心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太后纠结了这几日，被皇额娘点拨了一下打算直接问亦晴。若是这个孩子不愿意自己再养一个，那就让宜嫔收回这个主意吧。 若是愿意的话，等宜嫔生下来是个皇子就送过来吧。 至于皇帝那里，不会不同意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后盯着亦晴的神色，若是这个孩子有不情愿，这个想法就作罢。 第76章 五阿哥 其实抱养个皇子在慈宁宫这件事, 对于科尔沁有利，但对太后就没有那么大用处了。她已经成为了皇太后，康熙对这个嫡母也很是孝顺敬重, 可以说只要已经没有太多的烦恼了。 想要抚养一个皇子一方面是为了母族，另一方面是这对亦晴也是有利的。养在一处宫殿里的姐弟，是要比其余姐弟亲近些的。 本朝的公主绝大多数是要抚蒙的, 若是抚蒙之后有一个事事为她思虑的弟弟留在京城。还是一个注定会成为亲王的弟弟, 对亦晴来说也是个好处。 但太后不想将这些考量掰开了揉碎了同亦晴讲，她现在最看重的是亦晴的感受。若是亦晴不愿意的话，这些好处都是不值一提的。 亦晴在皇玛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微微沉默思索了一下说道：“是宜娘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吗？” “不错, ”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宜嫔前来请求, 说这个孩子若是皇子想要放在慈宁宫尽孝。” 从前有胤禔养在慈宁宫过，但当时胤禔年纪太小了，满一岁就被惠嫔接回去了。那时候胤禔甚至还不怎么记事，这个孩子对慈宁宫的归属感并不强。 而宜嫔想要将肚子里这个孩子送过来, 可就不是和胤禔一样了。那是要直接在慈宁宫养到送去上书房的，并非只是暂时养几个月或者一年。 对于可能会多一个弟弟在慈宁宫养着, 对亦晴来说是无所谓的。她现在每日里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上书房, 若是有个人陪着玛嬷和老祖宗也不错。 “可以啊，”亦晴很爽快地点了点头笑道, “送个弟弟过来养着也好，我整日里都在上书房，有人陪着玛嬷和老祖宗也好。” 太皇太后失笑：“你这孩子，这话说得倒是老气横秋的。” 这不像是送个孩子过来养着, 倒像是找个人过来照顾她们似的。 太后一直在看着亦晴的脸色，见她的面上没有半分的不情愿才松了口气，笑道：“既如此，这些日子就不必让宜嫔过来了。让她安心在翊坤宫养胎吧，等过上两三月的也就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来慈宁宫了。” 宜嫔想要将孩子塞进慈宁宫，这些日子往慈宁宫跑的很勤快。她本来蒙语就还可以，如今日日陪着太后唠嗑说得顺溜极了。这也是为了日后看孩子做准备，她将孩子送过来了，自然是要经常过来看看的。 送孩子过来是无奈之举，但并不想因为孩子没有养在身边而生分了。只要跑得勤快，孩子必然还是会惦记她这个额娘的。反正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如同四阿哥一样，都会说话了连生母都不清楚。 在聊完这件事后，亦晴没有急着走，而是陪着老祖宗下了一局围棋。 太皇太后和小孩子下的时候，不自觉就会下指导棋。亦晴和老祖宗的棋力自然是不能相比的，她凝眉看着老祖宗落下一子后，自己的白子就已经陷入了包围之势。 现在不论下哪里，都挡不住黑子的吞噬了。 太后在一旁看着乐呵，笑了两声：“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转危为安。” 看别人下棋或许还要讲究一下观棋不语真君子，但看皇额娘和自己的孙女下，太后就没有这个自觉了。 亦晴又努力看了看，实在是找不出那个转危为安的点，用求教的神情看向了皇玛嬷。 太皇太后早就习惯了，她棋艺最好，和太后下棋地时候亦晴有时候就会和她皇玛嬷商量。不过即便她们俩一起商量，还是多数会输在她手上。 嘴边噙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太后走上前来将棋盘中的一颗黑子拿起来，在亦晴的棋盒之中拿了一颗白子下了下去。 原本的吞噬局面缓解了，亦晴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太皇太后扶额，从前和太后下的时候她就爱耍赖，但之前还顾忌着不要在小孩子的面前做这些事。如今倒是学会教亦晴耍赖了，真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即便在皇玛嬷的“帮助”之下，亦晴还是没有拿下胜利。不过她心情很不错，和长辈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股岁月静好的感觉。这种感觉言明不了，但是让她格外的舒适。 秋天慢慢的到来了，天上的太阳不再像夏日那样似乎要照得人晕厥。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原本树上的绿叶也开始慢慢枯黄，甚至有些树已经开始飘落黄色的叶片了。 亦晴和雅尔檀决定回去接着上骑射，秋日里不趁着现在还算不冷不热的天气去骑一会儿马，等冬天开始下雪了她们又会被勒令不许骑马了。 秋高气爽，银光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亦晴甚至还闹了一会儿脾气。这头有些聪明的汗血宝马明白了自己的主人是谁，但它却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会有一段时间就消失很久。 亦晴在银光的面前哄了一会儿，从马草诱惑它的时候，这头神俊的马儿甚至能抵挡得住粮草的诱惑。好在它的气性并不算很大，在哄了一阵子后它还是愿意让这位许久不见的主人爬上它的后背。 校场还是太小了，在银光马背上驰骋的亦晴这样想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更大一点的场地，让银光自由地跑一跑。 让这样的马驹在这点地方跑，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委屈了银光。 这边校场的皇子公主们正和马儿搏斗着，而那边的翊坤宫之中，宜嫔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段时日她已经不出翊坤宫的门了，太医说她胎相不错，但她总怕出门会不知道冲撞到什么，慈宁宫那边已经答应了，也用不着她每天都挺着大肚子去联络感情。 后宫的手段是层出不穷的，宜嫔自信已经将翊坤宫上下都处理好了。但她不敢保证出门也会这样安全，万一有一个不长眼的小太监或者小宫女，甚至不用是人，只需要她受惊或者摔倒一下。 女子生产本来就是半只脚进鬼门关的事情，若是受惊之下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完好地回来。想要将孩子送去慈宁宫一部分是因为孩子，另一部分她更是为了自己。 而这些谋划的前提是她要好好地活着，再过一年就是大封后宫了，她不论如何都要爬到宜妃的位置上去。 宜嫔撑着腰被扶着在庭院中走动着，越是临近生产就越是不能光坐着不动。这是额娘进宫的时候告诉她的，在高位妃嫔怀孕的时候求康熙，便有可能得到娘家人入宫探望的恩典。 郭络罗贵人略微落后了半步陪着她散步，眼睛一直盯着宜嫔的脚下。在宫里这个妹妹就是她的靠山之一，她是绝对会好好保护妹妹的。 有宜嫔在，她们母女才能这样，四公主才能养在她的身边。而若宜嫔因为生产没了，那四公主不论怎么都肯定不会养在她身边了。 便是为了这个，郭络罗贵人也是要好好地保着这个妹妹的。 “哎呦——”宜嫔觉得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她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我，我……” “娘娘要生产了，快扶娘娘进去。你去将后殿的稳婆叫来，再叫人去通知皇上太后娘娘还有贵妃娘娘！对了，再命人去叫太医，都不能慌！” 但宜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络罗贵人打断了。她高声叫着，让原本有些混乱的现场一下子就井然有序了起来。 宫女嬷嬷们都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烧水的烧水，叫人的去叫人。宜嫔被扶回生产的房间的时候，几乎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 但她还记得额娘入宫的时候同她说的，生孩子的时候要留着力气。若是力气都用在叫嚷了，那生产的时候可就没力气了。 因为惦记着这个，即便她已经面色苍白汗水打湿了头发，也依旧克制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郭络罗贵人在殿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眼神坚定地开始安排。妹妹必须好好活着，不论为了郭络罗家，还是为了自己和孩子。这个妹妹都得好好地活着，必须挺过这一关。 翊坤宫娘娘要生产了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后宫，太后也得了信儿。不过她没有急着过去，自然有皇帝和贵妃去操心，她只用在慈宁宫等消息就是了。 况且若是她现在过去的话，还要有人费心照料她，不如不去添这个乱子了。 宜嫔的生产不是很顺利，这毕竟是头胎，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但她生的时候还是极为痛苦。好在生产之前她身子调养的好，也没有过分进补将孩子喂养得太大。 生了一天一夜之后，这个孩子呱呱坠地，是个皇子，序齿为五阿哥。 康熙下了朝后去翊坤宫就看到了五阿哥，这个孩子在他出生的孩子里不算很大。安静地被奶嬷嬷抱着睡觉的时候让康熙心情不错，看着也是个健康的孩子。 从前他的孩子一个个的都养不活，如今宫里已经有了五个皇子和四个公主了。似乎从亦晴进宫之后，孩子便能一个个的养活了。 “赏，”看着奶嬷嬷怀里的孩子，康熙勾起了唇角，“赏赐加厚一倍。” 梁九功在一旁应了一声，脸上也挂上了欣喜的笑意。五阿哥平安诞生，皇上近来几日的心情都会很不错，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日子也会好过些。 等宜嫔被挪出产房，整理干净后便忙不迭地要见皇上。 得趁着康熙现在还在翊坤宫将五阿哥送去慈宁宫的事情定下来，不然她要等出月子了才能见到皇上了。 第77章 胤祺 康熙见完五阿哥后便打算离去了, 想要去命礼部拟上几个好听的字来给这个刚出生的儿子做名字。 他很少在妃嫔生产过后马上进去，一来是这时候嫔妃一般都还在沉睡，进去也说不了话。二来就是有些嫔妃不愿意他即刻进去, 让他看到那生产后面色苍白不能上妆的一幕。 所以在听到宜嫔要见他之后，康熙略有些惊讶，随即便去了宜嫔的寝殿。 生产的房间和寝殿自然不是一间, 宜嫔已经略收拾了一下。额发虽然还贴在额头上, 但汗水已经擦干净了，整个人脸色苍白没有了往日的明艳活力。但透出了另一种柔弱的美感，让她带了点别样的美。 在康熙进来之前, 宜嫔用铜镜照过自己现在的模样, 确定是美的她才让康熙进来。如果现在的模样不适合面圣的话, 宜嫔会选择隔一道屏风说话。 “皇上, ”宜嫔的声音虚弱，她勉强牵起了一点笑意，“本来不欲打扰皇上看孩子的，但臣妾实在是有一事需得在此时和皇上奏明。” 康熙挑了挑眉：“爱妃直言就是了。” “五阿哥是臣妾的第一个孩子, 本来能养在身边臣妾是极为欢喜的。”宜嫔的唇瓣抿了抿，“但若是能送到慈宁宫中抚养一表臣妾和五阿哥的孝心, 让这孩子能陪着两位长辈，那才好呢。况且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到底是已经养过孩子的人, 五阿哥跟着她们比在臣妾身边还好呢。” 这话让康熙略微惊讶了一瞬，后宫之中的女子大多数都是想要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的。当初埃尔赫安珠那件事, 兆佳氏在她殿内流了好几日的泪水，生怕自己将埃尔赫安珠送去别的妃嫔处抚养。 但现在宜嫔这个身份是能自己抚养孩子的，但却想要将五阿哥送去慈宁宫？ 马上康熙就明白了宜嫔的意图，这是怕她自己护不住这个孩子吧。越是临近大封后宫, 康熙也察觉到了妃嫔们的紧张和倾轧。只要不涉及子嗣的争宠，他一般都是不在意的。 现在涉及五阿哥，宜嫔敢开这个口的话，想来是已经和皇额娘还有玛嬷说过了。 “既然是爱妃的一片孝心，”康熙似笑非笑看着宜嫔，“那就等五阿哥满月后送去慈宁宫吧。” 这孩子送过去也不错，和科尔沁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养在科尔沁的女人身边。日后这孩子倒也不必盼着有多出彩了，只需养得心性纯良就是最好的。 宜嫔松了口气，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谢恩。 刚生产过的产妇，康熙还不至于折腾她，安抚了两句之后便离去了。 松露上前将宜嫔的被子掖了掖，柔声说道：“娘娘得偿所愿了，五阿哥送去慈宁宫中定能前程无忧的。娘娘还是快些睡一会儿吧，生孩子对身体的损耗太大了。” “快将阿哥抱来给我看看。”宜嫔舍不得现在就睡过去，“这孩子还能在我身边留一个月，我要好好在这一个月亲近亲近。对了，这一个月你要盯着这几个奶嬷嬷，到时候挑出最好的一个随着阿哥去慈宁宫。” 既然要将孩子送去慈宁宫，宜嫔自然是希望这孩子能最大程度得到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喜爱。她不敢送太多的伺候的人过去，怕惹了这两位的不喜，就只打算送一个贴身的奶嬷嬷过去照看着。 松露出去叫奶嬷嬷将小阿哥抱了进来，五阿哥已经清洗干净了，不过浑身的皮肤还是红红的皱皱巴巴的。 但宜嫔看着自己的孩子，只觉得这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孩子。 “孩子，”宜嫔摸了摸五阿哥的小手，这手小极了，让她不敢用力，“额娘的孩子。” 看了一会儿后，五阿哥便被抱出去了。宜嫔疲惫地闭上了眼，她算起来已经两天没有闭眼了，现在一睡就睡到第二日的白天。 乾清宫和慈宁宫的赏赐已经送过来了，甚至还有承乾宫的赏赐。 康熙的赏赐加厚了，而慈宁宫的赏赐直接翻了一倍。宜嫔听着松露与自己报着赏赐的东西，眼睛盯着孩子，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和慈爱。 从前听额娘说孩子生下来了她自然而然会疼爱的，但宜嫔在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前，大着肚子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额娘说过的什么慈爱。但如今看着小小的一团在自己面前睡觉的样子，心竟真的是说不出的柔软。 正在坐月子的宜嫔不能多抱孩子，不过她可以日日看着这个孩子。想到满月了孩子就要被送走，即便知道这对自己还有孩子都是好的，但宜嫔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不舍。 她眨了眨眼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手轻轻地摸着胤祺的小脸，嘴角笑了起来。胤祺，额娘给你找的这条路是皇子最简单的路了，盼着你跟着你皇玛嬷能平安顺遂一生，平平淡淡地到亲王的位置上。 在宜嫔醒来后，她才知道康熙已经给这个孩子赐名胤祺了。祺这个字的寓意很好，幸福吉祥安泰，正好也是宜嫔对这个孩子的期盼。 只要能在慈宁宫好好养大，日后按部就班被封了爵，幸福一生就是最好的。 坐月子的这段日子，宜嫔日日都看着孩子，越是临近要将孩子送去慈宁宫的时候她就越是不舍。 即便宜嫔再不舍，胤祺满月的日子也到了。她眼眶微红，竟很是不想将孩子送过去，吸了吸鼻子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的月子也坐完了，明日将胤祺送过去是要亲自去的。今夜就不能流泪了，若是流泪了明日眼睛肿了，叫太后和太皇太后看出来就不好了。 “娘娘，”松露看着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姑娘这样伤心，她的心也仿佛被猫挠了一样开始疼了起来，“等您的身子养好了，大可隔上两三日就去见咱们五阿哥。这常常去见，和养在身边差别不大的。” 宜嫔勉强憋回了自己的眼泪：“你说的我如何不知，只是想到这孩子不养在自己身边，便觉得仿佛被……” 后半句话被她咽了回去，她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奶嬷嬷和胤祺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一应东西昨儿就预备好了。” 宜嫔垂下眼眸：“你也去休息吧，等明儿一早我们就带着胤祺过去。” 松露忧心忡忡地看了两眼宜嫔才下去。 第二日 宜嫔坐在了梳妆镜前，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恢复到了生产前的样子。她的妆容依旧明艳，似乎生产并未让她有多少变化，唯有眉宇间带了点柔和能看出改变。 这一个月的坐月子让宜嫔基本没有好好梳妆过，看着自己的样子她眼神有点恍惚。 “娘娘，”松露小声提醒，“咱们该走了。” 宜嫔扯了扯嘴角，脸上挂上了她从前惯常的笑意，站起身已经是从前宫里最为熟悉的宜嫔的模样。 “走吧。”宜嫔的声音略微高了些，“将阿哥一应用的东西都带着走。” 慈宁宫这边也早就备好了小阿哥要用的东西，宜嫔早就派人知会过了在阿哥满月后就送来。 太后和太皇太后在正殿里见了宜嫔和胤祺，胤祺被抱到不熟悉的地方来也不怕生，不论谁抱着他都会笑出来。 和刚出生红红皱皱的样子不同，胤祺此时已经变得白白嫩嫩的了。宜嫔将这个孩子养得极好，他乐呵呵的样子让太皇太后也不免露出了笑意。 等亦晴从上书房回慈宁宫的时候，宜嫔早就已经离去。 亦晴稀奇地看着这个正在睡觉的小孩儿，她伸出手轻柔地牵了一下胤祺的小手，又摸了摸他白嫩的小脸蛋。 小孩子的脸好像是不能经常摸的，亦晴摸了一下就放开了手。 魏嬷嬷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公主，她没有和这位公主相处过，自然也不知道其脾性。但慈宁宫两位主子疼这位公主是出了名的，若是这位公主不喜欢五阿哥的话，那她要想法子让五阿哥离她远些了。 好在现在瞧着公主似乎挺喜欢五阿哥的，这个认知让她松了口气。 “五弟叫什么名字？”亦晴见完小孩儿后看向了皇玛嬷，她是知道汗阿玛给五弟取名了，但取的什么名字她不知道。 太后笑呵呵看着亦晴熟悉五阿哥，笑道：“叫胤祺。” “胤祺，”亦晴又摸了摸五阿哥的小手，“咱们胤祺长得还挺好，白白嫩嫩的。宜娘娘长得好，想来胤祺日后也是个美男子。” 太后听了乐得前仰后合：“如今还小呢，你还能瞧出什么美男子了？” “看宜娘娘和汗阿玛就知道，他们的孩子不会差的。”亦晴振振有词。 康熙虽然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美男子，但也算得上是容貌俊朗，气宇轩昂。宜嫔就更不用说了，能在入宫后这么短时间就封嫔，还得宠了这么长时间就足见外貌惊艳。 只要这位五弟没有基因突变，想来日后不会丑。 又聊了聊，亦晴甚至上手抱了抱这个五弟才回了自己寝殿。 魏嬷嬷在刚来慈宁宫的前几日是很警惕的，总是担忧不知道何处来的危险会伤了阿哥。但在慈宁宫待了一两个月后，她慢慢放松了警惕。 慈宁宫氛围缓和，伺候的人也很有规矩。太后指派过来伺候五阿哥的人，手脚麻利，做事小心，甚至比五阿哥在翊坤宫的时候伺候的还好些。 大公主待五阿哥也很不错，每日里下学了都会来看看这个弟弟。有时候还会抱着逗一逗，五阿哥似乎也喜欢这个姐姐，每次见到都会乐呵呵的。 第78章 弹琴复长啸 宜嫔在魏嬷嬷跟着胤祺去了慈宁宫半月后, 召见了她一次。 已经去了慈宁宫的魏嬷嬷其实算慈宁宫的人了，或者分得更细些应当是五阿哥的人。不过五阿哥如今的年岁太小了，尚且还指挥不动旁人。 而宜嫔的心中也是有分寸的, 她并不敢隔三岔五就召见魏嬷嬷。打量的就是这次召见了若是听说胤祺在慈宁宫过得和她去见时一样好的话，便暂且放下这个心。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人已经送到自己这里了，但却被前主子三番两次召见。 “奴婢参见宜嫔娘娘, 娘娘万福金安。”魏嬷嬷红光满面地进了翊坤宫的正殿, 对着上首坐着的宜嫔行礼，又瞥见了旁边坐着郭络罗贵人，连忙又道, “给贵人请安, 贵人万安。” 宜嫔脸上挂着张扬的笑, 亲自下来将魏嬷嬷扶了起来, 嗔怪道：“许久不见嬷嬷，倒是越发多礼了。” “毕竟礼不可废。”魏嬷嬷即便站起来了脑袋也依旧是微垂的。 郭络罗贵人打量了一下魏嬷嬷的状态，衣裳干净整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意气风发的感觉。想来是在慈宁宫过得很是不错, 若是有烦心事的话脸上不会这么红光满面。 那推出来胤祺应当也过得不错了，伺候的人能过得好一般都是上面看重主子。不然的话不论你是什么样的手腕, 该挨的冷眼和嘲讽一点也少不了。 宜嫔给魏嬷嬷赐座后便开始问起了这段日子胤祺过得如何，从衣食住行还是太后以及太皇太后见他的次数都一一问过了。 得知太后和太皇太后每日里都会将阿哥抱过去逗弄一会儿, 宜嫔才松了口气。只要愿意每天都见见，那感情是很容易生出来的。就像四公主养在她的名下, 经常见郭络罗贵人抱过来玩，她如今也对这个养女生出了些感情来。 虽然肯定是比不上她对自己的小五，但到底还是有了感情。 问过了两位长辈后，宜嫔才问道了大公主：“大公主对胤祺如何了？” 将孩子送去慈宁宫, 她最忐忑的就是大公主了。大人会权衡利弊，知道怎么做会对自己有利，便一定不会去特意伤害弟弟妹妹，因为知道这样的话会让长辈不喜甚至厌恶。 但小孩子是不会的，他们做事全凭喜好。若是今天不高兴了去找人家麻烦，说不定明天就和好了。而大公主这样深受宠爱的孩子，最怕的就是骄纵，若是容不下小五的话那就太糟糕了。 “大公主待五阿哥也很好呢，”魏嬷嬷笑道，“下学了之后都会去见见五阿哥，有时候还会抱抱。五阿哥对这个姐姐也亲近，见到他大姐姐就笑嘻嘻的，看着可人疼极了。” 宜嫔松了口气，整个人脸上都带上了笑意，彻底放松了下来。大公主待胤祺好真是个好消息，不论大公主是真的喜欢弟弟妹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要她待胤祺好，胤祺就能好好在慈宁宫住着。 “嬷嬷这段日子伺候胤祺有功，”宜嫔放心下来后出手格外大方，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松露，“日后若无什么大事，还请嬷嬷就这样伺候五阿哥。若是有了什么大事，切记要来报与我。记住，是有关于胤祺的大事。” 松露上前，递给了魏嬷嬷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魏嬷嬷从里头摸出了元宝的形状，她脸上笑意更加殷切。 “娘娘这真是折煞了奴婢了，伺候主子本就是分内之事。” 了解了胤祺过得不错后，宜嫔也没有多留魏嬷嬷，直接就让她告退了。 魏嬷嬷出去后打开了荷包，看到了里面透出来的黄色，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翊坤宫娘娘不愧是如今宫里风头正盛的，上次竟然这样大手笔，一出手就是这样一锭子的金子。 看着魏嬷嬷的背影，宜嫔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微微靠在椅子上脸仰着看着上面的房梁。 “娘娘，”松露倒了杯蜜水过来放在了旁边，“您该高兴才是的，咱们阿哥在慈宁宫过得很好呢。” “知道他过得好我自然是高兴的，”宜嫔微微回神，叹气，“只是想着这孩子到底是不能养在身边了，难免有些……罢了，能在慈宁宫养着是咱们母子俩的造化。” 郭络罗贵人适时劝道：“娘娘，阿哥过得好的最好的。听见魏嬷嬷这样说，咱们也该宽心了，小孩子都是见风就长的。没多久就能去上书房了，到时候孩子便大了。” “姐姐说的是啊。”宜嫔应和了一声，看向了殿门外的亮光。 自从进宫后，郭络罗贵人一直在拿捏着自己和这个主位妹妹相处的模式。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姊妹自然是一样的待遇，为她是姐姐，妹妹还多点敬重。可在她丧夫进宫后，妹妹成了一宫主位，而她只是个刚晋升不久的贵人。 亲近的同时不能失了分寸，为了她自己也为了阿勒锦，她愿意拿捏着这个分寸。想到女儿，郭络罗贵人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 “将阿勒锦抱过来看看吧。”儿子今日是见不着了，宜嫔打算见见可爱的侄女儿，“也有两三日没看见她了。” 郭络罗贵人笑着应了，命人将孩子抱了过来。 阿勒锦已经半岁多了，她最近学会了爬，总是在床上爬来爬去的。照顾的奶嬷嬷要时刻注意着，免得公主爬到了床的边上后面摔了下来。 抱了一会儿侄女，宜嫔的心情好了不少，甚至亲手喂了阿勒锦一碗糊糊。之前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她正怀孕，小孩子没有轻重，让她也不敢随便抱。 现在倒是能随便抱了，小孩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味，并不算难闻。抱在怀里的时候还会嘻嘻哈哈笑着，有时候仰着脸看人的时候直将人的心都看化了。 抱了一会儿后，宜嫔将孩子还给了郭络罗贵人，心情大悦之后开了库房拿了两匹鲜妍的布料出来给侄女做衣裳。反正胤祺现在在慈宁宫之中，她能送去的衣裳也不多，这些适合小孩子的给侄女算了。 郭络罗贵人自然高高兴兴谢恩，阿勒锦一会儿看看自家额娘，一会儿又看看宜嫔，歪了歪脑袋有点不解。 大人都好奇怪哦。 五弟的搬来对亦晴的生活产生的影响不大，如果说有什么最大的影响，那就是她下学的时候可以来逗逗孩子缓解一下无聊。 刚出生一两个月的孩子睡觉的时候多，但亦晴去的时候却经常碰见胤祺醒着。不哭不闹在床上躺着，见人就看，还会笑嘻嘻的。 这让亦晴很是新鲜，之前慈宁宫养这么点孩子的时候还是养的胤禔。不过那时候她自己都还是只能爬的小孩子，自然不觉得小孩子有多新鲜。 而现在她只需要在散学的时候看看弟弟，其他一应的东西都有嬷嬷们管着。也就是她只需要和弟弟玩，不用操心别的。 太后有时候看着亦晴和胤祺一起玩，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有时候她觉得是自己年岁越发大了，从前体会不到的感觉，现在都能体会到了。 秋日里的风光持续的时间不算很长，至少在亦晴和雅尔檀心中是很短的。总觉得骑马没多久紫禁城就开始刮起了风，随后就是下雪。 从天气寒了之后康熙便不让两个女儿去骑马了，让她们接着在上书房之中学习她们之前的才艺。亦晴又将自己的琴捡了起来，她最近发现了新的乐趣，那就是胤祺好像挺喜欢她弹琴的。 从亦晴开始学琴后，太后便将慈宁宫库房里的两把好琴都找出来给了她。亦晴将其中一把带到了上书房，另一把平日里放在寝殿之中想要弹了就弹一下。 发现了五弟喜欢听自己弹琴后，亦晴燃起了对学琴额外的热情。她将许多谱子都翻了出来，照着上面开始练，练熟了之后就将胤祺抱到自己寝殿开始听。 胤祺尚且还在不会说话的年纪，但给出的情绪反馈是不低的。每次听完姐姐弹琴，他都会开始哦哦啊啊地叫起来，还会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亦晴。 虽然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亦晴很自然地将这个反应当成了弟弟对自己的赞美。 正向的情绪价值给得太多了，让亦晴练琴越发勤勉。教的师傅在上书房也经常夸赞，亦晴的进步是很大的。 甚至有一回，康熙傍晚过来看太后的时候听到了亦晴寝殿内传来的琴声。听到这个声音的康熙没有急着去给皇额娘和皇玛嬷请安，而是到了亦晴的寝殿外看着女儿在里面弹琴，而女儿对面则是胤祺。 胤祺的两只小手不停地拍打着，不知道是在给姐姐配乐还是单纯想要捣乱。脸上是笑呵呵的，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甚至还会在某些地方叫上一声，似乎在给姐姐配乐。 听着女儿手下弹出一段流畅的音乐，康熙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原本因为朝事烦闷的心情一下子就得到了缓解，当然，他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因为听到琴声缓解，还是因为看到孩子们这样的相处得到了缓解。 一曲终了，亦晴抬眼看向了胤祺，而旁边的大宫女们则更快喊出了给皇上请安。 皇上？汗阿玛？！ 亦晴一惊，猛地回头看到的就是正站在殿门口的康熙，脸上隐约带着笑意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匆匆起身，亦晴便开始行礼：“给汗阿玛请安。” “五阿哥给皇上请安。”胤祺也被奶嬷嬷抱了起来，他不会说话，请安的话是奶嬷嬷们代劳的。 “起来吧。”康熙微微挥了挥手，笑道，“你如今琴弹得很不错了，不如在咱们除夕宫宴上也弹奏一曲如何？” 第79章 阳春 亦晴微微长大了嘴巴, 她没想到穿越到古代了还是逃不过逢年过节被家长叫上去表演节目。 而且从前被家长推上去，观众最多也就是舅舅姨姨叔叔姑姑一类的。这被叫到除夕宫宴上面表演，虽说按照道理来说下面看的和亦晴都有些亲戚甚至血缘关系。但亦晴现在都认不全那些人, 也就熟悉几个常常入宫的。 见亦晴没有应声，康熙便当这个孩子应下了。笑着摸了摸胤祺的脑袋，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正殿。 他今儿是想要过来陪着两位长辈用顿饭的, 这是康熙的习惯。他通常会在每月抽出一两天来慈宁宫用膳, 以彰孝心。 和汗阿玛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亦晴就乖乖接受旁边宫女的布菜了。 布菜的是素馨，她很清楚亦晴的喜好, 夹菜的时候多夹肉类。相比于蒸煮的饭菜, 亦晴更偏好烘烤和爆炒的, 不过这些吃多了是容易上火的, 素馨也不敢夹太多。 用过膳后，亦晴坐在正殿听着汗阿玛和皇玛嬷还有老祖宗聊天。康熙有时候说说前朝的琐事，有时候又说说乾清宫生活上的琐事，还有时候会问问亦晴学业上的情况。 亦晴的四书都已经学完了, 现在师傅更多带着她读史书。相比于皇子们要学的政务理学，公主们读史就更多是单纯读一读, 师傅并不会太过深入讲解其中有些事件的政治斗争。 但这些对于亦晴来说已经足够了，她除了师傅讲的那些东西外, 自己再额外看看别的书籍就能凑出那些史书上的倾轧。而师傅们极为博学，至少在讲课的时候是很有魅力的, 是能让学生敬重的师傅。 康熙自然也知道女儿学到了哪里，他心里是有点犹豫的。随着女儿越来越大，这两年倒是无妨，只是过几年亦晴十岁之后就不好在上书房日日待着了。毕竟哈哈珠子们也渐大了起来, 整日里待在一起是不大合适的。 到时候是讲公主们迁走，另外找地方与她们念书，还是直接让亦晴回去呢？ 四书五经在这几年已经能学得差不多了，又不指望女儿们考状元，能读了这些书在康熙眼中就很足够了。甚至于世祖的有几个女儿大字不识呢，相较于那几位公主，他的女儿书读得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个倒是不急，亦晴如今也还未满十岁。 聊了一会儿后，康熙便起身告退了。他现在回去还要批一会儿折子，随后入夜了就要睡觉了。每日里他起得并不比皇子们晚多少，若是睡迟了，明儿起来便不舒服。 天气一日日冷了下来，亦晴现在出门不仅要身披大氅，还要捧着一个手炉才敢出门了。不然一出殿门，便能被寒风扑一脸，吹得人脑袋都清醒了。 上书房屋内被烧得暖烘烘的，亦晴每次进去都要脱掉自己的大氅。每日里跟过来的贴身宫女都是换人的，如今这四个宫女在身边各自有排班。哪日跟着公主来上书房跟着伺候，哪日值夜，哪日在慈宁宫做事，哪日休息都是排得明明白白的。 好在这几个女孩子的性格都不错，亦晴还没见她们闹过什么大矛盾。有些小小的拌嘴，一般是过上两日就好了。 冬日最冷的时候来临，不久后就是新年了。 刚进腊月的时候康熙便给女儿们放了假，而阿哥们则还是要在上书房接着念书。他们要一直念到除夕才能放半日的假，接下来的大年初一有一日的假，而初二就只有半日了。初二过后，便按照平常来念书。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亦晴都没了出去玩雪的兴致。她现在放假，主要将精力放在了练琴上面，除夕表演是已经定了的，为了不丢脸这几日还是多多练习，将那日要弹奏的《阳春》练熟才行。 而练琴的时候，亦晴喜欢拉着五弟一起玩。 虽然五弟现在还不会说话，但他在自己弹琴的时候很老实。亦晴一边弹琴一边看着五弟的表情，能让自己愉悦一点。 为了让五弟在自己殿内玩得高兴，亦晴还将库房里的地毯找了出来将整个寝殿都铺上了。为了他能随意在地上打滚，虽说这孩子现在还爬不动，但已经能让自己在原地蛄蛹一下了。 见亦晴喜欢拉着弟弟玩，太后自然是乐成其见的。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养着的孩子其乐融融的，姐姐乐意带着弟弟玩她只有高兴的。 偶尔宜嫔过来借着请安的由头想要看看胤祺，见大公主和胤祺玩得好，心里也不由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了笑意，待亦晴越发的客气亲热了。 在亦晴的加紧练习之下，在宫宴之前她终于还是将这首《阳春》弹熟了，琴谱也背了下来。已经练到了弹了一个音后，谈下一个的时候成了肌肉反应。 她这个人从小时候就是这样的，要做什么事绝对不愿意给自己丢脸。这种要在多人面前表演的情况，她一定会练习足够确保自己不会当众出丑。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是社死。 除夕终于还是来了，这日的天气还算不错，虽然积雪并未化了，但天空之中出了点太阳。阳光打在身上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点点暖意，特别是照在脸上的时候这股暖意更明显。 亦晴的琴已经被搬到乾清宫了，今晚的宴会多是宗室中人，有些关系太远或者爵位太低的并没有资格前来。光是康熙的兄弟叔伯，加上他们的福晋还有孩子，就足够多了。 今晚亦晴会在乐舞之前弹奏，在这么多不算熟悉的亲戚面前表演，还是有一点点心理压力的。 好在今日说到底都是亲戚，宴请群臣以及蒙古王公是在明日辰时。而且并非在乾清宫，而是在太和殿，那里更为严肃。 不过明日的宴会就不需要亦晴了，虽说不用去宴会，但明日大家都很忙。康熙整日的行程都安排满了，而亦晴想到去年就不自觉垂了垂腿，过年这几天膝盖感觉都不用起来，一直在地上。 今晚的宫宴并不是直接就去乾清宫的，亦晴扶着老祖宗跟着皇玛嬷先到了奉先殿。除夕是皇上带着一大帮宗室行辞岁礼，而女眷那里从前是皇后带着，自孝昭皇后去了之后，便一直是贵妃操办的。 亦晴扶着老祖宗来了女眷行礼的地方，这里已经有一群妃嫔和各府的福晋了。一个个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在场几十个人竟安静极了。 辞岁礼结束后，一大帮子人便来了乾清宫。 乾清宫已经被宫女太监们布置好了，亦晴看到了自己的位置，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已经坐在那里了。公主们的位置是相近的，除了还不会说话的四妹妹外，其余的公主都坐在一起。 皇子们的位置也已经坐下了胤禔和胤祉，而胤禛和胤祺年岁都太小了尚且还不会说话，自然是各自被奶嬷嬷抱着跟在了佟佳贵妃和太后的身侧。 亦晴没有急着回自己的位置，而是等着自己上去弹奏一曲。 果然，不多时就等到了亦晴出场的机会。一架古琴摆在了殿中央，摆着琴的桌子旁边放了一个小几，上面的花瓶插着几只红梅。 亦晴面色沉静地走了进去，乾清宫的地龙烧得很旺，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脱掉了大氅。如今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水红色绣了团圆纹的衣裳，这是皇玛嬷说的，过年要穿得喜庆才好。 在亦晴走近的时候，大家都认出了这位大公主。宗室的福晋们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常要入宫请安，入宫了自然少不了要往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慈宁宫走一遭，走得多了很难不认得养在慈宁宫的大公主。 恭亲王眼睛带了一点诧异，不自觉看向了身后坐着的晋侧福晋。晋侧福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亦晴，没有察觉到自家王爷已经在看着自己了。 恭亲王福晋唇边带着笑，这孩子被皇上收为养女后这般疼爱她们是没想到的。不过既是从恭亲王府出来的，她当然是盼着这孩子越来越好。 亦晴坐在古琴面前，面色平静，手上开始轻轻拨弦。一串流畅的音符从她的手底下诞生，《阳春》这个调子是很淡雅的，有万物回春之感。 若说能弹出生机勃勃的感觉，那亦晴是不能认的。她只能保证自己能弹出这首曲子的一点意境，好歹春天的曲子不要谈成冬天了。 一曲终了，亦晴站了起来对着康熙和太皇太后他们的位置遥遥一礼。 “好，”康熙拊掌大悦，呵呵笑道，“才学了这几个月就能弹得如此之好了。” 见到康熙的反应，立刻便有聪慧的也开始吹起了大公主的聪慧。 “也不知皇上是怎么养的儿女，这一个个的都这样出色。大公主这个年纪就已经能谈这曲高和寡的曲子了，太子他们又出了名学问好。” “就是，倘若我家闺女儿子能有诸位公主皇子这般，那才是满足了。” 恭亲王骄傲地扬起了脸，这可是他闺女。都是因为他和晋侧福晋好，才能生出这么好的女儿。当初若非皇兄将这孩子抢入宫了，现在出风头的就是他了。 晋侧福晋脸上也挂上了一点欣慰自豪的笑，安静地看着亦晴，眼睛里似乎有光在转动。 康熙乐呵呵听了一会儿后，见亦晴一直站在中间才大手一挥赏了不少东西，让她下去了。 终于结束了，从殿中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亦晴才松了口气。在她下去后，原定的舞乐就开始上来表演了。 亦晴一边喝着蜜水，一边看舞乐，心情好了许多。她是属于那种自己在台上表演的时候会极为紧张，但是在台下的时候是个还算不错的观众，很喜欢欣赏这些舞蹈和音乐。 能在宫里表演的，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为优秀的乐师和舞者了。看她们这样精心的表演，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一种享受。 “大姐姐，”雅尔檀看着亦晴这样认真的样子，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咱们今晚要多久才能回去呀。” 去年的时候雅尔檀也是来过的，但她早就将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她吃饱喝足了，又到了平日里睡觉的点，不免有些犯困。 “还要一阵子呢，起码等皇玛嬷她们走了咱们才能走。”亦晴小声回道，“这两日都睡不好。明日一大早的，汗阿玛还要带着我们祭祖祭神呢。” “啊~”雅尔檀皱着眉尾音拖长了不是很高兴。 第80章 一起玩呀 太后和太皇太后是在戌时走的, 临走之前将亦晴也喊上了。这些孩子明儿就要起大早，现在叫回去多少还能睡一会儿。 皇玛嬷终于走了，雅尔檀也趁着这个机会告退了。荣嫔看着自己女儿急匆匆告退的身影, 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意。 罢了，这孩子如今还年幼，仗着性子来也没什么。 埃尔赫安珠也有点想走了, 但她看了看自己额娘坐在偏远的角落。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打算不要随意行动出阁了, 大姐姐和二姐姐有人能护着，额娘虽然也愿意护着她，但到底护不住。 回到慈宁宫后, 亦晴便连忙洗漱了就睡觉了。即便现在就开始睡, 到明儿她起床的时候也是睡不足三个时辰的。有时候她真觉得这过年有点受罪, 睡不够的同时还要经常跪地磕头。 唯一好的是过年的时候长辈们给的压岁钱还有赏赐都很丰厚, 亦晴的库房里又进了不少东西。现在她的小库房已经有些摆不开了，便又开了个房间也用作库房。 等过了初八的顺星祭后，总算没有那么忙碌了。亦晴期待的是初九的冰嬉大典，一共有三个项目, 虽说算得上是另类的检阅八旗兵，但观赏性很强, 她也能在旁边看一看。 而过了这个冰嬉大典后，到十五元宵之前便没有什么其余的活动了。亦晴真切的觉得这几天才是过年, 可以拉着妹妹们出去玩，瞧瞧爆竹, 甚至于还带着雅尔檀还有埃尔赫安珠和自己一起睡都没什么。 过年这几日的长辈们都是和蔼的，大部分都信奉过年的时候不能生气。所以只要小孩子们没有做出太过离谱的事情，都是能略微包容一下的。 十四这日，雅尔檀一大早就从钟粹宫过来了, 不单单是她自己来，还带来了三弟胤祉。 荣嫔本来想劝她把弟弟放在钟粹宫之中，但转念一想不过是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和太皇太后，一起和大公主玩一会儿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就让孩子们去了。 胤祉已经快要三岁了，他牵着二姐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地往慈宁宫来，很高兴等会儿就能见到大姐姐了。 钟粹宫在东六宫，去往慈宁宫的时候几乎要穿过整个东西六宫。不多时，佟佳贵妃就得了信儿。 她今日也在忙碌，过年的这些日子要操心的宫务多了不少。本来是该寻两个行事稳妥的高位妃嫔协理六宫，帮着她打理这些东西的。但佟佳贵妃如今还没有成皇贵妃，自然不愿意扶着两个嫔上来分手上的权利。 可若寻两个常在贵人过来打理，则不合规矩。索性佟佳贵妃就宁愿自己打理，即便忙些但好歹不用担忧被分了权。 听着杏仁的汇报，佟佳贵妃埋头宫务的脑袋抬了起来，思忖了一下说道：“去将四阿哥抱过来，送去慈宁宫。就说阿哥在这里吵着想和姐姐还有哥哥姐姐一起玩，我这里又忙着过年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送去阿哥所打扰两位皇子念书更不好。请大公主帮着看一看孩子，对了，在库房里选几样东西一起带过去，就说是我给大公主的年礼。” 四阿哥既然已经是她的儿子了，现在也渐渐大了，如今话也能说得和三阿哥差不多了。佟佳贵妃自然要多为这个孩子打算，从小多和兄弟姐妹一起玩当然是好的。 大公主不论在慈宁宫还是乾清宫都很有面子，若是能得这位大姐姐的喜欢，对四阿哥也是好事。 再者，她养着的孩子能和兄弟姐妹们兄友弟恭的话，皇上也会高看她一眼的。 想到这，佟佳贵妃暂且放下了宫务，命宫女们将四阿哥打扮得喜庆极了。 胤禛穿着红彤彤的衣裳，面色复杂。这么鲜艳的颜色，在他的记忆中起码十几年都没穿过了，一朝变小了穿什么也由不得他自己了。 穿着一身红的胤禛被奶嬷嬷抱着就往慈宁宫而去，他已经一岁多了，其实已经会走路了，只是走得还不算太稳。 但这冬日里奶嬷嬷自然不敢随意放他自己走的，路上若是滑倒了就不好了。 到了乾清宫后，奶嬷嬷笑容满面带着胤禛去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拜年。 胤禛已经会行礼了，他拖着小小的身子在太后和太皇太后面前一板一眼行礼的时候，将两位老太太都逗笑了。 其实这孩子行礼的姿势还是很标准的，但看着这样一个小孩子穿得厚厚的行礼，即便这礼仪的姿势标准看着也是憨态可掬的。 “既然是想要找哥哥姐姐们玩，那就带到亦晴的殿里去吧。”太后笑着摸了摸胤禛的脑袋后对着奶嬷嬷吩咐道，“照看好阿哥。” 奶嬷嬷应了之后，塔娜便将这一行人带到了亦晴的寝殿。 此时亦晴正和雅尔檀下棋，胤祉很乖地在一旁玩玩具。他现在还不会下棋，但上次将额娘和二姐姐的棋盘打翻后，二姐姐生气的样子可怕极了，便让他不敢再随意打扰别人下棋。 紫珠进来后微微一福身，声音脆生生道：“公主，四阿哥在外面。” 亦晴手里拿着一颗棋子，抬头微微一愣：“快去请进来吧。” 奶嬷嬷抱着胤禛进来了，脸上挂着笑将方才佟佳贵妃的话复述了一遍又笑道：“主要是咱们四阿哥想要跟哥哥姐姐玩了，实在是没法子这才带来了。” 胤禛被放在了地上，听到这话他微微翻了个白眼没说话。本来以他的高度微微低头翻白眼是没人能看到的，但偏偏有个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的胤祉。 胤祉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四弟，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胤禛打了个招呼：“四弟！” 奶嬷嬷乖觉地站在了一边，亦晴看了看两个弟弟微笑道：“胤禛是想要过来和哥哥姐姐们玩吗？” 即便已经察觉出了额娘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但现在他毕竟还是养在额娘膝下，称得上是一体的。胤禛也没有打算要拆佟佳贵妃的台，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来。”亦晴落下了手中的这颗白子，用空出的手对着胤禛招了招。 胤禛乖乖走过去后，亦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问道：“你愿意和你三哥在这儿一起玩吗？” 往右下方看了看正在玩的胤祉，胤禛思索了一下沉痛地点了点头。 罢了，今日都已经过来了，那就来看孩子吧。好在三哥似乎小时候是个乖性子，只要好好陪着他玩，应该不会闹吧。 听到四弟要过来陪着自己玩，胤祉一脸兴奋，直接从地上崩了一起拉上了胤禛的手就过去介绍自己刚刚玩的玩具。 这地上的玩具是亦晴让人拿出来的，有些是她小时候的，有些是现在内务府送过来的。 内务府在弄出什么新鲜的小孩玩具后总是要给各位公主都送一个，亦晴这里也攒了不少。她对这些幼稚的东西只有在拿到手的时候会玩玩，其余时候都好好放着，等弟弟妹妹们过来玩的时候拿出来给他们玩。 胤禛也同胤祉一样坐在了地上，他随手抓起了一个布偶就开始学着胤祉的样子玩。还要一直回应着胤祉的分享和问题，明明是过来玩的，但不一会就觉得累了。 亦晴下棋的时候偶尔关注一下那边，见两个男孩子玩得“其乐融融”的，便放心和雅尔檀下棋。 二妹妹是这段时间刚学的围棋，下起来还很生涩，每一步都要思考良久。刚好亦晴有这个耐心，也乐意带着她玩。 雅尔檀紧紧抿着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即便大姐姐已经让了她三颗子，但还是感觉下了没多久就要输了。但她并不太甘心，想要从中找出一点生机。 胤禛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姐姐一脸的惬意，而二姐姐面露难色的样子。上辈子他和这两位姐姐的年龄差距注定了他们之间不会太熟悉，毕竟等他略大些姐姐们也都长大了，不大见这些弟弟。 所以见到大姐姐还有二姐姐这样鲜活的一面，他还是略有些惊讶。甚至有点想看看棋盘上的形势，虽然能猜到是大姐姐胜券在握，但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四弟，四弟！”胤祉叫了两声都不见胤禛理他，便有点不开心地提高了些音量在胤禛的耳边大叫了一声。 胤禛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手捂住耳朵，有点无措地看着胤祉。 亦晴和雅尔檀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了，见这样子只以为是胤祉在欺负弟弟，亦晴便道：“不可以欺负弟弟哦，咱们胤祉平日里是最乖巧的孩子了，一定不会欺负弟弟的是不是？” 胤祉有些奇怪姐姐为什么会说起这个，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说道：“我肯定不会欺负弟弟的。” “乖啊。”思忖着两个弟弟已经玩了一会儿了，亦晴便让他们各自的奶嬷嬷给他们喂了点温水，小孩子每天都要补充水分。 胤禛被嬷嬷拉着喝了两勺的水便不要了，他偷偷看着亦晴。 亦晴低下头刚落下一子，便察觉到旁边似乎有目光看着自己，微微转过去就对上了四弟的眼神。她对着这个弟弟微微笑了笑，神色温和问道：“怎么了？” 虽说这个弟弟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但康熙在位时间长是出了名了，那至少也是四十年后的事情了。按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她能活到那时候就很好了。 所以即便知道这个弟弟日后会登临高位，亦晴也只是平常看待，不至于太过谄媚。 80-90 第81章 下棋 胤禛迎上了亦晴的目光, 他心下一跳，佯装天真的样子对着亦晴傻乐了一下。看上去和旁边的胤祉没有太大的区别，满脸写着天真的样子。 看到四弟这个样子, 亦晴乐了一下，马上便被雅尔檀提醒该落下一子了。 亦晴看着棋局，最后落下了一子, 将雅尔檀的子全都堵住了。 “唉——”雅尔檀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又没赢大姐姐。” 胤禛一直竖着耳朵，看见她们下棋有点羡慕。他真的受够了额娘派人在他耳边读三字经和千字文了，可他这个年纪提出想要看书最多能看到三字经, 别的书他是暂且接触不到的。 更别提下棋了, 他从前对手谈就很感兴趣, 但这个年纪的孩子会下棋还是太离谱了。他现在也不大敢暴露自己并非真的小孩子的事实, 只能小心翼翼藏起那些不属于小孩子的表现。 亦晴的手肘搭在了旁边的靠枕上，笑道：“还来一局吗？” “来，”雅尔檀微微扬了扬下巴，骄傲道, “不过大姐姐你这次要让我五颗子。” 亦晴失笑，将自己的子一一捡回了棋盒里：“可以, 这容易。” 雅尔檀将剩下的子捡回去后，从棋盒里拿出了五颗子, 往棋盘上落下后看向了亦晴。满眼都写着看你这次怎么赢，我赢定了。 胤禛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 两位姐姐的聊天让他听出来了二姐姐是刚学下棋。上辈子他和三哥之间有点龃龉，和二姐姐不算很熟。 他平生不一定擅长爱屋及乌，但一定擅长厌屋及乌。所以在他从前的印象之中，这两姐弟都不算什么好人。可如今两个都是小孩子, 他现在又暂且讨厌不起来了。 看到那两张稚嫩的脸，原本的厌恶也慢慢的淡了。现在他有点犹豫，如果说自己是看到是两个姐姐下棋对围棋产生了好奇想学会怎么样。 天天被宫女在耳边读着三字经的日子胤禛有点受够了，小孩子的玩具对他更是没有太大的吸引力。若是能表现出自己想学棋，那慢慢的想看书也正常了吧？最多就是有个神童的名声，想来额娘也是乐成其见的。 胤禛都要心动了，随即转念想到了太子。 现在太子还年幼，倒不一定很在乎什么神童弟弟。但等过上几年太子上朝之后，他即便不在意，索额图也是在意的。上辈子索额图就是被汗阿玛下狱了，其中有个最大的原因就是汗阿玛觉得他挑拨了太子和汗阿玛的父子情。 这样亲近的父子情都能挑拨，别说他一个如今和太子还不算熟悉的弟弟了。这辈子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如上辈子一样，所以这样会成为靶子的事情还是少做。 知道了额娘待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多感情后，胤禛不确定自己若是“早夭”了，那额娘是会伤心，还是会另外择一个皇子养在身边。 这样想着，胤禛只能失落地收起了这个打算。 再次察觉到自己被打量的亦晴转过脑袋，看到的就是胤禛一脸渴望地盯着棋盘的样子。她想了想，问道：“四弟，是想要学棋吗？” 胤禛从发呆中惊醒，他这段时间都习惯自己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开始发呆了。实在是不想玩，但也不知道干什么。被大姐姐叫了一声，他才又意识到自己盯着大姐姐就开始发呆了。 他渴望地看了一眼棋盘，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棋是什么呀？” 只是喜欢下棋，并不好奇书的话不至于被索额图记住吧？ “棋就是这样，”雅尔檀也转过脑袋来很热情地说道，“像我和大姐姐这样下呀~四弟你想下棋吗，二姐姐可以教你哦。” 胤祉停下了玩玩具的手，看了过来：“我也要！我也要！” 雅尔檀看了看自己和大姐姐下了一会儿就已经开始见颓势的局面，很热情地招呼两个弟弟过来。 要是三弟和四弟学会下棋了，那应该会被她这个二姐姐教导上好几次才对。刚开始学棋的两个弟弟，肯定不会赢过她的。 这样想着，雅尔檀讲起规则来的声音越发激动。 刚开始的时候，胤祉还能认真地看着二姐姐听她说的话。但没过多久，胤祉大大的眼睛里就溢出了疑惑，不多时，他就低下脑袋看着自己手里的玩具开始悄悄玩。 不知道二姐姐在说什么，叽里咕噜的一大串话。 而胤禛就听得认真极了，亦晴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笑看二妹妹给两个小的讲规则。见胤祉已经神游了有点好笑，又看到胤禛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在心里一叹。 难怪人家日后能当皇帝呢，现在这么小注意力就能这样集中了。 雅尔檀将围棋的规则讲了一遍后，端起放在一旁的茶盏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才期待地看着胤禛：“四弟你听明白了吗？” 之所以没有问三弟，全然是因为她刚刚也看见了三弟根本没听。 “我应该，明白了。”胤禛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说道。 雅尔檀顿时开心了起来：“那四弟你来陪我下一局，我让你三颗子怎么样？” 亦晴噗哧一下乐了出来，这话和自己刚才要让雅尔檀子的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听到亦晴的笑声，雅尔檀板起脸来很不高兴地瞪了大姐姐一眼。随后又看向了胤禛，满脸的期待。 而亦晴已经开始收拾棋盘上的子了，刚刚的那一局还没定胜负，但既然二妹妹想要和四弟下，那她便让开就是了。 胤禛看了眼大姐姐，随后才点了点头：“好呀~” 本来在胤禛的心中，他是想要果断地应下这个邀请的。但或许是因为年纪小，他说话的声音有点粘黏，听上去奶声奶气的，一点也不果断清脆。 “过来，来这里坐。”亦晴往后退了一点点，因着胤禛的身高原因，即便亦晴坐在他的正后方也能完全看清楚棋局。 赵嬷嬷褪了胤禛的鞋子，将他抱到了榻上。 胤祉已经开始玩自己的了，反正他不想听二姐说的那个什么棋局。大姐姐这里的玩具又多，他自己玩就很高兴了。 两个人都是孩子，这个位置坐上两个成人都足够，坐两个孩子一点儿也不拥挤。 不过胤禛微微僵硬了一瞬间，他虽然变成小孩子了，但平日里除了奶嬷嬷和佟佳贵妃外是不爱让人碰的。奶嬷嬷一般在照顾他的时候才会凑这么近，而额娘凑近最多也就是摸摸脸，也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现在感觉和大姐姐的距离有点太近了，这让他略有点不自在。 亦晴没察觉到胤禛的想法，见雅尔檀将棋盒对换了笑了声：“你二姐姐要让你三个子，你先落三个子吧。” 之所以没有将这里的位置全让给胤禛，是亦晴觉得这孩子毕竟刚才只是听了围棋的规则，还不一定明白怎么下呢。她刚开始学的时候，也是稀里糊涂的。 而雅尔檀也是个半吊子，绝对不会下什么指导棋之类的。她坐在这里看着，也免得妹妹弟弟他们到时候下错了还稀里糊涂的。 胤禛从棋盒子里捡出来了三个子，他的手小，三个子用了两只手拿着。 让三子？胤禛在心里想着，第一次下棋最好不要赢。回去额娘那里可以说是在大姐姐这里学了，但不能一下子就赢了大姐姐或者二姐姐。等回去后缠着额娘找人下几局，便能说是练会了。 已经打算好了自己的棋艺应当怎么慢慢展现的胤禛，眨了眨眼睛先问了一句：“是要我先，将这三个子下下去吗？” “是啊是啊，”雅尔檀笑道，“你先落。” 刚刚让大姐姐赢了两局，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赢一局弟弟了。 胤禛思索了一下，最后将第一颗子下在了正中间的天元，雅尔檀噗哧一下笑了。 在刚刚学棋的时候，荣嫔就和雅尔檀科普过这个点位的，一般来说下棋要从边角开始落子，第一子落在天元容易给对方机会。 想着四弟应该不知道，雅尔檀便和他说了一遍。 胤禛嗯嗯啊啊答应了两下，很快将另外两子落下。 看着棋盘上的空间慢慢被填满，亦晴惊叹。不愧是未来能在九龙夺嫡胜出的主儿，第一次下棋竟然就这样有模有样了。 不过虽说胤禛下得很成体系了，但亦晴看着还是有些惊讶不足，或者考虑不到。最后即便二妹妹让了三个子，但最后还是输了。 “大姐姐大姐姐，”雅尔檀落下最后一子，兴奋笑道，“你快来数数，四弟输给我几个子？” 亦晴摇头笑了笑，老老实实上前数了之后报与他们。 雅尔檀骄傲地扬了脑袋，但似乎怕胤禛不高兴又说道：“你今天第一次下，能下完就很好了。等你多下几次，一定就能赢过我了。” 胤禛点了点头，面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道。上辈子交集不多，虽然知道二姐姐得汗阿玛的宠爱，甚至后面封了固伦公主，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得宠。如今看来，二姐姐的性子很好，这样的女儿很难不喜欢。 弟弟妹妹已经下完了，亦晴看了看旁边多宝阁上摆着的西洋钟，下了榻后顺手将胤禛也抱了起来说道：“该去正殿用膳了，这个时辰了咱们再不过去，皇玛嬷和老祖宗就要叫人来催了。” 原本还在盯着二姐姐看的胤禛被大姐姐抱起来，身体僵硬了一瞬，但马上放松了。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点啊。 不求马上能长到出宫开府的年纪，但至少到不会被人随意抱着的年纪吧。 第82章 启蒙 听到这话, 胤祉乖乖放下了玩具，对着雅尔檀伸出了手。 雅尔檀将胤祉的手牵了起来，跟着亦晴去了正殿。 果不其然, 正殿里已经摆上了饭食。见几个孩子过来了，太后脸上露出了笑意：“刚准备叫人去唤你们呢。” “皇玛嬷，”亦晴左右看了看问道, “胤祺呢？” “胤祺现在还吃不了饭菜呢, 抱他过来做什么？”太后摇头笑道，“方才宜嫔过来逗了逗他，现在已经睡着了, 奶嬷嬷抱回去睡觉了。” 亦晴点了点表示明白, 将胤禛放在了椅子上面偏头看了看胤禛的奶嬷嬷问道：“四阿哥的饭食做好了没有？” “已经做好了。”塔娜答道, “刚刚四阿哥被抱过来之后便命人去厨房做了, 马上便能上来。” 被放下的胤禛不自觉荡了荡自己的腿，在察觉到后立刻掰正了。现在他的年纪还不能同大人吃一样的东西，吃的多数是米糊肉糜和蔬菜，能选择的东西很少。 慈宁宫的小厨房很擅长做小孩子吃的东西, 前有大公主，后有五阿哥。他们若是做得不好, 多半是要被责骂的。 这连着好几日的膳食都丰富极了，亦晴看着摆着的一桌子鸡鸭鱼肉没什么胃口。冬日里的蔬菜要少些, 她这里当然是能吃到蔬菜的，但比起其他季节可选择的就少多了。 加上过年的菜色是以荤腥吉利为主, 多是些菜名吉祥的大菜。吃两三天还好，连着吃快半个月了，很难不腻。 等用过膳后，胤祺便被奶嬷嬷抱了过来。他揉着眼睛似乎刚睡醒, 整个人还有些迷茫的样子。 胤祉好奇地看着胤祺，脆生生问道：“这就是五弟吗？” “这是你五弟，你要看看吗？”太皇太后笑道。 胤祉重重点了点头，凑近了过去，奶嬷嬷蹲下来给这位三阿哥看。 胤祺倒也不怕生，被胤祉盯着就笑嘻嘻看回去。虽然还不会说话，但面部表情丰富极了，嘻嘻哈哈的样子很讨喜。 “五弟好小哦~”胤祉惊叹。 太后乐了：“你也是从这么小长起来的，等五弟过两年，就和你现在一样大了。” 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胤祉斩钉截铁：“不可能，我比五弟大好多好多的。” 一边说着，胤祉一边张开了自己的手比了一个大大的距离。 这逗得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笑了出来，亦晴也有点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太后笑够了才说道，“你们几个小的接着去你大姐姐的屋子玩去吧，小五就别抱过去了。这孩子还不会爬呢，也不会说话，到时候抱过去这几个小糊涂也照顾不好，让他在这陪着我吧。” 听到这话，胤祉又很自然地牵上了二姐姐的手，胤禛已经被奶嬷嬷抱起来了，亦晴索性便直接走在了前头。 几人行礼告退后又回到了亦晴的寝殿，这里已经被收拾了一遍。棋盘上的棋子已经归类在了两个棋盒里，地毯上的玩具虽然没有收起来，但都被摆得整整齐齐的。 胤祉进去就又埋进了玩具的堆里面，他喜欢这种自己玩的感觉，只要拿到感兴趣的东西自己玩一天都不会腻。 胤禛也被奶嬷嬷放了下来，亦晴看了他一眼问道：“是想和你三哥一起玩玩具，还是接着和姐姐们下棋？” “来下棋吧，”雅尔檀笑着摸了摸胤禛的小脑袋说道，“陪着二姐姐一起下，说不定你这次就能赢了哦。” 想起刚刚下棋的时候努力思考了许久才能输掉的事情，胤禛复杂地看了一眼二姐姐。虽然人很好，但这位姐姐下棋的技术实在是有点烂。就刚刚那个棋局，五岁的弘历来都能下赢。 没看懂胤禛的眼神，雅尔檀见四弟直勾勾盯着自己，以为他对下棋还有兴趣，当即便缠着他和自己一起下。 见胤禛点了头，亦晴便将这孩子抱上了榻，这个榻的高度让胤禛自己爬的话是爬不上去的。 见两人已经分了棋子准备开始了，亦晴想到刚刚胤禛已经下得有模有样的便没打算接着坐这孩子的后面看他们下棋。 而是着人找出了自己的话本子开始看，这是一本关于山野精怪的话本，作者很有想象力，亦晴看的时候甚至能通过他的描述想象出这个怪物的模样。 胤禛落下一子后，就看到亦晴随意地坐在地毯上看书，离胤祉的位置很近。但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玩着玩具，互相不影响对方。 亦晴看书的时候坐着朝外的位置，那里有日光从外面透进来，这样的自然光看书是很舒服的。 而和胤禛下棋的雅尔檀开始皱眉了，她下得有点吃力，每次落子的时候都要思考良久。微微抬头看了眼四弟，这怎么刚学会下棋就能下得这样好了，自己是学了好几日才勉强能下完一局的。 被二姐姐的眼神提醒了，胤禛立刻开始乱下，他落子前还要先思考落下这一子怎么才能让对面的二姐姐胜率高些。竟然比他刚刚随意下的时候还要累些，等雅尔檀赢了这一句，胤禛觉得下得很累。 “四弟你下得很好了呀，”雅尔檀从来不吝惜夸奖，她眼角眉梢都盈满了笑意，“刚刚我都觉得很吃力了，说不定等咱们下回见面的时候，我就下不赢你了。” 胤禛笑了下没说话，他正准备问要不要再来一局，便见紫珠从外面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对着亦晴说道。 “公主，佟佳贵妃和荣嫔娘娘来了，说是过来接几位小主子回去呢。” 胤禛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了，今日他过得还挺开心的，本来以为额娘应当还要再等半个时辰才会来。没想到来得这样早，又要回去听宫女们给他读三字经了。 “嗯？”亦晴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调，又看了看三个弟弟妹妹，“那就过去吧，你们额娘过来接人了。” 胤祉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积木和七巧板，对着亦晴小心翼翼问道：“大姐姐，我可以等下次再过来玩这些吗？” “你当然能过来玩，”亦晴好笑地看了看他放下来的东西，“不过这两样东西你今儿就拿走吧，算大姐姐送给你的。” 几乎是在亦晴说出口的瞬间，胤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随即马上将那两个东西抱进了怀里。那稀罕的样子让亦晴失笑，同时也让雅尔檀捂了一下自己的脸，明明胤祉和自己玩具也很多，但不知道他为何就这样喜欢大姐姐的东西。 奶嬷嬷将胤禛抱了起来，几个孩子一起往正殿走去。 现在已经是申时了，外面的太阳透过云层有一小部分落在了地上还未化的雪上。 佟佳贵妃和荣嫔一起走进正殿，她们身上都戴上了一两样红色的饰品。进去后将身上的大氅解掉后，皆低眉敛目对着太后和太皇太后行礼，被赐座后佟佳贵妃坐在了左侧，而荣嫔则坐到了右边。 手上拿着手炉，佟佳贵妃笑道：“方才过来的时候，正巧在路上遇见了荣嫔姐姐，都是过来接孩子的，便一同前来了。” “那两个皮猴儿一早便嚷嚷着要过来找他们大姐姐，”荣嫔脸上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实在是拗不过他们，这才送来了，只怕叨扰了大公主。” “孩子们聚在一起还热闹些，”太皇太后说道，“这几日好不容易两个女孩儿一起被她们汗阿玛准了假，一起玩儿还快活些。” 正在说话间，亦晴带着一群小孩子进来了。 荣嫔在雅尔檀和胤祉进来的瞬间，目光就落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见他们脸上都挂着笑心里才放心，脸上也不由挂上了点慈和的笑。 虽说知道孩子在慈宁宫必然不会有什么事，但她在孩子每次离开自己视线后总会有些害怕。直到见到孩子，并且确认他们完好无缺后才能松了这口气。 佟佳贵妃的目光也落在了胤禛身上，见他乖巧地被奶嬷嬷抱着便收回了目光。 见孩子们都来了，寒暄了几句后荣嫔和佟佳贵妃便带着孩子告退了。 承乾宫和钟粹宫离得很近，两人带着孩子分别后，荣嫔摸了摸雅尔檀的脑袋又看着胤祉奶嬷嬷手里抱着的东西有点无奈。 “今儿在你大姐姐那里拿了不少玩具吧。”荣嫔看着小儿子，语气带了点笑，“怎么能随意拿姐姐的东西呢？是不是你自己主动找姐姐要的。” 说话间进了钟粹宫，胤祉从奶嬷嬷的手中拿过玩具后哒哒哒跑回了自己的寝殿，将玩具都藏好了之后才跑出来。 见胤祉这样荣嫔真是哭笑不得，她无语地对着雅尔檀说道：“你看看你弟弟这样子，要是不清楚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当额娘的虐待了他似的。有这么多玩具了，怎么偏偏就稀罕你大姐姐手里的。” 荣嫔真是想不明白，明明大公主那里的东西胤祉多数都有，而这些胤祉都不喜欢。偏偏是那几件没有的他稀罕极了，每次去都要带回一两件。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即便知道是大公主主动给荣嫔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回给两个孩子制春衫的时候，给大公主也亲自做了一件预备着等开春了就送过去。 雅尔檀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或许大姐姐那里的香一些。” 已经将玩具藏好了的胤祉跑了出来，理直气壮地回了荣嫔刚刚的话：“才没有主动要呢，是大姐姐送给我的。” 荣嫔的手轻轻点了点胤祉的脑袋：“你啊你。” 雅尔檀看到胤祉露出了有点心虚，但绝不认错的表情偷笑了一下，随即帮弟弟转移了一下额娘的注意力：“对了额娘，今儿我教四弟下棋了。” 荣嫔的注意力果然被女儿吸引了，她有点惊奇：“四阿哥如今才两岁多吧，就已经能跟着你下棋了？之前听闻四阿哥说话早，如今这个岁数就会下棋了，想来是个聪明孩子。” “不过四弟可下不过我。”雅尔檀挺了一下自己的小胸脯，骄傲道，“我今儿可是赢了四弟两局呢。” 荣嫔打量了一下女儿，已经翻过年了，今年女儿就满七岁了。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棋赢了一个三岁的孩子，似乎也并不值得多骄傲。 不过看着雅尔檀骄傲的样子，荣嫔还是微微笑道：“真厉害，不愧是我的女儿。” 姐姐和额娘的气氛和谐，但胤祉却不是很高兴，他撅了嘴有点控诉地说道：“额娘，我今年能不能跟汗阿玛说，我要去上书房。” “不成，”荣嫔回绝的很坚定，“你汗阿玛已经定下了去上书房的岁数，再过两年你就是想不去都不成。现在你太小了，还不能去。” 女儿好歹能在身边养在出嫁，儿子六岁了就要搬到阿哥所去住着了。特别是荣嫔冷眼看着大阿哥和太子的例子，这孩子去了上书房一月也就能见一回罢了。还是得趁着年纪小的时候养在身边多香亲香亲，待去了上书房是大孩子了不说，还轻易见不着。 胤祉嘴噘得更高了，他不大高兴。 今日去大姐姐那里好玩，但他又不是天天能去慈宁宫。但是若去了上书房，那就天天都能去上书房了，上书房里面有大姐姐二姐姐和三姐姐，还有大哥和二哥，这么多人在一起肯定很好玩。 “那我还有多久能去上书房。”胤祉最后蔫哒哒地问道。 荣嫔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哄道：“还有两三年就能去了。” 钟粹宫的气氛还算融洽，而不远处的承乾宫就没有这么温馨了。 胤禛被佟佳贵妃放在了榻上，她打量着这个孩子，半晌才笑出来声来：“竟就学会下棋了？看来这孩子当真是个聪慧的孩子啊。” 奶嬷嬷立在下首，正恭敬地回话：“是呢，二公主教了一遍，咱们小主子就会了，二公主和大公主都夸小主子聪慧呢。” 佟佳贵妃脸上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她的手轻柔地拂过了胤禛的小脸，咯咯笑了两声。随即招手让奶嬷嬷靠近，赏了一锭银子后便叫她将胤禛抱下去了。 倚靠在了靠枕上，佟佳贵妃愉悦地说道：“看来乌雅氏给我生了个好儿子，这孩子竟如此聪明。” “这是娘娘有福气，才叫这孩子聪慧呢。”杏仁笑道，“倘若不是养在娘娘身边，那焉知这孩子也能如此聪慧？想来是耳濡目染之故，才叫这四阿哥这般。” “你说的也是。”佟佳贵妃挑眉笑道，“不过不论如何，这都是本宫的孩子。寻常还是该看得更紧些，莫要让那些人在本宫的孩子面前乱嚼舌根子。” 杏仁了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主仆俩的默契在眼神流转之中达成了一致。 从慈宁宫回来之后，胤禛就发现他身边伺候的人变多了。额娘见他的频率也更高了，如今每日都要见好几回，甚至会亲自给他念书了。 与此同时，额娘还安排了人过来给他启蒙。 胤禛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三字经，那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他要装作不认识。上次去慈宁宫的时候他知道三哥是没有启蒙的，既如此他这个比三哥小上好几个月的人自然也不该在这时候启蒙。 “额娘的胤禛乖啊，”佟佳贵妃脸上挂着慈爱的笑，“你大哥二哥在上书房表现的都极好，等你去了上书房必然不会愿意给额娘丢脸的。咱们现在早些启蒙学点东西，到时候你在你汗阿玛面前也得脸些。” 第83章 祚这个字 对于神童这样的名声, 胤禛是打心眼里抗拒的。无他，只因为他明白自己以后会有多少个兄弟，而兄弟之间的斗争又会在多年后变成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现在拥有这个名头, 对他自己的好处有限，甚至可能会被外头的勋贵瞧见。但对佟佳贵妃来说，能养出一个聪慧甚至能成一句神童的儿子, 她在康熙面前的考评就会增加不少。 至于汗阿玛的宠爱, 胤禛明白想要在宫里过日子这东西是不能太少的。但同时他也不需要太多，他已经过了祈求父爱母爱的岁月了。 与其太过早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还不如隐于暗处。 于是乎, 对于额娘递过来的启蒙大礼包, 胤禛用傻笑打败了。 佟佳贵妃看着学了三日还没有学会前几句的胤禛, 最终还是失落地放弃了这个打算。或许还是太小了, 待三四岁再启蒙吧。 不过即便放弃了给这个孩子启蒙，但佟佳贵妃还是将胤禛已经会下棋这件事报与了康熙。 康熙极为稀罕，埃尔赫安珠和胤祉可要比胤禛大些呢，那两个都还没学会下棋, 这个小的倒是学会了。 便来了佟佳贵妃的承乾宫，和胤禛对弈了一局。 胤禛坐在了康熙的对面, 他用手在棋盒里掏出了一颗子，随后牢牢地抓在了手心。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棋局, 似乎正在努力思考。 他上辈子陪汗阿玛下棋的时候不少，赢过汗阿玛的时候很少。但或许是因为汗阿玛如今正值壮年, 还没有上辈子到老时候的老谋深算，他感觉若是用尽全力应当是能赢过汗阿玛的。 但他不能赢，要表现的像一个刚刚学会下棋的孩子。眼前的棋局是很明显的指导棋，但胤禛似乎没有看出来, 手中的这颗子落在进了康熙的圈套。 康熙笑吟吟看着胤禛落子，他没有思考立刻就落下了自己子，随后欣赏起了胤禛皱着眉思索的样子。 今日过来主要是看儿子，康熙身上穿着绛紫色的常服，腰上也只是系了一块玉佩。整个人打扮的都很随意，看向胤禛的目光也很温和。 佟佳贵妃今儿穿了一身粉蓝色的旗装，坐在他们父子的中间，见此笑道：“皇上可不许欺负我们胤禛，这孩子还小呢，莫要打击了他。” “这个年纪能学会下棋已经很好了，”康熙笑道，“看来这孩子倒是个喜欢琴棋书画的性子，乾清宫有几本棋谱的孤本，这孩子既然喜欢下棋便让人待会儿送过来吧。” 佟佳贵妃掩唇一笑：“那臣妾就不替咱们胤禛推脱了，胤禛，来，快谢过你汗阿玛。” 胤禛准备跳下去行礼谢恩，但这榻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高了。康熙伸出手将他摁在了原地：“不必行礼了，咱们父子之间倒也不必这般多礼。” “多谢汗阿玛。”胤禛看了眼汗阿玛的神情，又低下头看棋局了。 面上带着笑意，佟佳贵妃看着胤禛的神情越发的柔和了。让这个孩子抢了太子的风头宠爱，她当然是不敢想的。但让这个孩子多得皇上的宠爱，那日后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胤禛在假装很努力地和康熙对弈，他每次落子都要想很久。 而康熙在和儿子下指导棋的时候是很轻松的，甚至还有余力和佟佳贵妃一边聊天一边下。 虽然胤禛的棋艺一般，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能下棋就已经很好的。所以康熙对这方面很宽容，又不是课业，夸一夸倒也没什么。 “对了，”康熙见胤禛又陷入了思考，便对着旁边的佟佳贵妃问道，“你是怎么想起教这孩子下棋的？” “哪里是臣妾想着教的，”佟佳贵妃摇头道，“还是过年那几日，似乎是初八还是初九，四阿哥一大早就非要闹着想去找姐姐玩。但过年那几日臣妾实在是公务繁忙，哪里有空带着去。” “被这孩子闹得实在是没法子了，便叫奶嬷嬷带着去找了大公主。正是在那时候学的，还是大公主会教，难怪皇上这般喜欢公主。” 说到这里的时候，佟佳贵妃还小小地拍了康熙的马屁。 康熙一乐：“原来是亦晴教的，这孩子自小就聪慧，又友爱弟妹。若是她教的，那就不奇怪了。” 对于能让胤禔和胤礽安生地坐在一起的大女儿，康熙还是很肯定的。 佟佳贵妃窥着康熙的神色，在心里将大公主的位置又提了一点。 胤禛落下了最后一子，他落了这子后，汗阿玛便可彻底将他封死了。 康熙微微挑眉，将子落下笑道：“到底还是太年幼了，梁九功，去着人将那几本棋谱取来赏给四阿哥。等下回汗阿玛过来和你下棋，可要见你有了长进才行的。” 听到了汗阿玛的话，胤禛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和小孩子下一局就不错了，康熙没准备和四儿子下第二局，声音温和地和胤禛聊天：“你去找你大姐姐玩，是喜欢大姐姐吗？” 佟佳贵妃微微转头笑看着胤禛，她早就在康熙来之前就交代好了。这孩子的答话肯定是不会出错的，这一点她无比肯定。 “喜欢。”胤禛说话的时候似乎透着一点天真，“大姐姐会把她的玩具给我玩，还会抱着我和二姐姐下棋。” “你还是和你二姐姐下的呀，”康熙想起前几日自己和雅尔檀对弈的那局，笑道，“你二姐姐也才刚学，难为你们俩凑在一起了。” 这话胤禛不知道怎么回，他干脆就露出了笑脸不说话。 康熙对年幼的儿女还是有些耐心的，见他不说也不当回事，和这母子俩聊了一阵后他便起身了。今儿他并不打算留宿承乾宫，那还是趁着还早回乾清宫去吧，正好还有一堆的折子没看呢。 汗阿玛要走了，胤禛被从榻上抱了下来跟着一起行礼，看着康熙的背影走了出去他才站直身体。 佟佳贵妃站直了身体后看向了胤禛，她的视线只能看见那圆润的脑袋。 伸出手在胤禛的脑袋上摸了摸，佟佳贵妃赞道：“不愧是额娘的好孩子，表现的好。你喜欢你大姐姐吗，日后额娘多多将你送去慈宁宫陪她玩吧。” 胤禛低着脑袋没有说话，他想叹口气。 前世的好多东西似乎都不是他记忆之中的样子- 翻过年去后马上就迎来了春日，在杏花开的时候亦晴身上厚重的冬装已经换上了春装。 荣嫔那里还送来了一件绣着迎春花的春装，说是亲手做的。那衣裳做得极好，让亦晴看了也挺喜欢，正巧今日天气适宜，便穿了这件衣裳出来。 御花园中原本的枯枝败叶已经逐渐染上了新绿，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已经绽放在了枝头。 亦晴从慈宁宫中出来，她今儿起得略有些晚了，用早膳的时候不免有点匆匆忙忙的。虽说师傅素来对公主宽和些，但让她当着弟弟妹妹们的面迟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去上书房的时候亦晴脚步匆匆，她并不喜欢迟到。 到了上书房，看了眼摆着的西洋钟才松了口气，翻开了案几上面的书看几眼默默地背诵一下。等会汗阿玛就要来考校功课了，昨儿她就差点被问住了。 “大姐姐，”胤禔见师傅们出去了，他悄悄叫了一声亦晴，见亦晴的目光落过来了才说道，“你知不知道咱们又要有个弟弟妹妹了。” 亦晴疑惑：“德嫔娘娘那一胎不是宫里人尽皆知吗？” 德嫔已经到了预产期，生产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这是亦晴听太后提起过的，她以为胤禔说的是这个。 胤禔微微摇头笑道：“不是呢，听闻是有位常在有孕了。想来过几个月，咱们又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亦晴轻轻瞧了一下胤禔的脑袋：“你这一天都在关注些什么，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现在还不快些温习，等会让汗阿玛过来了考住你了，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摸了摸自己被敲了一下的脑袋，胤禔委委屈屈地缩回去继续看书了。 从前在汗阿玛那里的关注在弟弟妹妹们多了之后被分薄了，胤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在知道自己又有了个弟弟或者妹妹后，不免有点酸涩。 但他又不能对无辜的弟妹如何，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除了保成有点讨厌之外，其余的弟妹对他这个大哥是很敬重的。 所以选择将这件事告诉大姐姐，想看看大姐姐有什么反应。 在胤禔的心中，他和大姐姐是差不多的。都是大孩子，那他可以学着大姐姐如何看待这些弟弟妹妹。若是能学到大姐姐的排解方法，那他心里是不是就能好受些。 见大姐姐似乎不大在意的样子，胤禔决定学习一下这个心态。只要不将这件事当回事，那这件事就不会影响到自己。 亦晴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间影响到了胤禔，她不过是知道康师傅未来还有很多的儿女。加上她又不是真小孩子，对这些事算不得多在乎。 还有就是她已经有皇玛嬷全部的关注了，便没有那么在意康熙这阿玛。 不多时，康熙就过来了，他今日心情似乎不大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最先提问地是亦晴，问的是个有些刁钻的问题。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亦晴眉头跳了跳，好在她之后还是答出来了。 而胤禔和胤礽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康熙问他们俩的也是有些刁钻的问题。他们一个没答出来，一个没回答在点上，被康熙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而问完了两个儿子后，康熙既没有提问后面坐着的哈哈珠子们，又没有去隔壁提问女儿们，而是直接走人。 从这里就能看出他心情实在是不好，亦晴在心里猜测是因为什么。 三藩之乱不是已经在收尾了？应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那是因为什么，台湾吗？ 没有消息来源的亦晴猜测了良久都没有猜到原因，康熙从上书房离去后便急匆匆去了永和宫。 德嫔发动了，康熙是在进上书房前才知道的，甚至他还知道了这个胎儿位置不正，德嫔多半要受苦了。 在生胤禛的时候，德嫔是头胎，但也还算顺利。这第二胎了反而有些难了，一下子就让康熙想到了赫舍里皇后。 皇后也是头胎生承祜的时候顺顺利利的就生下来了，偏在生保成的时候不顺利。对于德嫔康熙还算得上是喜欢，对她腹中的孩子自然也还是期待的。 所以不论是母体受损，还是孩子可能会有损失，对康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他心情才不愉，连去隔壁看女儿们都没心情。 上完骑射课后回慈宁宫的亦晴，才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知道现在的德嫔娘娘好端端活到了雍正上位的，也就是说这次生产德嫔是无碍的，但听闻难产，那就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好了。 亦晴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生产的事宜德嫔肯定在之前就已经安排妥当了。她这个做晚辈的只能去佛堂上一炷香，表表自己的心意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亦晴都有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她从前是绝对不信什么神啊鬼啊佛的，现在倒是有些信了。虽然算不上有多虔诚，但面对从前以为的封建迷信活动没有那么抗拒了。甚至在这种时候，还会想到去佛前上一炷香。 德嫔是在第二日的天明将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是个皇子。或许是因为生产不算顺利的缘故，这孩子身子似乎是有些弱。 见这孩子跟小猫儿似的孱弱，连呼吸的时候都很微弱，康熙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他很熟悉这样的孩子，他从前有好几个孩子就是这样的，承瑞还有承庆都这样，最后没养到三岁就去了。 这样想着，康熙便没有接过这个孩子的襁褓抱一抱，而是吩咐了太医好好照看德嫔母子。着人将该有的赏赐翻倍了，便离开了永和宫。 德嫔命人将孩子抱到了身前，看着这个孱弱的孩子眼眶微微红了。怀胎十月，谁承想生下来的孩子竟然看着这般孱弱，皇上都没有抱上一抱。 “娘娘，”迭兰的声音略提高了些，“您现在可不能哭啊，坐月子的时候若是见了泪，难免出了月子就会染上头疼的毛病。您现在好好地养着，咱们六阿哥日后还要靠着您呢。” “六阿哥虽说现在看着弱了些，但等长大了就好了。这世上多的是小时候体弱，但长大了又健硕的孩子。可若是您现在不保重身子，那咱们六阿哥可就没有依靠了。” 德嫔抹去了自己的泪，摸了摸孩子的脸颊：“你说的是，将这孩子抱下去让人好好照料着。六阿哥体弱，乳母便一定要格外精心，让人好好看着，若是让本宫得知了谁怠慢了六阿哥，一定叫他后悔这辈子来了世上。” 迭兰见德嫔脸上没了泪，眼神也坚毅了起来，这才放心了。 她没说的是，即便六阿哥没了，只要娘娘还在，那就有希望。所以娘娘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身子，日后还能有孩子呢。即便是日后没孩子了，那还有个现成的四阿哥呢。 虽然康熙觉得这孩子生的孱弱，承瑞和承祜的早夭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他不想亲近任何一个可能养不大的孩子了。但他还是记得给这孩子取个名字，思索了半晌，选了个最好的字，盼着这样大的字能冲一冲这孩子身上气运，让他好好养大。 “胤祚？”德嫔复述了一下梁九功嘴中吐出来的名字，她认识的字不算多，一下子竟然还没想起来是哪个字。 等梁九功走后，德嫔看着圣旨上面的这个“祚”字，轻轻抚摸了一下圣旨。这孩子取了名字了，便盼着能好好养大吧。 同时，六阿哥的名字也传遍了后宫前朝。 “祚？”佟佳贵妃难以置信看着杏仁，低声道，“皇上疯了，有了太子还给皇子取这个字？” 祚，皇位，国祚。当然了，这个字也有福气命运的意思，可一个皇子，名字里带上这样的字还是太张扬了。佟佳贵妃现在都不敢想，太子是什么想法，不，太子太年幼了，应该说外头的赫舍里家是什么想法。 “或许是取了这个字里头福气的意思呢。”柯尔坤看着二哥说道，“这个字的意思也有其他的解释，许是皇上盼着这位小阿哥祚缘深厚呢。” 索额图不置可否，冷笑了一声。 第84章 塞北 见二哥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善, 科尔坤无奈道，“如今皇上名字都已经取了，咱们不过是些外臣, 难道还能去干涉皇上给他自己儿子取什么名字吗？” “你若一直是这样的心性，那等太子在宫里被人吃干抹净了怕是才能察觉到不对。”法保撇了撇嘴说道，“二哥担忧的不无道理, 一个皇子取这样的名字, 怎能让咱们一点不忧心呢？” “这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科尔坤不可置信地说道，“太子是皇上亲自抚养至今的, 哪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能动摇地位的。况且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来看, 这位六阿哥的身子不好, 你们要担忧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等这位六阿哥活过了十岁, 咱们再来担忧也不迟。” 这话说得索额图眉头微微松了松，半晌他才终于开口：“三弟说的不错，如今太子正圣眷正浓，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还威胁不了他。仔细盯着就是了, 莫要做多余的事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索额图紧紧盯着法保，这位六弟是最看重太子的了, 在他心里只要太子还在就能保住赫舍里一族的荣耀。 有这样忠心太子的心思是好的，但偏偏这个人从前行事不算聪明, 若叫他出去乱做事反而会坏事。 法保迎着二哥的目光，片刻后低下了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自从阿玛和大哥去世后, 这家里就是二哥的话最管用了。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二哥有本事呢，身居高位又是兄长，他们这些弟弟想不听话都不行了。 见法保低头了, 索额图也不再追着不放，只是命人盯紧了永和宫的动向。 六阿哥身子不好的事情宫里宫外也都知道了，亦晴最开始的时候对身子不好还没什么概念，直到去参加六弟的洗三时，亲眼见到了这位刚出生的六弟。 洗三一般是在午后举行的，永和宫已经设上了香案，供奉了十一位神像。一应的东西都齐全了，整整齐齐摆在了永和宫的正殿外面。 被奶嬷嬷抱着的胤祚瘦小极了，缩在襁褓里几乎让人瞧不出这孩子的呼吸。 佟佳贵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当即了皱了眉。还好胤禛不是这样瘦弱，倘若德嫔当初将胤禛也生得这样瘦弱，那佟佳贵妃多半是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养孩子自然是要抱一个康健的孩子来养着，养个病恹恹的算怎么回事。不过这个病恹恹的是德嫔自己生的，她只能自己养了。 想到这，佟佳贵妃又有些同情。这孩子的身子看着就觉得留不住，留不住的孩子养在身边对母亲的伤害太大了。 添盆结束了，收生姥姥口里说着吉祥话将胤祚抱在了怀中。从襁褓之中出来，这孩子看着就更瘦小了。甚至于收生姥姥在洗的时候，都不敢将这孩子打湿太多。 被打湿的胤祚哭起来几乎没什么声，亦晴站着的位置不算远，但也听不清孩子的哭声。这是极不好的，亦晴见过好几个弟妹的洗三了，当初胤祺和四妹妹的洗三哭得都极为响亮。 快速将流程走完了之后，收生姥姥将孩子递还给了奶嬷嬷。 德嫔还在坐月子，她叫了人出来看着，但自己并未出来。 首先是顾忌着身子，如今虽说已经过了冬了，但刚生产的身子还是经受不住春日的风。其次就是德嫔不想出去看她们形形色色的眼神，那些或许带着怜悯的，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的目光，她暂时不想出去面对。 甚至今日的洗三都是佟佳贵妃负责的，这位统管后宫的贵妃，在皇子和公主的事情上从来不糊弄。 等外头的热闹渐渐散了，德嫔见胤祚已经抱回来了。 似乎是刚刚哭过了一场的缘故，胤祚的脸涨得紫红，他呼吸略有些急促。眼睛还没有睁开，只咿咿呀呀在哭着，可这哭声也低极了。 看着这样的孩子，德嫔眼角划过了一滴泪。 皇上除了生产那日来了，这几日就没有过来看过这孩子。虽说赏赐照着五阿哥和四阿哥来比也不差什么，但皇上没来对德嫔的打击就很大了。 宫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皇上不看重六阿哥的话，那她的胤祚又岂会被那些人看在眼里。 “娘娘，可不能哭了。”杏仁进来就看到了德嫔正在哭泣，她将胤祚抱了起来递给了守在一旁的奶嬷嬷，“您即便是难受，坐月子也不能哭啊。咱们六阿哥现在还好好的呢，现在他还小，一切等孩子长大了再说。” “况且如今长大的皇子阿哥难不成个个当初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健壮的？咱们小阿哥定能平安养大的，您不必太过担忧。奶嬷嬷不是说了嘛，六阿哥能吃能睡的，这就行了。” 一连串宽慰的话从杏仁的口中吐出，她这几日已经习惯了随时安慰自家娘娘了。 德嫔没说话，她只是看向了窗外透进屋子里的光。她的孩子还需要她来看顾，总要用尽全力试试能不能保住小六。 六阿哥洗三时候的样子被六宫的妃嫔们都瞧见了，一个个私底下里都笃定这个孩子多半是养不活的。曾经那么多生下来康健的孩子都没养活，更别提这样看着就病弱的孩子了。 佟佳贵妃下了令给永和宫的供给一点不能少，送去之前要再三检查，不能让不好的东西去了永和宫。 她想的很明白，这孩子看着活不长，可到底是皇上的孩子。倘若因为送去的东西短了，或者东西不好让这孩子去了，那她这个管理六宫的贵妃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宁愿多废些心思，也不想到时候被这种事沾上。 亦晴回去后，听着皇玛嬷问六阿哥的情况，她勉强描述了两句最后只能摇头。 太后是看到过宫里夭折那么多孩子的，她叹了口气下令太医院不许怠慢六阿哥和德嫔。不论怎么说，都要好好尽一尽这份心力才行，努力了才知道孩子留不留得住。 或许是因为德嫔的悉心照料，又或许是宫里太医的医术高明，本来被笃定活不过满月的六阿哥竟然慢慢养到了三个月大。虽然身子还是不康健，但到底是活下来了。 康熙也愿意去永和宫的时候看一眼这个小儿子了，他这几个月为了不去见那看着就孱弱的孩子都没怎么去永和宫。如今终于愿意踏足永和宫了，只是还不敢将孩子抱在怀里。 春日也渐渐远去了，太阳一日比一日毒辣，亦晴和雅尔檀还有埃尔赫安珠又留在了上书房中下午学些别的东西。 埃尔赫安珠听到这个消息有点不高兴：“我今年才开始学骑马，春日里这两个月好不容易才学会了，这还没骑两天呢就不许去了。” “去校场晒着也太热了些，”雅尔檀安慰道，“等秋日里咱们就又能去骑马了，你放心好了，你的马儿好好养在上驷院中呢。若是一定要骑，可以等咱们休息的时候找个早晨去骑。” “是啊，”亦晴也笑道，“这夏日里午后的太阳实在是太晒了，中暑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只要等两个月，你自然又能去骑马了。” 被两个姐姐一起哄了几句，埃尔赫安珠也就没有不高兴了，她坐在自己的案几前开始蹙眉练着大字。现在姐妹三人每天都要写大字了，练字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几日是看不出效果的，要积年累月的练才能写出好字来。 见妹妹没有不高兴了，雅尔檀的目光转向了亦晴：“大姐姐，汗阿玛又要出去巡视了吗？” 康熙并不是一个喜欢一直待在紫禁城的皇帝，他几乎每年都会出去转转。今年春日里刚去东巡了盘山，回来还不久便又传出了消息说是要去塞北。 亦晴已经习惯了，她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听老祖宗提过一句，怎么突然对这个好奇了？” “我也想出去玩啊。”雅尔檀撑着脸向往道，“汗阿玛可以到处去玩，但我只能待在紫禁城里面。紫禁城虽然大，但到处我都已经逛遍了，有点没意思。” 每次看到汗阿玛带着一大帮人出去玩，雅尔檀都是羡慕的。她还没出过宫了，汗阿玛一出去就是要出京城，她连京城外是哪里都不清楚呢。 “咱们毕竟年纪还小，等长大些了或许就能出去玩了。”亦晴也有点向往外面的事情。 八旗女子成婚前在外面游玩的不在少数，去郊外骑马，去戏园子看戏还有逛街都是很常见的。不过这都是要大些了才会放出去，年纪太小的也不敢放出去疯玩。现在亦晴就等着自己大些之后向汗阿玛申请，但愿十岁后能让自己随意进出吧。 不是都说满人看重十岁，十岁后就是大人了。既然是大人了，那出宫玩玩也没什么吧。 想到了自己能随意出去玩的情形，亦晴脸上也挂上了一点点的笑意。 散学后，亦晴回了慈宁宫。 如今还不算日头最大的时候，但亦晴从上书房走回慈宁宫还是热了一脑门子的汗水。她进了慈宁宫正殿，便被里面扑面而来的凉意震了一下。 慈宁宫不论什么东西都是不缺的，刚入伏的时候慈宁宫就开始用冰了。不过太后觉得亦晴年纪太小了，不许她晚上睡觉的时候用一晚上冰，但好在现在晚上还没热到睡不着觉的程度。 亦晴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几个乾清宫的小太监，自然知道汗阿玛来了，进门看到康熙也不奇怪，面色平静行了一礼。 “回来了，”太后笑着对亦晴招了招手，将她唤过来后用帕子将亦晴脑袋上的汗水都擦去了，有点心疼说道，“怎么还是这样苦夏，还不到最热的时候呢就热成了这样。” 亦晴不是很喜欢夏天，她不算一个耐热的人。每到夏天的时候就不免心情有些烦躁，吃不下东西。 对皇玛嬷的心疼，亦晴只能报之苦笑。 被擦了汗水后，亦晴便紧挨着皇玛嬷坐下了。她可以去下面的位置单独坐，但同时也可以挨着长辈们放个绣墩坐下，她年纪小怎么都没什么关系。 皇玛嬷这里有一大块冰，下面肯定没有这里凉快。亦晴很自然地坐在了皇玛嬷这里，选择蹭一蹭冰块。 亦晴的举动逗得康熙笑出了声：“就这样怕热？” “怕啊，”亦晴理直气壮，“天一热我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的，”太皇太后说道，“夏日里蔫蔫的，冬天就高兴了。喜欢玩雪，不喜欢太阳。” 康熙似乎想到了什么，挑眉问道：“那要不要和汗阿玛去塞北，那里是草原，倒是比京城里凉快不少。” 亦晴眼睛一亮，刚刚在上书房的时候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呢。现在这个机会就送上来了，这肯定要抓住了，出去避暑诶。 “我可以去吗？” 这眼睛突然一亮的模样，让康熙和太皇太后不由得笑出声来。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说到什么她喜欢的事情是一点都藏不了的。 只有太后微微皱起了眉：“你这一趟去塞北是有正事，亦晴年纪到底还是有些小了。到时候你一忙起来，又顾不上她。” 况且小孩子是不好乱走的，谁知道在外边儿会遇上什么。遥远的路途有些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就是个小孩子。 不过后面的话太后没有说出来，康熙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 “皇额娘放心好了，”康熙笑道，“又不是儿子一个人出去，带着那么多宫女太监呢，随行也会有御医，定会有人能好好照顾亦晴的。” 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亦晴是自小在紫禁城长大的，一下子去塞北那样的地方，不论是吃食还是住只怕都不惯……” “皇玛嬷，”亦晴听不下去了，再让皇玛嬷说下去说不定汗阿玛都要改主意了，“让我去吧，我一定能习惯的。况且汗阿玛最多也就是去那两三个月，有什么不习惯的也就这几日。” 太后还是皱着眉不大愿意，她觉得这孩子有些太小了，太小的孩子不好放到外边去的。 “我保证，”亦晴见太后还是不松口，“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第一时间和汗阿玛说，肯定不会自己硬撑着的。皇玛嬷~就让我去嘛~” 为了让皇玛嬷松口，亦晴的语调里已经带着撒娇的腔调了。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她是真想去啊。 这次跟着去了，说不定下次她也能跟着去。汗阿玛喜欢往外跑，几乎每年都出去，如果能跟着一起出去，那不就是旅游。 太皇太后看了一会儿笑话，才出面说道：“就让她去吧，毕竟已经八岁了，也不算太小了。况且皇帝出行，还有妃嫔们随行呢，到时候让妃嫔们照顾好她就是了。” 皇帝要忙着前朝的时候不一定顾得上孩子，但嫔妃们是能顾得上的。只是还没定下来这回随行的妃嫔是谁，但最少也是要去一两个主位的。 听到了皇额娘开口，太后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她心里还是不大愿意的，但皇帝和额娘都觉得没问题。那一定要将孩子好好带回来才行，不然她肯定是不依的。 亦晴见皇玛嬷松口了，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 夏日里热气带来的烦闷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她心里的激动难以言喻。八年了，整整八年了，她总算是有机会出去玩玩了。而且还是去草原玩，那简直太棒了。 银光自从来到自己身边还没有放开了跑过呢，这下子总算是找到机会让它能撒欢了。 见亦晴已经陷入了傻乐的阶段，旁边的三个大人便没有管她，开始聊起了康熙巡视塞北的事情。 这次巡视塞北，康熙预备着在那里划出一片区域来作为皇家围场。对了，这次还要带着八旗子弟前去，叫上蒙古喀喇沁一行人，正好让他们看看八旗子弟的风采。 若是顺利的话，康熙打算将那里作为会见蒙古王公的地方。 当然了，和太后还有太皇太后商量的不是这些，而是带哪些嫔妃出去。 最后定下来了带着宜嫔和宣嫔还有几个贵人常在前去，带上主位的娘娘是为了到时候在塞北的时候那些蒙古福晋能找到人拜见。 带上宜嫔是康熙对她还算喜欢，加上太后觉得宜嫔这个人平日里行事还算稳妥，能照顾好亦晴。而宣嫔则是因为她出身蒙古的科尔沁，和蒙古的福晋们打交道是最好不过的了。 能出去玩了这件事，亦晴第二日就在上书房告诉了弟弟妹妹们，引起了他们极大的羡慕。 第85章 到草原 雅尔檀觉得自己浑身都散发着嫉妒的气息：“我也想去, 我要去问问汗阿玛能不能也带着我一起去。” “可以啊。”亦晴的心情很好，笑嘻嘻道，“你若是也能去, 咱们姐妹俩做个伴也不错。” 埃尔赫安珠没有说话，她的年纪太小了，汗阿玛肯定是不会带着她前去的。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羡慕大姐姐, 能出去玩真是太好了。 胤禔摸了摸自己下巴, 试探道：“我就比大姐姐小几个月，汗阿玛愿意带大姐姐，应当也会愿意带着我吧。” 胤禔和雅尔檀是最可能被一同带着去的, 他们在康熙前来考校功课的时候也问出了声。 本来带着亦晴一起去就是康熙一时兴起, 而现在胤禔和雅尔檀也闹着一起去他不免想多了些。 若是要带着雅尔檀, 那就得带着胤禔。而带了胤禔却不带胤礽的话, 外面难免就要多出些闲话。况且这次要会见不少的蒙古王公，不带太子却带大皇子，难免让那些人误会。 这样想着，康熙回绝了两个孩子的请求说道：“你们毕竟年岁太小了, 你们大姐姐去岁冬日里刚满八岁，而你们就更小了。年岁太小的不能随意出远门, 等过上两年朕出去巡视的时候自然就会带上你们了。” 被汗阿玛拒绝了，雅尔檀一天都不大高兴。不过她调整的很快, 第二日的时候就已经缠着亦晴去了草原后要回来和她们说说草原是什么样子了。 要带上大公主，内务府要准备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亦晴自己要预备的也不少, 她这次出去要带两个宫女，一个嬷嬷，还带上了慈宁宫的两个小太监。其余的随行伺候的人便交由内务府来安排了，那些人经常安排康熙和后宫妃嫔出行的仪仗。 身边四个大宫女, 只能带两个去，亦晴最后定下了菡萏和素馨。这两个的年纪稍微大一点，行事也稳重一点，外出说不准有多少突发情况，还是带年纪大些的好。 而嬷嬷就带了张嬷嬷，因着张嬷嬷的身子平日里就健壮。而赵嬷嬷就稍微差点了，这样出远门的事情就不带着赵嬷嬷了。 定下了出行的人，亦晴从库房里翻出了好多匹布料做衣裳。她的夏衫是在春日里就做好了的，现在要做的主要是旗装还有男装。现在她年纪不大，小孩子穿男装女装都分辨不大出来，只要她带上帽子就能男装出去玩了。 虽然说穿女装也能出去玩，但男装有时候更方便。亦晴便打算做几身带着，说不定会用到呢。若是没有在外面穿上也不打紧，等回来了再穿。 亦晴这里在准备她自己的东西，太后则将宜嫔宣来了慈宁宫，打算叮嘱一下她在外面要好好照顾亦晴。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宜嫔笑吟吟地进来，行礼的动作规矩的同时又夹杂着一股子的亲近。 如今后宫里，即便是蒙古妃嫔也没有宜嫔跑慈宁宫勤快。 想着还有个儿子在慈宁宫之中，宜嫔就忍不住往这里跑的步伐。本来她是预备着如果太后或者太皇太后不高兴她跑得这样勤快，那她就忍着些，一个月来一两次。 但没想到太后和太皇太后一点儿也不介意宜嫔往这里跑得勤快，太后虽然并没有生育过孩子，但她也见过额娘带她们兄弟姐妹时的感情。 特别是宜嫔如今就这一个孩子，养在慈宁宫之中自然想要多过来看看。加之宜嫔并不算一个讨厌的人，太后也就不介意。 “起来吧，”太后微微抬头看着宜嫔，“坐吧，皇上出巡塞北伴驾的人，已经定下来了，你在其中吧。” 宜嫔立刻明白了太后叫自己过来的原因，大公主要跟着一起去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宫闱。她本来就预备着这次出巡照顾好大公主，最好让大公主待她也亲近些，那日后大公主就会多多照顾胤祺，也会在太后面前说她的好话。 “是有这回事，”宜嫔笑道，“听闻大公主这次也是要伴驾的，臣妾定会照顾好公主的。” 太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你是个好的，哀家一直都是清楚的。” 胤祺被抱了进来，他还不会说话，但已经开始认人了。见宜嫔便吚吚呜呜地伸出手要抱抱，见这孩子这样，宜嫔一颗心都软了半截，连忙将孩子接过来。 明显能看出在慈宁宫之中胤祺被照顾得极好，整个人白白胖胖的，手臂如同藕节一样白白嫩嫩的又有肉。宜嫔一看就明白这孩子过得好，心里便更坚定了要在出巡的时候照顾大公主的打算。 康熙出行的时间是早就定下来的，约莫十多日后，康熙的銮驾就从紫禁城出发了。前面是八旗骑兵开道，后面坠着几千兵卒随行。 亦晴的马车也在其中，她其实是想要骑马的，但第一日是从京城出去。在城里既不能跑快，又要守着规矩，还不如就在马车里坐着等过了这一截再出去骑马。 等出了京城，外面的大太阳也抵挡不住亦晴想要跑马的心思。她下了马车坐上了银光，欢快地让银光奔跑了起来。 银光是汗血宝马，但之前在皇宫之中的校场上根本放不开。现在终于能撒开了跑，整匹马都兴奋地嘶吼了一声，便快速向前冲去。 亦晴身上穿着的是新制的旗装，为了赶工期她要求不要太多绣花，只要做得简约大方就是了。如今这身旗装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格外的英姿飒爽。 大多数人都骑着马规规矩矩地跟着队伍前行，亦晴这纵马狂奔的行为就有些显眼了。康熙看到了无奈地笑了声，这孩子还真是撒了欢了。 待午时用膳的时候得和这孩子说上一声，骑马骑一会儿倒是没什么，但还是莫要太贪玩了。在马上待太久了，马鞍是磨大腿的，到时候走路都难受就知道厉害了。 宜嫔也掀开车帘看了看正在跑马的亦晴，眼神有点恍惚。她出嫁之前也会骑马，阿玛额娘带着她们姐妹去庄子里的时候，她也曾这样跑过马。 跑了整整一天，亦晴的瘾还没消掉。不过她感受到了骑一天马的后果，那就是她大腿果然磨出了一个水泡。即便上了药，依旧还是疼，走路的时候有点疼，骑马的时候格外疼。 这让亦晴不得不老实些，终于不再成日里都骑马了，而是每日只在早晨或者傍晚日头不大的时候出去骑一会儿。 在皇宫的时候，亦晴以为皇帝出行肯定都是已经备好了一切的，不说每个地方都有行宫，但肯定也有庄子。 但实际上好几晚上都是在野外搭帐篷的，虽然这种体验很新奇，但不论用水还是沐浴都格外不方便。好在亦晴也只是当这是一种新体验，倒也不至于抱怨。 康熙这次到塞北是预备着定下一块地方作为围场的，等他将地方定下来之后便要在沿途修建行宫。毕竟是每年都要去一次的，到时候有机会还要带着老祖宗和皇额娘出行，肯定不能如他一般随意。 亦晴这是赶上了行宫修建之前，所以出行的条件要相对差一点。 在路上走了十来日，亦晴终于看到了草原，也见到了前来迎接的蒙古王公。 即便已经是夏日了，草原的温度也不算热。有微风拂过的时候吹在脸上带着淡淡的凉意，一点儿也没有紫禁城的炎热。 康熙已经下令驻扎了，随行的太监宫女们都开始搭起了帐篷。一片片的帐篷立了起来，最中心的位置是康熙的，妃嫔们的帐篷靠近康熙，而另一边外围些的就是跟随而来的臣子。再外围就是伺候的人的帐篷，而蒙古王公们的帐篷在另外的地方。 手底下人的动作很快，中午的时候到的地方，下午的时候帐篷就已经搭了起来。亦晴进去的时候，见里面摆设都已经弄好了，便不由得感叹了一下内务府的办事效率。 “公主，”素馨上来替亦晴更衣，“宜嫔娘娘刚刚命人传信儿过来，让您去她那里用膳。” 这一路上宜嫔都很照顾亦晴，吃穿用度都是考虑到了的。 “好啊。”亦晴将身上的这身骑装换了下来，换成了轻薄些的衣裳，又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脸颊的汗水笑道，“这草原可真大，一望都看不到尽头。今儿便罢了，明儿我要早些起来带着银光出去玩。” “这要先请示皇上吧。”素馨说道。 亦晴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还是先问问汗阿玛吧。等会儿在宜娘娘那里用过膳食之后，便去求见汗阿玛吧。汗阿玛中午的时候就在接见蒙古王公们，现在应该已经见完了吧。” 换了衣裳后，亦晴就去了宜嫔的营帐内。 宜嫔那里的布置更华贵些，康熙这次带她出来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适合接见些蒙古王公的福晋。既然要接见福晋们，她自己的营帐自然不能太过朴素。 “公主来了，”宜嫔见亦晴来了对她招手笑道，“咱们之间就不必那样见外了，快些过来用膳吧。来了草原，怎能不尝尝这里的牛羊肉呢。” 饭桌上的菜色不算多，内务府带了不少的食材前来，但新鲜的蔬菜一类的在路上就吃得差不多了，能带到草原的都是些耐放的。还要留许多皇上宴请蒙古王公，平日里吃的自然就少了。 而来了草原，自然是要吃牛羊肉，桌子上一道烤肉，将羊肉烤得焦焦脆脆的，撒上了辣椒和孜然，看上去诱人极了。还有青稞和酥油茶，都是草原的特色。 亦晴也不客气，坐下就动起了筷子。 这草原上的牛羊就是鲜美，烤羊肉入口的时候是皮脆脆的，里面的肉又鲜嫩多汁，吃起来好吃极了。 “难怪皇玛嬷念叨过草原的肉，果然和宫里的大不同。”亦晴吃完了之后惊叹。 宜嫔笑道：“我也是头一回吃草原的东西，果然是和京城里的不一样。这样独特的风味，也只有在草原能吃到。” 亦晴盘算着在草原能带些什么东西回去，给皇玛嬷看，皇玛嬷肯定高兴。还有弟弟妹妹们也要带些东西才行，不然他们肯定会不高兴的。 用过膳之后，亦晴就从宜嫔的帐篷告辞了，她打算去见见汗阿玛。告诉汗阿玛她明天想要出去跑马，得到一个许可。 刚出了宜嫔的营帐，亦晴就遇到了宣嫔。 “见过宣嫔娘娘。” 宣嫔红光满面的，她是草原出身，康熙十六年的时候入宫。现在算起来也两三年了，离开两三年后重回故土让她心情极好。 见到亦晴行礼，她爽朗一笑：“公主请起，实在是多礼了。” 宣嫔也是慈宁宫的常客，她在入宫之前满语和汉语就能交流了。但平日里她还是喜欢说蒙语，而宫里说蒙语的地方就慈宁宫说的最多，加上她是和硕达尔汗亲王的女儿，和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有点亲戚关系，便更喜欢往慈宁宫跑了。 得不到皇上宠爱的她不能定，但抓住太皇太后和太后这两座靠山是一定的。 靠着这点亲戚关系，太后和太皇太后还真愿意给这位蒙古妃嫔些面子。这让宣嫔即便不得宠，也依旧在宫里过得极好，靠着家世和太后的撑腰，在主位娘娘里也能挺直了腰杆。 因为要靠着慈宁宫，所以她对慈宁宫一系的人都很不错。其中亦晴是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疼爱的人，来塞北之前她也被叮嘱了要照看好这个孩子。 虽然她做的不如宜嫔，但平日里见到亦晴也总是带上了笑意。 “宣娘娘这是也要去见汗阿玛吗？”亦晴看着宣嫔的去向，有些疑惑地问道。 宣嫔摇头笑道：“是我娘家送了些东西来，我来与宜嫔姐姐送些。都是些家常的特产，也给公主送了一份，盼着公主不要嫌弃才是。” “这都是心意，又怎敢嫌弃。” 亦晴和宣嫔寒暄了几句后互相告辞了，她走到了汗阿玛的帐篷附近，叫人进去通报。 马上的，通报的人出来了，对着亦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亦晴走进了帐篷，帐篷外面被围栏围着，一圈都有侍卫站岗。进去后，康熙正坐在一张书案后面看着折子，他虽然出京城了，但京城里的大事都是要三百里加急送来的。 “给汗阿玛请安。”亦晴对着康熙行礼。 康熙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脸上带着一点疲倦，对着亦晴笑了笑：“起来吧，过来坐，用过膳了吗？” “用过了，”亦晴一点儿也不客气，坐在了汗阿玛的对面，“在宜娘娘那里用的，今儿的饭食还有烤羊肉呢。吃起来鲜嫩极了，难怪都说草原的牛羊是最好的。” 康熙似笑非笑看了亦晴一眼，但愿这孩子吃了几天的牛羊肉之后还能继续这样说话才好。来了草原之后，他都免不了要吃好些天的牛羊肉。 看了看帐篷里摆着的西洋钟，康熙问道：“这个时辰了，怎么想起来过来找汗阿玛了？” “汗阿玛，”亦晴的声音略微软了下来，撒娇道，“明儿我想出去跑马。” 康熙挑眉：“骑了这么多天的马，你还没腻？” “这是在草原，这不一样。我还没有在草原骑过马呢，这一望无际的地方最适合银光撒欢了。”亦晴笑道，“汗阿玛就答应了我吧，都到草原来了，怎么能不去跑马呢？” 康熙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答应倒是也可以，不过朕给你安排几个玩伴还有侍卫。出去玩可以，但你要保证不能甩开这些人自己行动。” 第86章 男装 “那我答应。”亦晴一口就应了下来, 她笑嘻嘻说道，“汗阿玛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做出甩掉侍卫的事情的。不过玩伴的话, 汗阿玛要给我找什么玩伴？” 这草原又不是紫禁城，亦晴自己对这里都不算熟悉，她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不可能将保护她的侍卫甩掉了。到时候若跑远了, 她自己还不一定能回得来呢。 见亦晴应了, 康熙也笑道：“此来的蒙古王公极多，也有些带了家中的孩子，到时候朕问问看谁家带了和你一样大的女孩儿, 便让她们来给你作伴好不好？” 小孩子都是喜欢一起玩的, 亦晴在宫里的时候一直都有弟弟妹妹陪着。这来草原了虽说宜嫔宣嫔都还算照顾, 但到底是长辈而不是玩伴。下令选几个蒙古格格过来陪着玩也不错, 亦晴又会蒙语，想来能玩得好的。 原来是找一群小姑娘陪着自己玩啊，况且草原长大的姑娘大多都会骑马，大家一起骑马狂奔也挺好的。 在汗阿玛这里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亦晴也就不久留了。 康熙刚到塞北，还要接见许多的蒙古王公, 同时还要查看京城送过来的折子。虽说是出来玩了，但他一点也不算轻松。 次日, 刚天亮的时候亦晴就醒了。 菡萏和素馨已经打了水过来了，亦晴洗漱了之后便看到了自己帐篷里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早膳。酥油茶和青稞饼, 还有牛羊肉以及两碟子的小菜。 竟然大早上就吃肉吗？ 亦晴没什么胃口，只吃了酥油茶和青稞饼和小菜。早膳的时候她不大喜欢吃太油腻的东西，这种肉就更算了。 吃过了早膳，外面便有人求见了。 “公主, 外头有皇上的御前侍卫求见。”一个小太监在帐篷门口禀报。 亦晴的眼睛一亮，想来这就是汗阿玛给自己找的侍卫了。竟然是御前侍卫吗，还以为会随便找几个八旗兵呢。 “请进来吧。” 进来了七个人，其中明显有一个领头的，带着其余人对着亦晴行礼。 “参见大公主，臣富察尼满谨遵皇命前来护卫大公主。” “你们都先起来吧。”亦晴左右环视了一下，自己这里没有那么多椅子，坐不下七个人便没有让他们坐下，而是问道，“你们熟悉这周围的环境吗？” “臣在前几年的时候也曾来过塞北，”尼满答道，“对这一块还算熟悉。” 亦晴放心了，有人熟悉就行了。那她就不用害怕跑得太远，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汗阿玛说要给我找几个玩伴，”亦晴想起昨日汗阿玛的话问道，“可曾同你们说过找到没有？” 尼满摇头，他只是被皇上宣召进去，给了一个在塞北的时候护卫大公主的任务。至于其他的东西，他是不知道的。 “好吧，”亦晴喃喃了一声，“那就只能我自己去见汗阿玛了。” 护卫都已经来了，亦晴便忍不住想要出去了。她先是让这几人在外面等着，她换了一身红色的骑装，又吩咐菡萏和素馨留在营地里，她便兴冲冲地出去辞别汗阿玛准备撒欢了。 见公主那兴奋的背影，菡萏有些好奇：“骑马就这样好玩吗？公主来的路上日日都在骑马，竟然一点儿也不腻。” “应该是好玩的吧。”素馨的语气中带了点不确定。若是不好玩的话，公主骑一日应当就腻了，能坚持这么多日想来是很好玩的。 菡萏憧憬道：“那若是我哪一日能骑马就好了。” 这应当也不是很难，素馨想道。公主多数是要抚蒙的，而她们这些伴在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自然是要跟着公主一同去蒙古的。既然如此，要学骑马也是应当的。、 况且公主素来待她们很好，说不定求一求公主就行了。 亦晴来到了康熙的帐外，进去给汗阿玛请了个安。 康熙也刚起不久，他面色红润笑呵呵道：“这么早就盼着出去了？你的玩伴估摸着明儿才能来陪着玩呢。” “那我先自己出去骑一会儿。”亦晴笑嘻嘻道，“明儿玩伴到了之后再让她们陪我骑。” 康熙好笑，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就让她出去了。这刚来草原，宛如撒欢的野马一样，不将身上的这股子劲儿用掉，只怕是不愿意安生下来的。 既如此，便让她自己出去玩就是了。 又见亦晴身上穿着火红的骑装，行动间带着一股子活泼的生机，心里不由得更喜欢了。他果然还是喜欢自家的姑娘是活泼的，像淑慧长公主那样是最好的。 和汗阿玛说了一声后，亦晴就命人将自己的马儿牵了过来。 尼满和他身后的六个侍卫也叫人牵了马来，他们是过来保护公主的，自然公主骑马他们也是要骑马的。不然公主骑着马跑了出去，他们在地上只怕是追赶不上的。 骑上了银光，在营地里往外走的时候亦晴还顾着营地人不少，让银光注意着些，速度也近乎漫步了。而刚出了营地，亦晴一夹马腹，银光会意地加速。 汗血宝马天然就是属于草原的，亦晴没有控制银光奔跑的方向，银光便随意地奔跑着。速度极快，让亦晴都微微伏下了身子。 远远看上去，就是一匹浑身毫无杂色的白马，载着一个火红的身影在草原上疾驰。速度快极了，只能看见一个遥远的影子。 尼满有些诧异，大公主的年岁有些小，他以为出来护卫骑马游玩的大公主是个简单的差事。毕竟年岁小的孩子，骑马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但没想到，大公主的骑术竟然也不错，而那座下的宝马更是极为神俊。 心里这样思索着，他也不敢怠慢，让座下的马儿也加快了速度。 跑了好一会儿，亦晴是不知道具体时间的，她觉得自己身上都已经落下了汗水，银光才慢慢缓了下来。 她已经看不到营地的具体样子了，能看见的是一个个小小的影子。身上有微风拂过，青草也随着微风的吹拂摆动着，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湖泊。 一切都美极了，亦晴深深地吸了口气，好清新的味道。似乎带了一点点的花香，更多的是青草的气息，不远处还有牛羊的吼叫，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尼满几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亦晴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美的景象了。大自然的神韵是人类所建造的东西无法比拟的，草原的魅力更是让每个人折服。 出来的时候亦晴带了饼子，这饼子是松松软软的，刚出锅不久。这种饼子出锅久了之后就会变得很是坚硬，吃起来十分的费牙，好处这种饼子能存放的时间很长。 看着太阳约莫到了午时，亦晴拿出了一块饼子啃了啃，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侍卫。思索了一下决定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她可以在马上啃饼子，但侍卫们不一定带了饼子。 见公主停下来下马了，尼满和跟着的侍卫们也都纷纷下马。 这里离营地已经不近了，想要回去用午膳的话多半还要些时间。好在尼满几人也带了饼子，他们甚至带了弓箭，能随时打猎。 用过了午膳之后，亦晴又骑了一会儿马，到了申时就慢慢悠悠骑着马往回走了。 她已经迷失了方向，但好在尼满几人当真有极为认路的人在前面带路，不多时就能看到那一大片营地了。 “富察侍卫，”到了营地，亦晴从马上下来看着小太监将银光牵走，她转身对着尼满说道，“我已经回来了，你们去找汗阿玛赴命吧。” 尼满对着亦晴行了一礼：“回公主的话，皇上命我们几人在塞北这段时日专职保护公主。请公主只要想离营的时候，叫小太监前来唤臣一声。” 亦晴有点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既然是汗阿玛安排的，那她就没什么异议了。 进了营地之后她不觉得自己还需要护卫，便和尼满几人分开了。 回了自己的帐篷，亦晴换了身衣裳。草原虽然不热，甚至骑在银光身上的时候还很凉爽，但骑马免不了费力，她还是流了些汗水。 将火红的骑装换下，亦晴穿了身湖蓝色的男装，头上搭配了一个同色的帽子。 八九岁的时候小孩子只要长得好，是不大看得出性别的。亦晴将脑袋遮住后，便活脱脱像一个男孩子，她在菡萏和素馨的面前转了一圈。 “怎么样，好看吗？”亦晴手上拿了一把折扇，一边说笑一边将折扇打开扇了扇，挑眉笑道。 菡萏笑弯了眼：“公主这样一打扮，还真像个小公子呢。回去的时候穿着这一身，太后娘娘说不定都看不出来。” “正是呢，”素馨也捧场笑道，“这看着还真是像个小阿哥。” 亦晴照了照镜子，觉得她们说得不错，打算明儿出去玩的时候就穿这一身男装了。她之前觉得长时间骑马穿骑装是最好的，但实际也可以穿便装，只要不戴上满头珠翠就行。 出来之前，亦晴让内务府的绣娘做了好几套的男装。她今日还是第一回 穿，照着镜子稀罕极了。 不多时就到了要用膳的时候，亦晴这里的饭菜迟迟没送上来，她有些奇怪，正欲叫一个小太监过去问问。便等来了小兆子，那是梁九功的徒弟，也是乾清宫平日里行走的。 “给大公主请安。”小兆子进来后先是行礼，随即说道，“皇上让公主过去用膳。” 亦晴歪了歪脑袋，又通过铜镜看了看自己这身，问道：“汗阿玛那里还有其他人吗？那些蒙古王公在不在。” 小兆子摇头：“今儿皇上没有宴请其余人，如今那里只有宣嫔娘娘。” “那我就穿这身过去了。”亦晴笑得很灿烂。 若是那里有其余的客人，亦晴还要想想要不要换掉这身衣裳。可既然只有汗阿玛和宣娘娘，那就不用了。 正好看看汗阿玛对自己穿男装的态度，要是汗阿玛不喜欢，那就不在他面前穿就好了。要是汗阿玛喜欢，那这几日自己都穿男装了。穿着方便，出去玩的时候也方便。 不然穿着那一身旗装，再一看年纪，是个人都知道是皇上带过来的大公主了。穿着男装的话，就可以说自己是宗室子弟，或者直接说自己是永绶好了，正好永绶和自己的岁数一样大，是恭亲王府的大阿哥。 这样想着，亦晴便没有换下自己的这身男装，直接跟着小兆子去了康熙的营帐。 走进康熙的营帐就能看见外面护卫森严，到处都有御前侍卫带着人巡视。若是有什么可疑的人，便直接呵停盘问。 不过这些人都认识乾清宫大总管梁九功的徒弟小兆子，小兆子在皇上和梁九功的面前自然不算什么，但在御前侍卫里还是有点面子的。毕竟这也算皇上的近身小太监，大多数人都不会想着去得罪。 跟着小兆子进了康熙的营帐，宣嫔正坐在一旁不知道说着什么，康熙还在看折子。 “见过汗阿玛，宣娘娘。”亦晴福身行了一礼。 宣嫔的目光看向了亦晴：“唉哟，公主这身打扮我倒是没见过呢。” 听到这话，康熙微微抬眸，眼里露出了好笑的神色，他将手中的笔了下去问道：“怎么想起穿男装了？” “穿着玩玩。”亦晴笑道，“出去玩的时候也方便，今儿我穿着旗装出营地的时候，太多人瞧了。明儿我穿着这身试试，看还有没有那么多人瞧。” “真是出来一趟让你性子都野了。”康熙无奈，“朕找了札萨克多罗郡王和喀喇沁郡王家中的女儿陪着你，你穿着男装，让那两位格格怎么想？” 亦晴撇嘴：“我们都还是小孩子呢，即便我是个男孩也是能和她们一起玩的。更别提只是穿着男装了，这有何不可。” “随你吧。”康熙笑道，“那你穿着男装出去说自己是大公主，旁人不信可怎么是好？” “那我就不说自己是大公主了，”亦晴昂了昂头：“我说自己是永绶，恭亲王长子。” 康熙有点不高兴，怎么还说的是常宁的儿子呢：“为何不说是胤禔。” 亦晴有点诡异地看着汗阿玛说道：“汗阿玛这次没有带着皇子前来想来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若我说我是胤禔，只怕是要被当成骗子了。要是被逮着送到守卫那里去了，也太丢脸了些。” 而说是恭亲王长子就没那么多人在意了，跟着康熙前来的文官武官还有宗室那么多，谁也说不准恭亲王的孩子有没有跟着来。 况且永绶是长子又不是世子，说出去也没那么多人知道。 康熙似笑非笑看着亦晴：“你这还是提前思考过了。” “那当然了，”亦晴左右看了看，“汗阿玛不是让我过来用膳吗，我今儿出去跑了一天早就饿了，能不能直接开始用膳呀。” 康熙抬眸给了梁九功一个眼神，梁九功立刻下去传膳了。这膳食早就送到了，只是在旁边的帐篷里温着，等着皇上下令之后就能第一时间送上来。 马上便有小太监端着一个个食盒进来了，即便康熙并不铺张，各式各样的牛羊肉还是摆满了桌子。能看出即便是皇帝的饭食，新鲜的蔬菜也不太多。 即使去最近的能供给新鲜蔬菜的城里采购了再送来，也有一大半会蔫下去。所以亦晴自己的饭食里蔬菜少了不少，康熙的新鲜蔬菜也不多。 刚来草原才两日，亦晴对牛羊肉还没有吃腻，见这么多法子做的牛羊肉很是新奇，一个个尝了过去。 宣嫔来草原后伴驾的次数不少，因着她出身科尔沁的缘故，来了草原康熙自然是要多加宠信蒙古妃嫔。 用过了膳后，亦晴在汗阿玛的帐篷里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康熙问她今儿出去玩得如何。 亦晴滔滔不绝地描述着草原的壮观和美丽，这种一望无际的绿色是真的很吸引人。 康熙含笑听着，宣嫔倒是没什么兴趣，她出身草原自然知道这里的魅力。不过她看着皇上的神情，又看了看大公主眉飞色舞的样子，对大公主的得宠有了一种实感。 赏赐东西自然是宠爱，但愿意抽出时间来聆听那就更是被放在了心上，好在她和大公主素来的关系不错。 在汗阿玛这里聊到天黑后，亦晴便回去了。明儿那两个小姑娘要过来找自己玩，今儿早些睡，明日才能玩得开心。 但令亦晴没想到的是，这两位在天亮之前就守在帐篷外面等着她起来了。 在亦晴醒来后得知外头有札萨克多罗郡王和喀喇沁郡王家中的女儿求见，便匆匆洗漱后叫了进来。 第87章 永绶 不多时, 两个穿着蒙古服饰看着似乎七八岁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她们的打扮略有些相似，都是头发从中间分开, 用了些玛瑙之类的东西装饰。 看着头上顶着的东西不少，亦晴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头顶也重了一下。 “给大公主请安。”两个女孩子脆生生地说道，行礼的时候还略有些不熟练的福身, 看得出来对清廷的礼仪不大熟悉。 亦晴上前将她们扶了起来, 打量了一下。 她们俩明显是打扮了一番过来的，头上的玛瑙和碧玉看着极为耀眼，脸上甚至还涂了一点水粉。身上穿着蒙古吉服, 头顶着华丽的头饰, 看着并不适合现在就出去骑马。 “先坐吧。”亦晴将她们引着入座, 示意菡萏上茶后问道,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呀。” “臣女是巴林部扎萨克多罗郡王之女，萨日朗。” “臣女是喀喇沁扎萨克杜棱郡王之女，乌仁。” 亦晴在心中回想了一下蒙古各部，现在漠北蒙古还在闹矛盾, 这次前来的蒙古王公不多。而漠西蒙古如今并没有在大清的统辖之下，好像要到乾隆时期才会彻底归属。只有漠南蒙古六盟四十九旗彻底归属大清管辖。 这两位就是漠南蒙古的巴林部和喀喇沁两位蒙古郡王之女了, 这就是汗阿玛给自己找的玩伴？ 蒙古的小姑娘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应该很会骑马吧。不过看她们的打扮应该不适合骑马, 要不要提醒她们换衣裳方便些的衣裳？ “用过早膳了吗，在我这里用一点吧。”亦晴很热情地招呼着她们用早膳。 乌仁微微摇头笑道：“臣女已经用过了, 多谢公主。” “我倒是，不，臣女倒是还没有用过。”萨日朗眨了眨眼说道，她脸上带了点拘谨的笑意, 看着亦晴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阿布说了，大公主是恩赫阿木古朗汗这次前来唯一带着的孩子。那大公主就一定很得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宠爱，她过来陪着大公主，即便不能让大公主喜欢她，也绝对不能得罪大公主。 不过现在看着大公主脾气真好，还请她们用膳呢。 乌仁看了眼这位巴林部的小格格，抿了抿唇没说话。阿布让她过来叫她要小心行事，切不可和公主闹出矛盾来。 现在刚刚进来，她也不知道这位公主是个什么样子的脾性。还是先瞧瞧看，再说后面的行动。 既然乌仁说她吃过了，亦晴也不勉强，招呼萨日朗过来一起用早膳。 素馨从外面带了两个小太监端着食盒进来了，除了蒙古特色酥油茶和青稞饼外，还有些清粥小菜，牛羊肉自然也是不缺的。品类不算特别多，但也摆了一桌子。 萨日朗眼睛微微亮起，这里面蒙古的餐食她自然是很熟悉的，但另外还有些从紫禁城带过来的菜她就没有尝过了。 亦晴招呼了一声，萨日朗一点也不见外地拿起筷子尝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评价这些饭菜的味道，倒是和平日里吃的都不一样。 等用过膳后，亦晴将她们请到了位置上，先聊了聊，发现这位萨日朗是个有些活泼的性子，而乌仁似乎更偏向文静。 “你们都会骑马的吧？”亦晴问道。 萨日朗和乌仁双双点了点头，身为蒙古人，自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可以说是从会走路就上了马背，三岁就能骑着小马到处跑了。 “那咱们出去骑马吧，”亦晴很自然地说道，“我自小是在紫禁城长大的，那里可不如草原宽广。如今来了草原，我想多骑一会儿马。” 萨日朗有些好奇：“紫禁城不大吗，我阿布和我说紫禁城特别雄伟。” “也不能算小，”亦晴蹙眉想了想说道，“只是那里是住的地方，能跑马的地方就一点点，比不上草原能到处跑。若日后你们有机会去京城玩玩，就能理解我的意思了。” 这话说得萨日朗更好奇了起来，这样说就是住的地方很大，但是跑马的地方没有多少。那住的地方是算帐篷吗，还是营地？ 乌仁静静听着，她的话不多，一般只有在亦晴问到她的时候才会主动开口。而亦晴没有问到她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默默听着她们之间聊天，她觉得多说多错，还是少说话最好。 “骑马的话，”萨日朗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乌仁，再看了看亦晴身上的常服说道，“咱们穿这身只怕是不方便。” “那就换一身骑马方便的，”亦晴笑道，“你们今儿是第一次见我，日后见我可以随意些。汗阿玛说给我找两个一起玩的小姑娘，咱们既然是在一起玩的，就不必太过拘谨了。” 萨日朗虽然活泼，但也能看出说话间是斟酌着语气的。更别提乌仁在说话的时候一句话要思考许久的样子了。 这两个姑娘对于亦晴来说年纪有些太小了，她一下子就能看出她们的想法。不过刚刚还不算认识，她也就不好多说什么，现在聊了一会儿也算熟悉了，就能说这话了。 聊了几句，她们便回去换方便行动的衣裳了。亦晴也拿出了男装，换上了一身绛紫色的男装，再在头上搭配上了同色系的帽子，同时将头发都收进帽子里。 等萨日朗和乌仁过来，便目瞪口呆地发现刚才看到的大公主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满洲男孩。 “怎么样？”亦晴在她们面前转了一圈，“我这样子像不像一个小纨绔？” 亦晴长得极好，常宁和晋侧福晋都是长得极好的人，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难看。此时穿着一身男装，手里的折扇微微摇动的样子当真有几分纨绔的感觉，若非年纪太小了，那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满洲小爷。 萨日朗稀奇极了，她绕着亦晴左右转了两圈：“还真有点像，若非我知道这是大公主，还以为是跟着恩赫阿木古朗汗前来的贵族子弟呢。” “确实瞧不出来。”乌仁也赞同。 亦晴更高兴了：“那咱们出去吧，我方才已经着人去通知富察侍卫他们了。你们要不要也带几个人？” “公主放心好了，”乌仁含笑说道，“我们的侍女也是在草原长大的，都会骑马的。让她们骑马跟在后头就是了，不必忧心。” 说着几人就开始往外走去，尼满看到大公主的第一眼微微眼皮跳了跳。随即沉默地低下了脑袋，没有多表现出其余的东西。 皇上都对大公主穿男装没有意见，他们这些外人能说什么呢？ 草原姑娘的骑术不会差，这是亦晴早就想到的。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乌仁的骑术竟然这般好。 本来她还以为会是萨日朗这样活泼的性子会更喜欢骑马，但乌仁一上马，她座下的那匹黑色的马儿就扬了起来，看着就知道是匹烈性的宝马。 一行人骑着马，亦晴和萨日朗还有乌仁在前面，尼满和一群侍卫还有四个侍女走在后面。 “不如我们来比比。”亦晴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你们骑术不错，看到前头那个山丘了吗？咱们就比谁先到那里。” 前面的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山丘，亦晴指的就是那里。 萨日朗问道：“比赛总得有个彩头才好玩，咱们用什么做彩头呢？” “你们平日里都用什么做彩头？”亦晴问道。 “一般都是使唤人做一件事，”乌仁说道，“赢家可以差遣输家做一件事，还有些是拿宝贝出来当彩头的。” 亦晴想了想，笑道：“那就赢家差遣输的两家一件事吧，不过不能太过分。” 萨日朗当即应下：“那这个彩头，我可就要拿下了。” “那可不一定呢。”乌仁眼底也燃起了一点战意，使唤人这件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但不被使唤，这件事的吸引力就很大了。 定下之后，亦晴便将尼满叫到了前面，让他喊开始。 听着三个小姑娘幼稚的彩头，尼满没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八旗子弟中不学无术的不少，那些喜欢骑马射箭的，自然也少不了要彩头。像这些小姑娘拿到一个承诺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使唤一下，而那起子人能用这个小小的彩头直接将人折辱的一年不敢出门。 听着尼满喊出的开始，亦晴一夹马腹，银光便如同流星一下子就冲了过去。 紧随其后的就是乌仁，她座下的那匹马儿也跑得很快。 萨日朗见自己落后了，忙不迭抽了马儿一鞭子想要赶上去。就算已经当定了是输家了，她也不想到最后一名。明明在家里的时候，和小姐妹们赛马自己都是赢多输少的。 大公主不是说紫禁城不能跑马吗，怎么跑得这么快。还有那个喀喇沁的格格，竟然也这样快。 山丘在远处的时候看着远，跑起来发现更远了。 尼满带着侍卫在后面追，不过公主还在视线范围内，他们也不想直接追到公主前头去给人添堵。便骑着马儿慢慢悠悠地在后面看着，看谁能博得头彩。 不多时，萨日朗就落后了，她有点气馁。这次回去后，一定要缠着额吉将最好的马儿给她，不然在外头太容易丢脸了。 亦晴和乌仁之间的距离不算远，甚至偶尔乌仁还能超一下亦晴。 但最终还是亦晴赢了，在接近终点的时候，亦晴轻轻拽了一下银光的耳朵。银光会意，立刻加速了起来。 银光毕竟是当时进贡最好的马儿之一，乌仁的这匹马相比之下还是差了些。 等到了终点，亦晴控制着银光慢了下来，转身笑看着乌仁也到了终点。 萨日朗要慢些，她到的时候乌仁也调整过来了。 “你们也太快了些。”萨日朗有些羡慕地说道，“你们的马儿都不错，我这匹虽然也是好马，但还是比不上你们的汗血宝马。恭喜公主博得头彩了，你想要使唤我什么？” “甘拜下风，”乌仁也带着轻微的笑意说道，“愿赌服输。” 这一场跑马下来，原本对于公主的陌生和畏惧都消散了些。肉眼可见的，乌仁和萨日朗都对亦晴亲近了些。 亦晴喘了两口气，笑道：“这个好说……嗯，就使唤你们等会儿做午膳的时候，去帮忙吧。” “做午膳？”萨日朗发出了一个有点疑惑的音调，“咱们今儿在外面吃？” 亦晴点头笑道：“我今儿带了弓箭出来，看看能不能给咱们打些野鸡野兔之类的东西吃。在外面自己烤肉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萨日朗眉头皱着了一起，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她当然吃过烤肉，也看过阿布在外面自己打猎，但她还没有自己做过烤肉。但愿最后做出来不要太难吃，不然就要饿肚子了。 这个要求当然不算难了，亦晴也不打算为难两个小姑娘，她取下了弓，又从箭筒里抽出了两只箭。 在马上射中靶子对于亦晴来说已经不是一件难事了，但她从来没想过死靶和移动靶竟然有这样大的不同。 那看着乖乖巧巧在那里的兔子，一支箭射过去的时候兔子却猛然跳着跑了。等亦晴再抽出一支箭想要重新瞄准的时候，兔子也已经跑远了。 “唉——”亦晴长叹了一口气，“原来打猎这样难。” 萨日朗手里也拿着一把弓，她扬眉看到了不远处似乎有一只水鸟，拉弓瞄准，片刻后松了手。 咻 那支箭一下子命中了那只水鸟，亦晴看过去的目光里带着惊奇。 “你的箭术竟然这样准。”亦晴的眼睛亮亮的。 萨日朗嘿嘿一笑：“我阿布喜欢打猎，也喜欢带着我和我哥哥他们一起。我已经打中过很多猎物了，现在不过是一只水鸟罢了。” “这是熟能生巧的事情，”乌仁安慰道，“等公主多试几次，也能射中的。” 亦晴倒是也没有多气馁，在出来之前她就想到的今儿是有可能空手而归的。现在萨日朗打中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原本以为今儿只有尼满那群侍卫能射到东西呢。 有跟着的侍女去将那只水鸟捡了回来，听大公主的意思今儿多半是要在外头用午膳了。这水鸟可不能浪费，这是她们家格格的猎物呢。 亦晴的目光又瞄准了一个正在移动的沙褐色的小动物，那似乎是只狐狸，但亦晴有点拿不准。距离有点太远了，她还没有彻底将那个小东西看清楚。 咻—— 这一箭射出去的时候亦晴预判了一下这只小动物的走位，但很可惜预判失败了。那只小动物似乎被惊住了，一下子蹿得更快了。 亦晴有些可惜地看着它远去的身影，捕捉不到其余动着的动物了。看来这一片的小动物都被惊走了，换个地方吧。 而这时候，乌仁出手了，她看到了一个似乎正悄悄趴着的兔狲，她凝神瞄准，射出了一箭。 兔狲飞快地蹿了出去，离开了乌仁那支箭的范围。 亦晴有点可惜：“看着很接近了。” 乌仁倒是不气馁，只是笑了笑。她没怎么跟着出去打猎过，拉弓射箭的技术虽然还算不错，但到底没有实操过。 射不中倒是没什么，只是要放出几箭来合群才是。 换了个地方，这里有一片水泽，亦晴看见有几只野鸡正在水泽边喝水。她兴奋地拉起了弓箭，但还没来得及射出，便看着自己的目标被一支箭命中了。 不远处跑过来了一队身影，看着打扮是蒙古贵族，年岁都不大的样子。最大的看着也才十三四岁，最小的八九岁，一个个手中都持着一把弓。身后跟了一群随从打扮的人，手里拿了不少的猎物。 今天竟然也有人出来打猎？亦晴看了一眼那边的随从上前将那只野鸡捡走，其余的野鸡都扑闪着翅膀想要飞远，但无奈野鸡飞不高，只能一边扑闪着一边朝着另外的地方飞去。 “萨日朗？”那边的一群人其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蒙古少年突然惊奇地叫出了声，“不在营地里好好待着，你怎么在这里？” 而且，自家妹妹身边怎么还跟着一个毛头小子？阿尔斯楞微微皱着眉，他这段时间是忙着和其余认识的王公子弟出来玩，没怎么关心妹妹。 可妹妹不是跟着阿布的吗，再不济在营地里玩也好啊。怎么能不带自家的侍卫就出门了，若是那个可恶的小子有什么歹心可怎么是好？ “二哥。”萨日朗也有些惊奇地唤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亦晴看着这对兄妹，又看看那群蒙古少年。看着七八人的样子，根据打扮来看都差不多，她有点分不清是哪个部族的。 阿尔斯楞微微皱眉看着妹妹，再次问道：“你怎么跟着她们出来了？身边都没有带着侍卫。” “啊，”萨日朗似乎想起了什么，介绍道，“这位是……” “我是恭亲王府的大阿哥永绶，”亦晴打断了萨日朗的话，对着阿尔斯楞说道，“你们也是出来打猎的？” 昨儿和汗阿玛说了，自己这几日出门要用永绶的身份，亦晴现在就用上了。主要是她现在若是说自己是公主，那群人就要下马行礼，也太麻烦了些。 反正萨日朗和她哥哥寒暄两句就分开了，还是不要这样麻烦了。 阿尔斯楞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恭亲王，那是恩赫阿木古朗汗的亲弟弟。这个叫什么永绶的是亲王的儿子，可即便是亲王的儿子妹妹也不该和他搅在一起啊。还是说其实是阿布的命令？ 第88章 猎物 萨日朗顿了一下, 她不知道大公主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既然这话已经出口了她总不能拆台了。 “是阿布让我出来的，”萨日朗言简意赅, “你今儿回去问阿布就知道了。” 阿尔斯楞疑惑地目光略过萨日朗，阿布怎么会让妹妹和一个王府阿哥搅和在一起。即便是议亲，现在也太早了些吧。 “你们可是在打猎？”那群蒙古少年中有一人策马出来, 他身上穿着藏青色的蒙古服, 看上去十岁上下，和周围的少年比起来他格外的黝黑。 乌仁也在那群人中看到了她的哥哥，不过她的哥哥只是远远地点了点头。和阿尔斯楞不同的是, 乌仁的哥哥是知道妹妹要去陪大公主的。 既然现在和这位巴林部的格格还有那个什么恭亲王府的阿哥出来了, 说明多半那个王府阿哥就是大公主了。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大公主要以王府阿哥的名义出来, 但这是大公主的事, 他只要假装不知道就行了。 “不错，”萨日朗回头看了眼亦晴的方向，说道，“你们也是打猎吗？” “既然都是打猎, 那要不要一起？”那少年挑眉笑道，“人多还热闹些。” 乌仁和萨日朗的眼神都看向了亦晴, 亦晴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不过我的箭术一般，打猎也都是打着玩的。” 那少年又笑道：“这有什么, 我们也是打着玩的。” “一般？”又有一个手持着一把弓的少年驾着马上前了两步笑道，“其实我们的箭术也一般, 这有几个小的连猎物的边都没摸到呢。” 既然同意了在一起打猎，亦晴也不纠结，驾着马来到了他们之间。 乌仁和萨日朗互相看了看对方，她们年岁都不大, 加上草原上的男女大防其实没有中原那般看中。跟着哥哥们出去骑马打猎的事情不算罕见，所以对现在的场面并不算无措。 “诶，永绶阿哥，”那个持着弓的少年凑近了亦晴问道，“你们在京城里平日里不喜欢骑马射箭，那你们平日里都做什么？对了，我叫苏赫，是郭尔罗斯后旗的，阿玛是……” 这个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少年挤到了一边儿去。 “好无礼，你要问什么都等咱们先自报家门了再说呗。永绶阿哥，我是……” “我是……” 这一行七八个人都自报了家门，亦晴听了个大概。全都是漠南蒙古的王公贵族，家里的阿玛不是郡王就是贝勒，最差的也是台吉。 这群人对亦晴的态度都还算友好，漠南蒙古已经全部归大清管辖了，虽然有些自治权，但可以称得上是康熙的臣子。而这位永绶阿哥刚刚介绍了他是恭亲王的儿子，根据亲王这个爵位推算，他阿玛多半是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兄弟。 既然如此，他们自然不想随意得罪一位亲王的儿子。 加上满蒙联姻频繁，说不定他们日后还能娶到这位阿哥的姐姐或者妹妹。大家都是亲戚，没必要将关系搞僵硬。 只有阿尔斯楞说话的时候硬邦邦的，也不看亦晴的脸，两句话介绍完之后就去找萨日朗了。 而最后一个介绍的人是刚刚那个最开始说话的皮肤黝黑的少年，他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灿烂，五官很俊朗，剑眉星目，看上去也颇为养眼。 “我叫班底，我阿布是科尔沁左翼前旗郡王。” 亦晴多看了他几眼，这人就算是在一群蒙古少年里也黑得很显眼。 等所有人都介绍结束后，苏赫挤了过来兴致勃勃问道：“你方才还没有回答我呢，你们不骑马射箭，那在京城里做什么呢？” “我们不是终日骑马射箭，但平日里也是要练习的。”亦晴答道，“平日里要念书，学四书五经还有史书。” 苏赫眼里透着失望：“听上去好没意思，我看见书就有些犯困了。” “每日里都要念书吗？”又有一人凑了过来，眼里带着好奇。 亦晴点了点头：“至少我们家是这样的。” 胤禔和胤礽是这样的，恭亲王府永绶几人也相差不多。虽然时间上肯定没有胤禔他们俩那么变态，但每日里念书还是要的。亦晴现在都记得十五的时候回去了恭亲王府一趟，还看见几个弟弟在写大字。 看得出来，阿玛对这些弟弟学问上是很严格的。 “那就难怪了，”苏赫大咧咧说道，“我们从小就学骑马射箭了，念书也是要学的，不过我们都不爱学。你现在射箭射不中肯定是因为书念多了，要是少念些，多射箭，肯定就能射中很多猎物的。” 这话听得亦晴好笑，她也确实笑了出来：“这怕是不行啊，我阿玛经常要考校功课的。若是学问过不去，那是要被阿玛责罚的。” “责罚？”班底有些好奇，“是挨骂吗，或者直接挨打？” 苏赫看到了不远处的水鸟，他叫唤了一声，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瞄准了一下，下一刻箭就射了出去。 咻 那只水鸟被定在了原地，亦晴看到有鲜血从水鸟的身子上流了出来。 身后跟着的随从有人去将那只水鸟捡了过来，苏赫扬眉有点得意：“今儿我的猎物可已经有三四只了，你们看来都是要输给我了。” 亦晴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她也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瞄准的是那四散的水鸟群。 其中有一只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本来就不怎么会飞，扑腾的高度低极了。 亦晴凝神看着那边，手上的力气加大，终于她将弓弦拉如满月。片刻后，这只箭飞了出去。 咻 目光一直紧随着这只箭，见那只水鸟被射中了，亦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打算将这只水鸟拿出去，今儿给汗阿玛加个菜。这还是她第一次猎中猎物，拿来孝敬汗阿玛也是应当的。 “哟，”苏赫惊讶，“你不是说你箭术一般吗，怎么第一支箭就中了。你们这些京城来的人就是这样，喜欢谦虚。” 尼满已经叫人去将那只水鸟捡了回去，亦晴笑道：“这是我今儿猎的头一只。” “你今儿是第一次打猎吗，”班底问道，“若是第一次的话，那能猎到东西就很不错了。我第一次跟着阿布去打猎的时候，箭倒是射了不少，可惜没猎到一只猎物。” 阿尔斯楞冷哼了一声，不过只是猎到一只水鸟罢了。看着这小子的样子已经七八岁了，他七八岁的时候可已经射中过狼了。 萨日朗也笑道：“不过，公，不，永绶阿哥这可是头一回呢。” “看来只有我没有射到东西了。”乌仁眼神认真了些，她是受不了只有她自己没有射到东西的情况。 打猎的时候不适合一群人都围在一起，便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苏赫对这个京城过来的人有些好奇，便同亦晴一起走，时不时问些别的东西。 乌仁和萨日朗自然也是跟着亦晴一起走，而阿尔斯楞皱了皱眉却没有选择跟着一起。 还有就是班底，他也跟着一起。 亦晴时不时跟着他们聊上一两句，也了解了一些蒙古生活的小知识。不过主要还是开弓射箭，亦晴射出去的箭倒是不少，但中的就寥寥无几了。 眼看着已经到下午了，她的猎物也只有两只水鸟和一只野兔。 不过第一次打猎，亦晴也算知足了。看了看太阳已经渐渐西斜了，亦晴打算将自己的猎物带回去，还赶得上给汗阿玛加餐。 “咱们回去吧，”亦晴说道，“看着也已经是下午了，出来一日了，我打算将这些东西带回去给我阿玛加餐。” 萨日朗和乌仁自然无不可，她们是跟着公主出来玩的，公主要回去了她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要说打猎的话，她们平日里自己也是能出来打猎的，并不缺今儿这一日。 “可以啊，”班底抿了抿唇笑道，“正好我们也出来一天了，直接回去就是了。” 亦晴好奇：“不用和其余人说吗？” “不用，”苏赫接话道，“他们到时候也会自己回去的。不过早回去的就不能争彩头了，其余的倒是没什么。” “你们还有彩头啊，彩头是什么。” “彩头是一把镶嵌蓝宝石的弓，”苏赫的眼里出现了渴望，须臾就变成了无奈，“不过我是没这个机会了，阿尔斯楞倒是机会大得很。刚才遇见你们的时候，他就已经猎到了好多猎物了。本来班底也有机会的，不过他下午的时候陪着我们一起玩没认真。” “都已经输了，说什么认真不认真的。”班底接话，“你这样说很像我输不起的托词。” 苏赫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算我失言，既然这彩头和咱们都没什么干系了，那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那你刚刚怎么不去争彩头？”亦晴有点好奇地看着班底，“阿尔斯楞刚刚走了，应该就是去争彩头的，你不去争，不觉得可惜吗？” 班底被亦晴盯得有点不自在，略微转过了脑袋说道：“那把弓虽然镶嵌了蓝宝石，但也不是最好的。能争到自然好，争不到也没什么，我没那么想要。” “好吧，”亦晴点了点头勒了一下缰绳，“银光，咱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苏赫一直叽叽喳喳的，班底的话比较少，偶尔才会蹦出几句来。萨日朗的话也挺多的，和苏赫一直聊得来。 到了营地后，亦晴和几人告别，便急匆匆带着自己的猎物去了汗阿玛的营帐。 这是第一次猎到东西，肯定要汗阿玛看一眼的。 康熙此时正在接见蒙古王公，亦晴也不急，便在外面慢慢等着。 一刻钟后，康熙帐篷里往外走了几个穿着蒙古郡王服饰的人。亦晴看着他们离去后，片刻梁九功就从里面出来了。 “公主，”梁九功躬身笑道，“皇上让您进去呢。” 亦晴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康熙见亦晴回来，笑着问道。但马上的，被侍卫们手上的猎物震惊到了。 “这是你打的？”康熙的眼里带着震惊。 倒不是打猎打到东西有什么震惊的，主要是康熙一直觉得大女儿的年纪小，她想要出去跑马便一直觉得她是在玩。 现在突然拎进来些东西，让他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点震撼。但马上的，他心中就升起了一股自豪的感觉。 女儿已经长大了，竟然都已经能打到猎物了。虽然这看着只是水鸟和野兔，但到底是猎到东西了。再等两年，说不定有胆子去猎些虎豹豺狼。 真不愧是我满洲的女儿。 康熙脸上带上了自豪之色：“好好好，竟然都已经会打猎了。带着这些东西过来，可是想要汗阿玛奖励你？” “哪有，”亦晴瞪了汗阿玛一眼，说道，“只是头一回猎到东西，想着拎过来给汗阿玛加餐罢了。” “好，”康熙更高兴了，他朗声笑道，“你这一片孝心，汗阿玛是感受到了。梁九功，去将这些东西拿出去，让厨房做好了端上来，今儿朕和亦晴一起吃。” 孩子端着一片孝心过来拿东西孝敬，康熙自然是高兴的。他一晚上都带着笑容，看着亦晴的目光中更是欣慰中带着自豪。 看看这孩子，这可是朕养出来的孩子，若是给常宁养的话，未必能养得这般英姿飒爽。 八岁就会打猎了，回去定要和常宁好好说说。 这样的兴奋之下，康熙甚至留了一只水鸟打算明儿宴请王公大臣的时候上一道菜。这可不是简单的菜，这是女儿对自己的孝心—— 作者有话说：现实生活中不可以随意捕猎，也不可以吃野生动物哦 第89章 狍子 萨日朗回了帐篷后, 便将身上方便骑马的衣裳脱了下来，换成了常服。 骑马的衣裳要方便行动，但穿着没有常服舒服。现在她也不打算外出了, 顺便也将头上那一串头饰也摘了下来。虽然戴着是好看的，但顶在头上也累。 换了这身衣裳后，萨日朗便去找阿布了。今日是阿布要她过去陪着大公主一起玩的, 回来了自然是要和阿布说一声的。 巴林右旗扎萨克郡王刚从康熙那里回来, 今日恩赫阿木古朗汗召见了他，甚至赏赐了不少东西。这让他心中安定了不少，如今三番已定, 恩赫阿木古朗汗甚至已经派人去收回台湾了, 大清日渐强盛, 他们这些跟着大清走的蒙古部族, 得到恩赫阿木古朗汗的看重就是很好的前程了。 想着那么多的蒙古部族都带着女儿前来，恩赫阿木古朗汗甚至没有叫科尔沁的那几个亲王郡王的女儿去陪着大公主，而是点了他的女儿。巴林郡王脸上就多出了一点笑意，萨日朗这个活泼的性子, 很少有人能不喜欢的。 “郡王，”巴林郡王的随从走了进来说道, “三格格来了。” 巴林郡王微微抬头，脸上露出了笑意：“让她进来。” 萨日朗进来后微微行了一礼, 随后直接坐到了巴林郡王旁边，顿顿顿灌了两口水后才说道：“阿布, 我回来了。” “你不是叫人传信回来说和大公主去骑马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巴林郡王脸色温和，看着萨日朗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宠爱纵容。 这个孩子是他女儿中最小的，又是额吉所生, 加上从小便聪明活泼。是他所有孩子里最喜欢的，即便是长子阿尔斯楞都比不上。 “是大公主要回来的，”萨日朗又喝了两口水说道，“大公主猎到了几个猎物，要带回去给恩赫阿木古朗汗看，所以就结束了。我们这次出去，还遇见大哥他们了。” 巴林郡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坐正了点，看着女儿问道：“你大哥和大公主说话没有？” “说了啊，”萨日朗大咧咧说道，“大哥还过来质问我呢。” “质问？” “是啊，大公主穿着男装的，大哥以为我和小男孩出去玩了，一脸的不高兴。” 巴林郡王脸色有点奇妙：“大公主穿着男装？” 萨日朗点了点头：“她遇见哥哥他们几个的时候还说她是什么，恭亲王府的大阿哥，永绶？” 那个名字萨日朗有些记不清了，她歪了歪头才想起来。 大公主是被恩赫阿木古朗汗抱进宫养着的，这个巴林郡王是知道的。不过他之前没有告诉女儿，怕的就是因为女儿会因为这个看轻了大公主。 不论大公主是谁的血脉，只要是上了玉碟的，那就是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女儿。 现在听女儿说起来，这位大公主还是个有个性的小女孩。而且似乎和恭亲王府的关系也不错，不然不会那么自然地拿出恭亲王府的招牌来甩了。 这样想着，巴林郡王接着问道：“那你大哥怎么表现的？” “大哥就不高兴啊，”萨日朗说道，“刚刚已经说了，他以为我和小男孩出来玩，就不大高兴。不过大哥真是的，就是平日里我在部落里也经常和那些女孩男孩出去打猎啊，他这次怎么这么大反应。” 巴林郡王听到这个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闺女到底年纪还太小了，从小又被他和福晋惯着。这个阿尔斯楞是怕自己这个阿布在这时候就给闺女定了人家吧，但萨日朗还太小了，等过几年再思索也不迟。 父女俩说话间，阿尔斯楞也过来了，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下午那一套，手上拿着一把镶嵌了蓝宝石的弓。这把弓看上去精美极了，上面镶嵌的宝石在日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光。 “阿布，”阿尔斯楞冲进来没来得及行礼，便看着巴林郡王说道，“你为什么要萨日朗去陪着那个什么恭亲王的长子，同行的还有那个喀喇沁的格格。” 巴林郡王正和女儿说着话，便被长子搅和了，听着长子说话间还带着不客气的语气便有些不高兴。 “你这是什么语气，这是和长辈说话的语气吗？”巴林郡王很不高兴，“况且我让你妹妹去做什么，也是你能指责的？” 阿尔斯楞丝毫没有被巴林郡王的怒火吓到，他哼了一声：“妹妹年纪还这样小，你竟然就……” 巴林郡王已经懒得听他说下去了，他看着萨日朗说道：“乖女儿，你说说你今儿去陪着谁了？” “陪着大公主啊。”萨日朗脆生生说道。 “竟然……啊？”阿尔斯楞剩下的话都变成了一个上翘的疑问语气，“大公主？” 阿尔斯楞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萨日朗：“那不是恭亲王府的大阿哥吗？” 萨日朗耸了耸肩：“公主后来说本来以为和你们只是寒暄两句就会分开的，懒得看你们每个人都下马行礼就随意说了个她弟弟的名字。” 阿尔斯楞还是有点转不过弯来：“可大公主的弟弟不该是皇子吗？” “大公主是皇上的养女，出身出自恭亲王府。”巴林郡王终于说话了，他看着大儿子的眼睛里依旧带着嫌弃，“这般不稳重，你都已经十三岁了，都已经定亲了还这样不稳重。莫非等过几年做了阿布，还这样咋咋呼呼的。” “这谁能想到？”阿尔斯楞依旧理直气壮。 “我想到了啊。”萨日朗嘻嘻笑道。 瞪了妹妹一眼后，阿尔斯楞才觉得有点气短。本来以为阿布这样早就给妹妹定亲了，他想要进来要个交代，但没想到是他自己想错了。 见妹妹还是一副傻乐的样子，阿尔斯楞瞪了她一眼，都是她没有和自己说清楚才闹了这样大的笑话。 被哥哥瞪了眼，萨日朗有点委屈：“可是大公主都这样介绍她自己了，我总不能当着她的面拆台吧。” 这话让阿尔斯楞也没法接了，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憋屈地和阿布告罪。 除了巴林郡王这里外，杜棱郡王那里的乌仁兄妹也互相交换了信息。 在第二日阿尔斯楞同伙伴们聊天后，那日的大部分少年都知道了这位恭亲王府的永绶阿哥竟然是大公主的消息。 只除了苏赫和班底，他们俩回去后就被各自阿布带在了身边，没什么机会和其余的伙伴玩。甚至被带去了康熙的宴会上，露了一次脸。 亦晴今日不打算出去骑马射猎了，但也不想去汗阿玛的宴会。只要是宴会，大多数都是无趣的。即便那些蒙古王公对她多数都是夸赞，但也很公式化，还不如她自己在帐篷里看看书。 她从紫禁城带着出来的几本话本子，几乎都没有怎么看过呢。 翻出了一本话本子，亦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这本书讲的是一只妖精为了飞升还恩情的故事，一共五个恩人，她要前去一一还了之前的恩情。 算得上是五个小单元故事，看她千辛万苦为了成仙做出努力，还算有趣。 等亦晴看到了这只小妖精还第二个恩人的恩情的时候，菡萏从外面走了进来，给亦晴沏了一杯咸奶茶，又端上了一小碟子的甜口点心。 这是亦晴在看书的时候最喜欢的搭配，茶水点心配上一本话本子，她可以一下午都不动弹。 看完小妖精还第二个恩人的恩情后，素馨进来了。 “公主，宜嫔娘娘那边来人了，请您过去用膳呢。” 亦晴放下了自己的话本子，想了想说道：“去帮我回了宜嫔娘娘，说我自己就在帐篷里吃了，不必劳烦她了。” 不是很想动，亦晴索性就直接回绝了。她和宜嫔也算的上很熟悉了，倒也不担心直接拒绝会让宜嫔不高兴。 素馨应了一声，便出去回绝了，亦晴又拿起了话本子。 这本书不算厚，亦晴看了一个多时辰就看完了。看完了她便传了午膳进来，刚刚吃了一碟子的点心垫肚子，到现在她也不算太饿，不过菡萏和素馨唠叨着，亦晴便传了进来吃一点。 看着桌子上炙烤的牛羊肉，亦晴从第一天的兴致盎然，第二天的喜欢，到第三天的无视和现在的无奈。 用炭火烤出来的羊肉，在最后撒上了孜然和辣椒面，本来是亦晴还算喜欢的做法。但不论什么样的菜，连着吃好几天都受不了。 现在不仅是亦晴了，连菡萏和素馨，甚至外头的几个小太监都不爱吃这些炙烤的牛羊肉了。 不过好在还有其他的菜色，亦晴用过了这顿饭，起来伸了个懒腰换上了男装打算出去玩玩。 只是在营地里走动，便不去叫尼满那些守卫了，亦晴只是带着菡萏和两个小太监。 刚走到康熙的帐篷附近，亦晴就看到了那日见到的苏赫和班底。 苏赫见到他眼睛一亮，上前问道：“永绶阿哥？” 这个称呼后面加上阿哥让亦晴听得有些别扭，她干脆开口：“你直接叫我永绶吧。” 苏赫摸了摸脑袋笑道：“永绶，你也是被你阿布带过来的吗？” “不是，”亦晴摇了摇头说道，“我闲得无聊，在这营地里走动一下，顺便消食。” 班底沉默地在苏赫旁边走着，也只是对着亦晴淡淡地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我阿布就想着让我在恩赫阿木古朗汗面前露一露脸，”苏赫有点苦恼地说道，“班底的阿布多半也是这样想着的，可恩赫阿木古朗汗日理万机的，哪里有什么空闲看我们这两个小辈。” 亦晴想了想自从到了塞北后，汗阿玛忙着京城里送过来的折子，还有接见蒙古王公，以及操心围场的事情。 “的确，皇上最近很忙。” 见亦晴赞同，苏赫就更是想要吐苦水了。 班底却截过了苏赫的苦水，看着亦晴说道：“你今儿想出去打猎吗，正好今日我们阿布应该不会有空来找我们了。” “是啊，”苏赫也想到了什么，说道，“正好前几日我们那次也不算认真，这回认真起来让班底多打几只。” 本来亦晴今日是不打算去狩猎的，但听他们提起来又有些意动。 “你到时候回京城了，可就没有那么多机会出去跑马狩猎了。”班底说道，“你不是说了，你们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多数时间都要去念书吗？” 是啊，不趁着在草原的时候多玩玩，到时候回京城了就没这么多机会了。 亦晴被彻底说动了：“也行，不过我要先派人去唤我的侍卫。我阿玛说了，我不带侍卫不能走出营地的。” “那就叫人去呗，”苏赫笑道，“不过你阿玛可真关心你啊，我阿玛估摸着都不在意我会不会跑出去呢。” “这怎么一样？”亦晴好笑，“你自小就长在草原的，定然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我头回来草原，连路都不认识呢。” 亦晴叫了菡萏去通知尼满几人，不多时，尼满几人就到了亦晴身边。 班底多看了几眼，怎么这几人穿着黄带子呢？看来这位恭亲王很得皇上的看重，保护儿子的侍卫竟然都能叫得动御前侍卫。 骑着银光，亦晴将菡萏和素馨留在了营地里，她们俩虽然已经开始学骑马了，但也仅限于刚刚学会的程度。让她们跟着她出去跑马，还是有些为难她们了。 还是等她们学得更好些的时候，再带着出去吧。 苏赫和班底不愧是草原出身的，带着亦晴就往猎物多的地方跑。亦晴这不算头一回打猎了，她出箭的次数多，也猎到了些小型动物。 而班底果然如苏赫所说，很擅长狩猎，这回甚至猎中了一只大型的狍子。 看见班底射出了三箭，那只狍子倒在地上的时候，亦晴带着惊讶和欣赏的目光看着班底。这孩子看着也就十岁上下，竟然力气这么大。 猎这样的中型动物准头和力气缺一不可，但凡少了一样都猎不到。 班底被亦晴欣赏的目光看得有点羞涩，他本来不觉得如何的，但这个新认识的小伙伴这样看着他，竟然让他有点害羞了起来。 “唉——”苏赫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看来我今儿是不适合打猎的，竟然到现在只中了一只兔子。平日里比不上班底就算了，竟然连永绶都比不上。” 亦晴扬眉，不服气：“什么叫连永绶都比不上？” “这不是因为你从前没有狩猎过吗？”苏赫说道，“我可是在草原长大的，要是让我阿布知道我输给了京城里来的，肯定要我每日多练习射箭了。”—— 作者有话说：大家都猜到了，这个班底就是我们的男主，不过在现在他们年纪都还小的时候是纯友谊的，长大后才会有感情[亲亲] 第90章 围猎 “你输给永绶只能说明永绶天赋异禀, ”班底笑了笑，“这才来草原几日，能猎到猎物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今日你能猎到这么多，说明本就有天赋。” 亦晴听得很舒畅，她对着苏赫笑了笑：“你可要加油了, 若是今儿你打猎输给我了, 那我可就要去汗……皇上面前显摆一下，到时候你阿布定然会知道的。” 苏赫哀嚎一声，手里拿着弓箭就开始搜寻这边的猎物。他今日是不能输的了, 要是真输了, 阿布定然会在他回部落后天天领着他出去打猎的。 打猎这种事情隔三差五去是好玩的, 但天天去就不行了。况且天天在马背上待一天, 即便是他从小骑马也受不住啊。 眼看着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亦晴打到了四五只小型动物，班底打到了一只狍子和三四只小型动物。只有苏赫，挣扎了一个多小时也只是多了一只水鸟。 看着自己的侍从寒酸地拎着水鸟和野兔, 苏赫望了望天狡辩：“我觉得是今日的天气克我。” “这样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你竟然还能怪罪？”亦晴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经落下去的天空, 西方的天边被染成了一片橙红色，好看极了。 苏赫嘴硬：“这怎么就不能怪了？我喜欢的天气是阴天, 没有太阳的时候这些动物就会更容易猎到些。今日天晴，不适合我。” 这话不止让亦晴笑了出来, 连班底和跟在后面的尼满也笑了出来。 尼满看着大公主和这两位蒙古少年玩得还算愉快，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皇上问起来便直接说了。虽然不知道大公主为什么要打着恭亲王府大阿哥的旗号出来玩，但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他只要如实对皇上说明就是了。 “咱们该往回走了, ”班底随着亦晴的眼神往西方的天空看了眼说道，“太阳落下去马上就是要天黑了，天黑了草原上是有狼的。虽然咱们不怕，但碰见了到底还是麻烦。” 苏赫撇嘴：“走吧走吧，永绶，你今儿的猎物就不要去恩赫阿木古朗汗跟前显摆了吧，或者你显摆的时候不提我？就当我今日没有跟着你们出来狩猎。” “这个嘛……”亦晴骑在马上，看着这空旷的草原朗笑道，“可以。” 刚刚那话本来就是逗他玩的，出来玩一趟还要专门告状的话，那得多累啊。 苏赫这才放下心来，絮絮叨叨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这样对我的，我明儿再来找你玩？” “你来找我狩猎吗？”亦晴婉拒，“我明儿要和萨日朗她们俩出去看花，这是早就约好了的。” “你怎么和小姑娘一起看花啊，”苏赫嘀嘀咕咕，“这是小女孩子才喜欢的事情，她们采花来编花环什么的。不过你可是个爷们，怎么能和小姑娘一样。” 爷们？亦晴扫了眼苏赫，噗笑一声：“就你，爷们？等你过几年再说吧，况且我不觉得出去赏花就不爷们了。” “草原上哪个巴图鲁会去看花啊，”苏赫说道，“一看你日后就长不成巴图鲁。” 班底静静地听着他们拌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班底彻底融入了夜色中，只有他的衣裳能看出些别的色彩来。 亦晴和苏赫拌嘴的动作一顿，心里感叹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晒这么黑的，当时那群蒙古少年都不算白，但班底在里面也黑得有点突出。现在天黑了，皮肤直接融入了夜色。 见亦晴不和自己拌嘴了，苏赫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班底，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 这极大的笑声让亦晴和班底都侧目，看着他。 苏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班底，哈哈哈哈哈哈……让你这两年每天都出去骑马射箭……如今黑得在晚上都看不出人形了。” 班底一张脸涨的通红，但或许是因为肤色太黑的缘故，完全看不出来。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脸颊涌上来了一股热意。 亦晴掩住了嘴角的笑，怕班底觉得不自在三两下转移了话题。 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些还挺敏感的，还是不要跟着一起嘲笑了。 不多时，几人就回了营地。 亦晴将自己的猎物分了分，给汗阿玛那里送了一只，又给宜嫔和宣嫔各送了一只。两位娘娘不论是在路上，还是在草原都挺照顾她的，猎到了东西送一只过去就当是聊表心意了。 收到了亦晴送过去的猎物，宜嫔和宣嫔都很高兴。这算是小辈的一点心意，虽说她们看顾亦晴看的多是太后的面子，但也算实打实付出了关心。 现在见大公主懂得感恩，能回馈，自然更开心了。 康熙则更高兴，他欣喜之下盘算着等回宫后给亦晴要多赏赐些东西。这孩子已经懂事了，都知道孝敬汗阿玛了。 第二日，亦晴上午的时候跟着萨日朗和乌仁出去了。 这个季节草原上盛开的花不算少，萨日朗带着亦晴去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 自然风景和京城里的那些建筑截然不同，即便是江南庭园和自然风景比起来，亦晴也更喜欢这种未经雕饰的美。 来了草原十几日了，康熙已经议定了木兰围场的初步范围。蒙古王公也已经觐见的差不多了，只差康熙最后带着这些王公宗室还有八旗子弟进行一场围猎就要返回紫禁城了。 知道围猎定在三天后，亦晴有点不舍。 她明白围猎之后汗阿玛最多在草原停留两三日就要返回了，康熙虽然喜欢外出，但每次外出的时间都不算特别长。特别是在胤礽还未长成的情况下，没有太子监国，康熙也不放心长期在外。 而围猎的那日，亦晴就不能再穿着男子的服装了，而是要换成骑装跟在汗阿玛的身后。 这三日的时间，亦晴不是和萨日朗她们出去闲逛，就是和苏赫还有班底出去打猎。这两位到时候也会随着他们各自的阿布去围猎，苏赫甚至想要和亦晴在围猎当日比一比。 本来最初用永绶的身份亦晴只是为了方便，但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两个小伙伴说出自己其实并非恭亲王府的大阿哥，而是大公主。索性就等着围猎那日揭晓吧，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你怎么不答应和我比一比？”苏赫缠着亦晴，“这几日咱们出去狩猎的时候，猎到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也不存在我欺负你不善弓马。” 亦晴看着他问道：“你当真要和我比？那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那当然了，”苏赫仰头说道，“班底你给我们当裁判，到时候若是谁输了……嗯……就叫对方一声大哥。” 亦晴似笑非笑：“你这个彩头的吸引力可不大啊。” “这还不大？”苏赫大吃一惊，“除了我亲哥外，我还没有叫过别人大哥，难不成你叫过？” 亦晴想了想，她还真没有。 宫里没有比她年纪大的孩子，都是别人叫她大姐姐的。哪有人能让她叫大哥啊。 见亦晴的样子，苏赫就知道了没有了，他得意洋洋：“看你也没有叫过，那这个彩头就很诱惑人了。” “要不我也参与？”班底试探性问道。 “你怎么好意思？”苏赫瞪大了眼睛。“你要是也参与的话，我和永绶直接认输好了。” 被苏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班底摸着脑袋笑了笑：“那我不参与就是了嘛。” “可就这样说定了啊。”苏赫看着亦晴强调了一声，“到时候你要是输了不许赖账。” 亦晴看着他，眼神里带了点恶作剧的笑意：“到时候你若是有心情过来和我比就行，反正我是肯定不会赖账的。” 见亦晴答应了，苏赫也高兴了起来，他是有些小孩脾性的。见自己的提议被采纳了，心里就喜滋滋的。已经在盘算着围猎那日，应当如何赢过亦晴了。 三日一晃而过，这日天色还黑沉沉的时候亦晴就被叫醒了。 前些日子亦晴都是睡到自然醒的，今日这么早就被叫起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公主，咱们快用些早膳吧。”菡萏说道，“今儿说要在马背上呆上一日呢，说不定都没什么功夫正经用午膳。早上咱们多吃些，到时候带些方便带着的干粮在身边，不至于饿着。” 亦晴揉了揉眼睛，远处似乎已经传来了木哨声。这是为了模仿鹿鸣，以此来诱惑猎物。 康熙划定了不小的距离作为围场，这些地方是喀喇沁、敖汉、翁牛特几个部落主动进献的。打算将这里取名木兰围场，以此来激励八旗子弟勤加练习骑射。 甚至已经定下了要在这里修建行宫，以及从紫禁城沿途一路都要修建下榻的行宫，看来是准备日后也要常来了。 亦晴一边洗漱一边想着，看来沙俄的骚扰还有准噶尔的叛乱让汗阿玛对八旗子弟荒废骑射的举动已经很不满了。若是日后每一两年，汗阿玛都会来木兰围场的话，那围场里的射猎会成为那些八旗子弟在皇上面前出头的重要场地之一了。 用过膳后，亦晴就换上了这次前来做得最好的一身骑装，往汗阿玛的帐篷前去。 平日里可以任性，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亦晴还是很拎得清的。在这样的场合丢脸的话，汗阿玛绝对会非常不高兴的。 来了康熙的帐篷，见他也换上了一身骑射的装扮，整个人看上去英武非常。康熙于骑射上也是很精通的，幼年的时候也是下了苦功夫来练的。 90-100 第91章 围猎2 康熙也已经用过了早膳, 宣嫔和宜嫔也都在这里，身上穿着的也是适合骑马的装束。这两位妃嫔一个出自蒙古，另一个也是满洲姑奶奶, 射箭如何不好说，但骑马肯定是会的。 见亦晴过来康熙对她点了点头。外头的声音也逐渐嘈杂了起来，蒙古王公还有宗室子弟都已经等着了。 随着康熙出去, 亦晴跟在了汗阿玛后面两三步的位置。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 面上不带笑，肃穆的样子竟也有几分气势。 康熙的帐外人极多，亦晴一眼扫过去的时候认出了几个宗室还有经常跟着来上书房的大臣。其余的不论是蒙古王公, 还是不怎么前来上书房的大臣她就不认识了。 外面已经有八旗子弟和蒙古虞卒在进行布围了, 这些兵卒主要将野兽驱赶至中心, 　　方便等会打猎的时候众人射猎。对比在野外射猎, 在围场中进行射猎显然是更为容易的。 野兽都被驱赶在了一起，不用费心专门去寻。加之围场到处都守着人，野兽一直处于惊慌的状态，就更容易射中了。 几声极为响亮的玛喇哈传来了, 亦晴朝着声音的地方微微侧目，这是布围结束了？ “给皇上/恩赫阿木古朗汗请安。” “都起来吧。”康熙的面上带上了笑意, 他见面前不论是八旗子弟还是蒙古少年看上去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就高兴。 只要八旗子弟能照着从前骑射立国的法子学起来, 那不论是北边的沙俄毛子，还是准噶尔都不足为惧。从今儿起, 他就要立下这个规矩，凡是八旗子弟诗书骑射总得会一样。 “前边布围已经结束了，”一位蒙古郡王打扮的人向前一步，对着康熙恭敬道, “请恩赫阿木古朗汗登临看城检阅。” 看城是康熙刚来的时候就搭建的瞭望塔一样的东西，这个瞭望台足够十几人上去观看。康熙要上去看看布围的兵卒队形是否严整，看看里面的猎物是不是足够了，若是多了还得放些出去。 苏赫跟在他阿布的身后，全程连头都不敢抬。他阿布只是一个镇国公，地位在郭尔罗斯后旗算得上很高，但在漠南蒙古就有点不够看了。 这次阿布带他过来长见识，也是起了若是能让恩赫阿木古朗汗看重日后前程能更上一层楼的打算。同时也叮嘱了他，定然不能在这样的场合随意行动，若是触了忌讳，那可是保不下他的。 所以他也就没有看见亦晴跟着康熙登临看城的一幕，等恩赫阿木古朗汗带着人上去了，苏赫才略微放松了些。 阿布还在前面，苏赫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其余人。大多数他都不熟，但右前方有个他很熟悉的。 班底察觉到有人拽了自己的衣裳一下，他扭过头看到的就是苏赫。 “你做什么？”班底看了眼自家阿布，声音很小地问道，“今天这里可不是你能闹腾的地方，快老实点。” 在这里闹出来事情的话，即便恩赫阿木古朗汗不计较，回去肯定也是要被阿布用鞭子狠狠地抽一顿的。班底从五岁过后就没有被阿布揍过了，暂时还不想体会马鞭的触感。 苏赫声音小小的：“什么时候能进去围猎啊，恩赫阿木古朗汗去观围了，咱们只能在下面站着。” 苏赫的阿布似乎察觉到了自家儿子的动静，扭过头给了他一个冷酷的凝视。苏赫浑身抖了一下，老老实实站了回来。 要是再不老实，回去就要挨鞭子了。 看城上传来了声音，似乎是恩赫阿木古朗汗觉得围着的野兽太多了，命令放些出去。下面的人便开始称赞恩赫阿木古朗汗的仁慈聪慧，不将野兽赶尽杀绝，明年才能接着猎杀。 班底站得老老实实的，他昨日晚上已经被阿布叮嘱过了。今天就是他无聊至极，也要老老实实站着。也不知道他今日能不能下场狩猎，这样子的围猎还是第一次举行，也不知道他够不够格。 康熙的命令很快传达到了八旗子弟和蒙古虞卒的耳边，他站在高位上能清楚地看到那严正的阵型出现了一个口子。另还有兵卒用木哨将其中一些野兽赶出去，只可惜站得太高看不清是什么野兽。 看着那围场中的野兽，康熙满意了，含笑夸赞了负责这次的大臣和科尔沁的亲王。这两位立刻就低头表示不敢受此夸赞，这让康熙更满意了。 观围结束，康熙下了看城，便有侍卫将马匹牵了过来。这一匹马是康熙最喜欢的一匹，整体呈现了棕红色，叫起来的时候声音极为雄浑，跑起来的时候快如闪电。 跟随的官员和王公皆上马，围猎的第一步是先看皇上射猎。 康熙小时候下了苦功夫，他的射箭是很准的。亦晴在宫里校场偶尔能看到汗阿玛射靶子，几乎是百发百中，但射活物，这还是第一次见。 有侍卫在康熙的身后跟着，有牵着猎犬的，也有带着鹰的，亦晴看着这似乎是海东青。更多的则是护卫康熙的安全，围场的人众多，又多数带着弓箭，其中若有不轨之人要第一时间揪出来。 亦晴策马跟在汗阿玛的身后，她的身后也跟着一群的侍卫。不过她没有养猎犬，更没有鹰，排场比起汗阿玛也小多了。不过这不要紧，她现在最关注的是汗阿玛射猎。 围场的猛兽多，康熙并不打算头一箭射中什么兔子狐狸之类的，他对自己的箭术有极大的自信。第一箭当然是要射猛兽，以此扬威。 康熙从橐鞬中抽出了一支箭，他的箭尾是专门的明黄色的羽毛。其余旁人的箭尾也是不同的尾羽，以此区分，免得发生哄抢猎物的事情。 亦晴看着汗阿玛抬起了弓，他的面色沉静而严肃，片刻后弓弦被拉到了极致后放开。 咻—— 那支箭带着破空声，在亦晴的注视下射到了一只雄壮的老虎身上。 康熙并没有因为这一支箭射中而得意，他迅速又抽出了箭，这次瞄准的时间极少。几乎是抽出箭后，马上就射了出去。 连射了三箭，其中有一支箭甚至射中了那只老虎的眼睛。 老虎发出了响亮的哀鸣，康熙不再从橐鞬中抽出箭矢了，他脸上带上了笑意。这一只老虎足够当行猎的开始了，并不会让他丢脸。 亦晴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虽然知道汗阿玛的骑射不差，但现在有了更多的认知。想要射中老虎不容易，而想要箭矢能射到老虎的身体里更不容易，这要准头好的同时力气也大。 例如亦晴，她或许有这个准头，但她射出去的箭多半是不能定在老虎的身上的。最多让老虎受一个皮外伤。 康熙正在接受大臣王公们的恭维，扭头看到了女儿脸上满是震惊和崇拜的神色，眼睛里也闪过了一点得意。 旁人的称赞康熙不一定放在眼中，但女儿的崇敬他就很在乎了。 射了一只老虎后，康熙尤不满意，他起码驰骋在围场之中又猎了一只黑熊和几只鹿才退了下来。命令其余的大臣王公，还有八旗和蒙古的子弟都进入围场行猎。 在这个命令下了之后，原本围在康熙身边的人散了大半，亦晴也带着人在里面开始了射猎。这次汗阿玛没有带皇子前来，那她这个公主也不能逊色那些蒙古贵族子弟太少，打上几只猎物了再回去。 苏赫骑着马在里头，他有点疑惑地问班底：“永绶不是恭亲王府的阿哥吗，怎么在恩赫阿木古朗汗身边没看见他？” 恭亲王身为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弟弟，那永绶就是恩赫阿木古朗汗的侄子了，这样的皇亲国戚应该在中间啊。可是他刚刚看了半天，恩赫阿木古朗汗身边瞧着没有什么亲近的子侄之类的，倒是有个公主。 恩赫阿木古朗汗这次前来没有带皇子，只带了一公主苏赫也是知道的。可他是男孩，又不可能和那些格格一样去拜见公主，也就没当回事。 若是来了一位皇子，或许他还能前去拜见。 班底也有点疑惑，他挠了挠脑袋：“我也没瞧见，要不咱们先射猎吧，等到时候再去找他。反正猎物是属于咱们自己的，你到时候记了数目再和他比。” “也是，要是我耽误了时间在这里找他，导致最后输了，那我肯定要怄气的。”苏赫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 这样想着，他们俩便带着侍卫想要在围场里射猎。 围场里的猎物多，但也是有限的，不在早些时候去追逐那些猛兽，到后面那些猛兽会被其他人抢先了。到时候即便那些小型动物猎得再多，说出去也不威风。 猎了一只老虎和猎了十只兔子，谁都知道哪个听起来威风。 正在苏赫和班底策马准备进去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道他们俩这两日极为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们俩在这里，让我好找啊。” 苏赫张嘴就抱怨：“我也找你好半天了，你刚刚到底躲在哪，怎么我到处都看不到。” “我就在皇上身边啊，”亦晴奇怪，“我以为你们早就看到我了。” 苏赫扭头气愤：“哪有，皇上身边都是大臣，看着都四五十了，哪有你这么小……” 剩下的话被苏赫咽进了嘴里，他的嘴巴一下子就张大了，脸上出现了一种滑稽的不可置信。 班底也扭过头来，下一刻，他的表情和苏赫一样了。 “你怎么穿着女子的骑装？！” 第92章 围猎3 这话并不是平日里咋咋呼呼的苏赫说的, 而是相对沉稳的班底。他现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亦晴，下巴似乎能掉到地上。 亦晴不自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骑装，原本她是不尴尬的, 但被嚎了这一嗓子后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苏赫呆愣了半天，脑子终于开始运转了：“你，你, 你是大公主？” “是啊, ”亦晴点了点头说道，“那日我和萨日朗她们出去玩，本来是懒得看你们都下马行礼, 随口胡诌的永绶。后来和你们熟了后也不知道怎么说, 索性就一直没说了。” 见他们依旧是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亦晴脸上也有了点不自信：“莫非你们很在意这个？” “这怎么可能不在意！”苏赫惊叫起来。 而班底的脸色已经趋渐平静了, 他将下巴收了回来，脸色也恢复正常了：“确实被吓了一跳。” 苏赫撇着班底的脸色，见这位兄弟已经接受了，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的接受能力太弱了。但片刻后, 他立刻觉得，这绝不是自己的问题。 亦晴懒得理会苏赫的心思了, 她想到了一个转移苏赫注意力的方法：“不是说比试吗，你若是再在这里吃惊, 那等会赢得一定是我。” “谁说的？”苏赫下意识道，“赢的肯定是我。” 但片刻后他反应了过来, 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色。 亦晴眯着眼：“若是让我看出来你故意让着我，那咱们俩就可以断交了。这个朋友若因为我的身份改变了一点，那不做也罢。” 被看穿了，苏赫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嘴硬道：“我肯定是不会故意让着你的，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说完这句，苏赫手中一扬鞭，座下的马儿就飞奔了出来，只远远传来一句话。 “我是肯定不会输的，到时候咱们定了输赢你可不许赖账。” 留下来的班底没有急着去狩猎，他本来就不在亦晴和苏赫打赌的范围之内，也不觉得叫大哥是什么不得了的赌注。原本他还想着多猎些东西给阿布长脸，但现在完全想不起这回事了。 “永，不，公主。”班底说道。 见班底这样改口，亦晴也觉得别扭。可若是这个名字是她随口胡诌出来的接着叫也就罢了，可这是弟弟的名字，到底不好让人一直这样叫的。 “怎么了？”亦晴笑眯眯说道，“虽说我之前骗了你们，可咱们这些日子一起玩的情谊是不变的，咱们还是和之前一样相处就行了。对了，我的名字叫亦晴。” 虽然不能让他们一直叫自己的名字，但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去亦晴还是没有什么负担的。之前用永绶的名字骗了他们，说清楚后自然要告知自己的真名。 亦晴，班底在心里唤了一下。 “好了，不和你多说了，”亦晴看着已经远去的苏赫，心里也不由得急了起来，“我还有和苏赫的赌约要完成了，不能在这浪费时间了，等咱们狩猎后再说。” 看着亦晴驾马而去的身影，班底眨了眨眼，又在心里叫了一声亦晴。 这名字和部落里姑娘们的名字都不一样，听着似乎是个汉名。不过听起来可真特别，亦晴是又是晴天的意思吗？ 亦晴驾着马出去，尼满等几个侍卫也马上跟了上去。 王公贵族们狩猎大多数不是只有自己狩猎的，只要这个猎物被王公贵族射中了一箭，那接下来追逐猎物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们自己来做。刚刚康熙打猎的时候，有几只鹿也是被他射中后，侍卫们又射了几箭后带回来的。 围场的动物实在太多了，亦晴甚至都有点看花眼了。老虎黑熊之类的动物她当然不会主动去招惹，但相对温顺的鹿和狍子她就不怕了。 惦记着和苏赫的赌约，亦晴在打猎的时候极为上心。到了午时，她已经猎到了两只鹿和七八只小动物。 本来还打算猎一会儿，但康熙已经派了人过来叫了，亦晴只能不甘不愿地带着自己的猎物回去。好在围猎再过半个时辰就结束了，要到营地里去清点猎物，康熙要给猎得多的勇士奖赏，二品以上官员和蒙古王公要将他们的猎物进献。 回了营地，亦晴已经看到营地外面的位置摆上了桌椅，甚至还搭了个台子，不知道是不是用来表演歌舞的地方。这是康熙打算宴请蒙古王公的地方。这次前来的蒙古王公极多，最大的帐篷也坐不下，索性直接拉到外面了。 很好在草地还能看到篝火，进献歌舞的时候似乎也有不同的美。 康熙已经端坐在上首，他周围围了一片蒙古王公，亦晴回来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火红色骑装的女儿。对着亦晴的位置招了招手，脸上带着笑意。 亦晴在营地门口就已经将猎物登记造册了，宗室猎的东西都是要登记的，方便康熙赏赐。而这位公主能被皇上单独带来，赏赐自然不会少只会多。 看见汗阿玛在叫自己，亦晴也暂时顾不得去找苏赫比比看了，小跑着过去。 这几日康熙召见蒙古王公的时候，亦晴都是不在的，所以这些蒙古王公虽说知道恩赫阿木古朗汗带了大公主过来，但却从未见过。 今日亦晴跟在康熙身边的时候不少人看到了，也明白了这位的身份。 “给汗阿玛请安。”亦晴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在康熙叫起后便立刻起身笑吟吟看着康熙，“汗阿玛，女儿今儿猎到了两头鹿呢。” 旁边一个穿着亲王服制的中年男子，他的身旁立着一个模样看着二十七八岁的女子，那女子看着亦晴的时候眼里带着打量和淡淡的不悦。 “不愧是恩赫阿木古朗汗养大的孩子，”那中年男子笑道，“小小年纪就这样英姿飒爽了，连我们草原儿女在这个年纪都比不上大公主呢。” 亦晴微微看过去，有点惊奇。 这里的蒙古王公不少，但带着福晋的就很少了，而且这位福晋脸上带着飞扬跋扈的神色特别是明显。亦晴很少看到有人在她面前这样，这种体验就很稀奇了。 康熙似乎察觉到了亦晴的好奇，笑道：“这是科尔沁左翼中旗札萨克和硕达尔罕亲王，那位是他的福晋端敏公主。” 亦晴在心里算了算，这一任的达尔罕亲王是老祖宗的侄孙，和汗阿玛是一辈的。而端敏公主的大名，即便这位公主已经嫁到蒙古不少年了，她也依旧听过。从前在宫里行事就有些跋扈，嫁到蒙古后成了科尔沁左翼中旗的当家人，行事就更跋扈了。 甚至于，亦晴还看到过有蒙古王公福晋给老祖宗上书，请求管一管这位公主。 达尔罕亲王看着亦晴的表情略带慈祥，这是养在姑祖母身边的孩子，同他们科尔沁有着天然的亲近。况且说不定日后这个孩子还会嫁到草原来呢，大家本就是亲戚。 端敏公主就不一样了，她面色带着挑剔，听闻这位大公主的额娘从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格格。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竟然打破了养女不入序齿的规矩。 当年她作为简亲王府的嫡出女儿被世宗下旨接入宫里养着，即便被金尊玉贵捧着，最后也没有入世宗亲女儿的序齿。但偏偏这个小丫头，也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竟然直接成了大公主。 “给达尔罕亲王请安，给端敏公主请安。”亦晴对着他们微微福了福身。 这两位不论算辈分还是品级都比她高，汗阿玛介绍了她肯定是要行礼的。 “公主多礼了，”达尔罕亲王朗笑道，“许久未曾有机会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听闻公主被太皇太后抚育身边，请安这些日子太皇太后可还好？” “老祖宗最近身体不错，平日里和皇玛嬷在慈宁宫作伴心情也很好。”亦晴答道。 科尔沁部的人，无论和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的关系如何，他们都是衷心祝愿这两位从科尔沁走出去的女人能长命百岁的。眼看着恩赫阿木古朗汗是绝不会再让蒙古女子登临后位了，那这地位尊崇的科尔沁女子就是他们的依仗之一。 端敏公主打量着亦晴，轻轻笑了一声说道：“许久未曾回京省亲了，竟不知大公主的额娘是宫里哪一位娘娘？” 康熙脸色微沉，达尔罕亲王脸上也微微露出了点尴尬。 大公主是养女这件事旁人或许不知，但端敏公主本就是世宗的养女，平日里最是关注紫禁城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知呢？ 亦晴从这位端敏公主身上微妙地察觉到了一点敌意，她对上了端敏公主的眼睛轻笑了一声：“不知公主问的是生母还是养母？若说生母的话，那便是恭亲王府的晋侧福晋，若提养母，那我的玉碟上在了皇额娘的名下。” 康熙眼神略凉地看着端敏公主，心里有点厌烦。他年少的时候这位名义上的养姐在宫里，那时候不算看得上他，说话也不好听。如今竟然对他女儿说话也这样，还真是一如既然的蠢。 达尔罕亲王窥见了康熙的脸色，当即面色一肃：“公主想来是今日早起累了，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下吧。请恩赫阿木古朗汗勿要怪罪，公主的身子一直有些不好。” 端敏公主一怒，瞪着达尔罕亲王。 但达尔罕亲王没有看他，兀自向康熙告罪后，半扶着半强迫拉着端敏公主走了。 有时候达尔罕亲王真觉得有些后悔，当年若是嫁过来的不是这位世宗的养女公主，随便是其余宗室的郡主郡君也不错。至少不会像这位这样跋扈的同时，还看不清局面。 偏偏来的是个公主，即便性子不好他也只能敬着。 康熙见他们离去后面色缓了缓，看过了亦晴的猎物后狠狠地夸赞了一番。随即赏了东西，便让亦晴自己去玩了。 对这个女儿，康熙还算了解，是绝对不喜欢留下来陪着他和蒙古的王公说话的。宴席还有一阵子才开，便放她出去玩吧。 亦晴没有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高高兴兴带着赏赐就出去了。她还没有寻到苏赫呢，不知道苏赫今日的收获如何了。 在营地里转了一圈，亦晴还没有找到苏赫和班底，就先看到了萨日朗。 萨日朗的身边是阿尔斯楞，他看到亦晴的时候怔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还不等亦晴上前去和萨日朗打个招呼，就听见后面传来了苏赫那得意洋洋的声音。 “我可是猎到了一头鹿和一只狍子呢，赢定了。” 亦晴扬眉上前：“谁说的？” 班底已经看到了亦晴的身影，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行礼，只是对着亦晴笑了笑。而苏赫背对着亦晴就不知道这件事了，他身子一僵，有些尴尬地转过头来看着亦晴。 “难不成你猎了很多？”苏赫略微回避了一下亦晴的目光。 亦晴扬起了脖子：“我猎到了两头鹿，算起来肯定是我胜。” 比起狍子，肯定是鹿的体型更大。猎到了两头鹿，肯定是要比猎到一头鹿和一只狍子听上去要强的。 苏赫还有些不服气，将自己猎到的其余东西都列举了出来。 最后竟然是亦晴多猎到了一只狐狸，很光荣地赢了苏赫。 苏赫垂头丧气地看着亦晴，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大哥。” 亦晴有点坏心思起来了，她故作疑惑：“你说什么呢，我没听到。” “大哥！”苏赫的声音大了起来，震得旁边的萨日朗也看了过来。 萨日朗扭头就看到了亦晴，很欢快地拉着阿尔斯楞过来，打量了一下亦晴的装束笑道：“我好几天没见公主穿骑装了，这些日子都是见公主穿着男装的。” “参见大公主，公主吉祥。”阿尔斯楞一板一眼地行礼。 即便公主瞧着并不是很讲究这个，可萨日朗和公主熟悉，瞧着苏赫和班底也和公主熟悉，但他和公主统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还是按照规矩行礼最好了，谁也挑不出错来。 “免礼。”亦晴扫过阿尔斯楞，又对萨日朗笑道，“我过两日就要走了，本来还打算专程过去找你告别的，今儿在这碰见你就直接和你说一声了。对了，我前儿清点东西，还有几件带着过来预备穿的旗装没上身，来了草原不是穿男装就是骑装，你若不介意我将这两身衣裳送你？” 有一回亦晴穿着旗装和萨日朗还有乌仁玩，乌仁还好，萨日朗在她衣裳上停留了一阵子。或许是她之前不怎么见到旗装的缘故，瞧着还挺喜欢的。 回来之后亦晴就打算给她送两件，但一直没开口，正好趁着现在说出来。 萨日朗一点也不介意，她脸上一下子露出了灿烂的笑：“本来我还打算回部落的时候做上几件旗装穿着试试呢，若是公主送我那就有现成的了。” 布料之类的东西萨日朗自然是不缺的，但她们部落的绣娘肯定没有宫廷那么好的手艺。所以对于公主给她送衣裳，萨日朗还是很高兴的。 亦晴回想了一下，穿过的不好送，自己还有四五身没有上身的衣裳。就给萨日朗和乌仁各送两套吧，只给萨日朗送不大好。 苏赫和班底见两个姑娘说起衣裳的话题也都闭了嘴，只能和阿尔斯楞大眼瞪小眼了。 见她们似乎聊好了，苏赫才开口说道：“我已经叫你大哥了，你以后可不能说我不讲信用了。” “什么大哥？”萨日朗有点好奇。 亦晴便将他们之前的赌注说了一遍，萨日朗脸上逐渐露出了笑意：“哈哈哈哈……” 不用猜就知道这个苏赫肯定是不知道公主的身份，才敢这样打赌的。 阿尔斯楞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片刻后就被他掩去了。他手上拿着的那把弓正是那日镶嵌着蓝宝石彩头的那把，他今日在蒙古王公带来的子嗣中，狩猎也能拔得头筹。 “我听我阿布说等会有相扑，舞乐还有赛马……”萨日朗凑近了亦晴说道，“还有说什么要给恩赫阿木古朗汗献九白之礼。” 亦晴的眼睛里出现了好奇：“还有这么多活动呢，这怕是要等到天黑了吧。” “这有什么，”萨日朗说道，“赛马在白天就行了，其余的不论是相扑还是舞乐在晚上也没有什么。况且围着火堆跳舞，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这让亦晴想起了前世的时候在社交平台刷到的有些少数民族围着火堆跳舞的视频，不知道蒙古族会不会这样。 萨日朗的这些话让亦晴对等会的宴会起了点期待，这次应当和宫宴有大不同吧。 不多时，宴会就开始了，亦晴的座次还算靠前。她看着那些蒙古王公给康熙敬酒，只有亲王郡王的酒康熙会喝下，其余的不过沾沾唇就行了。 就在这时，安排好的舞乐上场了。 和宫廷舞乐的柔美不同，蒙古的音乐大气磅礴，上来跳舞的有男有女，一个个的动作极为有力。这样大气的舞蹈是亦晴第一次见的，舞步也迈得大，看上去极为豪迈。 康熙欣赏着舞乐，不时和下面的蒙古王公聊聊天。 达尔罕亲王和端敏公主已经回来了，康熙来了这样的场合，端敏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缺失的。即便她心里对这位捡了狗屎运才能登上皇位的养弟没有多少好感，但她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只有她能保持和京城的关系，才能继续在科尔沁左翼中旗作威作福。不论是这个达尔罕亲王福晋的位置，还是和硕公主的位置，都是她地位的来源之一，缺一不可。 见亦晴看得这样投入，端敏公主略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如今紫禁城被弄成什么样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歌舞竟然能让她看得这般入迷，真是丢人。 可想着刚才康熙护犊子的样子，端敏还是将嘴里不好听的话咽了回去。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得罪了康熙，左右又不是她的孩子，管她能不能上得了台面呢。 宴席结束，亦晴已经欣赏了好几拨的蒙古舞乐了。不同于宫廷舞乐的美，让她看得极为开心。 接下来的就是相扑和赛马的比赛了，宗室子弟和蒙古王公子嗣有些为了在康熙的面前露脸，直接下场和勇士们比拼了起来。 亦晴甚至看到了阿尔斯楞下场，想不到他除了打猎厉害，摔跤也不错。 康熙自然是乐呵呵地看着，将那些表现勇猛的都一一给了赏赐。甚至当场给一个宗室子弟赐了官职，让其余看着的人眼睛里瞬间冒出了绿光。 这一日结束后，便准备回京城了。 第93章 七阿哥 亦晴和这几日一起玩的小伙伴几人都告了别, 也准备了些耐放的奶皮子一类的蒙古美食带回去准备给弟弟妹妹们尝尝。 太后和太皇太后每年自然是不缺蒙古进献的东西，但亦晴也准备自己给两位长辈带些。她们不缺是她们的事情，她给长辈尽孝就是另一回事了。 萨日朗和乌仁这几日对大公主的印象都很不错, 本来还怕是一位嚣张跋扈的公主。不曾想接触下来，这位公主绝对和嚣张跋扈沾不上什么关系。 甚至于还有些照顾她们俩，这样的情况让她们俩对亦晴的好感倍增。 苏赫和班底告别的时候就有点别别扭扭的, 他们俩还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和亦晴相处。不过亦晴不甚在意, 她马上就要回去了，日后能不能见到都是两回事。 三日后，康熙銮驾返回了京城。 走的路是之前过来的路, 亦晴这次就没有兴致勃勃地在外骑马了。 草原的温度不高, 即便出了太阳也不算很热。但越是靠近京城, 温度就高起来了, 即便最炎热的七月已经过去了，但亦晴还是觉得有点难以忍受。 或许是从凉爽的地方到炎热地方的不适，亦晴不仅没有心情骑马，甚至用膳都有点没胃口。即便宜嫔和宣嫔都会往她这里送菜, 她也还是吃不下去。 终于，十五六日后, 康熙的仪仗回到了京城。 亦晴老老实实缩在马车里，都没什么心情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街道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慈宁宫, 然后好好地睡一觉。 去的时候新奇感十足，即便路上各种不方便也不影响她的心情。可现在回来的时候, 新奇感已经过去了，亦晴还越走越热，便没了好心情。 马车渐渐驶过了紫禁城，亦晴在神武门下了马车, 宫里不许乘马车进去。 从神武门而入，亦晴察觉到宫里的气氛略有些不对。 皇上回宫，宫里本应该是欢欣一片的，倒不是说宫女太监有多关心皇上回来。只是后宫的妃子们在康熙离去一月有余后，必然盼着他回来，连带着她们手底下的宫女太监自然也会对康熙多有期盼。 从神武门到慈宁宫，要穿过御花园和西六宫。 这一路上太监宫女一个个的屏气敛神，似乎怕冲撞了什么似的。 原本带着困意的亦晴疑惑了起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按照京里给汗阿玛传消息的速度，若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也该早就知道了啊。 等回到了慈宁宫，亦晴才明白是发生了怎么一回事。 “长春宫的戴佳常在前儿早产了，”太后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惋惜，“生下来了个阿哥……天生有些不足。” 亦晴疑惑：“什么天生不足，是身子弱吗？” 太后摇了摇头，面色复杂：“若只是身子弱些倒也罢了，日后好好调养总是能养回来的，但偏偏不只是身子弱。” 半晌后，亦晴才从张嬷嬷口中得知。 “天生腿疾？”亦晴怔住了。 生在皇家体弱不算什么，但天生不全的话，那就要看皇上是怎么想的了。皇上若不在意，自然是没事的，但若皇上在意的话，这个孩子只怕是活不长。 一个小婴儿，只要不精心照料，就这样去了是极为容易的一件事。 亦晴在脑子里思考了片刻说道：“这件事怎么会流传出来，佟佳贵妃……” 这样的事情本来是该捂着的，最多让人知道戴佳常在生了个阿哥，怎么连同腿疾的事情也一起传了出来呢。 “是有个稳婆的嘴不严，”张嬷嬷说道，“贵妃娘娘已经着人将这个稳婆打了八十大板，挪出去了。” 难怪那些太监宫女瞧着噤如寒蝉，想来除了七阿哥这件事外，还因为佟佳贵妃这两日发了一阵火。 这一下八十板子打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另一边的康熙，刚回宫就知道了这件事，是佟佳贵妃亲自去乾清宫说的。这件事传出去本就是她御下不严，自然是要前来请罪的。 “是臣妾的疏忽，”佟佳贵妃跪在地上，泪眼婆娑，“才叫那老婆子将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污了皇上的名声。” 皇家出一个不全的孩子，若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传扬出去的话，便可能会变成是皇帝德行不修，上天降下来的惩罚。 若是这个孩子是在康熙刚刚亲征，或者三藩之乱刚开始的时候，他绝对会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可现在他已经将权利收回了掌心，不论是平定三番还是对台湾即将动武，都已经昭示了他并非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帝。所以在这个时候，皇家出一个不全的孩子，虽然对康熙的名声不好，但对他来说已经不如前些年那般致命了。 “你起来吧。”康熙沉默片刻说道，“那个多嘴的稳婆呢？” “臣妾已经命人打了她八十板子，丢出宫去了。”佟佳贵妃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手绢不停地在脸上抹着泪水。 乾清宫中还有不少的折子等着康熙，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长春宫中看那个天生不全的孩子。问了些这段日子后宫里的事情之后，康熙便令佟佳贵妃退下，他要先去召见朝臣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 亦晴将自己带回来的吃的玩的给各个弟弟妹妹都送了些过去，甚至连胤禛和四妹妹那里都送了些。胤禛也会说话了，自然可以玩玩具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七阿哥的事情闹得宫里人尽皆知，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散学过来的事情虽然看见亦晴很开心，但远没有平日里那样活泼。 亦晴抱着胤祺见两个妹妹来了，将胤祺的手竖了起来对她们挥了挥笑道：“过来了？” “大姐姐，”雅尔檀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撒娇道，“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了，我好想你啊。你这次在草原是不是特别好玩，肯定比在宫里好玩多了。” 胤祺咿咿呀呀地叫着，见到雅尔檀开心地挥了挥手，似乎在打招呼的样子。 埃尔赫安珠进来的时候摸了摸胤祺的小脑袋，这个孩子长得肥嘟嘟的，肉肉堆在脸颊的样子格外的可爱。 刚刚亦晴看到五弟这样可爱的时候，都忍不住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见他眼神茫然地看过来，但并没有抗拒的样子，又亲了亲。 小孩子肉嘟嘟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加上胤祺本来就长得好，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看着人的样子就更觉得可爱。若是宜嫔在这里，只怕心都要化了。 “我也想你们了，”亦晴笑道“给你们带了些礼物，已经派人送到你们宫里去了，你们回去之后就能看见了。” 听见还有礼物，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的脸上更高兴了。 “草原都有什么呀。”雅尔檀撑着下巴看着亦晴问道。 埃尔赫安珠：“是不是只有草场？” “草原是一望无际的草地，”亦晴回忆着自己这几天看到的东西说道，“除了草外还有些牧民放的牛羊，野外有兔子狐狸狍子鹿……” 将这几天的见闻一一道来，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的脸上向往之色更深了。特别是听到亦晴自由自在地在草原骑马，甚至和其余人一起出去射猎的时候，羡慕已经遮盖不住了。 “汗阿玛明年还会去吗？”雅尔檀眼巴巴地问道，“若是汗阿玛明年去的话，我能跟着一起去吗？我一定会乖乖的，不给汗阿玛还有娘娘们添麻烦的。” 直到现在，雅尔檀还是以为康熙不带着她去是因为她年纪小。 亦晴说道：“应该是会去的吧，我听汗阿玛的意思是日后每年都打算去木兰围场。说是在木兰秋狝可以让我们八旗子弟更勤奋地练习骑射，你们日后肯定也会有机会去的。” “希望明年就带着我们去。”雅尔檀双手合十做出了一个拜佛的手势说道。 埃尔赫安珠虽然没有她那么激动，但眼睛里的渴望也很明显。宫里虽好，但在这里待久了，谁又会不向往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呢。 她们还没有亲眼见到，只是听大姐姐这样描述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这天底下真的会有一望无际的地方吗？ 聊完了亦晴的草原生活，便说起了两姐妹在上书房的日子。 她们俩都没有提到长春宫多了个弟弟，多半是被各自的额娘叮嘱了。不知道康熙对这个儿子是什么态度，便也不敢让女儿表现出其余的倾向。 若是康熙接受这个儿子，那七阿哥自然是她们的弟弟，可若是不接受…… 亦晴多少明白荣嫔和兆佳贵人的想法，也没有在她们俩面前主动提及七阿哥。而是问了些上书房的事情，又聊起了这几日的趣事。 等胤禔和胤礽下学后，他们也过来了，在亦晴这里用了一顿晚膳才恋恋不舍地回去。这么多日没见到大姐姐了，本来想好好聊聊天的- 长春宫中，僖嫔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她面色惊惶。 “嬷嬷，你说皇上会不会将这件事迁怒与我？”僖嫔声音哀切，“虽说戴佳常在是我宫里的人，可她生孩子这件事同我可没有关系啊。” 僖嫔身边的笋云轻轻拍了拍僖嫔的背，带着无声的安抚。 “娘娘莫要担忧，”孙嬷嬷说道，“戴佳常在怀孕的时候你不曾克扣过她的东西，甚至还照拂有加。这孩子生下来了，不管如何都是怪不得你身上来的。这个事情，要怪只能怪戴佳氏她没有这个福分了。” 原本自己宫里的小常在怀孕了，僖嫔是极为欢喜的。 因着皇上吩咐了，嫔位以下的妃嫔不得养育子女。郭络罗贵人的孩子给了主位宜嫔养着，曾经在佟佳贵妃宫里的德嫔第一个孩子也是给了佟佳贵妃养着的。 僖嫔进宫好几年了，一直不算有多得宠，也不曾遇喜。现在自己宫里有人有孕了，这个孩子不论是公主还是皇子，留在她身边养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 所以在戴佳常在怀孕的时候，僖嫔自问是对她照拂有加。甚至于她还怕戴佳氏怀孕的时候天气太过炎热让肚子里的孩子不舒服，将自己份例之内的冰送给了戴佳氏用。 可谁曾想，这个孩子竟然是个天生不全的。僖嫔只能在心里暗暗抱怨自己倒霉，那么多抱养孩子的高位嫔妃，估摸着只有她这个倒霉蛋遇上了这种事。 皇上没回来的时候僖嫔就一直惶惶不安，现在皇上回来了但不曾前来长春宫看看，她就更不安了。只盼着皇上不要因着这一遭的事情，日后都不来长春宫了。 长春宫正殿的话语自然是传不到东侧殿的耳里，但戴佳常在即便不去外面，也知道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除了慈宁宫的赏赐正常下来了之外，其余各宫都似乎不知道她生下了七阿哥一般，不曾有过问候和赏赐。这让刚刚产子，知道孩子天生不全后本就处于惊慌状态的戴佳常在心中更是一沉。 她低头看着在怀中的孩子，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像六阿哥一般孱弱也好，或者从生下来就被抱去当做别人的孩子也罢。她都是愿意的，只求这孩子能健全地生下来。 现在皇上已经回宫了，她的心被提了起来，也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到底会是什么。这个孩子和她，还有未来吗？ 另一边，康熙也将辅政大臣送了出去，他坐在案几后面思忖了片刻说道：“摆驾长春宫。” 总还是该看看这个孩子如何了。 梁九功心中一震，立刻应下吩咐下去。 刚刚在殿外候着的时候，梁九功就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也不知道皇上这次前去长春宫，戴佳常在的命运如何。 “不，”梁九功刚刚将这件事吩咐下去，康熙就改了主意，“还是先摆驾去慈宁宫吧。” 不多时，康熙就来到了慈宁宫之中。 胤祺的年纪小，此时已经被奶嬷嬷带着回去睡觉了。亦晴还没有去洗漱，正在和皇玛嬷和老祖宗聊着草原的趣事。 老祖宗和皇玛嬷都是草原出来的，但她们已经许久没有回过故乡了。即便草原进献的东西多数都被送到了这里，但对于故乡的思念还是难以缓解。 亦晴是明白这一点的，她将这几日草原的事情翻来复去地讲给两位长辈听。慢慢地描述着满地的绿草，偶尔吹拂过来的微风带着格桑花的香味。还有银光在草地上飞快跑过，弓箭射向那草原上的生物。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面带笑意地看着亦晴，听着小辈讲述她们曾经无比熟悉，但现在已经开始陌生的草原。 亦晴带回来的奶皮子和另外一些草原食物，已经摆上了桌子。太皇太后的牙口已经不好了，吃不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但太后可以，太后如今才接近四十岁，牙齿还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听见外面通传的皇上驾到，太皇太后的眼里不曾有一丝的意外。后宫出了这样的事情，玄烨想要来找长辈问询也属正常了。 亦晴站起了身，对着进门的康熙微微福身：“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略一抬手，示意亦晴起来，随即吩咐：“伺候的人都下去吧。” 除了塔娜和苏麻喇姑外，其余伺候的人都纷纷走了下去。这两位看了看自家主子和皇上的脸色，便继续留了下来。 亦晴犹豫了片刻，还是留了下来。汗阿玛过来多半是为了七弟的事情，她刚刚听赵嬷嬷和张嬷嬷聊天明白了七弟天生不全在皇室里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现在不知道汗阿玛会怎么处理七弟，若是这个处理结果太过的话，亦晴想要劝一劝。反正她是看不得一个小孩，因为天生残疾就遭受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事情。 梁九功也没有退下，他将脑袋低得极低，立在康熙的身后假装自己只是一个影子。 “皇玛嬷和皇额娘应当也知道，朕这次前来是为何。”康熙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塔娜默默沏了一杯茶过来，放在了康熙的旁边。 “是为了七阿哥前来的吧。”太皇太后声音平缓。 康熙眼神复杂，点了点头：“天生不全，到底还是会给皇室增添不少的丑闻。” 太后微微敛眉，一言不发。她虽未嫡母，如今和康熙也有了些情分，但到底不是亲生额娘，小时候又不曾养过这个孩子。这件事若问到她头上了，她自然会说上一二，但没有问到她头上的话，还是沉默最好。 亦晴见在场没有人说话，不由有点着急。 第94章 洗三 “可是, ”亦晴开口了，“况且宫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这个事情已经传扬出去了，再掩耳盗铃没有太大的意义。况且在亦晴来说, 只是腿上有点残疾的话，完全不影响正常成长。加上七弟出生在皇家，本来也不需要为了生计烦扰, 最多就是成长的时候会因此心烦。 再者, 康熙如今已经是实权在握的皇帝了。一个儿子天生有点残疾，又不是生出来了一只狸猫，完全不必忧心太多。只要康熙不将这件事当回事, 那传言也传不起来。 在亦晴开口后, 康熙才察觉到女儿还在这里。商议这些事情的时候, 是不适合有小孩子在场的。但现在这个孩子都已经听了, 便随她去吧。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亦晴说得不错，这个孩子既然来了，便是你的孩子，咱们没有道理因为……便将他如何。你还是该去长春宫看看, 即便赏赐减些，也还是要给下去的。” 戴佳常在生下了一个不全的孩子, 赏赐再减一半的话，亦晴都不知道她应当怎么活了。这位常在的家世不高, 平日里也不受宠，这个吩咐下去, 只怕宫里人人都能踩一脚了。 “为什么要减？”亦晴皱眉，她心里有点不忍，“七弟本就容易被欺负，若是汗阿玛的赏赐减了, 那不是告诉宫里人，人人都能欺负一下七弟母子吗？况且谁会不想自己的孩子天生健康呢，这又不是戴佳常在的错。” 太后的眼神看了过来，她摸了摸亦晴的脑袋，用眼睛示意她不要多话。 这是皇额娘还有皇帝之间商议的事情，亦晴这个小辈不宜说太多。 被皇玛嬷看了一眼，亦晴才闭上了嘴。 但她的话已经被康熙听进去了，康熙思索了一阵子，最终和太皇太后的眼神撞上了。 “亦晴说得不错，”太皇太后的目光看向了亦晴，眼底带了点赞赏，“既然这个孩子已经来了，便要和其余的阿哥一般待遇。便是不多加封赏，也不能减轻。” 康熙幼时并不算受宠，他的额娘当时也只是一个庶妃，是见过宫里冷暖的。只是在高位多年，有些忘了。本来只是想着让这个孩子在角落里自己活着的，但却忘了若他太过忽视，这个孩子不一定能活到大。 沉吟了半晌，康熙也看向了亦晴，目光中温和中带着欣赏：“亦晴说得不错。” 在慈宁宫中定下了想法，康熙便没有久留，他还要趁着如今天色不算太黑去长春宫看看。将他的态度表现出去后，宫里的这些流言自然也留不了多久。 亦晴看着汗阿玛的背影说道：“明日我也去看看七弟吧。” “可以，”太后看了看太皇太后的脸色，见她没有反对便笑道，“你不是带回来了些蒙古特产吗，正好带过去给僖嫔和戴佳常在也送些。” 若是寻常的不大熟悉的弟弟妹妹，亦晴不一定会去看。但这个七弟实在有点可怜，她想要过去看看。 从慈宁宫出来后，康熙直奔长春宫。 刚梁九功已经叫人过来通报了声，说皇上要过来。僖嫔本来已经洗漱了躺在床上，也被嬷嬷叫了起来。 趁着康熙过来的这点时间，僖嫔还在自己脸上抹了点脂粉。力求让她看着更憔悴些，即便皇上不喜七阿哥和戴佳氏，也不要迁怒于她。 戴佳氏也穿戴齐整了，她面色苍白，看着孩子的时候浑身都在发呆，不知道接下来面对的会是什么。皇上会认这个孩子吗，这个孩子和她的命运会如何？ 不多时，康熙就到了。 长春宫灯火通明，僖嫔在宫门口迎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僖嫔行礼的时候身姿窈窕，仿佛柳枝一般纤细动人。 “爱妃起吧。”康熙在慈宁宫那里已经坚定了想法，自然不会过来给长春宫的人难看。面上含笑将僖嫔扶起，见她面色苍白还关心了几句。 听着康熙关心的话，僖嫔心中大定，脸上笑意也越发的真切。 皇上不论对七阿哥母子如何，肯定是没有牵连她在皇上面前的脸面的。 “臣妾只是这几日没有睡好，”僖嫔楚楚可怜，“多日不见皇上了，妾忧心皇上在外，只恐皇上在外不舒服。” “哈哈哈，劳爱妃烦忧了。”康熙笑了声，“戴佳常在生了孩子，如今如何了？” 僖嫔脸上出现了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低声道：“正在东侧殿坐着月子呢，七阿哥也在她身边。” 康熙略点头，便要前去看看。 见康熙的背影，僖嫔没有跟着去。她抿了抿唇，回到了正殿，派小太监过去仔细听着动静。若是皇上对戴佳氏母子没有芥蒂，那这个孩子多半是要归到她身边来养着了。 这样想着，僖嫔有点不愿。养了个不全的孩子，只怕日后宫里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这样想着她不免有点不高兴。 康熙走进了东侧殿，就察觉到这里很是冷清。 刚生过孩子的房间一般会摆不少的赏赐，冬日里燃着暖烘烘的炭火，夏日里则摆着各种时兴的东西。而这个房间，一扫眼过去看不出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多宝阁上甚至空了不少，叫康熙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 “臣妾，给皇上请安。”戴佳常在垂着头行礼。 “起吧，”康熙的声音温和，“你还在月子呢，怎么就起来了，不必多礼。” 听到康熙温柔的声音，戴佳常在的眼眶一热，下一刻她就不自觉抬起头看了眼康熙。但马上的便意识到这不合规矩，又立刻低下了脑袋。 “七阿哥呢？抱来我先看看吧。”康熙说道。 马上有奶嬷嬷将七阿哥抱了过来，这奶嬷嬷这些日子也很是忐忑。本来跟着阿哥是个极好的差事，但偏偏这位阿哥天生不全。若皇上不认这个阿哥，那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下场也会极为凄惨的。 康熙从奶嬷嬷的怀里接过了这个孩子，掀开了襁褓看了看七阿哥的腿。 看到那腿明显和正常孩子不大一样，明显的腿纹不对称。若是康熙没有亲自养过孩子或许看不出这一点，但亲自养过胤礽的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不过就这一点不好，奶嬷嬷或许能看出来，毕竟要积年累月的照顾孩子。但稳婆是怎么看出来的？ 康熙的眼中划过了一丝警惕，他是知道这孩子的腿有些不对，带着答案去看自然容易看出。但稳婆又怎么知道这孩子不对，可谁又会针对七阿哥和戴佳氏母子。 将这个问题暂且按下，康熙温声夸奖了两句这个孩子可爱，又当着戴佳常在的面吩咐了给她的赏赐加厚一倍。 听到这些后，戴佳氏喜不自胜。她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皇上这样表现就是不在意了，她和孩子都保住了。 但下一刻，康熙的吩咐就让戴佳氏的心沉入了谷底。 “这个孩子就抱到僖嫔那里养着吧，”康熙的声音依旧温和，“刚好是你宫里的主位，你也能随时看看孩子。” 戴佳常在收敛了失落的心情，强笑应下。 本来生之前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不能养在她身边的，早就做好了准备会被抱走的。但现在知道之后，还是免不了的心里疼了起来。 “戴佳氏生育有功，着晋位贵人。” 在离开东侧殿之前，康熙留下了这句话。 晋了位份，又加倍赏了东西。这下子后宫里的人都知道了皇上的意思，所以在早晨的时候，各宫的赏赐都送了过来。 昨日见康熙的时候，戴佳贵人面色灰败，但在今日早晨亦晴过来看七阿哥的时候，戴佳贵人已经称得上是容光焕发了。 前几日一直躲着戴佳氏母子的宫女太监们，一夜之间似乎忘记了前几日的躲避，一个个的都殷勤了起来。 这次封了贵人，说不定下次大封六宫的时候能混上一个嫔位呢。甚至有几个还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跑得这样快，肯定被小主记恨了。 “大公主来了？”戴佳贵人正抱着七阿哥依依不舍，她今日和僖嫔商议了，决定在七阿哥满月后将人送去。所以这几日她想多和孩子亲近亲近，等送去了僖嫔那里虽说近，但肯定也不如现在这般亲近了。 “快去请进来。”戴佳贵人连忙说道，大公主代表着慈宁宫，这谁不知道。况且今儿才是大公主刚回来一日呢，就过来看刚出生的弟弟，这很给脸面了。 亦晴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的小宫女们捧了些东西。 “昨儿刚从塞北回来，”亦晴面上带笑行礼后起来说道，“没来得及看看七弟，今儿刚好得空便想要过来看看。带了些草原的东西过来，还请贵人不要嫌弃。” “岂敢，公主有这份心思就很好了。”戴佳贵人笑着说道，将七阿哥递了过去。 亦晴抱着这个小小的孩子，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她掀开襁褓看了看七阿哥的腿。 戴佳贵人面色有点僵硬，马上垂下了眼。虽说皇上不介意了，但戴佳贵人还是不喜欢有人看七阿哥的腿，总觉得都是来嘲笑的。虽然知道大公主不可能前来嘲笑，但她还是不喜欢。 亦晴看了看后皱眉，这个腿是有点不对称，但若是在现代的话有束带可以矫正。从前她是见过亲戚家的孩子戴这个的，两三个月就能矫正好。但偏偏她上辈子不是学医的，也不知道那些束带怎么做。 古代没有束带，这个孩子日后多半走路是有点跛的。亦晴心中惋惜，将孩子递还了回去说道。 “老祖宗和皇玛嬷说，虽说七阿哥的洗三和汗阿玛回来的日子撞上了，”亦晴对着戴佳贵人笑着说道，“但也不能完全不办，等后日贵人身子也恢复些了，再办如何？” 昨日康熙回来的时间就是七阿哥该办洗三的时候，但那时候宫里还不知道皇上对这位阿哥的态度，佟佳贵妃就假装自己不知道这回事。 戴佳贵人倒是知道，但她也不敢去同佟佳贵妃说，只能等着看皇上会不会给阿哥办满月。现在听见大公主说这个，戴佳贵人脸上的笑意就遮不住了。 “太皇太后……太后娘娘……”戴佳贵人笑着眼中竟然有了泪，“请，请公主回去替我谢谢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待我出了月子，定然亲自去谢。” “贵人言重了，”亦晴的语气里带着安抚的笑意，“本来阿哥诞生就该有的东西，咱们七阿哥自然也是该有的。” 说着，亦晴掏出了一个金子制成的平安锁笑道：“这个是我小时候的，倒是也不值什么，只是盼着能用这个保着七弟平安长大。” 说着，亦晴将这个平安锁放进了七阿哥的襁褓之中。这么小的孩子自然不会让他戴首饰，但放在襁褓里也不错。 当初大公主被抱进宫来是因着八字好，这个戴佳贵人是知道的。如今瞧着大公主过得这样好，她的东西是不缺人想要的。 如今将平安锁这样的东西给了七阿哥，让戴佳贵人心中也不免多了点感激。大公主过得这样好，只盼着这孩子戴了大公主的平安锁，日后也能过得这样好。 这样想着，戴佳贵人抱着七阿哥的怀抱紧了紧。 看了孩子后亦晴就走了，她没有在这里久留。坐月子的人要多休息，她留在这里还要让戴佳贵人费心，索性直接回慈宁宫就行了。 刚刚回来，康熙没有提及让亦晴什么时候回上书房念书，亦晴自己就打算休息几日了。她想在慈宁宫好好玩好几日，再回去念书，就当给自己放一个暑假了。 两日后，佟佳贵妃给七阿哥办了洗三，说不上有多隆重，但和六阿哥五阿哥是一样规格的。 洗三的时候戴佳贵人没有出场，抱着孩子出来的是僖嫔。 这个孩子已经定下了是僖嫔养着了，她心中虽然没有多愿意，但也没有蠢到要去和皇上对着干。正好她还没有孩子，便捏着鼻子打算养这个孩子了。 既然养在她身边，那和她就是一体的。僖嫔凡是听到有人对七阿哥冷嘲热讽的，她冷笑着怼了回去，有说话不好听的，她便说话更不好听了。 洗三过去，康熙也给这个孩子赐了名字。 胤祐 只希望这个祐字可以保佑这个孩子平安长大，最好那腿在长大之后自动长好了。 在胤祐的洗三过去两日后，雅尔檀带着埃尔赫安珠怨念十足地来了慈宁宫。 “大姐姐，你怎么还不回上书房呀？” 第95章 回上书房 亦晴听到这话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怎么, 想我回去了？” “是啊是啊，”雅尔檀很是怨念，“大姐姐你去塞北一趟本来就一个多月了, 现在回来都五六天了还不回来。” 听到这话，亦晴耸了耸肩：“我和汗阿玛说了，要再玩几日, 等天气凉下来了再回去。” 在上书房里是没有冰能用的, 亦晴可不想去受罪。还是再等等，等秋天来了，不那么燥热了再说吧。 雅尔檀拉着姐姐的手撒娇：“可是我还是想要在上书房看到姐姐呀, 再说了大姐姐你不是说了, 这次回来之后就从大哥他们那里搬到我和三妹妹那里念书吗？” 亦晴年岁也渐渐大了, 今年冬日就要满九岁了。上书房中除了弟弟们外还有哈哈珠子, 再这样混在一起也不像回事。 康熙和太后便想着，将亦晴从胤禔他们那里挪出去，搬到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念书的房间里面去。或许等日后念书的阿哥公主多了，要单独给公主找个念书的地方也说不定。 笑了笑, 亦晴歪在了榻上：“是啊，汗阿玛已经提过了。想过等我回去的时候, 东西应该都已经搬到你们那里了，我和你们一起念书, 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你说是不是, 三妹妹？”雅尔檀乐呵呵应了一声，又轻轻扯了扯埃尔赫安珠说道。 埃尔赫安珠抿唇笑了笑说道：“当然高兴了。” “去将井水镇好的绿豆汤端来，再给三妹妹来个冰酥酪。”亦晴吩咐道。 夏日里不论是谁，对冰冰凉凉的小甜品都是喜欢的。亦晴记得两个妹妹的喜好, 三妹妹喜欢冰酥酪上面加一点小水果，而二妹妹则更偏爱绿豆汤里面可以加一点桂花糖。 亦晴倒是没有太过偏爱的，所以她选择吃两份。绿豆汤和冰酥酪的分量都不大，即便吃了两份也不用担心会闹肚子。 在大姐姐这里用过了甜品后，雅尔檀磨着亦晴要了个准信儿，说是五日后就回上书房。得到了大姐姐准确的时间，雅尔檀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埃尔赫安珠也跟着二姐姐走了，她们两姐妹一直在一起念书，关系不知不觉间近了许多。彼此之间也有了不少的小秘密，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做什么都一起。 既然答应了二妹妹，那亦晴自己的假期就只剩下五日了。好在她也休息够了，只是有些嫌弃上书房不让用冰，所以不大爱去。既然答应了，那去也无妨。 或许可以和汗阿玛说说，他想要锻炼皇子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意志，那公主就不必了。还是早点把冰带进上书房吧，不然午后那段日子实在是太热了。 五日一闪而过，亦晴在太阳从东方破晓而出的时候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几日过得实在是有点惫懒了，让她起床都有些困难。足足在床上发了一刻钟的呆，亦晴才勉强说服了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早膳早就摆在正殿了，夏日里的早膳亦晴是吃不下什么油腻腻的东西的。喝了两口粥，又吃了两口清爽的糕点便打算去上书房了。 太后笑眯眯看着亦晴的背影，忽而有些惊讶：“亦晴是不是长高了？” “像是高了些呢。”塔娜笑道，“咱们小公主也长大了。” 小公主这个称呼有许久没有听过了，让太后的眼中多了点怀念。那时候亦晴刚刚被抱进宫，还养在仁孝皇后的坤宁宫中时，因着宫里没有其余的女孩子了，便一直叫着小公主。 从二公主出生后，小公主就成了大公主。 似乎是发觉了孩子的成长，太后难得有些忧伤：“这小孩子迎风就长，总还觉得亦晴像从前那么丁点大小呢，如今都到我胸前高了。只怕再长几年，就比我还高了。” “咱们公主如今还不到九岁呢，”塔娜安抚，“还是要等五六年才能长到和主子一样高。” “五六年？”太后微微蹙眉，“五六年后，她都能嫁人了。不成，我就养着这一个孙女，要嫁人也要给我养到双十年华再说。况且如今这民间也多有女子十七八岁才议亲的，我们皇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要早早地嫁出去。” 太后的思维有点跳跃，让塔娜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这才说着身高呢，主子怎么扯到嫁人了？我们公主还小呢，嫁人也要等好几年。” 当初从科尔沁来到这京城的时候，太后才十三四岁。她是吃够了年幼就离开阿布额吉的苦，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养着的这个孩子也如此的。 这样想着，太后没有接塔娜的话，只是眼神坚定了些。旁的就不多说了，这个孩子在双十之前是不能出阁的。 另一边的亦晴不知道皇玛嬷已经想到了她出嫁的事情，她出慈宁宫的时候外面已经炎热了起来。特别是有太阳照射的时候，细细密密的汗珠就从额头上滚落了下来。 在上书房外，亦晴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喘了口气才慢慢走进去。 刚走到从前一直进去的屋子她停住了脚步，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案几应该已经搬到隔壁了。便转了脚步，走到了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平日里念书的屋子。 原本正在念书的胤禔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有些高兴地抬起了脑袋，结果看到了大姐姐脚步一顿朝着隔壁走了过去。 胤禔的脸瞬间沉了下去，虽然知道大姐姐要搬到隔壁了，但是真的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不高兴。 胤礽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没看到大姐姐，但是看到了大姐姐平日里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宫女菡萏。自然也知道大姐姐过来了，不过想着日后大姐姐不在这里念书，虽说隔壁不算远，但他也高兴不起来。 上书房里只有他和老大两看相厌了，或许还要加上那些如今不怎么敢说话的哈哈珠子们。 自从蔡岱挑拨皇子们的关系被打了板子赶出去后，留下来的这些哈哈珠子说话就极为谨慎了。反正是不敢多说，不敢胡说，涉及到另一位皇子的话一点不敢说。 亦晴踏进了房门，这里的整体氛围比隔壁要轻松多了。隔壁胤禔和胤礽鼓着劲儿争，哈哈珠子们也一点不敢懈怠。 但是在这里，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在师傅教导的时候是认真的，但平时也不会太逼迫自己，相对来说氛围就轻松多了。 雅尔檀抬头看到了大姐姐，眼睛里露出一点笑：“大姐姐你来了？” 隔壁的两兄弟已经念了一两个时辰的书了，但这里是刚刚来上书房，甚至师傅还没有过来。雅尔檀两姐妹正自己看着书，等汗阿玛过来考校之后，师傅来讲课。 亦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桌子在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中间，挑眉走了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 “今日这还只是早晨呢，就这样热。”亦晴有点抱怨，“真不知咱们下午回去的时候，会热成什么样。” 原本在塞北亦晴是有点晒黑了的，但回来的这十几日她一直在慈宁宫不怎么出门。统共就出门两次去了长春宫，其余时候就缩在自己寝殿玩，偶尔出去玩玩五弟，是以皮肤养得白了些。 “我们这里还算好，”雅尔檀摇头说道，“大哥和太子那里才算热呢，他们那里人多。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伴读哈哈珠子之类的，虽然不热闹，但在夏天的时候要凉快些。” 亦晴想了想，觉得二妹妹说得对，当即觉得自己搬过来这个决定也是不错的。起码在夏天的时候会凉爽一点点，冬天倒也不必担心，冬天是能烧炭火取暖的。 康熙不叫孩子们用冰，但却不会限制他们用炭火。夏天不用冰可以说是磨炼意志，但冬天不用炭火就有点过了，他也怕这几个孩子一起生病。 “大姐姐用过早膳了吗？”埃尔赫安珠问道，“咱们这里可以叫点心的，你若没用早膳便叫几碟子点心进来垫垫。若是空着肚子等到用午膳，只怕人要饿坏。” 亦晴略微瞪大了眼：“这还能叫点心？” 在隔壁的时候，只有等时间到了，才会有小太监将茶点端进来。时间不对的时候，别说点心了，想吃颗蜜枣都找不到。 “是啊，”雅尔檀点头，“有回我没用早膳过来了，结果肚子叫了，让汗阿玛听到了。后来汗阿玛就准了我们这里可以这样，不过汗阿玛不让我们告诉大姐姐。” 亦晴无语，这是怕自己知道了之后也缠着汗阿玛要特权吧。汗阿玛怕自己叫了，胤禔和胤礽心中会不满，又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讨要，索性直接不让自己知道了。 遗憾地摇了摇头，亦晴说道：“我今儿用过了，不过知道这个了，我日后便能在冬日里多睡一刻钟了。到时候来上书房里吃点心当做用早膳了。” 雅尔檀一歪脑袋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是这样干的？”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通传了一声。 “皇上驾到。” 亦晴下意识就想要站起身行礼，但见两位妹妹都坐得好好的。 看见了亦晴带着疑惑的表情，雅尔檀解释道：“汗阿玛一般要在隔壁待一刻钟的时间，咱们等汗阿玛进屋了再站起来行礼也不迟的。” 亦晴的心绪有点复杂，只是一墙之隔，之前妹妹们上书房的日子也太惬意了吧。还好现在转过来了，现在轮到自己过这种惬意松弛的念书日子了。 至于胤禔和胤礽，我会为你们默哀的—— 作者有话说：亦晴：什么，你们之前过这样的好日子[愤怒]现在轮到我来过了[加油] 第96章 舞剑 回归上书房的日子亦晴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午后跟着两个妹妹一起在上书房学点琴棋书画的感觉也很不错。 不过隔壁的胤禔和胤礽就有点怨念了，他们是亦晴回来上书房的那日见大姐姐的案几被搬走了才知道亦晴要去隔壁念书的。 “大姐姐，”午膳的时候胤禔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能不能也搬过来，正好二弟是太子，太子本来就该自己单独一个书房念书的。我正好搬过去了, 太子就自己和哈哈珠子念书, 毕竟太子地位不同，我也该多加敬重。” 这话出来，别提亦晴了, 连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脸上都露出了忍俊不禁。平日里这两兄弟掐架的时候, 可不曾见大阿哥有多敬重太子。 本来提起筷子准备好好用膳的胤礽, 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皮跳了跳, 忍无可忍：“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敬重我这个太子。” “这不是年纪大了一点，也明白了些事嘛。”胤禔敷衍了他一下，接着看着亦晴说道，“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你若是感觉不错，那我就去找汗阿玛提这件事。” 亦晴轻轻喝了口汤：“想也别想, 你去找汗阿玛提这件事，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汗阿玛另外给你准备一间房。和我们一起, 那是不大可能的。” “就是，你这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美事呢。”胤礽嘲讽, “汗阿玛将大姐姐分出去，就是想要将公主阿哥分开教导，你若是凑过去了，莫非是要抢了雅尔檀二公主的名号？” 被提及的雅尔檀眨了眨眼, 嘻嘻笑道：“我不介意啊，如果大哥要来当公主，那我当三公主也没什么的。不过到时候，埃尔赫安珠就成了四公主了，如今的四妹妹就成五公主了。” 恰逢此时，正在喝汤的埃尔赫安珠呛了一下，唇边也不自觉蔓延出了一点点笑意。 虽说食不言，但一般这几个兄弟姐妹凑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就没有那么守规矩了。便是规矩学得最好的胤礽，也会不自觉放松些。 而跟着各自小主子的嬷嬷们一开始还预备着纠正，但时间长了后也随他们去了。反正小主子们是不会听的，说多了还生气。 只要在皇上和太皇太后以及太后娘娘面前能绷得住就行了，其余的也不必强求了。毕竟这几位小主子都是有主见的人，便是平日里瞧着最为温和的三公主，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愿意做什么的。 被笑话的胤禔也不生气，他轻微地哼了声表示不满。 “好了好了，”亦晴安抚，“等两年三弟就要来上书房了，等三弟来了之后过一年四弟就要过来了，你们那里到时候便会热闹极了。我明年就十岁了，本就不该和你们混在一起念书了，提前习惯也不错。” “咱们兄弟姐妹的还讲究这个。”胤禔嘟囔了一声，他知道大姐姐说的是男女大防，可他们是亲姐弟，还用说这个。 况且三弟还有两三年才来呢，这期间这间屋子只有他和老二这样相看两厌。这样想着，胤禔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都还没嫌弃你呢。”胤礽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当即有些炸毛，“你今儿叹了一上午的气也就罢了，现在还在叹气，是想在大姐姐面前告我的黑状吗？” 胤禔撇嘴：“你想多了，我只是今儿念书不顺。” 见两个弟弟又要吵起来，亦晴也不管了。这两年之间这两个小子肯定是要学会好好相处的，若是她每次都要打圆场那也太累了。现在瞧着只是简单的斗嘴，那就随他们去吧。 两个人果然气鼓鼓吵了几句嘴之后便不搭理对方了，亦晴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即使胤禔和胤礽都不算太愿意，亦晴搬到隔壁的事情还是落实了。而在隔壁和两个妹妹一起的日子确实是要比和两个弟弟待在一起好过，这也让亦晴每日里上学的时候心情就很不错。 从塞北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八月了，在上书房按部就班念着书没多久就等来了秋天。 太阳不再那么炎热，偶尔也能见到落叶从树上飘落了。有时候洒扫的太监没来得及扫去那单独飘落的一两片的落叶，踩上去的时候听到那沙沙的声音似乎就是在昭示着秋日的来临。 而后宫里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惠嫔宫里的卫答应诊出了喜脉，已经两个月了，来年又将在宫里添上一个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晴算了算，除开自己，汗阿玛已经有七个皇子和四个公主了。整整十一个孩子，若是加上自己和这个未出生的，就是十三个了。 惠嫔将这个卫答应一下子供了起来，她在胤禔之前生过一个阿哥，不过最终也没有养活，在生了胤禔后也想要得一个公主能养在膝下，但或许是因为伤了身子，加上后来又不怎么得宠了，一直没有如愿。 现在她宫里的小妃嫔诊出了喜脉，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孩子是要给她养着的。便日日盼着卫答应这一胎得个公主最好，公主能养在身边还贴心。 偶尔胤禔从阿哥所回去请安的时候，还能看见额娘对着卫答应嘘寒问暖。知道卫答应日后生的孩子会养在额娘身边后，胤禔也对这个弟弟妹妹期待了起来。 是会像二妹妹和三弟一样吗？他心中期待，二妹妹和三弟一直是一体的，他也要有一个同气连枝的弟弟或者妹妹了吗。 到时候他肯定会像大姐姐带弟弟妹妹们一样，耐心地带着这个弟弟妹妹的。 这个想法让胤禔好几天心情都很愉悦，根本没什么心思和胤礽抬杠。 秋天来了，公主们在夏日里停掉的骑射课又重新回来了。亦晴在校场上看着喜塔腊姑姑，好几个月不见，这位姑姑的皮肤变得有些黝黑，站着的时候似一棵松树般挺立。见到亦晴的时候勉强扯了扯嘴角，当做是笑了一下。 亦晴笑着和喜塔腊姑姑打了个招呼，上马骑了一圈又射了几箭给她看。 果然去打猎一次是不同了，喜塔腊姑姑在心里称赞道。之前大公主骑着马的时候打靶子是很勉强的，虽说能射中，但想要射到中心就很勉强了。但如今这几箭都射到了中心，想来还是在打猎的时候练出来了。 见亦晴的骑射不需要她过多指导了，喜塔腊姑姑想了想说道：“公主可想学剑法或者拳法？这两项都是奴才擅长的。” 亦晴想了想：“剑法和拳法你更擅长哪一项？” “奴婢更为擅长剑法，”喜塔腊姑姑轻轻笑了笑说道。 在心里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些舞剑时的英姿飒爽，亦晴眼睛微微亮了起来，笑着说道：“那你就教我剑法吧。” 喜塔腊姑姑微微点头，吩咐了旁边的小太监拿了两柄未开刃的剑。这种剑粗看着和其余的剑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实际上没有开刃就伤不了人。 大公主初学，又是在宫中学，肯定是要这种不会伤人的兵器。若是不小心伤到人了，大公主或许是无事的，但她这个武师傅可就有大麻烦了。 亦晴将剑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跟着喜塔腊姑姑开始学点刺挑挥劈这种基础的招式。 在当初学射箭的时候，力气在不知不觉间就锻炼了。亦晴在学剑的时候，前几日手臂酸疼，第一日甚至回去后提不起笔。但随着时间流逝，她也越发熟练了。 练习了之后虽然手臂依旧会有些酸疼，但没有最开始的时候学的那样难受了。 在学了一个月后，亦晴终于能自己舞出一套剑法了。这学的第一套剑法是观赏性更大的，喜塔腊姑姑在心中思忖了之后决定的。若是一开始就学困难的，也调动不起大公主学习的兴致。 而在开始的时候学些简单但是瞧着厉害的，可以让大公主日后对学剑有更多的动力。 在将这套剑法学得炉火纯青后，亦晴喜滋滋地拿着自己那把未开刃的剑回了慈宁宫。笑着表示，想要在皇玛嬷和老祖宗面前表演一下。 “舞剑？”太后很捧场，笑道，“好啊，听闻你也学了一个多月了，正好让玛嬷瞧瞧学得如何了？” 太皇太后面带微笑，也鼓励了一下。她年轻的时候武艺不差，也是会舞剑的。现在见亦晴这般兴致勃勃的，心里也带了些好笑。 亦晴将两位长辈请到室外，先用剑娩出了一个剑花，让在一旁看着的几个宫女嬷嬷们惊呼出声。 这让亦晴更得意了，她朝着皇玛嬷歪了歪脑袋笑了一下，随即提起剑就舞了起来。归功于喜塔腊姑姑在最开始的时候进行了基础教学，亦晴舞剑的时候每个动作都很是到位。 虽说这一套剑法不难，但唬一唬外行的人很不错了。 一套剑法舞结束后，太后笑眯眯地狠狠夸赞了亦晴好几句，当场开了库房将里面几把镶着宝石的剑取了出来送给亦晴。 亦晴手里捧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宝剑，将这把剑抽出来看了看。剑刃十分的锋利，瞧着就知道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 不过她暂时是用不到的，在宫里还是用这个没开刃的剑好了。 吩咐将这几把剑好好放好，免得被人偷了去做坏事后，亦晴便笑嘻嘻凑到两位长辈面前撒娇了。她每次学会了东西，总是忍不住想要到长辈们面前炫耀一下。 而另一面的康熙听说了慈宁宫的事情，就有点不高兴了。 怎么学了东西之后不到汗阿玛这里来表现一下呢？ 第97章 抓周 汗阿玛这几日过来考校学问的时候心情似乎不大好, 而且有时候还会瞪自己两眼。 觉得这段时日自己表现乖巧的不得了的亦晴有点迷惑，察觉到了汗阿玛似乎是在针对自己。 很快的，她立刻就发现了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 汗阿玛考校她的时候出的题都很难！ 听着汗阿玛出了题，亦晴呆愣地看着康熙。这题绝对是超纲了，亦晴可以保证自己学到的东西里没有这个, 甚至后面几天预备学的东西里也没有这个。 康熙看着亦晴一脸懵的样子, 略有些生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呢，亦晴平日里再成熟也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罢了。 教亦晴的师傅眉间微微跳了一下，他自然听出来了这个题不是如今的大公主能答出来的。平日里皇上给公主皇子们出题都很是克制, 从来不会出这样让他们下不来台的题, 今儿是怎么了？ 亦晴维持着懵逼的状态, 看着康熙离去的背影, 挠了挠脑袋。 好在很快的，亦晴就知道了汗阿玛最近不高兴，甚至有些刁难自己的原因。知道这个原因的时候，亦晴沉默了半晌。 为什么当皇帝的人可以这么幼稚啊！ 但这件事也很好解决, 在一日散学后，亦晴提着自己那把未开刃的剑就走向了乾清宫, 成功的吓了那日当值的御前侍卫一跳。 这个御前侍卫对亦晴来说还是个熟人，正是在塞北的时候被汗阿玛派过来保护她的富察尼满。 “微臣参见大公主。”尼满行礼问安。 亦晴笑道：“富察侍卫起来吧。” 尼满看了眼亦晴手中拿着的剑, 犹豫片刻后说道：“大公主，进乾清宫不能持武器。” 本来还奇怪自己怎么被侍卫拦住的亦晴恍然大悟, 她将手中的剑递给了尼满说道：“这把剑是未开刃的，富察侍卫可以检查一下。是我最近刚学了一套剑法，打算舞给汗阿玛看看，这才带剑来的。” 听着亦晴的解释, 尼满微微放下了一点心。好歹大公主并不娇蛮，愿意好好的解释。既然是未开刃的剑，那就伤不到人，自然也能带进去。 将亦晴的这把剑抽出来，尼满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甚至伸出手在剑尖那里试了一下。检查完毕后，恭敬地将剑递还给了亦晴，弯着腰看着她走远。 “大公主脾性还真不错，”旁边有一人嘀咕道，“也愿意配合咱们检查。” 皇室里脾气大的人不少，若是这次被拦住的不是大公主，而是端敏公主一流，即便他们是秉公办事，也免不了要被为难。 亦晴进来后，便有小太监进去禀报了。大公主鲜少在散学之后这个时间点来乾清宫，所以他们心中都有点疑惑。 “公主，”一个小太监带着笑躬身，“皇上请您进去呢。” “多谢公公了。”亦晴随口说了一句，便抬脚往里面走去。 康熙此时正在批折子，他的眉头微微皱着，显然对看着的这一份折子并不算满意。但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眉目就舒展了开来。 “怎么过来了？” 亦晴将手里的剑举起来，对着康熙笑道：“汗阿玛，女儿新学了一套剑法，想给汗阿玛瞧瞧。” 康熙的眼里慢慢晕出了笑意，不过面上还是严肃，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对汗阿玛的情绪很敏感的亦晴，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汗阿玛面上端着的样子。拉着汗阿玛去了乾清宫的庭院，殿内可是施展不开舞剑的。 将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亦晴表情严肃了一点，将剑鞘递给了菡萏。 唰—— 这么多天的练习让亦晴对这套剑法更加的烂熟于心，舞动的时候几乎不用思考下一个动作就能靠肌肉记忆做出下一个动作。 康熙看着亦晴舞的虎虎生风的样子，眼底的赞赏几乎要溢出来了。喜欢习武的人一般身体都不错，女儿若是喜欢习武，康熙是绝对要支持的。 不多时，亦晴这一套剑法就舞完了，等她扭过身想要看汗阿玛的反应后，便听到了前后都传来了啪啪啪的掌声。 前面的自然是康熙，而后面的则是恭亲王。 “亦晴，”恭亲王明显很兴奋，凑上前来，“阿玛许久不见你，竟然都会舞剑了。真不错，阿玛库房里有一柄宝剑，既然你喜欢舞剑，那等回府后阿玛便派人送来给你。” 康熙原本含笑的脸一下子垮了：“你来做什么？” 当初将亦晴接进宫的时候，皇玛嬷答应了常宁让亦晴在私下场合可以接着叫常宁阿玛。原本康熙是不大在意的，但看着女儿越长越大，乖乖巧巧的样子让他疼爱极了，现在听着常宁自称阿玛就有点不大高兴了。 “我本来是预备着来给皇玛嬷和皇额娘请安的。”常宁耸了耸肩，“路过了乾清宫，便来给皇兄也请安。” 康熙嫌弃：“你既然要给皇玛嬷和皇额娘请安，那就快去吧，杵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看我女儿舞剑啊。”常宁得意洋洋，“听说学了才一两月呢，就舞得这样好了，真不愧是我女儿。” 每次两个阿玛在一起的时候，亦晴总是觉得气氛有点微妙。所以她选择闭嘴，不掺和进他们之间的斗嘴。 “你女儿？”康熙冷哼，“你女儿在你府里呢，这是我女儿，过了玉碟的。” 常宁不干了：“当初送进来的时候说好了我是阿玛的，自然是我女儿。从我侧福晋肚子里出生的，怎么就不是我女儿了。” 两个人互相斗了几句嘴，到底还是顾忌着亦晴在这里，便偃旗息鼓了。 康熙嫌弃地将常宁打发去慈宁宫，叫亦晴留下来用晚膳。 “这怎么能行，”常宁振振有词，“明儿亦晴还要去上书房呢，自然是要早些回去用膳了之后便休息。小孩子若是休息不够，对身体是不好的，还是跟着我去慈宁宫吧。正好我也好久没和亦晴用膳了，走走走。” 一边说着，常宁对着康熙行了个礼，便拉着亦晴走了。 康熙有点生气，哼了一声才重新回到殿内看折子。 “阿玛，”走出了乾清宫，亦晴好奇，“怎么这个时间进宫来给老祖宗和皇玛嬷请安？” 请安一般是在上午，最迟也是午后了。虽说慈宁宫并不在后宫，但像恭亲王这样的成年男子，是不会也不合适久留的。眼看着天都已经是傍晚了，这个时间进宫倒像是有什么事一样。 常宁打了个哈哈：“这不是前儿一直忙着，算了算好久没进宫给两位长辈请安了。对了，还过两个月你就到九岁的生辰了吧，想要什么生辰礼？” 每年亦晴都能收到来自恭亲王府的礼物，她笑道：“我什么都不缺。” 轻轻摸了摸亦晴的脑袋，常宁有点感慨：“当初将你送进宫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团呢，如今都已经这么大了。小孩子真是迎风就长，不知不觉间阿玛也老了。” 亦晴挑眉：“哪有，阿玛如今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常宁笑着摇了摇头，虽说他现在也称不上多老。但不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很明显不能和十几岁的时候相比了。不过这些感慨，就不必在女儿的面前说了。 回了慈宁宫，太皇太后果然留了常宁用膳。 太后对常宁和恭亲王府那几位会进宫请安的女子都很不错，她是个喜欢爱屋及乌的人。养着的孙女乖乖巧巧的，她也喜欢生了孙女的人。养着的胤祺瞧着也可爱极了，她便也喜欢宜嫔。 用过膳后，常宁便告辞了。 亦晴抱着胤祺，轻声劝哄：“叫姐姐。” 胤祺手里拿着一个布老虎，咿咿呀呀地叫着。 “咱们胤祺是不是要满周岁了，”亦晴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便问了出来，“要办抓周吗？” 太后笑眯眯说道：“自然是要办的，还有一个月就是这小子的生日了。佟佳贵妃和内务府已经预备起来了，到时候就在慈宁宫办。” 亦晴摸了摸胤祺的脑袋，似乎有点惆怅：“都快一岁了怎么还不会说话呀，我记得二妹妹三妹妹她们都是这个时候就会叫人了。” “每个孩子都不一样，”太皇太后说道，“有说话早的，八九个月就能叫人了。那自然也有说话晚的，要等一两岁的时候才会说话呢。想来咱们胤祺就是说话晚的人了，不过慢慢来吧，也不急着让他开口。” 虽然还不会说话，但胤祺明显已经能听懂些东西，比如他肯定明白自己的名字。不论是亦晴还是太后或者太皇太后，说到他名字的时候，他都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有时候还会扭过去看是谁在说自己。 胤祺似乎玩腻了布老虎，啪叽一下就丢开了，在地毯上开始乱爬。爬行的速度一点也不慢，看着就知道这个孩子日后肯定很擅长运动。 亦晴用手撑在了地毯后面，笑眯眯看着弟弟爬行。 一个月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胤祺一岁的生日。 五阿哥是养在慈宁宫之中的，佟佳贵妃将这次抓周礼办得极为体面。在皇子规格不逾制的情况下，办得极为漂亮。 亦晴这日没有去上书房，毕竟是养在一处的，五弟抓周了她自然也是要在现场围观的。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听说了，便在康熙前来考校功课的时候也提了一句，成功达成了这一日过来观礼不用上学的成就。 胤禔和胤礽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康熙直接驳回了他们请假一日的请求。甚至觉得他们还是太闲了才有功夫想其他的，直接增加了两篇策论。 第98章 说话了 平白多了两篇策论的胤禔和胤礽, 在中午用膳的时候看着亦晴姐妹三人的表情带着幽怨。 胤禔只觉得面前的饭也不香了：“不让去看五弟的抓周宴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多加两篇策论。” “汗阿玛说不行的时候你就该闭嘴，”想到下午散学后回去后还要写策论的胤礽脸色不大好看, “偏偏要顶两句嘴，你自己多了两篇策论也就罢了，还要连累我。” 这句话就让胤禔很不高兴了, 他冷哼了一声：“我出去说的时候你明明也是期盼汗阿玛给我们放一日的, 现在装什么。” “期待是一回事，但看不懂汗阿玛的脸色是你蠢。”胤礽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 胤禔放下筷子，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气, 直视着胤礽。 “咳咳。”亦晴轻微咳嗽了两声, 眼神看了过去。 撇了撇嘴, 胤禔重新将筷子拿了起来, 不再看胤礽那边。 “下次还是有机会，”亦晴见他们不吵了，便安抚道，“这次去不了就去不了了, 下次我帮你们求情。” “去不了倒是没什么，”胤礽苦了脸, 看着亦晴的时候眼睛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可是多了两篇策论, 策论写出来想要言之有物本来就费时，今儿若是要写完这两篇, 那我睡觉的时间就要延两个时辰了。” 亦晴想了想：“汗阿玛并没有说让你们明儿就交，那就慢慢写着吧。若是汗阿玛怪罪的话，我会帮你们说情的。” 康熙既然已经定了责罚，那就不会轻易更改。亦晴没有那个自信能让康熙收回处罚, 她最多给两个弟弟求情，让这两篇策论交的时间晚点。 这话出来，胤禔和胤礽的表情都好看了不少，连声道谢。 亦晴微微挑眉，回过味来：“你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故意在我面前吵架，让我去给你们求情？” 虽说这俩小破孩平日里也经常吵架，但吵到要摔筷子还是很少见的。现在亦晴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是被这两个小破孩套路了，不过她并不觉得生气。 虽然没有事先商量，但听到胤禔抱怨后胤礽脑中一下子就出现了这个想法。若是大姐姐能帮着说说情的话，这两篇策论虽然是免不了的，但说不定能晚几日交，不必那样赶着。 只有胤禔是真茫然，他看着亦晴的眼神里带着懵懂和不解：“大姐姐你在说什么？” 亦晴左右看了看，看见了胤礽眼底的狡黠和胤禔的懵懂，长叹了口气：“保清啊，以后少跟你二弟作对。” 明明胤禔还要大上两岁，怎么瞧着反而是胤礽更聪明。 胤禔不明所以，见亦晴不打算再说话了，便继续开始用膳。下午还要去练骑射呢，若是午膳不多用些，那下午多半练到一半就会饿了。饿了也没有东西吃，要挨饿到散学。 胤礽则是对着大姐姐无辜地笑了笑，他知道耍这点大姐姐能看出来的小聪明是不会被大姐姐讨厌的。 亦晴瞪了他一眼，才继续用膳。 第二日的早晨，亦晴起得要早些。 五阿哥的抓周宴在慈宁宫办，后宫里的主位娘娘们都要过来观礼。而嫔位以下的小主则摸不上慈宁宫的门，并不会前来。 胤祺今日被好好地打扮了一下，他身上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这是一个月前太后专门挑了料子让绣娘们缝制的。 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红衣的映衬下更显得好看，五官长开了一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人，面对谁的时候都带着笑。 宜嫔一早就来了，见到胤祺便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抱一抱。 最开始的时候，宜嫔还担心她来慈宁宫太勤快，或者和胤祺太过亲近会让太后不满。但不曾想到太后根本就不介意这些，每次宜嫔前来的时候，都会专门将胤祺叫出来。 胤祺很自然地被宜嫔抱着，不自觉用小脸蹭了蹭额娘胸前的衣裳。 宜嫔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化了，怎么瞧这个孩子都觉得可爱。 外面陆陆续续来了各个主位的娘娘们，宜嫔也将胤祺放回了奶嬷嬷的手中，开始帮着招待。这毕竟是她儿子的抓周，她表现的自然殷勤。 佟佳贵妃带着人进来笑吟吟地在地上铺了一块红布，上面摆满了东西。有笔墨纸砚，木质的小剑长枪，甚至还有金算盘。都是些寓意好的东西，不论胤祺抓到了什么大家都能说得出吉祥话来。 雅尔檀凑到了亦晴的旁边，有点好奇地看着这个五弟，小声和亦晴咬耳朵：“大姐姐，五弟弟会抓什么呀。” 有些孩子在抓周之前大人是会训练的，但太后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只是笑眯眯看着胤祺在红布上面爬行，日后不论这个孩子喜欢什么，她都可以让这个孩子走这一条道。 至于提前训练？完全没有必要。 “不知道诶，”亦晴也小声说道，“看五弟对什么感兴趣吧。” 红布上面的东西还是吸引了胤祺的注意力，他歪了歪脑袋看了看，慢慢爬到了放着东西的地方。 先是伸出小手在砚台上摸了摸，安嫔挑眉，夸奖的话刚要出口便见胤祺似乎对这个东西没了兴趣走开了。 随后胤祺将笔墨纸砚都摸了摸，但一个都没有拿。 “看来这孩子日后喜欢的东西不少啊，”宣嫔大咧咧笑道，“这些东西都摸了一遍，说不得咱们五阿哥日后是个喜欢诗书风雅的小阿哥呢。” 宜嫔抿唇笑了笑，她微笑起来的时候也明艳极了。看着儿子在那里爬行，眼睛里的温柔似乎能滴出水来。 不论抓到什么她都是欢喜的，反正这布上面什么都是好东西。 胤祺跨过了摆着一排木质小武器的地方，好奇地朝着放着玉珏的方向过去。 这里摆了一排的玉，白玉墨玉青玉都有，这是最近京城里时兴起来的说法。说是抓周的时候放上玉，可以借玉看出这个孩子日后的品行。 当然了，亦晴觉得这就纯扯了。抓周本来也就是一个简单的庆祝孩子满周岁的活动，抓东西看日后会做什么本来就很离谱了，靠抓东西判断日后的品行就更离谱了。 胤祺似乎对这里的玉很好奇，拿起了一块通体温润的玉，那是一块和田玉。 见五阿哥终于抓了东西，荣嫔笑道：“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想来咱们五阿哥日后定然是一位行事温厚的君子。” 其他嫔妃也反应过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夸奖了起来。 宜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虽然没有抓到诗书和武器让她有点失落，不过和田玉也不错。倘若日后当真能成为一位敦厚的君子，想来也是会一生顺遂的。 本来还准备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再去抓其他玉的胤祺，被奶嬷嬷从红布上抱了起来。被妃子们围着夸奖，他明显觉得很是茫然。 荣嫔的话太后听不懂，还是塔娜翻译了之后她才明白的，当即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君子？品行能称君子的话，那也是极不错的。”太皇太后笑道，年纪越大后，她便越欣赏一些有美好品行的小辈。 现在胤祺抓周的时候抓到了和田玉，说不定日后慈宁宫当真能出一个品相高洁的小阿哥呢。 胤祺抓了东西之后，抓周就结束了。其余的妃嫔们喝了两口茶，互相聊了一会儿就离去了，只留下了贺胤祺满周岁的贺礼。 因着五阿哥是养在太后这里的，妃子们都很舍得送贺礼。太后吩咐了将这些东西放下去，给胤祺如当初亦晴的例子，开了个库房，将这些属于胤祺的东西都放着等胤祺长大后自己处置。 当然了，有些不耐放的药材之类的东西都是归类出来拿出去先用着的。不然等胤祺长大后，打开库房就只能看到腐烂的药渣了。 看着坐在地毯上正在摆弄着刚才抓到的那块玉的胤祺，亦晴算了算，现在还不到午时，用膳的时辰也还有一阵子。算了，玩会儿弟弟吧。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没有急着走，她们对慈宁宫也算得上是极为熟悉了。经常过来这里找大姐姐玩，不论是太后还是慈宁宫的宫女太监都对这两位公主也算熟悉了。 见亦晴去逗弄胤祺了，雅尔檀也坐了过去，笑着说道：“小五乖啊，叫姐姐，我是你二姐姐，叫一声二姐姐来听听。” “我是三姐姐，”埃尔赫安珠对着胤祺笑了笑，也凑了这个热闹，“叫声三姐姐来听听。” 对于这两个姐姐突然的教学，胤祺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玉珏，有点奇怪地看着她们。 即使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经常来慈宁宫，但她们也不是经常和胤祺玩耍的。所以胤祺对这两个姐姐有点陌生，他似乎是在好奇为什么她们要叫他。 亦晴摸了摸胤祺的脸，小孩子的脸滑滑的凉凉的，摸起来触感很不错：“叫大姐姐，胤祺乖啊，你会叫大姐姐了，明儿大姐姐送你一个小玩具。” 本来只是凑热闹的，亦晴也没指望这孩子能叫出来。毕竟奶嬷嬷和皇玛嬷教了那么久，这孩子都没有说话，可能胤祺就是一个说话晚些的小孩。 胤祺的眼神慢慢挪到了亦晴的身上，歪了歪脑袋，整个人都顿住了。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半晌后才缓缓动了一下，看着亦晴开口了。 “哒，哒结结。” 亦晴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看着胤祺的眼睛里带着不可思议，这孩子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第99章 下雪了 “大姐姐, ”雅尔檀脸上迸发出了惊喜之色，“刚刚五弟他说话了！” 埃尔赫安珠也凑了过来，对着胤祺说道：“胤祺乖啊, 也叫一声三姐姐来听听。” 胤祺抱住了亦晴，无辜的大眼睛盯着埃尔赫安珠看，但却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三姐妹都围着胤祺, 想要他再开口说句话, 好证明刚刚不是自己听错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胤祺一直都没有开口，谁和他说话, 他便用那双大眼睛看过去, 但就是不开口。 若非几人都听到了, 亦晴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刚刚听错了。 再一次劝哄五弟叫姐姐失败后, 雅尔檀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五弟比三弟小时候要难教，为什么弟弟们都是笨笨的。” 现在的胤祉已经能听明白笨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词，若是雅尔檀在他面前说他笨的话，就会掉眼泪。所以雅尔檀现在都不当着三弟的面说这个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弟弟们都笨笨的。 二弟还好一点，好像四弟也挺聪明的, 还会下棋。但三弟和五弟就不行了，笨笨的, 连说话都要学好久呢。 一直笃定自己从出生起就会说话的雅尔檀一直觉得弟弟们这么久都没有学会说话是件很可怜的事情。 不多时，太后也知道了胤祺会说话的事情。 “教了这么久, ”太后的表情略有些无奈，“开口喊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他的大姐姐。” 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胤祺一见到皇玛嬷来了，当即乐颠颠地爬着想要过去。爬到了太后的脚边, 一下子就伸手抱住了太后的大腿。 被这小子这样一抱着，太后哪里还有抱怨的心思，当即将胤祺抱了起来。脸上更是露出了更为灿烂的笑意，点了点胤祺的小脑袋。 “来，”亦晴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了胤祺的旁边哄道，“叫声皇玛嬷，跟姐姐学，皇~玛~嬷~” 胤祺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亦晴，不多时他终于开口：“方~玛~姆~” 叫出来的声音可以说是极为不标准了，不过胤祺的脸上带着认真，一会儿看太后，一会儿看亦晴。让太后的脸上笑意更甚，对这两个孩子她是付出了不少心血来养的。 如今见到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不错，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凑过来逗弟弟，胤祺似乎突然学会了说话一般，谁教他叫什么，他都会学着重复一下。 只是发音实在不标准，带着稚嫩的奶音听得人忍俊不禁。 逗了一会儿，胤祺便犯困了，他眼睛要闭不闭的，努力撑着眼睛听姐姐们说话。小脑袋时不时点一下，似乎很困的样子。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偏不愿意直接去睡觉，一听到姐姐们说话，他就要看向说话的那人。 亦晴发现了，她抿着笑对着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示意她们看向胤祺。 雅尔檀不明所以，看过去就正好瞧见了胤祺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样子。 “将胤祺抱去睡吧。”亦晴吩咐胤祺的奶嬷嬷。 魏嬷嬷连忙上前将胤祺轻轻抱在怀中，便朝着外面走去。她刚刚瞧见五阿哥犯困的样子就想带着五阿哥回去睡觉了，本来还预备着和大公主提一声，没想到大公主先提出来了。 在胤祺开口说话之后，这个孩子似乎对学说话迸发出了极大的兴趣。 从前他听见谁说话会盯着谁，现在不仅仅是盯着了，还和小鹦鹉似的学舌了起来。 康熙前来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的时候，胤祺正被奶嬷嬷抱着喂饭。他现在能吃些肉糜和蔬菜了，有时候太后便让奶嬷嬷抱过来喂。 “给皇玛嬷，皇额娘请安。” 康熙对两位长辈一直都是很敬重的，每次见面的时候行礼都很是认真。 被奶嬷嬷抱着的胤祺突然拒绝了奶嬷嬷的喂饭，开口：“方，额凉，安安。” 他做不到将一句话全都复述出来，就只能捡出他记得的话说出来。说完之后，还眼神亮亮地看着太后。 最近只要他说话了，太后总是很高兴的。 见皇玛嬷没有平日里高兴，甚至还露出了一脸复杂的表情，胤祺有点茫然。 太皇太后笑了出来：“这孩子正是学舌的时候呢，别人说什么，他都要学。” 康熙盯着胤祺，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他即便训这个孩子不能这样，想来胤祺也是听不懂的。况且看皇玛嬷那一副乐极了的样子，还有皇额娘瞧着似乎不大满意，但眼睛里透出笑意的模样来看，若是他当真生气了，在这两位长辈这里是过不了关的。 “用过早膳了吗？”太后笑吟吟说道，对着魏嬷嬷示意了一下，魏嬷嬷会意地抱着胤祺往旁边挪了一点。 虽说没有生过孩子，但太后是见过别人生养孩子的，也亲自养过亦晴。自然是明白，有时候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从前世宗还在的时候，偏爱的孩子也是经常在他眼前出现的那几个。 对于宫里的公主阿哥来说，康熙的关注是很重要的。太后也喜欢在康熙过来请安的时候将胤祺带在身边，早些和他汗阿玛培养出些感情来，也能让这孩子日后顺遂些。 今日康熙过来请安的时辰要比平日里早一点，但他还是婉拒了，请安之后他还要回去接着批折子。 等亦晴傍晚回慈宁宫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将胤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现在胤祺的头上刚好是只有刚长出来的细软头发，摸起来舒服极了。 “胤祺，”亦晴有些期待地问道，“我是谁？” 胤祺歪脑袋：“窝，似睡？” 亦晴一挑眉：“喊我，大姐姐。” “哒，结结。”胤祺懵懂地跟着亦晴的话说。 似乎察觉到了弟弟说话的方式，亦晴打算试探一下：“你知道怎么说皇玛嬷吗？” “房，玛姆，吗？”胤祺继续跟着亦晴最后几个字说。 这下子亦晴彻底确定了，很好，弟弟会跟着人说话了。只可惜好像听不大懂，只会跟着最后的几个字说话。 又揉了揉胤祺的脑袋，亦晴抱着他打算教他说一会儿话。 胤祺被姐姐抱着不让随便爬也不生气，乖乖在亦晴的怀里待着，仰着脑袋看着姐姐。听姐姐教他说话，便一直重复着姐姐说话的后面几个字。 在教胤祺的时候，亦晴偶尔还会坏心眼地换一种语言。 慈宁宫一般是讲蒙语的，胤祺和太后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些，他能听懂一点的也是蒙语。当亦晴用汉语或者满语说话的时候，胤祺似乎眼睛就变成了蚊香圈，面色懵懂极了。 还是太后发现了亦晴这样逗胤祺，无奈笑道：“你这样教，到时候胤祺若是分不清这几种话怎么办？” “长大了应该自然就能分辨吧。”亦晴的话语里带了点不自信，她看着怀里的小不点后知后觉才想到这个问题。 “况且胤祺日后也要学的，”亦晴想了想又理直气壮了起来，“虽说上书房的师傅们都会满汉蒙三语，但胤祺日后也是要学四书五经的，肯定要会说汉话。这个时候他不懂事，跟着一起学了好多，省得日后还专门找人来教。” 太后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个理，便不管亦晴还着用三种语言和胤祺说话了。 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太后从原本的只会蒙语到现在满语和汉语的简单交流都能听懂了。她只是听不懂太复杂的话，简单的大多都能明白了。 就这样教着，胤祺会的词汇量也多了起来，不过他说话总还是不能发出正确的读音来。这是小孩子的通病，许是声带还没发育好，等一段时间就行了，于是乎亦晴也没有在意。 秋天的落叶随着冬日里的寒风一起卷席而去，从第一片雪花飘落，就意味着冬天来临了。 胤祺已经能自己扶着东西走几步了，他看见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很是好奇，想要自己越过门槛出去瞧瞧。 越过门槛对于刚一岁多的小朋友来说显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胤祺的手撑在门槛上，他甚至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两只腿都离地了，在空中晃了一下。 亦晴披着大氅从上书房归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哭笑不得得将沾着雪花的大氅解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雪了才将胤祺从地上抱了起来。 “姐姐~”胤祺叫得甜甜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叫的缘故，胤祺喊姐姐的时候发音很标准。 亦晴抱着弟弟进了殿，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这是康熙在秋天的时候命内务府将慈宁宫的正殿侧殿的地龙都修整了一遍，天气刚刚凉下来的时候惜薪司就已经将地龙烧起来了。 这地龙的好处就是屋子里不用烧炭，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屋子里热起来会有些干。亦晴这些日子就喝了不少银耳雪梨之类的润嗓子的甜品，都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本来已经“半越狱”的胤祺被姐姐重新抱回了殿内，他有点泄气了。 如今太后和太皇太后不在殿内，亦晴直接抱着胤祺坐了下来，一手稳住胤祺的身子，另一手轻轻刮了刮胤祺的鼻子。 “你刚刚是想出去做什么？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待在殿内最好。若是出去冻病了，即便你年纪小也是要喝苦药汤子的。” 胤祺仰着脸：“姐姐，堪外面，白白的。” 亦晴理解了一下胤祺的意思，恍然大悟：“你想出去看雪？” 第100章 八阿哥 胤祺满脸期待地点了点头, 然后手搂紧了亦晴的脖子，想让姐姐带他出去看看。刚刚太后不在，奶嬷嬷们不敢随意将他带出去, 天寒地冻的，若是阿哥因此病了，她们可难辞其咎。 亦晴在心里想了想, 最后叫人拿了大氅来给胤祺全身都裹了起来, 和他讲道理：“咱们可以出去看看，但是只能看一小会儿，看了就马上进来, 你不可以在外面吵着不想进来哦。” 先和弟弟约法三章后, 亦晴才敢将他带出去。 外头的天气对这样的小孩子来说还是太冷了, 不过若是穿足了衣裳, 去外面看一时半刻的也没什么。只是要控制好时间，不能在外久留。 胤祺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闻言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亦晴这才抱着胤祺出去，外面已经没有下雪了, 但地上还带着薄雪未消。胤祺好奇地看着地下，似乎想要摸摸看。 不过刚才在里面的时候答应了大姐姐不能随便提没有道理的要求, 便一声不吭，只好奇地看着地上的雪, 看出了胤祺眼中的好奇，亦晴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笑意, 将胤祺放在了地上。让他可以拿一丁点雪在手中感受一下，看看是什么感觉。 胤祺抓了一点雪放在手里，眼睛睁大：“哇——亮亮的。” “是啊，凉凉的。”亦晴看着那一点雪花在胤祺的手中融化笑道。 见自己手上那一小团白色的东西没有了, 胤祺的脸上充满了好奇，他上上下下看着自己的手。还将手给翻过来了，想要看看那些白色的东西是不是到下面去了。 “不见了。”胤祺有点委屈。 亦晴慢条斯理说道：“雪花碰见热热的东西是会化的，也就是会变成水。咱们胤祺的手掌是暖和的，所以雪花在手掌上就变成水了。” 胤祺还是有点茫然，但亦晴觉得带着弟弟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便将胤祺重新抱回了殿里，将他身上的大氅解开后，亦晴吩咐了温水拿来给胤祺洗手。 雪花不算很干净，而且接触后手凉凉冷冷的，还是要将手洗暖和一点。 胤祺乖乖地任由姐姐摆布，让伸手就伸手，被放在一边的时候也是乖乖的。 收拾好了后，亦晴和胤祺一起玩了会儿积木和七巧板。成功将胤祺玩困了，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要打起精神来。 但亦晴看见他强打精神的样子就觉得好玩，犯了点坏心思也不主动叫他去睡觉，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最开始的时候胤祺只是眼睛有点困倦，随后便一闭一闭的，最后更是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只要被放到床上就能马上入睡一般，瞧着可爱极了。 在胤祺脑袋一点一点的时候，亦晴也终于不想做坏事了，叫了魏嬷嬷过来将胤祺抱回去睡觉了。 被魏嬷嬷抱在怀里的时候，胤祺似乎醒了，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大姐姐。随后安心地趴在魏嬷嬷的怀里，和亦晴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今年的亦晴对屋子外面的雪也没了多少兴趣，只有在刚开始下雪的时候兴奋过一阵子。毕竟每年都下雪，在第一二年的时候兴奋一下就算了，后面便只剩下麻木了。 虽说积雪不会打扰亦晴出行，但毕竟天气变冷了出门就要穿得极厚。而厚重的衣裳不仅行动不便，压在身上也不如轻薄的衣裳舒服。 在十二月的时候，康熙就让三个女儿不必去上书房了，比去年还早放了半个月。 雅尔檀和她额娘撒娇了好几日之后，搬到了亦晴这里住了三五日。她虽然喜欢出门，但荣嫔并不喜欢她冬日里天天出门。只要出门就会受冻，就容易生病，荣嫔最怕的就是看到一双儿女生病了。 搬到慈宁宫的这几日，雅尔檀索性直接和亦晴住在一起了，姐妹俩玩得很开心。偶尔将胤祺抱过来当个小玩具，教他说话的时候也很是欢乐。 可惜只能一起住几日，雅尔檀走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和亦晴商量着想要将三妹妹接到钟粹宫来。 倒不是她不愿意去找三妹妹，主要是三妹妹的额娘并不是启祥宫的主位。她这样过去的话，启祥宫的主位安嫔不一定高兴。安嫔肯定是不会对她如何的，但等她走了之后万一为难三妹妹的额娘呢。 听着雅尔檀的顾虑，亦晴摸了摸她的脑袋夸了她两句。 二妹妹自从出生就被荣嫔保护得极好，因为之前连失了四个孩子的缘故，荣嫔对雅尔檀这个最先活下来的长女最为用心。即便后面胤祉出生，荣嫔也依旧对女儿更为用心。 一直被保护的人，却能还有这样的同理心会为妹妹考虑，亦晴觉得二妹妹被养得真的很好。 “希望兆佳娘娘能同意吧。”雅尔檀说到最后叹道，“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就只能经常出门去找三妹妹玩了，可额娘不喜欢我出门。” 亦晴想了想笑道：“这还不简单，若是兆佳贵人不同意的话，你可以问问三妹妹。三妹妹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若是她想来的话，就一定会来的。” 三妹妹表面上看着温吞，实际上很有主意，这是亦晴今年才得出的结论。平日里三妹妹行事很温和，即便是小时候很容易掐架的胤礽如今关系也不错。 而且亦晴瞧着，不论是胤禔胤礽还是雅尔檀，对奶嬷嬷的依赖比较重。有些事情他们本身没主意，或者心思不坚定的话，奶嬷嬷一说他们就会听奶嬷嬷的。 三妹妹或许是因为小时候那件事，她对奶嬷嬷很温和，但他们之间有不同意见的时候，三妹妹一定是优先自己的。 能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这对小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这也可以，”雅尔檀想了想就笑开来，“实在不行我就和汗阿玛说，我也想去阿哥所住了，让我和三妹妹都搬过去住。” 亦晴失笑：“这可不行，荣娘娘可舍不得你。” “那就这样，”雅尔檀的眼睛亮亮的，“可以我平日里回去住，就过年这一个月住阿哥所，和三妹妹一起住。对了，大姐姐你也过来，可以带着五弟。” 说得煞有介事，亦晴笑道：“你先回去将这句话同荣娘娘说一声，你看荣娘娘同不同意吧。” 雅尔檀信心十足地走了。 第二日的时候，亦晴听说了钟粹宫荣嫔娘娘大动肝火。从来不曾与孩子计较的她，那日数落二公主的声音，在钟粹宫外都能听到。 后宫里不少人都在猜测，二公主是做了什么让荣嫔娘娘这样动怒。 甚至于康熙也知道了这回事，在慈宁宫请安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 提到这个的时候，亦晴便笑道，她略摇了摇头已经明白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亦晴在笑什么？”康熙的眼神看了过来，似乎有些奇怪，“你可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亦晴便将昨日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下子康熙也明白过来了。 他摇头笑道：“荣嫔必然是舍不得女儿的，听雅尔檀说什么要搬出去，必然是大动肝火。” 原本他还打算去钟粹宫瞧瞧是怎么回事，如今想来是不用去了。这几日他若是去钟粹宫的话，想来荣嫔是不会高兴的。 过上几日后，雅尔檀过来和亦晴诉苦。 “我就这样一说，”她看着委屈极了，“然后额娘就生气了，她吼我！声音那么——大——” 一边说着，雅尔檀一边拉长了声音，似乎是要从尾音的拖拽让亦晴听出来荣嫔吼了多大声。 “你现在年纪还小，”亦晴笑道，“要搬出去荣娘娘自然是不放心的，况且公主素来都是跟着各自额娘住到出阁的。你这样一提，荣娘娘自然不高兴。” 雅尔檀托着下巴：“唉——我现在是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在额娘面前提这个了。” 又说了这几日荣嫔都对她不假辞色的，昨日才开始缓和表情。 “若非额娘昨儿给我夹菜了，我今儿还不敢出门呢。”雅尔檀可怜兮兮地说道，“嬷嬷说是因为马上要过年了，所以额娘才不和我生气了，要我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从雅尔檀大了些后，荣嫔便总是想着抚蒙的事情。总忧心女儿日后到了成婚的年纪，会被指到一个偏远的部族，到时候回京一趟都要等好几年。 现在听到女儿还没长大，就想自己单住，便更怒不可遏。这才在那日没有控制住，反应过来后也有些懊悔，看着雅尔檀略带讨好的小表情后，便放软了态度。 在大姐姐这里待了半日后，雅尔檀便回去了，她今儿还要陪着额娘看过年预备用的东西呢。额娘说她现在年纪正好是适合学东西的时候，学点东西是有益无害的。 过年的这几日规矩极多，除了还在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外，其余的都要守规矩。 康熙甚至在除夕和初一当日都没睡，亦晴瞧见的时候只觉得汗阿玛看着黑眼圈明显极了。 年过了之后并没有马上回温，虽说不怎么下雪了，但气温依旧很低。 康熙干脆叫几个女儿等立春了再回上书房念书，到时候天气多半会暖和一点。 立春后，亦晴和妹妹们继续回上书房念书了。终于不用成日里都待在钟粹宫的雅尔檀高兴极了，走路都是蹦蹦跶跶的。 而胤禔和胤礽，这个年和没过的区别不大，他们的假期不仅短，甚至比在上书房的时候要累。 终于，春日来了，身上厚重的衣裳逐渐换成了轻薄的春衫。 惠嫔宫里的卫答应生了个小阿哥，被序齿八阿哥。 100-110 第101章 满月 又得了个儿子的康熙自然是高兴的, 他直接将卫答应晋了位份成了常在。 如今孩子多了，康熙也不像保清保成他们几个刚出生的时候那般欣喜了，对于生育嫔妃的赏赐虽然依旧是足的, 但并不大肯轻易将人提到嫔位这样的主位了。 晋了位份的卫常在现在却有些怅然若失，她刚生孩子还不足一日，方才将孩子生下来之后便累脱力了直接睡了过去。如今醒来后, 身边只有贴身宫女陪着, 却不曾听闻孩子的啼哭声。 清心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见卫常在已经醒了，连忙将参汤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走上前将卫常在扶起, 在她的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又掖紧了被子。 “主子, ”清心声音轻柔哄道, “您昨儿才诞下八阿哥，如今可不能受凉了，千万要注意身体。否则倘若身子有失，那这月子落下的病根可是要随着一辈子的。” 卫常在眼睫微垂, 她五官清丽俊逸，特别是一双眼睛极为出彩, 此时这双眼睛里带着丝惆怅和失落，看得人便不自觉心疼了起来。 此时的清心便是这样的感觉, 她从卫常在成了官女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伺候了。对这个主子自然是忠心耿耿的，如今见她难受, 也不自觉难受了起来。 “况且咱们宫里的主位惠嫔主子是个素来好说话的人，”清心安慰道，“当初您怀孕的时候，惠嫔娘娘那般为您着想, 想来日后也是能容得下您过去瞧瞧八阿哥的。咱们未尝不能和宜嫔还有郭络罗贵人共同养着四公主一样，一起养着八阿哥呢。” 卫答应扭过头来，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瞳看向了清心，她依旧还是伤心的。但在孩子出生之前她就明白了这个孩子她是不可能留在身边的，能养在延禧宫，起码她还能常常瞧见。 惠嫔也并非贵妃，不会做出不让生母瞧孩子这种事情的。 见卫答应眼底的伤心渐渐敛去了，清心才松了口气，含笑哄着卫答应将那一碗参汤都喝下去。 坐月子的时候要进补，好在惠嫔对她宫里的小嫔妃一向大方。康熙送过来的赏赐不仅一点没克扣，还多送了些过来。 方才清心清点了一下，那些送过来的药材，足够自家主子吃到月子结束了。 八阿哥的名字很快就被康熙定下来了，他给女儿们取名字的时候总喜欢用些吉祥喜庆代表福气的字眼。这次给八阿哥取名却是个例外，取了胤禩这个名字，禩有着祭祀的意思。 听到八弟这个名字的时候，亦晴正在上书房之中，她此时正写着大字，听雅尔檀和妹妹聊天，她手微微抖了一下。 一道磨痕从笔尖划过，原本已经写了大半的纸是不能要了。小时候师傅们还不计较纸上面是不是会有墨迹，但年纪大些后师傅们便开始要求这些了。 看来今日的大字是要重新写了，亦晴盯着这张纸陷入了沉思。 八阿哥，八贤王，九龙夺嫡之中最瞩目的参与者之一。 也只有他带领的八爷党成功在雍正上位后才除掉，他本人的才华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而现在亦晴知道的几位九龙夺嫡中的主要人物也只有十四还没出生了，她并不能将九龙是哪九个清楚地说出来。只知道老大老二还有老四以及老八和十四了，知道十四还是因为十四和老四是同母。 想到了隔壁偶尔会掐架的两个弟弟，亦晴便叹了口气。 现在的胤禔和胤礽虽然关系没有到兄友弟恭的地步，但瞧着也就是略有些不对付的小伙伴，走到历史上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肯定还是需要很多事情的。 而她现在是一个知道结局但不知道过程的人，看着两个对她不错的弟弟，想到他们日后的结局总觉唏嘘。 “大姐姐，”雅尔檀突然凑了过来，看到了亦晴盯着的那张纸上带着的墨迹，惊呼了一声，“哎呀，你要重写了。” 埃尔赫安珠也看了过来，脸上也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每日里的一张大字是只要来上书房就得写的，这是师傅们的意思，同时也是康熙的意思。一手字写得好看，日后也是给自己争脸面。 亦晴笑了笑：“无妨，刚刚走神了，重新写就是了。” “难得你还会走神啊，”雅尔檀说道，“平日里你写字的时候最是专心了。” 亦晴将那张纸放到了一边，将笔放在了笔架上，重新铺了一张纸。蘸墨开始写了起来，马上就是要用午膳的时候了，若是写不完的话，便要带回慈宁宫加班了。 见姐姐开始写字了，雅尔檀便也不再和姐姐说话。她和埃尔赫安珠是写完了才在一旁聊天的，现在这时候可不能打扰姐姐。 终于还是在用午膳之前将大字写完了，亦晴放下笔的时候揉了揉右手。她字写多了的时候总会觉得有点疼，但好在只要揉一揉就会好很多。 雅尔檀凑过来挽住了亦晴的手拉着她去用膳，用一只手扯住了埃尔赫安珠的手。 “过几日就是八弟的满月了，”雅尔檀一边拉着姐姐妹妹一边问道，“咱们这回去吗？” 公主阿哥的洗三满月之类的宴席，一般嫔妃们多数是要去的。而其余的公主阿哥，则是看关系和时间。 “我肯定是要去的，”胤禔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这一句问话，当即笑道，“这可是我额娘宫里的孩子，我肯定得去。” 亦晴看了看胤禔问道：“汗阿玛答应了吗？” 胤禔一下子就蔫儿了，看着亦晴的眼神里带着控诉：“大姐姐，你应该问我的是我额娘将宴席准备的如何了，而不是问这个扫兴的问题。” 亦晴了然，那就是很没问过汗阿玛了。 “大姐姐问不问你都是要去问过汗阿玛的，”胤礽从后面进来了，冷笑了一声，“咱们每月一次的休沐已经在前几日休过了，八弟的满月是过几日，到时候你肯定凑不到休沐。若是汗阿玛没有答应你就自己跑了，那我就很期待接下来能看见什么了。” 上书房还没有孩子逃过学，即便是生病的，也是先着人去请了太医后再打发小太监过来告假。 康熙对这两个儿子较为严厉，除却年节的假外，也只有生病能让他网开一面了。上回给五弟过抓周宴，都没能让他将两个孩子放出去。 想起了五弟满周岁时的那两篇策论，胤禔的脸上也不免出现了痛苦之色。 “可是，”胤禔的语气带了点不自信，难得的没有因为胤礽不好听的话发火，“可是八弟是我额娘养着的，汗阿玛说不定会看在这一点愿意让我去呢。” “那就祝愿汗阿玛这回同意你前去吧。”亦晴真心地说道，看着胤禔这样不自信的样子，她都有点同情这个弟弟了。 胤禔这日一直是愁眉苦脸的，直到第二日康熙前来考校孩子们的功课后，他小心翼翼地对着康熙提了这个要求。 康熙当即皱眉便想训斥胤禔心思不在念书上面，随即就看到了胤禔带着忐忑的表情，再思及胤禩是养在惠嫔身边的。 便暂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且看你这几日的表现，若是表现得不错，那就再说。” 胤禔眼中带着惊喜抬头，满眼似乎都闪着星星。 接下来的几日胤禔都很努力，不论是在师傅们讲课的时候，还是在骑射的时候。甚至他的努力还得了师傅们的好几句夸奖，这些康熙都看在眼里。 在胤禩满月前的一日，康熙便同意了胤禔前去。 胤礽有点诧异，他没想到汗阿玛当真同意了，明明上次提起的时候还不大高兴。随即他就有点不高兴了，隔壁的姐妹们都是要去的，胤禔现在也要去了，上书房岂不是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孤立的胤礽，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康熙瞥了一眼看到了胤礽脸上的表情，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干脆你们所有兄弟姐妹都去吧，便算放你们一日的假。” 胤礽脸上出现了惊喜之色，胤禔则下意识看向了胤礽。 见胤礽脸上满是惊喜后，又看向了康熙。 汗阿玛果然偏心，胤禔在心里愤愤不平。不过他没有说出来，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偏心本来就不是一件讲理由的事情。而他说出来汗阿玛不仅不会改，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 反正他要去看八弟满月礼的要求已经达成了，便不管其他的了。 等康熙去了隔壁，考校了姐妹三人后，还不等亦晴提出便主动提了明日给她们放一日假期。让她们去瞧瞧八阿哥的满月礼，也休息休息。 用午膳的时候亦晴知道了两个弟弟也过去的时候，还略有点惊讶。本来以为汗阿玛这次也不会让他们去，没想到竟然答应了。 她一直觉得胤禔和胤礽的学习时间太长了，压力也太大了。就算不做到什么周末双休，起码别整天学习十二三个小时。可她没什么立场说这个话，汗阿玛也不会因为她一句话改变阿哥们的每日学习时间、 胤禔和胤礽肉眼可见的高兴，对胤禔来说，他这几天的努力都有了回报自然是高兴的。 而对胤礽来说，平白多了一日假期，只要不是来上书房，其余的不管是去给弟弟过满月还是别的什么吗，他都是高兴的。 翌日，亦晴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出现了，阳光洒在了石板上。 难得睡到这个时候才起，还怪舒服的。 第102章 当然是去我那里 去惠嫔的宫里参加八阿哥的满月酒, 亦晴自然是不需要着急的。莫约等到了巳时末她才从慈宁宫之中出来，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惠嫔的延禧宫。 延禧宫在西六宫的最西边，算得上是离慈宁宫最远的一个宫殿了。 刚刚走近延禧宫, 亦晴就听到了往来嘈杂的声音。这个八阿哥一生下来就归了惠嫔娘娘，即便有些人瞧不上卫常在，也会过来给八阿哥过满月礼, 给惠嫔一个面子。 惠嫔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 又是大阿哥的生母，等到今年末的时候大封六宫最少也是一个妃位。即便佟佳贵妃也不想随意得罪她，更何况其他人了。 亦晴刚踏入延禧宫, 就瞧见了跟着各自额娘前来的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她们乖乖巧巧地站在了荣嫔和兆佳贵人的身边, 见到亦晴的时候眼神有一点激动, 但马上就被各自额娘看了一眼。 胤祉也过来了, 他牵着奶嬷嬷的手，冲着亦晴这里热情地招了招手，身体不停地扭动着，挣脱了奶嬷嬷。随即往亦晴这里跑来, 小小的身子跑起来的样子让亦晴有点惊慌，连忙蹲下身预备着接住他, 生怕这孩子没跑稳摔倒了。 “大姐姐。”胤祉一下子就扑进了亦晴的怀里，小脸蛋在亦晴的胸前蹭了蹭, “我好想你啊~你都不来找我玩~” 现在的胤祉说话已经很流利了，只是声音还有些黏糊糊的, 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童音。撒娇的时候听起来格外的可爱，叫人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亦晴尝试着将这小子抱起来，但有些悲伤地发现三弟当真是长胖了，她竟然一下子抱不动。 “大姐姐忙着在上书房念书呀~”亦晴笑道。 跟小孩子说话的时候, 特别是这种说话黏糊糊的小孩子，总是忍不住就夹了起来。每次和年龄小的弟弟妹妹说话的时候，亦晴都会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一点过分夹了。 但好在弟弟妹妹们很吃这一套，胤祉看起来开心极了，又在亦晴的怀里蹭了蹭。 抱了一会儿弟弟，亦晴便起身了，她要过去给在场的各位妃嫔见礼。她是小辈，不论见到哪位妃嫔都是庶母，都是该行礼的。 胤祉不愿意放开大姐姐，亦晴便挪着腿，慢慢踱步到了惠嫔的面前给一圈的妃嫔都行礼问安。 惠嫔笑得极为和蔼：“大公主多礼了，你也是咱们延禧宫的常客了，我便叫你弟弟招待你如何？” 说着，惠嫔便招了招手，胤禔从一边窜了过来，乖乖到了额娘身边。 惠嫔慈眉善目：“你们八弟在里面睡觉呢，大公主带着弟弟妹妹们进去看看八弟好不好？不过要注意一点，你们八弟还小呢，刚出生不久，不可以随意去动他。” 亦晴左右看了看，除了胤礽外上书房的孩子们都来了，便点了点头。制住这几个小鬼头她还是可以的，就不需要过多的嘱咐了。 听到这话，佟佳贵妃的眼神一亮，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被奶嬷嬷抱着的胤禛。 “带着你们四弟一起前去吧，”佟佳贵妃浅笑，“这小子在承乾宫的时候就闹着想要和姐姐们玩呢，今儿难得你们都有空，便带着一起去看你们八弟吧。” 突然被点名的胤禛愣了一下，随即就像个听不懂的小孩子一样垂下了眼帘。 亦晴自然没什么好不答应的，干脆地应了。 胤禛的奶嬷嬷抱着孩子跟着亦晴进了八阿哥胤禩的房间，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刚喝了奶睡下的，此时整个人都睡得脸蛋红红的。 小小的一团被裹在了襁褓之中，呼吸很清浅，看起来脆弱极了。 “哇——”胤祉惊讶地呼出了一口气，“弟弟好小啊。” “你也是这么小长大的。”有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胤礽带着他的贴身小太监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走近的时候，还捏了一下胤祉的小脸蛋。 被捏脸的胤祉懵懵懂懂地看着二哥，嘻嘻笑了一声：“二哥，你来了。” 胤禔轻轻冷哼了一声，不过今儿这是他的场子，还是给他额娘养着的弟弟过满月。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专门去招惹胤礽，只不过是看着胤礽有点不爽快而已。 “大姐姐，”胤礽看向了亦晴，语气里有点小不满，“你都不等我一起走。” 亦晴懵了一下，随即便开始思索起了毓庆宫的位置，旋即无语：“你的毓庆宫就在延禧宫的前头，走几分钟就到的事情，还要我在慈宁宫等你？” “就是，”胤禔还是忍不住刺了胤礽一下，“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想着让大姐姐一直迁就你。” 胤礽反唇相讥：“又不是让你迁就我，你管这些做什么？” “好了，”亦晴说道，“等会儿你们把八弟吵醒了，你们自己去哄。” 恰逢此时，原本睡得安分极了的胤禩，突然眼睛睁开了，随即便大哭了起来。 “哇——” 小孩子的哭声充满了室内的空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石化了。 胤禛还没有床高，他看不到胤禩是什么样子，原本还有些惆怅地看着床。现在却彻底被胤禩的哭声惊醒了，原来这小子不是一出生就开始“贤”的啊。 上辈子相争的时候，胤禛被胤禩的“贤”恶心了不少次。在刚刚听到八弟降生的时候，他心情是极为复杂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很荒谬。 自己变小了，上辈子的死对头刚刚出生。 离他们变成雍亲王和八贝勒都还有二三十年，他现在听到八弟的哭声，只觉得很诡异，特别诡异。 虽然上辈子的时候笃定这家伙的“贤”就是装出来恶心人的，但胤禛即便是在胤禩落败最为落魄的时候，都没能见到他露出太过颓丧的表情。 现在重生了，还能听见八弟哭嚎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当然，胤禛现在的心路历程无人可知，大家都在忙着哄胤禩。 胤禩的奶嬷嬷已经将他抱了起来，一边抱着一边轻轻拍打着后背，还试了下有没有尿床。 奇了，胤禩的奶嬷嬷头上已经流下了汗珠，心里却极为奇怪。 这些日子照顾八阿哥，这位明明是个极好哄的孩子。一般哭了都是因为饿了或者溺了，从来不会无故哭泣的。怎么现在突然这样，偏偏还是在皇子公主们的面前，但愿不要认为是自己不会哄孩子。 胤禩在奶嬷嬷的怀中一点也没有收敛哭声，他呜呜咽咽地哭得可怜极了，连外面的妃嫔们都听到了声音。 惠嫔微微皱了皱眉，奶嬷嬷平日里将这孩子照顾得极好，怎么在这种场合掉链子了？ 已经能下地走的卫常在捏紧了帕子，她有心想要进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怕惠嫔会不高兴，只能不停地绞着帕子，心中急得恨不得马上冲上去。 亦晴看着哭得已经满脸通红的胤禩，微微皱眉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咱们先出去吧，不要打扰奶嬷嬷哄八弟了，许是八弟怕生，看到咱们这么多生人才哭的。” 胤禔嘟哝着：“咱们这算什么生人？都是他的哥哥姐姐呢。” “他如今还小呢，”雅尔檀很是大度，“小孩子还小的时候哪里就能认得什么哥哥姐姐了，出去吧出去吧，别给嬷嬷添乱了。” 一行人出去之后，胤禩便抽抽噎噎地停止了哭泣。 奶嬷嬷心中纳罕，刚才怎么哄逗都还是在哭的，偏偏公主阿哥们一出去就不哭了，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里头有哪位是和咱们这位小阿哥犯冲吧。 不过这样的话她只是在心中想了想，并不敢胡乱说出来。 惠嫔娘娘虽然瞧着是看重八阿哥的，但怎么也不可能比看重大阿哥更看重了。里头进来的人还有大阿哥呢，况且宫里人又不信这样的话，说出来了她八成要被赶出去了。 出去之后，听着里面的哭声渐渐停下，亦晴更奇怪了。 她挠了挠脑袋：“莫非八弟不喜欢人多？咱们一出来，他就不哭了。” 胤禔奇道：“不会啊，昨儿我回来的时候额娘带我去看八弟，我们带的人比今日进去的人多了不少。八弟也没有哭啊，甚至我抱着的时候他还笑了。” “是吗？”亦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如今才三头身大小的胤禛。 会不会是八弟天生和四弟犯冲？毕竟历史上这两人是死地来着，说不定就是天生就看不顺眼呢。 想到这，亦晴便笑了出来。 胤禛察觉到了有人盯着自己，扭过去就看到了大姐姐对着自己的脑袋笑出声来。他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胤禩的满月礼办得还算隆重，康熙赏赐的时候很给面子，是在妃嫔们都在的时候赏赐的，甚至是梁九功亲自过来送的赏赐。 要知道如今梁九功是乾清宫的大总管，一直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已经很少被派出来送赏赐了。而皇上派了梁九功前来，便是给惠嫔面子。 接过赏赐后，惠嫔沐浴着其余人艳羡的目光，略带笑意地命人将赏赐收好，又在众人面前谦虚了一下。 满月礼办完之后，剩下一下午的时辰可以玩耍。 这对亦晴姐妹几人还好，但对于胤禔和胤礽来说就是很珍惜的假期了。便盘算着想和姐妹们一起玩一下午，这才不枉费这难得的一下午。 亦晴几人自然是同意的。 “去哪里呢？”雅尔檀问道。 “当然是去我那里。”胤禔和胤礽异口同声。 第103章 牛痘 “我那里的地盘大, ”胤礽很是骄傲地昂起了脑袋，“毓庆宫肯定要比阿哥所的院子大。” 在胤禔刚刚搬出阿哥所的时候，胤礽是去过的, 所以对阿哥所院子的大小也有些印象。当即便想要用这一点打击胤禔，好让他知难而退。 “不错，毓庆宫是比阿哥所的院子大些。”雅尔檀点了点头肯定道。 胤禔轻轻哼了一声：“可我那里更自在, 你那里离汗阿玛的乾清宫也太近了。若是在那里玩, 声音大些就传到汗阿玛的耳中了。” 雅尔檀陷入了沉思：“对诶，让汗阿玛听见了不好，万一汗阿玛不高兴呢。” “可地方太小的话怎么能放开手脚, ”胤礽还是不大情愿, “过去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胤禔怒：“这你就是在胡扯了, 我的院子虽然不及你的毓庆宫大, 但怎么也不至于过去连坐着的位置都没有。” 胤禛被佟佳贵妃推着让今儿都跟着大姐姐，他听着胤禔和胤礽之间没什么营养的吵架，打了个哈欠。 老大和太子还真是从小时候就开始吵，还以为他们是大了之后上朝了才不合呢。原来是从小就性子不合, 他其实不是很想凑这个热闹。 但看着刚刚额娘将他塞过来的样子就知道，额娘定然是希望他能和哥哥姐姐们打好关系的。即便他没有这个想法, 顾念着额娘的意思，还是要假装一下的。所以今儿他多半是不能直接回去, 而是要跟着他们一下午了。 对于如何让自己处境不变尴尬，胤禛是有不少的想法的。不知道在额娘怀孕之后会如何, 但至少现在他为了不让自己在承乾宫的地位有变化，有些要顺从佟佳贵妃的事情，便一定要照办。 等他搬去阿哥所之后，便可以慢慢计划着培养自己的人了。 对于要不要走上辈子的老路, 胤禛是有些矛盾的。当皇帝的感觉当然很不错，没有人敢忤逆的感觉是很爽的。 但皇位不止是有这些，还代表着一份不小的责任。而前世的责任几近将他压垮，看见其余兄弟当个王爷安乐一生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胤禛沉思的时候，胤禔和胤礽之间的争论已经分出了个高下。 亦晴在他们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随即让他们剪刀石头布。谁赢了，就去谁那里，一局就定输赢，后面不论是到谁那里，其余人都不能多说。 胤禔和胤礽瞪着对方，最后赢家是胤禔。 看着胤禔那得意的笑脸，胤礽别提有多膈应了。但念及刚刚已经答应了姐姐的不能随意甩脸子，他还是克制着没有露出一张愤怒的脸。 可恶的老大！ 一下午的时光过得很快，特别是对于胤禔来说。 招待兄弟姐妹们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件大事，特别是他和姐妹们的关系都很好。不论是亦晴还是埃尔赫安珠，他都挺喜欢的，便更想要招待好了。 而对于弟弟们，虽然不太喜欢胤礽，但胤祉和胤禛都是无辜的。胤禔自觉自己是大哥，有义务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们，便更喜欢看胤祉和胤禛玩得如何了。 若是瞧见两个小孩子在发呆的话，便会专门过去逗逗他们，让他们也一起玩着。 照顾弟弟的举动很明显，胤祉太过年幼没有察觉到大哥在专门照顾自己，只是在大哥过来的时候会露出傻乎乎的笑意。但胤禛几乎很快就察觉到了，他心情略有些复杂。 上辈子他对老大的印象远不如对太子的印象，似乎在他心中老大一直是个冲动且大脑简单的人。但没想到小时候的老大，竟然是个会照顾弟弟妹妹的人。 玩到了傍晚，便各自回去了。 胤禔和胤礽明儿天不亮就要起床念书了，也不敢闹得太晚。即使不大愿意，在亦晴说出散了的时候也跟着一起散了。 日子慢慢地就这样过着，春天不多时就过去了，夏日的炎热并没有让亦晴感受到太多，因为今年康熙依旧去了木兰秋狝围猎。这次不止带了亦晴，还带了胤禔和胤礽两兄弟。 但他不肯带着雅尔檀，因为雅尔檀还未出过天花，而小女孩的身体在他心中一贯是要比男孩子弱些的。便不肯带着二女儿，怕在路上生病。 雅尔檀气得好几天都没睡好，可这也不能改变康熙的想法。 亦晴便只能安慰她，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些草原上面的东西。 送别的时候，雅尔檀眼泪汪汪地看着亦晴。她的心里很不高兴，去年只有大姐姐能去也就算了，今年大哥和二弟都能去了，若是说年纪的话，她比二弟要大些，却不能去。 看着雅尔檀泪汪汪的眼睛，亦晴突然想到了自己出花的时候似乎想到过现代人防治天花的手段。那就是牛痘，她只隐约记得牛痘是从牛的身上提取出来的，自己知道的这一点知识，能不能让牛痘早些问世呢。 惦记着这个，亦晴在刚从木兰秋狝回来的时候便问过康熙对天花的防治了。 朝廷一直有专门寻人研究和治疗天花，毕竟这种病小孩子得了还有可能好，但大人得了多半就直接去世了。大规模传染开来的话，会造成无数人过世。 康熙在幼时就得过天花，自他上位之后便更对这一方面看重。 “如今是有种痘法了，”康熙听起女儿问这个，略有点惊讶，“不过这种痘法还是有些不全，只有在年幼时种痘存活率才高。况且，即便是小儿种痘，如今也有些会在种痘的时候去世。” 亦晴惊讶，原来已经有种痘了吗？一直都以为种痘的法子是在乾隆年间推行开的。 “为什么女儿小时候没有种痘呢？”亦晴问道。 康熙叹道：“虽说如今种痘死去的幼儿已经比前些年少了不少，但我又如何忍心让你们去种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几个已经养到六七岁的孩子，都倾注了康熙不少的心血。不论去了哪一个，他心底都是无比悲痛的。 可同时，小时候不种痘的话，日后长大成人了之后得了天花，那便无药可医了。 如今的种痘是用人得了天花之后的创口结痂来给人种痘的，但亦晴知道有一种种痘的方法，用牛身上的天花结痂处来种痘，基本上可以实现不会有人死亡。 从康熙这里得知了已经有种痘这回事后，亦晴便开始思忖着将牛痘这件事提上日程。倒也不用做太多，只需要让康熙知道一点，他就能命令手底下的人将这件事研究清楚明白。 纠结了好一阵子，亦晴从木兰围场回来后就开始纠结，直到已经快要入冬了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告诉康熙。 主要是怎么和他解释自己这个养在深宫的公主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呢。 亦晴纠结的这阵子，看在了其余的姐妹们眼里，甚至胤礽和胤禔都发现了。主要是她茶饭不思的样子很明显，多看几眼就知道了。 “大姐姐，”胤禔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干脆直接就问了，“你这些日子可是在烦恼些什么？怎么一直都是这样愁眉苦脸的。” “是啊，”胤礽难得没有和他抬杠，而是认同，“瞧着你这几日用膳都不香了。” 平日里，亦晴是将用膳看得最重的。不论什么事情，不论谁都不能打扰她用膳。而这两日眼看着用膳都少了，可以看出是很烦恼的事情了。 “难不成是有人给你气受？”胤禔的脑洞明显更大，说了这句话后他似乎就开始生气了，“是谁？你和我说，我去帮你出气。” 亦晴哭笑不得：“宫里谁敢给我气受？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是因为什么？” 这件事明显不能和弟弟们说，亦晴随意敷衍了过去。 胤禔和胤礽明显看出来了，有点不满意。不过大姐姐不愿意说，他们也不能强逼，只能不高兴地继续用膳了。 想了好几日后，亦晴打算直接简单粗暴地说自己梦见的好了。 自己就在皇宫里，不论是说听别人说的还是说看书看的，都有迹可循。但只有是梦见的，让康熙找不出什么太大的疏漏来，而且古人是有些相信这些事情的。 汗阿玛即便不信，也找不到什么错处。 这样想着，亦晴打算明日散学了之后直接去乾清宫寻汗阿玛。 翌日 散学了之后亦晴告别了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两位妹妹虽然不知道大姐姐为什么要过去找汗阿玛，但并没有多问。 走到了乾清宫前面，亦晴给自己打了个气后便走了进去。 小太监进去通报之后，很快就出来请亦晴进去。 康熙此时正在批折子，对于亦晴现在过来有点惊讶。今儿上午的时候，他过去考校孩子们的功课，便觉得大女儿似乎心里藏着什么事，正预备着明日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问问的，没想到亦晴先过来了。 “坐吧。”康熙抬起头看着亦晴，有些好奇，“怎么想起来这个时候过来找汗阿玛了。” 亦晴面色肃然，看了看立在书房里的三四个小太监歪了歪脑袋说道：“汗阿玛，女儿有点事想和您单独说。” 单独这两个字被亦晴加了重音。 康熙挑眉，若说亦晴过来找他只是让他略有点惊讶的话，那现在亦晴是让他极为惊讶了。 梁九功弯着腰，注意了皇上的动作，见皇上做出了一个挥手的手势，他便会意地带着那几个小太监退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大公主前来何事，但不让他们听就不听吧，知道的太多没什么好处。 第104章 大封后宫 “怎么这样郑重？”康熙问道, 调侃了一句，“可是有什么要求汗阿玛，怕被人看见了害羞？” 亦晴有点无语, 但面上却更加肃然了，让康熙不由自主也跟着严肃了起来。这个大女儿平日里一般都是带着笑的，很少见到这样严肃的时候啊。 “汗阿玛, ”亦晴缓慢地说着, 一边说一边思索着措辞，“可还记得几年前女儿出花了之后，出宫避痘？” 康熙讶然：“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离亦晴出花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现在康熙想起这件事似乎都还能忆起那时候自己的慌乱。而女儿那时候年纪并不大, 按理来说不记得才是对的呀。 亦晴说道：“那时候女儿梦见了一件事, 只是当时年岁太小了还不明白。加上生病难受, 也没心思想起这件事，但前段时日说起雅尔檀还未出过花，这才想了起来。” 康熙微微坐正了身子，表情更严肃了：“你梦见了什么？” “女儿, 女儿梦见了有一人用牛身上的天花患处结痂的东西给人种痘。”亦晴说道，“那时候女儿还不知道种痘这回事, 还是这些日子才知道有这回事。那人好似是说，用牛痘来种人体的话, 便可安保无虞。” 康熙脸上的神情逐渐变成了惊愕，牛身上的天花患处？牛也会感染天花吗, 倒是从未听闻过。 “本来女儿不知道还有种痘这回事的，”亦晴声音慢慢的，“那时候我年纪就更小了，自然更不明白种痘是什么。但偏偏做了这样的梦, 未敢自专，便前来询问汗阿玛的意思。” 将亦晴上下打量了一遍，康熙的心中逐渐升起了一个想法。 当初皇玛嬷是因为他所出的孩子皆养不活，这才接了亦晴入宫的。那时候说这个孩子的八字极好，是旺父母的，可以让其余的弟弟妹妹都养活。 当时康熙是不信的，但如今见宫里已经立住了这么多孩子了，不信也得信了。那这个八字福气好的孩子，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受仙人眷顾呢？ 或许是因为受仙人眷顾，这才让他的孩子都立住了。同时，仙人不忍心让她受病痛的折磨，便将天花的防治手段在梦中传来。 倘若是其余的孩子来康熙的面前说梦见了仙人教他什么，康熙只会觉得这个孩子在胡扯。即便不当欺君之罪惩处，但简单的挨板子和罚功课是免不了的。 但亦晴有入宫时的那个理由在，康熙就不免信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要等他找人试过之后，才能得知。 这样想着，康熙对着亦晴温和地笑了笑：“汗阿玛知道这回事了，马上将这件事吩咐下去。若此事当真，那便是大功一件。” “功劳什么的女儿倒是不在乎，”亦晴说道，“只是这件事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好事，想来那人入女儿的梦中，也是为了将这件事告知苍生。” 见亦晴不居功，康熙的眼中欣赏之色更浓，他缓缓点头笑了笑。 若此事当真，康熙自然会给大女儿一个极好的赏赐。 康熙在亦晴走后，便叫来了不少人开始商量这件事，一项项的命令吩咐了下去，康熙的眼中全然都是兴奋和野心。 倘若能在他这一朝解决了前面那么多朝代无法解决的天花，那青史上必然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有任何一个勤政的皇帝能拒绝这一点。 自从将这件事告诉了汗阿玛，亦晴便放下了心来。 天花是一件极大的事情，小时候受过天花之苦的康熙必然会重视。而牛痘和人痘之间的区别，他只要安排人去试过就明白了。 而明白了牛痘接种的安全性后，康熙必然会进行大面积的推广。到时候妹妹弟弟们都种痘了，雅尔檀明年就能跟着去草原了。 天气开始转凉了，亦晴身上已经穿着厚衣裳了，出门甚至要披上大氅了。 后宫里的气氛渐渐躁动了起来，原本前两年就听说过的康熙二十年要大封后宫的大饼终于近在眼前了。 这下子，嫔位以上的都在盼着能更进一步，若是能从嫔到妃那就极好了。若是能来个幸运二连跳，从妃变成贵妃，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而嫔位以下的，则在盼望着能在这里成为一宫主位。 后宫的妃嫔们，能不能成为一宫主位实在是太过关键了。这关乎于是否能亲自养育孩子，还有嫔位以上的供奉和贵人的份例可是天差地别的。 佟佳贵妃也在紧张着，越是临近年关，她就越是紧张。 “杏仁，”佟佳贵妃扯住了旁边贴身宫女的衣袖，眉头紧紧皱着，“你说前儿我将那件事办砸了，皇上会不会因为这个，不愿将我晋位了？” 皇贵妃这个饼扎扎实实在佟佳贵妃面前吊了两年了，已经到了临门一脚。若是这时候她成不了皇贵妃，不仅她会遭受重创，外头的佟佳氏也会遭受重创。 “怎么会呢，”杏仁娴熟地安慰道，“这样一点小小的差错，皇上定然不会放在心里的，又怎么会因为这个就不给您晋位呢？皇上平日里最看重的妃嫔就是咱们贵妃娘娘了，那不过是不慎给了卫常在一点不好的份例，又不是您给克扣了。” 前几日康熙去惠嫔的宫中看八阿哥的时候，想起来许久没有见到卫常在了，便过去偏殿瞧了瞧。 结果就瞧见了卫常在的膳食份例比一等宫女的瞧着还不如，当时就发落了膳房的副总管。 从生了八阿哥后，卫常在就失宠了。宫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得宠的，位分高的，家世好的自然要捧着。 卫常在在之前还能占一个得宠，宫里的人多数也是敬着，给行方便的。 失宠了之后，虽说惠嫔会照看着，但各个妃嫔的份例都是各自的宫女太监去领的。惠嫔最多能让延禧宫无人敢怠慢卫常在，手还伸不到外边去。 康熙是个有些怜香惜玉的人，宫里的这些嫔妃都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在自己家里被下面伺候的奴才欺负了，这个认知让康熙无比的愤怒。 发落了一个副总管不说，还对着佟佳贵妃好几天都是冷着的。 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康熙对佟佳氏一族向来优容。最多也就是冷上几日，贵妃再去服个软，检讨自己管理六宫失误便没事了。 可偏偏赶在了大封六宫的时候，一时之间佟佳贵妃只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心里也委屈极了，宫里这捧高踩低的风气又不是她带起来的，自她入宫就是如此，难不成她要去每一个小嫔妃的身边瞧瞧他们有没有被克扣吗？ “可我总还是觉得心神不宁，”佟佳贵妃叹道，“这该死的卫氏，什么时候被发现不好，偏偏要等到年关的时候被发现。” 想到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边的皇贵妃之位，佟佳贵妃便咬着牙忍下了这口气，下手狠狠地肃清了一下宫里这股子不正的气。又勤往乾清宫跑，想要在康熙的心中争取下一个好的表现。 若是这次皇贵妃的位置飞了，等那个小钮祜禄氏也晋了贵妃，那她岂不是要跟人一同在贵妃之位。 一想到如今的钮祜禄妃或许日后见到自己不用行礼，只需要假模假样行个平礼，佟佳贵妃就觉得接受不了。 当初输给了大钮祜禄氏，让她成了孝昭皇后，如今绝不能输给小钮祜禄氏了。 胤禛将额娘最近的忙碌都看在了眼里，在他的记忆中额娘最后是成了皇贵妃的。这件事虽然让汗阿玛有点不满，但最后还是没有将额娘如何。 但他看着佟佳贵妃最近的忙碌，也老实地没有多说。 他就算说出来了额娘不会相信的，额娘向来都相信她自己。再者说，额娘有事情忙之后，不会天天盯着人给胤禛念书，也让他松了口气。 当然了，他肯定不是讨厌听书，只是讨厌听启蒙书。倘若能让他自己看的话，他肯定是极为乐意的。 佟佳贵妃做小伏低了半个月，才在康熙的口中换得了一句语焉不详的承诺。得知自己并没有被踢出晋位的名单，佟佳贵妃大喜，当即便不再多跑乾清宫了，而是专心盯着胤禛读书。 一门心思要教出个聪明的孩子来，好让康熙刮目相看。 才清闲了两日的胤禛：…… 日子这样过着，很快就来到了腊月，亦晴几姐妹已经放假了。胤禔和胤礽还在接着念书，不过康熙似乎今年的朝政格外多，并不怎么过去盯着了，也能让这两兄弟略松了口气。 在腊月走近二十几的时候，大封六宫的旨意也终于从乾清宫出来了。 首先是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加尊号，其次将佟佳贵妃封为了皇贵妃，将钮祜禄妃封为了贵妃。将惠宜德荣四位嫔，晋了妃位。 将几个嫔位以下的常在答应晋了位份，有的给了封号。比如给了四公主生母郭络罗贵人封号雅，给七阿哥的生母戴佳贵人赐封号玢。将八阿哥生母卫常在晋位贵人，赐封号良。 这几个是生了孩子的低位妃嫔，虽说康熙没有让她们成为一宫主位的意思，但也都给了封号，自然要高没有封号的贵人半截。 一时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得了晋位的自然是欣喜如狂，而等待了许久却发现这回大封后宫没有封到自己头上的便低落极了。 其中最为尴尬的就是三公主的生母，兆佳贵人了。 如今凡是宫里生过孩子的妃嫔，最低的就是有封号的贵人了，而她这次不仅没有晋位，甚至皇上连封号都没有赏赐。 第105章 喜欢看花花吗 册封礼是赶在年前举行完的, 一下子封了四位妃一位贵妃和一位皇贵妃，虽说皇上在几个月前就让礼部和内务府准备着了，可还是让这两地的人在腊月忙得飞起。 册封礼当日, 皇贵妃看着自己这一身金黄色的皇贵妃吉服，打量着铜镜里一点儿也不出错的妆容，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笑。 皇上早年在孝昭皇后去了后便说过, 此生不再立后, 那皇贵妃这个位置就是位同副后，实际意义上的后宫领袖了。 想到坐在这个位置上，下面绝不会有人越过自己, 皇贵妃脸上满满的出现了志得意满的表情。 当初虽输了孝昭皇后一头, 但如今能压一压她妹妹也不错。钮祜禄贵妃, 宫里如今虽说只有这一位贵妃, 但只要自己这个皇贵妃还在，那贵妃就永远也不过她去。 永寿宫 钮祜禄贵妃正斜斜靠在贵妃榻上，抱怨道：“昨儿我的册封礼刚过，今儿还要这样隆重的装扮, 真是麻烦极了。前儿是那几位的册封礼，也是要好好打扮, 我就知道过年没什么好事。” 尤巧正打开首饰匣子看着贵妃今日要戴哪些，闻言赶紧呸呸呸：“主子, 这大过年的可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况且您如今晋位了，册封礼又怎么会麻烦呢？” “怎么不麻烦？不仅要过去行册封礼, 行完了还要去拜见皇贵妃，又要去……”钮祜禄贵妃开始滔滔不绝数落起自己昨儿的行程。 尤巧哭笑不得：“主子，这话可不能说。您看看，现在您晋位贵妃, 日后宫里除却皇贵妃外，谁也不能压您一头了。” “原先我是妃的时候，也是除了如今的皇贵妃外，谁也不能压我一头啊。”钮祜禄贵妃撇嘴。 尤巧柔声道：“虽说您入宫就享妃主的待遇，可到底没有行册封礼。底下人都是叫妃娘娘，可记载上还是庶妃，这下行了册封礼，位份就定下来了。” 贵妃是康熙十七年入宫的，在孝昭皇后过世后还不足一年就被家里送进宫了。入宫的时候贵妃才十五岁，如今也不过十八九岁，正是怕麻烦爱热闹的性子。 钮祜禄贵妃叹了口气，她也明白位份的重要性。可是一想到等会要在寒冬腊月看皇贵妃的册封礼便觉得头疼，若非姐姐早逝，她现在多半已经嫁给一户勋贵人家也可能是皇室子弟做嫡福晋了。 入宫当了贵妃面上自然是尊贵的，可这宫里什么意思都没有。地方就这么一点点大，去御花园溜达溜达就算最大的消遣了。 虽说皇上喜欢外出，每每外出的时候也都是要带着几个妃嫔的。可她年纪小，皇上也不见得多喜欢她，每次出去都不会带她。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钮祜禄贵妃是家中受宠的孩子，骑马去京郊转几圈，或者出府去看戏逛街打首饰赏花都是日常的。如今困在宫里，她只觉得每一日都很无聊。 “好了，”尤巧又哄道，“娘娘快些起来吧，虽说妆容已经好了，但还有几件首饰要戴上。咱们该更衣了，不然等会儿便要迟到了。” 钮祜禄贵妃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被扶着进了内间更衣。 刚更衣出来，钮祜禄贵妃就看到了坐在正厅里喝茶的宜妃。 宜妃面容娇艳，身着一身妃位品级的吉服，脸上画着浓烈的妆容。这样的妆容在不少人的脸上会显得略有点灾难，但在宜妃的脸上却更凸显了她明艳的五官和张扬的气质，仿佛一团正在猛烈燃烧的火焰一般。 “哟，”钮祜禄贵妃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道，“这身吉服穿在你身上还真好看，我也有件差不多的，但穿着就不如你。” “哪有，”宜嫔粲然一笑。“我看你穿着这身也漂亮啊，就是太累赘了些，穿着太累了。” 钮祜禄贵妃端正地坐在了上首，更衣了就只能这样坐了，不然若是坐姿不端正让吉服出现了褶皱。等会儿被人寻了错处，那可真是大过年倒霉了。 “怎么想着过来找我了？还是这个时候。”钮祜禄贵妃和宜妃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随意。 宜妃只比钮祜禄贵妃早入宫一年，两人又年纪相仿，平日里便走动多了些。相比起那些说话只爱说半截的人，钮祜禄贵妃还是喜欢和宜妃打交道，宜妃行事直爽，也算合她的胃口。 “拉着你一起去呗，”宜妃又抿了一口茶，“我从翊坤宫出来，看着你的仪仗还在永寿宫外头停着呢，就进来等你一起了。” “那就走吧，”看了眼西洋钟，钮祜禄贵妃起身，“再不动身咱们就要迟到了，在这样的大日子迟到，只怕皇贵妃会心中不快。” 皇贵妃不会随意得罪钮祜禄贵妃，这个钮祜禄贵妃是知道的。但同时，钮祜禄贵妃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面得罪皇贵妃，这算是她们之间不必言说的默契。 既然都入宫了，不出意外是要在宫里住上几十年了。没必要给自己树一个强敌，只要不是什么触及核心的大事，都可以互相退一步。 比如在这样的大场合，钮祜禄贵妃是绝对不会挑衅皇贵妃的，更不会留下把柄给人家抓。 “好些日子没看见五阿哥了，”走在路上，钮祜禄贵妃随口说道，“怎么最近不见你将他抱出来玩？” 五阿哥养在慈宁宫，但宜妃有时候也是能将他抱出来玩的，太后并不介意这些。 提起孩子，宜妃脸上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意：“冬日里天寒地冻的，若是抱出来容易着凉。还是等春天再说吧，那时候带着去御花园赏花也不错。” “这刚过了五阿哥两岁的生辰，”钮祜禄贵妃似乎有些感叹，“转眼间这孩子都两岁了，是不是说话已经利索多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应当能直接叫我一声贵娘娘了吧。” 上次见面的时候，胤祺叫钮祜禄贵妃的时候，只能含含糊糊叫出妞娘娘，让宜妃和钮祜禄贵妃都好一阵笑。 “现在说话可清楚多了，”宜妃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大公主散学就爱带着他玩，跟着她大姐姐学说话，现在满蒙汉三语随时变换。有时候说着说着呢，就从汉话变成蒙语了，唉——你不知道我前几日见这孩子有多愁。” 嘴上说着愁，但不论是语气里还是脸上的笑容都昭示着宜妃对此的自豪。 刚会说话就直接学满汉蒙三语了，日后都不用专门找师傅来教了，这还不厉害吗？况且看着大公主疼爱弟弟的样子，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对五阿哥的上心程度，不论哪一种都让宜妃觉得她这一步棋走得对极了。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钮祜禄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有一点轻微的期盼。若是能有一个孩子的话，宫里的日子说不定会变得更好过些。 只是她不怎么得宠，被康熙宠信的次数不多，也一直不见喜讯。 似乎察觉到了钮祜禄贵妃的表情，宜妃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聊起了其余的四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行册封礼的地方。 皇贵妃已经来了，正副使也已经等着了，一到这里宜妃和钮祜禄贵妃的笑意就收敛了。面色端庄地站在自己的位置，等着册封礼结束。 待册封礼结束后，在场的人都折腾的不轻。 妃子们都按照品级穿着吉服画着妆，不少都是起了一大早折腾的。如今见册封礼终于结束了，便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宫里想要歇一歇，过年的时候宫里一大堆的事情呢。明儿后儿都还有事等着呢，若今儿不歇，那后面的几日都没空歇息了。 新晋位的皇贵妃对今年的宫里的过年很看重，在她看来这是她册封皇贵妃的第一年，新年新气象。要好好办了这次的过年，迎接她统辖六宫的剩余日子。 对亦晴来说，过年就很简单好玩了。 她最近一直在慈宁宫拉着五弟玩，这种能说一点话但还说不大清楚的小孩子是很好玩的。特别是喜欢跟着姐姐到处跑，小腿哒哒哒地追着亦晴的时候，特别像一只小狗在摇尾巴。 亦晴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她寝殿的地龙烧得极为旺，在里面的人只需要穿着春日里的薄衫就行了。是以不论是亦晴还是胤祺，看着都不臃肿。 胤祺在地毯上哒哒哒地跑来跑去，时不时捡起一个东西递给亦晴，若是亦晴接了他就嘻嘻笑。若是亦晴不接过，他就递给一旁候着的奶嬷嬷。 如今奶嬷嬷手上，已经有好几个小玩具了，都是胤祺平日里最喜欢的。 今日亦晴看的这本书是一本游记，讲了云南那边的风土人情。看着那些少数民族的部落土司的一些文化，和当地壮丽的自然风景。 很多游记里面不止会写自然风景，还会写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看着这些，亦晴似乎就能在自己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些场景。 只可惜这本书不厚，看了不到半个时辰亦晴就看完了。 见亦晴将手中的书放下了，胤祺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凑到了亦晴的旁边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大姐姐~” 听着这小子带着波浪号的话，亦晴就微微警惕了起来。 “我们，看花花，要不要~”胤祺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很想出去看红色的花花。前几日皇玛嬷带着他去看了一次，在雪地里特别漂亮。 亦晴往地毯上一躺，断然拒绝：“不要。” 第106章 赏赐 “可是我想去, ”胤祺爬了过来扯着亦晴的袖子撒娇，“去吧去吧~” 亦晴想了想梅园离慈宁宫的距离，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见外面还是在下雪的样子便又拒绝道：“不成，还在下雪呢。你若是这趟出去着凉了，就又要喝药了。那些黑乎乎的, 喝上去苦苦的汤药你愿意喝吗？” 胤祺的脸上马上出现了纠结的神色, 他已经见识过汤药是什么口味了。 刚入秋的那一阵子，胤祺感染过一次风寒。太后将太医院半数的太医叫过来给这小子会诊，太医们斟酌了半天, 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定下了用量。 最开始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 胤祺是没有那么抗拒的。直到奶嬷嬷给他喂了第一口, 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吃。强硬着灌下去, 最后也吐了半碗出来。 药量要给足病才容易好，熬药的时候就料到了可能喂不下去，便又端了一碗药上来。给胤祺喂了大半碗后，才让太后满意。 病了三五日, 每天三顿地灌药，从那以后胤祺就对药汤产生了极大的恐惧。现在听见姐姐提出去会生病, 生病就要喝药，竟当真让他一时之间不敢吵着要出去了。 见胤祺老实了, 亦晴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哄道：“那儿不是内务府新送来的玩具吗，怎么这一会儿就不喜欢了？” “那个不好玩, ”胤祺撇着嘴说道，“一点也不好玩。” “那就去玩你前儿抱着不放的那个。”亦晴敷衍。 胤祺扁着嘴退了一步：“不要嘛~不看花花，姐姐陪我玩。” 这小魔星嚷嚷起来的时候亦晴只觉得自己耳朵边都全是他的声音，无奈之下只能叹了口气, 微微坐正了身子：“你想玩什么？” “姐姐~”胤祺凑过来倚在了亦晴的身上，“陪我一起玩积木吧。” 说着，胤祺从旁边抱过来了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很大，胤祺抱着的时候直接遮住了他半张脸。看着胤祺小小的身子抱着大大的盒子的样子，瞧着很是可爱。 “那就来吧，”亦晴将这个盒子打开，倒出里面的东西，然后慢慢拼了起来，“看看你最后能拼成什么。” 内务府给慈宁宫送玩具很勤快，这个东西刚到胤祺手里还不到半个月。不过因为零件太多了，胤祺一直没有打开。等着姐姐有空来一起玩，现在正好大姐姐不想和他去看花花，那就一起玩积木吧。 一下午的时光过去了，姐弟俩连个雏形都没有拼接成功。 但是正殿的叫用膳的人已经过来了，亦晴只能拉着依依不舍的胤祺往正殿而去。吩咐人不许动他们拼了一下午的东西，一点也不能动。 等用过膳，姐弟俩又回来接着拼。 过年的这几日，除却必须参加的事情之外，胤祺和亦晴都留在寝殿拼积木。太后和太皇太后还过来看过，见他们似乎在拼一座园林，各自笑了几声随他们去了。 快要到十五的时候，这个园林终于成功了。亦晴看着自己和胤祺一起努力，拼出来的这座小小的园林，整个人都极为兴奋。 内务府的匠人手艺自然是极好的，这个是献给太后的年礼，自然更是不敢马虎。 这拼出来一座江南园林，甚至有雕刻了之后用颜料染色的小树。若是等比例放大的话，肯定也是一座极为美丽的园林。 “大姐姐你这段时间不爱出门，就是因为这个啊。”雅尔檀围着这个园林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难怪你们不愿意出门呢，这看着确实很是精致。” “那当然了，”胤祺站在雅尔檀面前，双手插着自己的腰，很是骄傲，“弄了，好多天呢。” 胤祺本来拼了一两日就不喜欢了，他当时只是想要找一个和大姐姐一起玩的东西。但见大姐姐一直在拼，他就也跟着一起了，最后看到成功的时候也确实很自豪。 现在亦晴专门命人做了一个桌子放这个东西，以后她要把这个东西一直展示在自己的寝殿了。 雅尔檀又围着看了好几圈，才走到亦晴身边问道：“大姐姐，你十岁了吧。” “准确来说，”亦晴说道，“我在前两个月刚过了九岁的生辰。” 亦晴的生日在冬天，就是过年前不久的那段日子。每次过生日的时候，亦晴总是能收到不少的东西，今年当然也是不例外的。她甚至收到了汗阿玛送的一座庄子，这让她稀奇极了。 之前汗阿玛送东西都是送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像庄子这种带着地契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收到。 可惜的是她现在还不能出宫，也就不能去自己的庄子看看。 “可是这都翻过年了，”雅尔檀说道，“翻过年就要大一岁了。” “所以呢？”亦晴奇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雅尔檀有点扭捏：“就是，就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的，十岁过后你就要去宫外看元宵灯会了。你出去的话，能不能带着我也一起出去呀~” 说到这里的时候，雅尔檀眨巴着眼睛，扯了扯亦晴的袖子晃了晃，脸上露出了祈求的神情。 二妹妹太会撒娇了，亦晴心中忽而闪过这个念头。 雅尔檀本就生得好，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样子就很可爱。现在扯着袖子带着祈求的表情，再加上略有些撒娇的语气，若非亦晴确实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宫，险些就要直接答应了。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去呢，”亦晴老实道，“十岁就去元宵灯会本来是我想到了十岁就去找汗阿玛的，但现在我不能算十岁吧。也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答应，况且即便汗阿玛答应了，多半也不会准许我带着你们出去的。你们年纪太小了，汗阿玛不会放心的。” “万一呢？”雅尔檀很乐观，“万一姐姐你去的时候汗阿玛心情很好，就直接答应了你出门顺便带着我的呢。” “那确实得心情很好了，”亦晴笑话她，“你看汗阿玛一年内有多少个这样心情好的时候呢？” 康熙的心情大部分时候都不错，但这种不错显然是不会随意答应这些在他看来并不合理的要求的。 “万事无绝对嘛，”雅尔檀振振有词，“我觉得汗阿玛说不定这几天就是会很高兴。” 在亦晴被康熙宣召过去之前，她是没想到雅尔檀的嘴能这么准的。 眼前的康熙明显极为兴奋，不论是表情还是语调都上扬了几个度，和平日里亦晴见到的沉稳的汗阿玛截然不同。 他甚至在殿内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抒发着自己的激动之情。 “种痘的人已经研究出来了，”康熙一边走一边说，语调也一声比一声高，“找了几个死囚种痘，结果一个个反应都不强烈。比之种人痘，不过是不舒服几日罢了。这些人活下来之后，就感染不了天花了。” 康熙将这件事吩咐下去后，接到命令的人自然不敢耽搁。虽说心中犯着嘀咕，但还是依照着康熙所说的，在牛身上取了结痂之处种在了人的身上。 最开始种的是几个死囚，已经判了秋后问斩的人。因着是给死囚种，护理自然也不算精心，最多就是给这几个死囚多用了点肉食。 结果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几个死囚都活下来了。甚至后面让这些人去接触感染了天花的人，并无一人感染。 这下子，负责研究种痘的人当即就兴奋了起来。甚至有一位太医，直接在他自己身上种痘了，后续也无大碍。 经过了小半年的观察研究和实验，在昨天折子终于呈了上来。 他们不敢打包票说每个种牛痘的人都会无碍，但这半年来所有种牛痘的人都是无碍的。其中甚至有几个孩子，全都健康平安活了下来。 康熙看到这个折子的时候，激动难以自抑，解决了天花的问题，那史书上必然会记下很重的一笔。 牛是常有的牲口，多数村子里都有这种可以用来干活的牲口。也就是说种牛痘是不需要太多成本的就能推广开来的，再也不必担忧天花传染了。 见汗阿玛越说越激动的样子，亦晴只是静静看着汗阿玛慢慢从紧张兴奋狂喜的情绪之中安定下来。 康熙一双黑沉的眼睛看着亦晴，缓缓笑了出来：“你这次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的？”亦晴想了想。 汗阿玛说她立了大功，她是有点受之有愧的。研究牛痘的不是她，她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方向。具体怎么实施，怎么种痘都是汗阿玛手底下的人做的。 所以问到亦晴有什么想要的时候，她脑海中第一个闪现出来的就是雅尔檀前几日找自己的时候说的话。 “汗阿玛，”亦晴轻轻笑了起来，“女儿想要在元宵的时候出宫玩，去看看上元灯会。若是可以的话，还想带着妹妹一起去。” 这样大的功劳，竟然只想出宫吗？康熙有点好笑，强调了一下亦晴这次的功劳，有这样的功劳，不论亦晴提出什么都是合理的。 听着汗阿玛的话，亦晴挑眉：“可女儿什么也不缺啊，只要汗阿玛让女儿随时能出宫玩就好了。” 既然功劳这么大，那就偷偷加一点料吧。亦晴在心中想到，要是能随时留出宫去玩就好了。 见亦晴开口这样小，康熙哭笑不得，他脑中已经有一个想法了。不过先答应了这孩子元宵出去玩吧，只要带足了护卫，喜欢出去玩也没什么的。 不过在这孩子出去玩之前，得给她一个小小的惊喜 第107章 出宫 得到了汗阿玛答应的可以随意出宫的准许后, 亦晴高兴极了，后面连带着的什么必须带着护卫出门之类的话都没被她放在心上。 带着护卫而已，之前在草原的时候她也是出门就要带着护卫的, 这简直是小意思。 见亦晴这样兴奋，康熙补了一句：“出宫之前还是需得和长辈们说一声，不许悄悄摸摸就跑出去了。” “带着护卫, ”亦晴撇嘴, “汗阿玛就肯定会知道的，又怎么能说是偷偷摸摸呢？” 康熙转念一想，这倒也是。 又叫了领侍卫内大臣吩咐, 说是日后亦晴只要说出门, 便拨四个护卫给她就是了。侍卫只需要管她的安全问题, 其余一概不用操心。 这并不是亦晴第一次见到前朝的大臣了, 康熙平日里就爱带着他看重的大臣去上书房考校他们兄弟姐妹的学问。是以，对这些大臣亦晴都能叫得出名字。 领侍卫内大臣笑吟吟应了一声，又对着亦晴打了声招呼后便退了下去。 “汗阿玛，”亦晴笑嘻嘻说道, “那我元宵节出门的那日，能不能带着妹妹们？或许还要加上胤禔和胤礽？” 本来是只准备带着妹妹们的, 但想到等胤禔和胤礽知道了这件事后，在自己耳边哀怨念叨的声音。亦晴还是决定也加上他们俩, 反正汗阿玛如果不同意的话，这事就也怪不得她头上了。 康熙脸上有点犹疑, 但看亦晴那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咬牙应了：“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的话，侍卫就不能只是带着四个了。还有，就这一回, 日后不许随意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 亦晴欢呼了一声：“汗阿玛放心吧，我平日里肯定不会随意带着他们出去的。” 带着他们出去就要多带很多侍卫，人太多的话对玩耍是很不利的一件事。亦晴这回愿意带上，还是因为雅尔檀提前求了。 从乾清宫回来后，亦晴便将能出宫游玩的好消息传到了弟弟妹妹们耳中。 一下子将自己身边四个贴身大宫女都放出去传消息了，可以看出亦晴的激动。 很难不激动，虽说这些年来她也是出过紫禁城的。但不是去恭亲王府，就是跟着汗阿玛去草原，至于北京城的街道，根本没有逛过。 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了，很难不激动了。 得到消息的几人，问前来传话的宫女是怎么回事。但这几人也不过是知道亦晴叫人说是元宵节可以出宫一趟，其余的一概不知。 除了胤禔和胤礽还顾忌着要在上书房念书，其余的两个妹妹直接跑到了慈宁宫之中来。 “大姐姐大姐姐，”先来的竟然是埃尔赫安珠，“你让素馨过来传话说元宵节能出宫是什么意思？” 这小姑娘明显是跑着过来的，身上微微喘着粗气，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亦晴的时候似乎是在看着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 埃尔赫安珠还从未出过宫，虽说听额娘提起过宫外的事情，但她是没有机会出宫的。康熙对这个女儿一般，便不会在出巡的时候主动想起她，而除却出巡外，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就没有别的出门机会了。 亦晴眼睫一弯，笑道：“汗阿玛方才答应了，元宵节的时候咱们带上侍卫，就能出去玩一圈了。” “转一圈……”埃尔赫安珠明显很兴奋，在亦晴的寝殿之中开始了绕圈圈。看得亦晴稀奇又好笑。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三妹妹这样激动呢，平日里这样做的一般是二妹妹。 正想着雅尔檀，雅尔檀就到了。 “大姐姐大姐姐大姐姐……”一连串的大姐姐飘荡在了亦晴的耳边，她循声望去就看到雅尔檀急匆匆跑了进来，面上是激动的红晕，说话的时候似乎能高兴地跳起来一般。 “元宵节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亦晴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信誓旦旦：“当然可以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汗阿玛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肯定可以的，毕竟咱们汗阿玛一直是一诺千金的。” 雅尔檀欢呼了一声，冲过来抱住了亦晴：“太棒了！我今年终于能瞧见元宵灯会了，上回表姐进宫来看我额娘，我还听说了……” 兴奋之下，雅尔檀讲述了一大堆表姐看元宵灯会时候的表现。亦晴和埃尔赫安珠听得津津有味的，这是她们没怎么听说过的。 在雅尔檀的描述之下，亦晴觉得似乎有一幅画卷在自己面前展开。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到处都挂着花灯，巧手的匠人能制作各式各样的，大的小的，精致的可爱的，每一个都代表着不同的美。 等雅尔檀讲完，亦晴对元宵灯会的期待便更上一层楼了。 姐妹俩既然过来了，便不急着回去。反正过年这几日她们又不用写大字，也不用念书，在慈宁宫玩一下午问题也不大。 直到傍晚的时候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才依依不舍地往回去，各自预备着回去就开始准备元宵出去玩时候穿着的衣裳。 出去玩自然不能穿得太过显眼，有些图案不能在衣裳上面出现，不然懂行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既然是预备着带着侍卫悄悄出去玩，自然就不想让太多人发现。 而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前脚刚走，胤禔和胤礽就在后脚联袂而来。 “元宵节？”胤礽难得表现出了极为激动的模样，“当真能出去吗？” 亦晴微微点头：“自然，不过你们回去之后记得准备衣裳，别把你们的蟒袍给我穿出去了。到时候都不用别人猜，就知道咱们是谁了。” “那当然了，”胤禔喜滋滋说道，“我额娘前儿给我做了两套没什么花纹的衣裳，正适合这次出去穿呢。看灯会的话是不是要晚上出去啊，咱们什么时候回来，能在外面过夜吗？过夜的话可以去我外祖家的，去各位皇叔家里似乎也不错……” 听着胤禔这么长的一串，亦晴伸出手点住了他的嘴巴示意他闭嘴：“能出去，但要在宫门下钥之前回来，不能在外面过夜。你就放过你外祖一家吧，突然皇子公主这么多去他家里，到时候把老人家吓出病来了怎么办？” “我外祖还没那么容易吓到呢。”胤禔嘀咕了一声。 不过他也没接着提去外祖家的，不为别的，只为这次出去的不止他一人。若是只有他一个去外祖家倒没什么，但还有其余的姐妹，更别提还有胤礽了。 有这个太子在，外祖家肯定不自在。可即便不自在了招待胤礽了，也不一定能讨得好，还是算了。 “我今儿回去就让绣娘赶工，”胤礽说道，“做出一套低调的能在外头穿的衣裳。” 亦晴靠着贵妃榻笑道：“你绣娘的手里应该有做了一半的成衣，还没有绣花，但是已经剪裁好了的那种。你就让她们用那个做就是了，少绣花纹，简单的就是最好看了。” 胤礽点了点头，脸上的兴奋之色也有点抑制不住。这可是他第一次能跟着出去玩，虽说日后长大了汗阿玛也肯定会让他能随意出宫，可这都不知道要等多久，现在能出去肯定是最好的。 兄弟俩在亦晴这里畅享了一下出宫游玩的乐趣，但可惜他们明儿还要接着去上书房念书，只能看到天色快要黑的时候起身走人。 这几日得好好表现了，万一因为这几日的表现不佳，汗阿玛就不让他们跟着出去了，那绝对是要懊悔一年的。 几日一晃而过，元宵节很快就到了。 亦晴这日起得有点晚，元宵灯会是在傍晚的时候开始，天黑的时候最热闹。她们约定好的是在傍晚集合，然后坐着马车带着侍卫出去。从傍晚开始，在外逛一两个时辰就回宫。 用过午膳后，亦晴在自己殿里慢慢喝茶。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已经过来了，姐妹俩明显都打扮了一番，身上的衣裳看上去美轮美奂的同时，没有一点儿逾制的地方。头上也带了点首饰，这还是亦晴在除却过年宫宴的时候看到两个妹妹打扮。 “真好看，”亦晴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妹妹笑道，“这衣裳很衬你们。” “大姐姐，”雅尔檀眨巴了一下眼睛，“你不换衣裳吗？” 亦晴懒洋洋说道：“不急，还要等胤禔和胤礽散学呢。” 虽说康熙同意了让两个儿子也一起去，但他只给他们放了明日上午的半天假，今日还是要正常去上书房的。所以即便姐妹几人都收拾好了，也依旧要等着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散学。 “也是哦。”雅尔檀小心翼翼坐在了椅子上，没有选择直接坐地毯。若是平日里她就直接坐在地毯上了，但今日这身衣裳很好看，她不想让衣裳变得皱皱巴巴的。 埃尔赫安珠很自然拿起了桌子上的玩具开始消遣，离上书房散学还有一个时辰，少不得要等等了。 西洋钟的钟声响起，亦晴抬眸看了眼，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书：“走吧，那边散学了，咱们直接去上书房找他们了。” 到了上书房，胤禔和胤礽也换上了一身低调的衣裳，平日里在他们身上常见的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竹子松柏一类的东西。 坐上了马车，身后跟着十来个护卫，亦晴掀开车帘看着自己的马车渐渐从紫禁城之中出去，心中的激动有点要压抑不住了。 车上的弟弟妹妹们也是这个表现，埃尔赫安珠也掀开了帘子往外看，似乎想要看到闹市所在。 第108章 灯会 马车渐渐驶出离了紫禁城, 她们兄弟姐妹几人自己悄悄出去玩自然不能太大张旗鼓，走的是东华门。平日里有些大臣上朝的时候也是从这里走的，亦晴在过来的路上还看到了几个有些眼熟的大臣。 出了东华门后, 便是王公贵族们所住的街道了，这里并不嘈杂。但因靠近紫禁城，只有勋贵人家才有资格住在这边, 恭亲王府就离这里不远。 知道公主阿哥们是想要去看元宵灯会, 驾车的小侍卫明白要往哪里走才能看到那亮丽的明灯。 出了紫禁城后，侍卫们都骑上了马，跟在了马车的后面。富察尼满是打头的, 他不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马车上坐着三位公主和两位阿哥, 甚至还有太子。 若是他有半点不尽职的地方, 只怕还不必等明日，今儿还没回紫禁城就被皇上处置了。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尼满都会警惕起来，觉察到并非什么大事后才渐渐放松。 周围逐渐热闹了起来, 亦晴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叫卖声，微微打起帘子看了几眼。 果然已经到了闹市, 周围人都支着摊子正在叫卖什么。亦晴还看见了几家卖吃的的商铺，似乎是些粗粮馒头一类的东西。 不多时, 马车就停下了。 前面驾车的小太监恭声说道：“主子，前面便是逛灯会的地方了, 那地方街道太窄人又多，马车过不去。” “那咱们就下去吧，”亦晴左右看了看笑道，“下去走走, 不过先说好，不论看到了什么不许乱跑。想要买什么旁边一定得带着人，若是乱跑的话，我立刻就带着你们回去禀了汗阿玛，让你们成年之前都出不了宫。” 这话一出，不论是激动万分的雅尔檀还是暗自期待的胤礽都肃了神色，一个个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乱跑的。 见弟弟妹妹们都听话，亦晴又笑道：“喜欢什么就买，各自带了银子吗？” 埃尔赫安珠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缝着迎春花的荷包：“我额娘给我带了荷包，她说在宫外买东西都是要银子的。不过若是小摊上买一般都是用铜板的，有些给银子店家可能换不开。” 说着，她将手里的荷包打开，里面放了好几个碎银子和一大把的铜板。 兆佳贵人料定了女儿和其余几位公主阿哥必然不喜欢去花银子多的地方，灯会多数的摊子都是用铜板就能买到东西的。所以更多是准备了铜板和碎银，还另给埃尔赫安珠带了一张银票，免得在外面需要用银子的时候拿不出来。 雅尔檀也拿出了一个荷包，上面有一簇很淡雅的兰花：“我额娘也准备了，不过额娘给的是碎银子和银票，没给铜板诶。” 在荣妃看来，女儿和大公主去玩的话，少不得要花银子。虽说大公主一向不计较这些，但不给孩子准备足了，她心中始终是不安的。 雅尔檀说完，胤禔也掏出了一个荷包，上面绣着松柏。这明显是惠妃准备的，胤禔没有打开，但看着荷包鼓鼓囊囊的也知道里面塞了不少的碎银。 见其余的姐妹和大哥都有，胤礽的手微微瑟缩了一下，他微微敛目什么也没说。 亦晴察觉到了，便连忙扯开了这个话题：“既然都有，那咱们就下去吧。记得逛的时候身边一定带着人，不可以自己单独行动。” 等胤禔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都下去之后，亦晴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个荷包。这个荷包上面只绣了几朵云纹，别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今日亦晴吩咐菡萏去装的，里面放了一张银票和些碎银子，还有点铜板。整体来说并不算重，即便是小孩子也能轻易拿着。 若是弟弟妹妹们没有准备，亦晴就一人发一个，现在看来只有胤礽没有准备了。亦晴便将这个东西给了胤礽，笑道：“出去玩可不能不带钱，平日里咱们在宫里吃穿用度都不必花钱，但在外面什么都是要用钱的。” “哦……是啊……”胤礽下意识回答，他这一刻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给了之后，亦晴就收回了目光：“下去吧，咱们也去瞧瞧灯会是什么样子的。” 姐弟俩也下了马车，雅尔檀早就好奇地冲着周围张望了，连平日里瞧着沉稳的埃尔赫安珠也在东张西望。 若非顾忌着姐姐还没有下来，这两人多半要直接奔着街道而去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但这条街道上却灯火通明。左右摆了一长串的摊子，很多卖灯的，各式各样的花灯被点燃，在黑夜里看着格外的闪耀。 亦晴被一盏兔子灯吸引了视线，那兔子灯正在卖家的手中轻微晃动着，随着手臂细微的晃动，兔子的舌头一吐一吐的格外可爱。 而兔子灯旁边就是一个老鹰灯，鹰画得很是出彩，鹰头的部分看起来凶猛极了。让亦晴一下子就想起来在木兰围场的时候，有些蒙古的王爷养了海东青，看起来也是这样凶猛的。 “大姐姐，大姐姐你看那个。”亦晴的袖子被雅尔檀扯了扯，顺着妹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亦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荷花灯。 这个灯做出了荷花绽放的样子，花瓣的尾端被点缀了粉红的色彩，在黄色的灯烛下显得更加美丽。 “喜欢这个？”亦晴的唇角微微勾起，“走吧，那就买下来让你拿着走？” 雅尔檀皱着眉思索了一下，纠结道：“算了，再看看吧，要是有更喜欢的呢。刚刚我还看见了一个青蛙灯，也好好看。” “那行，”亦晴含笑，“喜欢的话买下来就行。” 顺着街道进去，一路上的灯千奇百怪的，各有各的美。有动物的植物的，亦晴见过的最稀奇的一盏灯是山海经里面的，那灯看上去狐狸不像狐狸，兔子不像兔子，又似乎有点像猫，可仔细看也不像，等亦晴上去问才知道这里腓腓。 “山海经里面的东西也能拿来做花灯啊。”亦晴惊叹。 雅尔檀疑惑：“山海经是什么？” “是一本书。”胤礽答道，“记载了上古的各色异兽。” 雅尔檀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卖这个灯的是一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妇人，她的面颊泛着深红，皮肤黝黑，手上带着明显的老茧。她一见亦晴几人过来，看她们身上衣服的料子，还有身后跟着的那些护卫就知道这一行人绝对是达官显贵。 老天，连护卫的衣服都这么好，这府里得多富贵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妇人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是呢，是呢，这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想出来的法子。说腓腓是神兽，是可以消除忧愁的，所以用神兽来做花灯，也是个好寓意。” 她说话有点不连贯，似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但亦晴也听懂了。 这盏花灯做得算不上有多精巧，内务府这几日送过来的花灯比这个精巧不知道多少，但寓意不错。加上亦晴第一眼就相中了，便想要将这个灯带回去。 带回去玩几天似乎也不错。 这样想着，亦晴脸上露出了一个笑：“这盏灯多少钱？” 妇人思索了一下，她本来是预备着卖三两银子的，这个灯的确是花了她不少的功夫。可现在看着这几人穿着华贵，便索性咬了咬牙。 “十两银子。” 说出这个价钱后，妇人忐忑不安地等着亦晴她们的反应。十两银子可是两个长工一年的工钱的，若是运气好说不得能置两亩地。 若是能拿到这十两银子，那女儿的嫁妆可以带走一半，另一半用来给家里买地或者给儿子娶媳妇也是尽够了。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但妇人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又看着几位贵人身后的护卫，后知后觉开始了忐忑，会不会她狮子大开口惹怒了贵人，这些贵人叫人打她一顿？ 十两？亦晴不大知道物价，但看着尼满的表情也明白这价格是有些贵了，但她难得看到喜欢的也不在意价格，便打开了自己的荷包，拿出了一张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见银票递到了自己面前，那妇人才反应过来，连忙接了过来上下仔细看着，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吉祥话。 拿着自己的腓腓灯走了，亦晴看着这小玩意越看越喜欢，便觉得这个钱花得很值。 只要自己能喜欢三四天，那就很好了。 逛了一会儿，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手上都提上了花灯，而胤禔和胤礽似乎在和对方较劲一般，两个人都表示没有看到什么喜欢的。 逛了半个多时辰，亦晴走得都有些累了，看到前面有一家瞧着不错的茶楼说道：“走累了，咱们去茶楼喝杯茶歇一歇吧。” 雅尔檀好奇地看了眼茶楼：“茶楼是喝茶的地方吗？” “可以喝茶听曲，有的茶楼也卖零嘴。”尼满很自然地答道，今儿不论哪位贵人有疑惑，最后都会看向他，他已经习惯性给他们解惑了。 见他们往茶楼而去，尼满也没阻止，若是这几位想要去酒楼他肯定是要阻止的。但是去茶楼的话，倒也不必这么担忧。 毕竟茶楼向来是风雅之地，一般是不会有人在茶楼闹事……的。 尼满目瞪口呆看着那两个明显穿戴华贵的人却在茶楼大厅打架，只觉得自己很点背。元宵灯会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人在锦祥街最大的茶楼打架啊，哪怕是纨绔子弟也得好好想想吧。 今儿这么多人来光元宵灯会，犯了事不需一天就能传遍。 第109章 砸人 一般来说, 当纨绔子弟是需要一点点门槛的。 首先，家族在当地不能太弱，不然出去没人理会, 当纨绔也没什么面。其次，需要在家里地位不能低，应当有家长宠着这个孩子, 不然连基本的银钱都支不出来, 那如何能当一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呢？ 而眼前的这两个人不止满足了这两点，甚至还多了不少。 “呸，”其中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袍的人狠狠地呸了一下, 表情凶狠, “打量着爷今儿怕了你不成？今儿不把你打得你阿玛额娘都认不出来了, 小爷从此就改姓了, 再不姓马佳氏。” 和他对打的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们家不是前些年抬旗了才姓的马佳吗，你大不了改回马姓。你今儿遇到我算是踢到铁板了，还揍我？你也配！” 旁边有围观的，有喝彩的, 也有几个面色发白开始劝的。 这两位小爷的家世都不差，家里的长辈又都是皇上面前极为得脸的。一个是刚立了平三番功劳的抚远大将军, 另一个就更不得了了，那可是太子的母族。 尼满也认出了这两人, 他家世极好，平日里在京城交际的时候少不得要和其余官宦人家来往。这两位的家族如今都是鲜花着锦之势, 平日里的人情走动自然是不能少的。 “这儿太乱了，”尼满略一思索，便微微俯下身对着亦晴说道，“格格,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这几位是出来玩的，若是暴露了身份那就只能提前回宫了，是绝对玩不了的。这眼看着这两个打闹的都是混不吝的，为了他们俩暴露身份不值当，还是出去另外找个茶楼歇一歇比较好。 “避开？”胤禔扬起了眉，“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让我们避开？” 胤礽的表情有点难言，他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那是外叔公的孙子，好像是叫锡林的，那时候过来拜见他的时候面子上还是挺规规矩矩的，没想到私底下是个打架斗狠的人。 “回大阿哥的话，”尼满的语气很恭敬，“这儿有人打架，若是前去将他们分开少不得要暴露身份。可若不分开的话，在这里喝茶又容易误伤，不如换一个茶楼，歇脚之后还能继续逛逛。” 言下之意很明白，在这里容易暴露身份，可暴露身份了少不得就要回宫了。 胤禔也听明白了，于是乎他的脸上挂上了一点纠结。 要说要胤禔给别人退让他肯定是不愿意的，这两个看上去就知道不聪明的蠢货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要他这个大皇子让路，显然没有这个道理的。 可若是为了管这档子闲事，直接被带回宫去就更不划算了。要知道前面还有一条长街没有逛呢，那么多花灯没有瞧见。 他刚刚是看见了几盏还不错的，可想的是后面肯定有最好的才没有买，这要是直接回去了，岂不是就没有花灯了吗。 亦晴打量了一下那两个人已经从打架分开开始互相问候家人了，思索了一下说道：“走吧，没必要在这看他们闹事。” 雅尔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那两个变成吵架的人，谁说话了就转过目光去盯着，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从来没有人在雅尔檀面前这样吵过架，她心里稀奇极了。 即便有有矛盾的宫女太监，谁又敢在皇宫里高声吵嚷呢？都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吵架，或者直接不吵架，悄悄在暗地里使绊子。 埃尔赫安珠牵着大姐姐的手正准备出去，就看到了满眼好奇的二姐姐，她微微戳了一下二姐姐：“走啦。” “哦哦。”雅尔檀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正准备跟着亦晴走人。 但正在这时候，那边吵架的两人似乎是觉得光是吵架已经不够了，开始摔茶楼里的东西。 一个杯盏从那边飞了过来，尼满的脸色一变，将腰间的剑抬了起来用剑鞘将那袭来的杯盏挑了回去。 差一点这个杯盏就砸到亦晴了。 胤禔和胤礽走在后面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们俩的脸色瞬间就沉了起来。 刚才愿意避让是不愿意让这来之不易的出宫时间因为这点事情中断，但不代表他们就是什么很好惹的人了。 “是谁？”胤禔瞬间怒吼了出来，转身看向了那两个正在砸东西的男子身上。 这突如其来带着点稚嫩的声音一点也不小，茶楼的众人循声望去。 富察尼满这张脸很多人都认识，年纪轻轻就成了御前侍卫，听闻颇受皇上倚重。多半历练几年之后就能直接入朝了，到时候便又是一个平步青云的青年才俊。 “富察尼满？”马尔赛扬眉，打量了一下富察尼满，“你不是在御前当差吗，怎么还有空来逛上元节的灯会了？” 这是刚刚打架的其中一人。 锡林也扭过头来，当他触及到尼满身边的一人时，面色大变。 亦晴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那个被挑飞的杯盏她也看到了。若是当真落在了她的脑袋上，少不得今儿就要见血了。 被殃及池鱼的感觉，实在不大好受。 “对不住啊，”马尔赛大咧咧说道，“我和赫舍里家这个混账之间有矛盾，差点伤了你带来的人，实在是对不住啦。这些是谁，你带弟弟妹妹出来逛灯会？” 锡林颤抖着就要行礼，但他触及到胤礽冰冷的目光之后就被定在了原地。 刚刚那个杯盏似乎是他打出去的，胤礽的目光盯着锡林，那个差点伤到大姐姐的杯盏。 亦晴的身体其实一直都还算不错，平日里也不怎么生病。但在胤礽的眼中，大姐姐对身体一直都是不大好的，他还记得当初大姐姐被带出宫去避痘，那时候他年纪虽然不大，但依旧记得汗阿玛每日里的担忧，还有日日往宫里通报消息的小太监。 所以在胤礽的心中，大姐姐一直是有点脆弱的。 刚刚那个杯盏那么硬，若是当真打到了大姐姐，他不敢想大姐姐还会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尼满的面色冰冷，他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子询问亦晴：“格格打算如何处置？” 即便没有当真伤到，可若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那尼满确信自己回宫后一定会被皇上怪罪的。所以还是先问问大公主有没有什么想法吧，若是大公主不愿结束，那就捆了这两人，等逛完了灯会再发落。 若是被吓到了，那就回宫也没什么不行的。 这几位公主阿哥的主心骨明显就是大公主，只要大公主提了要回去的话，其他的几位是定然不会反驳的。 亦晴刚刚确实被吓了一跳，即便没有真的被砸中，可看到一个东西冲着自己的脑袋而来也是很让人觉得惊吓的。 “将他们给孤捆起来。”胤礽脸色冷淡直接说道。 胤禔难得的没有和他互呛，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亦晴皱眉有点纠结：“可咱们还有半条街没有逛呢。” 处置了这几人再去逛街的话，只怕就要到回宫的时间了。 “捆起来？”马尔赛听到了这话，他扬眉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们知道小爷的身份吗，就敢捆起来？罢了，刚才是我先失礼，就不计较你们这话了，但以后可不能再说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我这样的好性子的。” 那几个跟着尼满的侍卫，见他微微点头就连忙上前去将马尔赛和锡林两人都捆了。 “你们做什么？！”马尔赛震怒，“方才是我不对，可我已经赔礼道歉了，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我，不想要小命了吗？！” 而另外的一个锡林就老实多了，他老老实实被捆了，表现得很是配合。如果忽略他越来越苍白的面颊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的话，看上去确实很自然了。 本来不论念书还是骑射都不行的锡林基本上已经被阿玛和玛法放弃了，都预备着日后直接给他捐官，或者走一走其他路子让他做个闲官。 所以锡林才这样肆无忌惮地玩耍，在京里招猫惹狗的。是他知道自己日后的前程大约在那里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好好玩呢。日后成了官员，即便是闲官肯定也没有现在好玩。 但他万万没想到，也就是和马尔赛互相之间打了一架罢了，这是他们的日常。却直接惹到了铁板，他想到刚刚太子殿下那冷冰冰的眼神，太子一定会保他的吧。 算算他还是太子的表哥呢。 “放开我！富察尼满，你不要命了！有本事放开小爷……呜呜呜……”马尔赛的其他话语被堵在了口中，有个侍卫嫌弃他话多，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绢塞进了他的口中。 被堵了嘴的马尔赛一直呜呜咽咽的不愿停下来，他带出来的几个小厮也想要上前来帮着自家少爷，但轻易被侍卫们打倒了。 尼满走过去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后，那几个小厮就老实了，一个个互相看了几眼。 雅尔檀围在姐姐身边，她已经没什么心思去看热闹了，一直看着亦晴的脑袋，似乎是在观察刚刚被砸到没有。 亦晴再三强调自己没事，雅尔檀还是不放心。 “要不咱们回去吧。”雅尔檀说道，“姐姐肯定被吓到了。” 亦晴持反对意见：“来都来了，还是逛完了回去吧。我又没有真的被砸到，不过这个茶楼是不能待了，咱们另外找一个？或者直接去逛剩下的？” 尼满安排了两个侍卫将这两人押进宫，走过来就听到了大公主说要继续逛。 他心中哀嚎，这灯会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第110章 公主，我？ 尼满面无表情看着这几位公主阿哥商量了一下, 最后决定还是继续逛，他只能接着跟在身后。 不过他这次就更紧张了，刚才不过是去茶楼歇息一下, 竟然就能碰上这等事。谁知道在这街上会不会有谁不长眼了，突然撞过来。 想到那两个被押进宫的纨绔，尼满的脑袋就更疼了。也不知道等回宫之后, 皇上会不会怪罪他护卫不周, 竟然让人惊吓了大公主。 想到这里，尼满看了眼亦晴，觉得大公主似乎是没有被吓到的。不过皇上和太后会不会觉得大公主被吓到了, 就不清楚了。 刚刚那个杯盏飞过来的时候, 亦晴的确是有些被吓到了。不过很快她就缓过来了, 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 心情逐渐舒缓了过来。 胤禔和胤礽也不再那么装了，这两个人很快手上就各自提了一个灯。 一个是老虎，另一个是豹子，时不时还打几局嘴仗, 表示自己这个才是最威猛的猛兽。 很快的，已经要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了。 亦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怀表, 这些西洋传过来的玩意亦晴是从来不缺的。怀表看时间也很方便，她一直在身上带着一个。 “该回去了, ”亦晴看了眼怀表之后说道，“再不回去的话, 想来汗阿玛就要派人来寻咱们了。” “啊？”胤禔发出了一声带着不舍的声响，除却进茶楼那一段不太好之后，今儿出来玩让他一直都很开心。 这次回去之后，也不知道下次出宫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明年, 或许要等到他自己长大了之后才能出宫。 胤礽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是显而易见的不舍。 雅尔檀倒是无所谓，虽然也喜欢外面，但到底还是要回宫的。听大姐姐说汗阿玛允了能随意出宫，那是不是就代表自己也有这个机会，这阵子好好表现一下，争取在汗阿玛那里也得到随意出宫的权利。 见几人脸上都有些不舍，亦晴柔声笑道：“走吧，咱们这还有下一遭呢。这回出来了若是迟迟不愿回去的话，汗阿玛日后想起来便更不愿咱们随意出宫了。只有好好回去了，汗阿玛说不定日后会愿意咱们随意出宫呢。” 还是别随意了，尼满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在心里吐槽。这才出宫一遭就遇上这样的倒霉事，看来大公主还是适合在宫里待着。而其余的皇子公主，最好也别出来了。 “行吧，”胤禔勉强应道，“大姐姐都说了，那咱们就回去吧。” 亦晴摸了摸胤禔的脑袋，带着弟弟妹妹们走到了街口上了马车。 马车回紫禁城的时候一路上就要安静许多了，原本叫卖的声音被远远甩在了马车后面，而白天时街道上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不见了。 回到紫禁城后，亦晴几人在东华门下了马车。他们虽说是公主阿哥，但在皇宫里还是不能坐马车的，若是身体不好便传轿撵仪仗，反正不能坐马车骑马在宫里。 乾清宫 康熙看着下首安安分分跪着的马尔赛和锡林，诺敏和索额图恭敬地在一边立着，表情和动作都恭敬极了。 马尔赛身子微微颤抖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和平日里一样在茶楼和别人打架罢了，甚至没有误伤到人，竟然就被捉到御前来跪着了。 谁知道那个该死的富察尼满竟然保护着一群公主皇子出宫去玩啊，这些贵人出去玩不是应该清场吗？！ 锡林跪得就更老实了，他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太子。天呐，他们家一直把太子供起来的，他竟然差点和太子起冲突，现在就算在御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回去之后玛法也饶不了他的。 “皇上，”索额图从旁边站了出来，一下子就跪了下去，“是老臣教孙无方，竟然冲撞了各位皇子公主，请皇上责罚。” 锡林的阿玛被外放了，额娘自然是跟着阿玛一起走的。本来走之前是预备着带着这个儿子一起去的，但索额图的福晋舍不得大孙子，便留在京城里念书了。 平日里索额图管这个孙子的时候不多，毕竟他在官场上就有不少的事情了，回到家中后也要管着一大家子的事情，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单独照看一个人。 所以他虽然知道这个孙子不大成器，但一直也没当回事。成不成器的，总能捐个闲官来当当，只要不惹出大事来，顺遂一生并不是难事。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竟然就惹出闲事来了。 听着方才那两个护卫描述的，杯盏险些砸到了大公主的脑袋上。若非富察尼满机警，只怕等他入宫的时候就只能将孙子的尸首领回去了。 好在，他心中庆幸，那个杯盏没有真的砸到大公主。这还有迂回的地方，最多就是这小子被打板子。 “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诺敏也连忙上前，跪在了索额图的旁边。 诺敏的阿玛图海在平三藩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如今刚刚回京述职就病了，前几日诺敏还进宫为着康熙赏赐的药材谢恩了。却没想到，现在就要进宫请罪了。 本来阿玛立下的功劳是能让他更进一步的，但现在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说不定这个功劳就要大打折扣了。想到这里，诺敏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愤怒，在御前不敢对儿子如何，只能打定了主意等回去之后再打几十板子泄愤。 康熙的脸上喜怒不定，想起刚刚那两个侍卫回来的时候禀报的话，他心中的愤怒便难以停止。 这两个小子，若是那个杯盏当真砸到亦晴的脑袋了，后果便不堪设想。 见康熙没说话，索额图将这次的事情又上升了一下。 这位皇上素来称得上是仁厚的，对待臣下也一直不错。倘若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早就让他这个老臣起来了。 正是因为皇上觉得差点砸到了公主这件事很大，所以才直接落了他这个老臣兼太子母族的面子，甚至连刚刚立下战功的马佳图海的面子也不给。 想到这，索额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便又开始认罪，语气更加诚恳。 这件事揭过去之后，便早点将这小子捐个闲官外放去穷苦地方做知县罢了。索额图一边认罪，一边想到，还要让这小子带上几个能管住他的幕僚，不能放出去作威作福了。 诺敏并不是个蠢人，虽说他能担任步军统领有部分原因是为着他阿玛，可若非他本人有本事的话，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见到索额图的态度之后，诺敏也马上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犬子惊扰公主，本就罪无可恕，可臣还是想要补偿公主受到惊吓，以微表臣与犬子的……” 听着下面两个大臣的忏悔，又看着后面那两个纨绔已经颤抖的身子，康熙看了看旁边放着的西洋钟，那几个孩子是不是该回来了？ 再不回来的话，宫门就要下钥了。 “皇上，”梁九功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康熙轻声说道，“几位公主和阿哥都回来了，正在乾清宫外等着拜见呢。” 康熙瞥了眼底下跪着的几人，亦晴这次说到底也没有受伤，虽说他心中怨气十足，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直接将两个大臣家的孩子直接处死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一人二十板子，”康熙终于出声了，“回去之后，还望两位爱卿多多管束家中子孙，修身齐家治国，倘若连家都管不了，那如何能出来做官管束万民呢？” 索额图身体微微抖了一下，随即立刻跪下谢恩。 诺敏看着索额图的样子，也跟着谢恩。马尔赛这小子平日里就身体康健，二十板子打下来能让他在床上躺几个月，但又不至于致死。 有了这个教训之后，想来这小子日后也不敢随意在外面惹事了。倘若因此事而收心的话，那二十板子也不算白挨了。 亦晴带着弟弟妹妹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两个大臣领着两个青年走出去，那两个青年很是眼熟，正是刚刚在茶楼看到的人。 胤礽看到索额图的时候难得的没有打招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看索额图身后的锡林时，面色就更冷了。 而胤禔只是面色不善看着这四人，轻轻冷哼了一下。 亦晴轻轻看了他们一眼后，就带着弟弟妹妹们进去了，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在汗阿玛这里拜见过后就要回去睡觉了。现在已经超过她平日里睡觉的时间点很久了，她都有点犯困了。 进去之后，康熙并没有提及刚才的那几人，只是和颜悦色询问着几个孩子今日好不好玩。花灯好不好看，猜谜有没有猜对了。 亦晴把自己的腓腓花灯给康熙看的时候，也得了几句夸奖。 “这样的巧思倒是不错，”康熙笑道，“内务府在上元节的时候最喜欢做些什么花灯，兔子灯，龙灯这些，年年都是这些，也没有个新意。看来还是民间的人多，做出来的东西也有心意。” “不过这腓腓是可以消除忧愁的吉祥之物，”康熙面带微笑看着亦晴，“你喜欢这个，可是有什么忧愁想要消除？” 亦晴愣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能说出来的忧愁早就不见了，而说不出来的忧愁即便是告诉汗阿玛也消除不了的。 康熙也没有追问，只是让几个孩子都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日 亦晴被菡萏从床上叫起来接旨的时候还是懵的，但听到圣旨之中将她封为和硕公主就更懵了。 好突然啊。 110-120 第111章 庄子 “……着封为和硕纯禧公主, 钦此。” 亦晴呆愣地跪在原地，还是身后的菡萏轻微地碰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了过来, 上前从梁九功的手中接过圣旨。 “恭喜纯禧公主了，”梁九功一张脸笑得极为灿烂，“皇上特命奴才前来传旨, 择日便举行册封礼。” “可是, 不是一般在嫁人之前才会封爵吗？”亦晴困惑。 清朝的公主多数都是在订婚嫁人前一段时间封爵的，可是自己如今才十岁，离结婚还有不少年。便是汗阿玛想要让自己现在就订婚, 皇玛嬷和老祖宗肯定也是不会答应的。 梁九功说话很好听：“这是皇上对公主的偏爱呢。” 亦晴略带着困倦的思绪终于清醒了, 等会就要去乾清宫谢恩, 得封和硕公主这样大的事情是一定要去谢恩的。还有过来传旨的梁九功也要给一个大红包, 这是一贯的规矩，等去找汗阿玛谢恩的时候再问问汗阿玛为什么这么早封自己吧。 这样想着，亦晴给菡萏使了个眼色。 菡萏笑吟吟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素面的荷包，这荷包并不精致, 拿起来也轻飘飘的。但梁九功一入手就眼睛微微一亮，既然这样轻那就肯定是银票了, 大公主出手素来是大方的。 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梁九功就告退了, 他还要赶着回乾清宫伺候皇上。 大公主被封和硕公主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这件事并不算一件小事, 惹得后宫妃嫔们议论纷纷。 而自从佟佳贵妃被封皇贵妃后，也定下了后宫的妃嫔们要前去承乾宫晨昏定省的规矩。 这个消息也是在早上请安的时候被公布出来的。 这边亦晴刚刚接了旨意，没过多久，皇贵妃就听到下面的人在议论纷纷。 承乾宫的正殿位置自然是坐不下康熙所有的妃嫔的, 所以只有嫔位以上的人才有资格进正殿，而贵人答应之流则在外面的长廊有个绣墩坐。 “这是怎么了？”皇贵妃听见下面的议论声，略有些诧异问道。 杏仁已经得了消息，匆匆走到了皇贵妃耳边说了几句。 皇贵妃微微挑眉：“封了和硕公主？可大公主不是刚过了十岁的生辰吗，这个年纪就封和硕公主，莫不是……” 接下来的话很明了了，莫不是皇上已经准备将大公主送去抚蒙了。 平日里看着还颇为疼爱的样子，可不是亲生的到底就不是亲生的。皇贵妃在心中想到，竟然忍心十岁就送到草原去，虽说满人十岁就算成人了，可谁也不会真的觉得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办成太多事情。 “听闻是昨儿公主受了惊吓，”宜妃座次在左边的第二个，仅次于钮祜禄贵妃，她微微笑了起来说道，“或是因为这个，皇上补偿公主罢了。” 安嫔冷冷说道：“被惊吓一次就封和硕公主？可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荣妃看着手上的茶盏，似乎这个茶盏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地方一般，既不插话也不和人对视。她育有一女，在大公主被封公主这样的事情上，她不便出面，也不好说些什么。 若是说了不好听的话，旁人便会觉得她是嫉妒，但若是说了好听的话，便有些更不好听的话等着她。所以暂且还是沉默罢了，反正日后雅尔檀出嫁之前也是少不了一个和硕公主的位置。 早几年晚几年的问题罢了，风光无限的出头鸟也未必就是好当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惠嫔慢悠悠说道，“公主素来得皇上和两位长辈的宠爱，早晚都是要封和硕公主的，这也不过早了几年罢了。皇上喜欢就封了，哪有咱们置喙的余地。” 胤禔和亦晴的关系不错，从前胤禔也是在慈宁宫养过一年的，惠嫔便下意识地想要维护了一下亦晴。 至于刚才皇贵妃所说的抚蒙，在座的没有人当真。 公主虽说大多数都是要嫁到蒙古去的，但一般来说公主成婚都不会太早。况且前朝又并未出什么大事，按照皇上和太后对大公主的宠爱，必然是不会这么早让她成婚的。 钮祜禄贵妃左右看了看，微微打了个哈欠，她又没有孩子，宫里哪个孩子得宠对她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四妃之中除去德妃和亦晴不大熟悉外，其余几个和她的关系都还不错。所以自然不可能在现在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得了这个信儿后，彼此之间说话都还算得上温和。 相比起荣妃的淡漠，雅贵人和兆佳贵人就心中就有些酸溜溜的了。 说起来大公主也不过是皇上的养女，竟然是这一代公主里面第一个封了和硕公主的。这样的殊荣是罕见的，一想到这样的殊荣没有落到自己女儿身上便难免有点酸涩。 不过大公主素来受宠，这样的事情其实没什么需要太惊讶的。她们俩人本来在宫里就不算受宠，即便有点酸酸的也不敢表露出来。 只是旁边坐着的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会说些夹枪带棒的话来，听着格外的令人厌烦。 慈宁宫 亦晴拿着封公主的旨意走到了正殿，还是觉得有点恍惚。 她展开了手中的圣旨，语气迟疑：“汗阿玛为什么突然想把我封为和硕公主？” 太后和太皇太后已经知道原委了，此时见亦晴过来，只笑吟吟教她受着就是了。 “封了和硕公主以后有什么不同吗？”亦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太后笑道：“日后你便每年都有俸禄领了，和硕公主是每年三百两。不过你汗阿玛的意思是让你领固伦公主的份例，便是每年四百两了。不过你平日里领着的月例银子一年就不止这个数了。” 亦晴算了算：“啊？我如今每个月能领五十两的月例银子，怎么封了爵位之后还变少了。这样一算，我还亏了不少银子。” “傻孩子，”太皇太后失笑，“你虽封了和硕公主，但内务府的月例银子照样是要领的，只是加上了和硕公主的俸禄罢了，等同你是领了双份。况且若是每个和硕公主每年靠着礼部的银子过活的话怕早就入不敷出了，俸禄银子是小头，而大头则是田产庄子。” “方才你汗阿玛不是给你赐了两个庄子吗？”太后歪头笑道，“你不曾注意？” 刚刚梁九功过来宣旨的时候，除了将亦晴封为和硕公主外，念了一大堆的赏赐。这赏赐一般是贵重的在前面，庄子这样的东西自然是放在最开始的时候说的。 那时候亦晴正懵着，自然没有注意到赏赐了自己什么东西。 前儿亦晴生日的时候已经被赏了一个庄子了，现在又多了两个，一下子手里就有了三个庄子。 而过年那段时间庄子的庄头将这一年的收成账本都送进宫来给亦晴瞧过了，亦晴不大明白其中的有些东西，还是拿给了老祖宗过目的。她只知道，这一年的银子送进来，她的小金库宽裕了不少。 现在又多了两个庄子，想起过年的时候收到的银子，亦晴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其他的可以不在意，银子一定得在意。 看见亦晴眼睛里似乎闪着小星星的样子，太后好笑：“现在明白庄子有什么用处了？” “明白了。”亦晴嘻嘻笑了两声。 太皇太后说道：“既然庄子到了你的手上，你也该学着开始打理这些东西了。日后总还是要出宫过日子的，到时候可不能随意被人蒙蔽了。” 亦晴在上书房已经念过几年的书了，太皇太后在她满十岁的时候就打算让她去上书房的日子可以少些了。 四书五经这些东西对这孩子来说读起来不过是为了修身养性，也是为了能多读些书能明理。但她去念书从来不是为着将书念到极致，或者是去考状元的。 所以在念书之外，还很该学点其他的东西。 比如怎么将一个庄子管好，现在能管好庄子，日后才能管好她自己的公主府。而能管好一个庄子的话，日后也不至于被底下的人蒙蔽太多东西。 “哦~”亦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着老祖宗对自己嘱咐了些该怎么管手底下庄子的注意事项。 听着这些事情，亦晴想着，要不等过段日子去自己的庄子上瞧瞧吧。这庄子既然已经归了自己，那就是要自己来管了，自己管的地方可不能出那种鱼肉乡里的庄头。 见亦晴听这些事情听得很是认真的样子，太皇太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笑道：“你可莫要不将这些事情不当回事，要知道日后你自己在公主府生活的时候，若手底下人能糊弄你，那你就极为被动。前朝有些公主便是被嬷嬷们捏得死死的，上面送下来的赏赐，连一面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日子你以后可不能过。” “咱们做主子自然是该做个宽宥的主子，但也不能被底下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有时候性子和手腕能决定一个人过得如何，太皇太后从不觉得这个养在自己跟前的小女孩儿是个软弱的性子。 只要不软弱，再有点手腕的话，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的。 亦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被封了和硕公主后，亦晴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身边的人依旧是叫自己公主，平日里熟悉的也是叫大公主。纯禧公主这个封号倒是很少听人叫，毕竟宫里人都已经熟悉了叫大公主。 所以一时之间，亦晴没觉得多这一个和硕公主的头衔有什么。 第112章 种痘 元宵过后, 新年就算结束了。 原本按照之前的惯例，亦晴几姐妹也该回到上书房继续念书了。 但康熙这次却没有让这几个孩子去上书房接着念书，而是宣布了一件大事, 要给宫里头满了五岁的阿哥公主们一起种痘。 也就是大阿哥到三阿哥，二公主到三公主都要种痘。 一下子五位贵人种痘，其中甚至有皇上极为器重的太子。内务府的人一下子就忙乱了起来, 康熙也不准备将这几个孩子都送到宫外的避痘别院去, 而是寻了靠近神武门的一处院子，调配了一群出过天花的御前侍卫去围住了，又在里面备足了半个月吃穿用度的东西。 牛痘这件事早在年前的时候相关负责的人就给康熙上折子了, 但康熙一直压到了年后才在朝会上宣布这件事。 同时, 将亦晴梦中被仙人指点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这下子, 朝内外的人也不奇怪大公主为何这么点岁数就封了和硕公主了。按照皇上所说的这件事, 一个和硕公主肯定是当得起的。 虽说听康熙说了，半年内所有种牛痘的人无一人身亡，但还是有许多的人不放心。 “可是皇上，”索额图急匆匆上前, “这牛痘之事还是从长计议才好，公主皇子乃千金之躯, 这种痘之法尚未推广开来，又怎么能直接在公主皇子身上用呢？” “若非皇家的公主皇子都能用, 又如何能在民间传开呢？”康熙微微垂眸，他淡淡道, “趁着年纪小种了痘，日后也不必忧烦天花之事了。” 原本康熙还没有打算这么急着给孩子们种痘的，但简亲王府前儿有个小阿哥七八岁的模样，感染天花去了。 这孩子的年纪和胤礽是差不多大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康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晌。 这个孩子是被简亲王极为宠爱的，也带进宫拜见过他好几回，依稀记得是个瞧着极为健康，虎头虎脑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本来是可以好好长大的，偏偏遇上了天花。 可若这个孩子换成了胤礽，或者胤禔胤祉呢？想到这几个自己付出了不少精力的孩子会死在这个夺走了无数人的天花上，康熙就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这半年来在人身上种牛痘的记录康熙都要了过来，他一一看了过去。种了牛痘的人，无论是总角之年还是耄耋之龄，最后都是无恙的。 最严重的两例也不过是发了几日的高烧，而有些反应不强烈的也就是身子有几日微微不适，甚至不用卧床休息。 总体来说，年纪小的孩子恢复得快些。 相比之下，康熙还是更愿意趁着孩子年纪小的时候给他们种痘。 索额图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皇上三思啊，太子殿下怎么能……” 听着索额图情真意切的哭喊，康熙有点厌烦地蹙了蹙眉。他是保成的阿玛，索额图最多称得上是一句外叔公，这叫得仿佛他这个阿玛会虐待孩子一般。 惠妃的阿玛也略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站出来。 他相信皇上绝对不会一下子拿五个孩子出来玩笑的，前些年的时候宫里养不活孩子，皇上也没少因为此事烦恼。如今既然提出来，想必是有万全的把握。 况且看见皇上已经黑沉下去的脸就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即便出来反对的大臣不少，但康熙还是决定给几个孩子种痘。他一条条吩咐下去，将那个院子围成了一个铁桶，除了他的心腹之外，甚至不允许人随意靠近。 要被种痘的几人称得上是最晚知道的，胤禔在阿哥所待得好好的，听见额娘过来找他的时候还有点奇怪。 额娘一直是不怎么来阿哥所的，毕竟阿哥所的位置靠近前朝，对后妃来说不大方便。即便有什么事，多数都是将他叫回去的。 一脸茫然的胤禔一下子就被额娘搂进了怀中，胤禔大惊失色，正准备推开额娘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额娘微微颤抖的身子和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的儿……”惠妃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的身子颤抖，搂着胤禔的时候格外用力，“你汗阿玛，你汗阿玛怎么能……” 种痘的事情惠妃是听说过的，那是半只脚踏进阎罗殿的事情。皇上怎么能让孩子们去种痘呢，还是什么从未听说过的牛痘。 胤禔茫然：“怎么了，额娘？” “你阿玛要把宫里满五岁的公主皇子们放在一起种痘，”惠妃微微松开胤禔，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养到了快十岁的孩子，呜咽道，“他，他怎么能这样呢，你如今还小呢……” 在额娘哭哭啼啼的叙述中，胤禔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听着额左一个生死不知，右一个半只脚踏进阎罗殿，也有些心惊胆战了起来。 不过看着额娘这样伤心的样子，胤禔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睁眼说瞎话：“额娘放心，汗阿玛既然能让孩儿前去，那必然是有万全的把握。你应当知道的，汗阿玛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儿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说什么瞎话！”惠妃吓了一跳，“额娘这就去乾清宫门前跪着，让皇上收回成命！好好的孩子，也没有染上那什么病，做什么要去种痘。” 天花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不算陌生，毕竟染上了这个病之后若是年纪不定还能好，若是年纪大些，多半只能一命呜呼了。这样的病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每年都能听见几个这样死去的，很难不熟悉。 胤禔安抚了额娘好一会儿，他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起来，也多少读懂了些汗阿玛的心思。 若是汗阿玛确定下来的事情，老祖宗出面或许能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其余的不论是朝臣后妃还是他们这些儿女，都是无法左右汗阿玛心思的。 被儿子按住的惠妃勉强忍住了没有去康熙面前请他收回成命，但没有人按住的兆佳贵人就先一步到达了乾清宫。 兆佳贵人跌跌撞撞地冲向了乾清宫，她顾不得往日里对皇上避如蛇蝎的态度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埃尔赫安珠绝对不能去种什么痘。 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兆佳贵人就看到了跪在乾清宫门前，一身素衣的荣妃。她的脸色灰白，眼神呆滞，不知道跪了多久，身体微微颤抖，但整个人跪得笔直。 “娘娘，”梁九功苦着脸跪在荣妃旁边劝道，“您回去吧，皇上说了今儿不见后宫众人。” 荣妃的眼神微微一动，看向了梁九功，眼里充满了哀求：“梁谙达，求你，求求你再去通报一声吧。” 说着，荣妃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簪，似乎想要往梁九功的手里塞。 这根金簪的做工极为精致，是荣妃被封妃时候康熙赏赐的东西。一般这样的东西是不能用来随意赏人的，荣妃此举是病急乱投医了。 梁九功连连推拒，又劝了几句，见荣妃不听也无法。又见兆佳贵人也跪了下来，便只能远远避开。 康熙说五岁以上的孩子都要种痘，胤祉翻过年去便算五岁了，一下子一双儿女都被划入了这个范围之内。 荣妃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不复平日里的冷静从容，她只有一个想法，谁去种痘都可以。她的孩子不行，雅尔檀不可以，胤祉也不可以。 早就知道荣妃是来做什么的康熙不准备见她，他今天已经解释了很多遍了，不想再给妃子解释了。 但听到荣妃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肯走的时候，他还是长叹了一声，叫了荣妃进来，也瞬间将跪在荣妃旁边的兆佳贵人也叫了进来。 两个女人一起在眼前流泪的样子康熙看得头疼，他手中的记录表示了孩子们种痘出意外的可能性极低。但这个事情很难和后妃们解释清楚，康熙只是语气平稳地表示了孩子们一定要种痘，这牛痘是已经研究了许久的，也有许多人种过的。 又提及了前不久因为天花去世的简亲王府小阿哥，表示若是不种痘，日后孩子倘若不慎感染了天花，便是后悔也无用了。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服荣妃和兆佳贵人，但康熙已经不准备过多解释了。 康熙见她们不愿离去，便冷下脸表示倘若再闹，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将孩子们送去种痘。 这一句话掐中了荣妃和兆佳贵人的七寸，她们对视了一眼后默默流着泪离开了乾清宫。 亦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有些晚，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她才知道。 几个要种痘的孩子已经被康熙送去了别院之中，他们的额娘都极为担心，康熙也怕这些孩子跟各自的额娘待在一起会担惊受怕。 便直接将孩子们送进别院了，打算让他们适应几日别院的日子后再开始种痘。 别院供应的一应东西都要经过多次检查，康熙将自己的心腹派出去了不少，可以说将这一处别院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有一只鸟儿想要进去，都要先被射下来检查一番。 因为汗阿玛还没有下令让她们几个公主回上书房，所以亦晴这几日也没有见到姐妹们，她听到弟弟妹妹们要一起种痘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种痘是她知道的那个种痘吗？ 为什么要一起种？ 汗阿玛已经让人研究出来了，确保安全了吗？ 几个问题在亦晴的脑中徘徊，她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几个弟妹生死不知躺在床上的样子。 这几个孩子都是亦晴从小看到大的，小的时候或许没有什么感情，但见到这几个孩子一点一点变大，还一直很听自己的话，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生出些感情。 更何况亦晴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她早就将这几个孩子当成亲人了。 这样的消息她若是不知道还好，可若是知道了便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乎，亦晴在知道弟弟妹妹们被送进别院的第二日，也来到了乾清宫。 “你想要进去照料胤礽他们？”康熙的脸上略带诧异，他的脸上也带了点憔悴，力排众议将孩子们送进去种痘，康熙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前朝不赞同将三个阿哥一起送进去，特别是里面还有一个太子。 后宫里几个孩子的额娘没有一个是赞同的，估摸着现在都在各自寝宫里怨怼。 甚至于太后和太皇太后也是不赞同的，不过她们劝慰的声音较为温和罢了。 现在见亦晴没有反对，而是准备进去照顾弟弟妹妹，康熙竟一下有些感动。真不愧是他养大的孩子，就是像他。 第113章 踟蹰 春日里的太阳较为温和, 康熙选在这些日子给几个孩子种痘也考虑到了天气的影响。 夏日太热了，出花之后身上痒还混着热气带出来的汗水，会更加难受。而生病的时候不可能给孩子用冰, 所以在夏日里种痘太过让孩子遭罪了。 而冬日里则太冷，若是保暖不到位的话，很容易让原本的轻微不适变成高烧。 所以这才将日子定在了春天, 天气不冷不热的, 孩子们出痘之后也不会因为天气的影响太过难受。 菡萏正在给亦晴整理行李，康熙已经答应了让大女儿进去照看孩子们。 一群公主皇子种痘里面本来就是要有一个能拿主意管事的人，让嫔妃进去不好, 又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康熙不放心。而嫔妃本人未必也敢就这样进去, 若是出了事那可就说不清了。 而不让嫔妃进去, 太后和太皇太后是不行的, 两位长辈虽然都出过花，但让长辈进去照顾种痘的孙辈，康熙暂时还不想在自己的案几上看见御史劝诫的折子。 范围这样一缩小，能选的人数就有限了。 本来康熙是打算择一位亲王福晋进去照料的, 但既然亦晴自己请缨了，那就让女儿去也可以。 亦晴前不久刚封了和硕纯禧公主, 现在宫里都知道大公主受宠，命令是不能违逆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进去是能指挥得动旁人的。 况且在康熙的心中，这个女儿一直都是极为聪慧的, 不是会被下面人轻易蒙蔽的。 上次亦晴被送去避痘别院的时候是张嬷嬷陪着的，这次自然也是张嬷嬷陪着的。她身边的四个大宫女菡萏和素馨也是出过痘的，亦晴索性就带着这两个女孩一起去了。 而没有出过痘的鸢尾和紫珠就留在慈宁宫等着她回来就是了。 “公主，”紫珠的脸上带着不赞同, “皇上本来没有让您进去的意思，您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呢？不如在外面等着，给几位公主阿哥祈福也好。” 都说出过痘了就不会再出痘了，可这谁能说得准呢，万一就倒霉的被过了病气呢？ 这几个大宫女来到亦晴身边的时间都不算短了，慈宁宫的规矩较为宽和，亦晴更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 相处时间不短，加上亦晴对她们不差，彼此之间也生出了些感情来。自然不想看到亦晴涉险。 “哪就有那么倒霉，”亦晴看向了汗阿玛准备的别方向说道，“我在外面也是坐不住的，还不如进去瞧着。况且汗阿玛都已经说了，这种牛痘必然是安全无虞的。” 鸢尾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若公主当真相信这个安全无虞，就不会一定要进去照顾几位公主阿哥了。 紫珠也只是抱怨了一声，她嘴里小声嘟哝着不解亦晴的行为，但收拾行李的动作很麻利。 康熙定下了规矩，外面不许随意送东西进去，里头的东西在院子门打开之前也不能送出来。所以这回收拾行李得好好准备好了，万一漏了什么进去了可就找不到能用的。 收拾好了东西之后，菡萏又清点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了才前去找亦晴禀报。 亦晴身后跟着张嬷嬷和菡萏还有素馨，前往慈宁宫正殿找两位长辈辞行。 来到了正殿，胤祺眼睛亮亮地冲着亦晴伸出了手：“姐姐~” 他最近说话已经比之前清晰不少了，叫姐姐的时候拖着尾音，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叫起来特别甜。 若是平常亦晴就直接过去抱着了，但今日她是过来辞行的，马上就得走了，不能随意抱小孩儿。 太后的脸色不大好看，她身旁的塔娜带着担忧的神情看着亦晴。张嘴似乎想要劝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嘴了。 从昨日亦晴从乾清宫回来，太后就发过火了。这还是亦晴第一次见到自家皇玛嬷发火，平日里太后一直是笑眯眯的，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对亦晴一直十分温和。 这样发火，真的是有些吓到亦晴了。 于是乎，亦晴哄了自家皇玛嬷半晌，发誓赌咒自己进去绝对不会过了病气。又引用了医术上面的，表示已经得过天花的人是不会再得的。 太后最后也只是勉勉强强接受了亦晴的解释，埋怨了亦晴好半天。 “皇帝本来也没想着让你去，”太后不悦，“你自己偏偏要去趟那个浑水，里头那么多宫女太监伺候着，哪里就需要你进去了。” 亦晴笑嘻嘻说道：“反正弟弟妹妹们都进去了，上书房也暂时不必去了，不如就进去看顾他们一下。既然不会过了病气，皇玛嬷就当我是进去陪着他们的吧。左右最多半月就回来了，也不费什么事。” 听着亦晴这不着调的话，太后气得当场给了亦晴脑袋一下。 第一次被皇玛嬷弹脑袋的亦晴还懵了半天，最后只能对着皇玛嬷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今日过来辞别，太后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依旧拉着亦晴说了许多注意的事情。亦晴知道玛嬷是担忧自己，好脾气的一一应了，表示自己放在心里去了，一定不会随意涉险的。 辞别了皇玛嬷，就到了老祖宗这里。 太皇太后看亦晴的表情略带复杂，她慈和地笑了笑，嘱咐了亦晴几句话。 看着亦晴带着张嬷嬷和两个宫女的背影，太皇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旁边的苏麻喇姑说道：“这孩子和她阿玛一个性子，从前常宁也是这样的。皇帝被送出宫避痘的时候，也是吵着嚷着要见他三哥。” “毕竟是亲父女。”苏麻喇姑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担忧，“公主……” 太皇太后轻轻笑了笑：“我这辈子不曾听闻得过天花的人会再得一次的，况且皇帝既然能将如今五岁以上的皇子公主都送进去，这个牛痘必然是靠谱的。咱们都已经老了，也不要操心太多了。” 随着康熙的长大，太皇太后也逐渐察觉到了，这个孩子已经成长为了一头雄狮。当初那个苦于不能亲政的孩子，如今已经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帝王了。 或许应该少对一些事情发表看法了，太皇太后在心中想到。没有一个皇帝喜欢有人对他指手画脚的，即便这个人是养大皇帝的人也不行。 所以这次康熙要给皇子公主种痘的消息传出来后，太皇太后一个妃嫔也没见。平日里来慈宁宫还算勤快的荣妃和宜妃也不曾见，只要见了必然就要听她们的哭诉，她心里已经决断不会管这件事，自然也不想听到她们的哭诉。 亦晴从慈宁宫出来，就直奔靠近神武门的那个院子。 那一处已经被围了起来，旁边的几个小宫殿也被清空了，只要踏进这个范围就会有侍卫前来询问。若是拿不出缘由，便要绑了再去核实。 即便是亦晴带着人前来，也被拦了两回，那侍卫低着脑袋但问题一个也不曾少。 亦晴知道这是他们定下来的流程，也不打算为难人，一一应了之后拿着令牌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亦晴就被弟弟妹妹们围了上来。 康熙是打算让孩子们在这里住两三日习惯了院子里的日子后再开始种痘的，免得刚换了住的地方，若有人住不惯生病了，再加上种痘就太遭罪了。 索性便先住两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没有的话再种痘。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雅尔檀听到院子开启，还以为是送什么东西进来了，带着好奇就冲了出来，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结果就看到了大姐姐，嗷了一嗓子后把三妹妹和胤禔胤礽都叫了出来。 胤禔和胤礽自从年岁略大了些后，就不自觉有了点架子。平日里他们互相斗嘴的时候都端着，看见长辈们的时候也都是老老实实的行礼，很少有不顾礼仪凑在一起的情况了。 但是现在看到突然出现的大姐姐，胤禔和胤礽都顾不得平日里他们恨不得离对方八丈远的架势了，都凑到了亦晴的面前。 “大姐姐你怎么来了？”胤礽皱着眉，“我们不是过几日就要种痘了吗，你趁着我们种痘之前来看看我们吗？” 等看清楚亦晴身后的张嬷嬷和菡萏素馨手里抱着包袱的时候，胤礽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怎么还带着这么多东西？” “大姐姐你要在这里照顾我们吗？”胤禔欢呼了一声，但很快的，他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埃尔赫安珠没有说话，她看了看菡萏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大姐姐，眼神不停地移动着。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大姐姐，”雅尔檀完全没有想到别的，她只是兴奋道，“你是过来看我们的吗，正好汗阿玛派来的人说种痘要过几日，你现在可以陪着我们玩呀。等我们要种痘的时候你再出去就是了，就当咱们凑在一起放假了。” 亦晴摸了摸兴奋的雅尔檀的脑袋：“陪着你们玩可以，但是过几日出去就不必了。我已经与汗阿玛请旨，你们种痘的这几日我在院中主持大局。” “不行！”胤礽皱着眉第一个反对，“种痘还是太危险了，大姐姐怎么能在里面看着我们呢。” 相比于他们各自额娘的忧心忡忡，几个孩子的情绪其实挺好的。或许是因为对死亡的概念不深，自然也不觉得种痘是什么大事，甚至因为不用去上书房，胤禔和胤礽还高兴了好一阵子。 但一想到大姐姐要过来，胤礽就浑身不得劲了，他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大姐姐这几日陪着我们就行了，在我们种痘之前出去。” 雅尔檀想了想后，难得地赞同道：“是啊，大姐姐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的。我们都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过是种痘罢了，到时候肯定会安全回来的。” 胤禔脸上感动和反对之色交加，不过他没有急着开口说话。 亦晴有点好笑，她没想到自己东西都没放下，竟然就被弟弟妹妹们赶了。 随意扬了扬下巴，示意张嬷嬷带着菡萏和素馨去整理东西，拉着几个孩子坐到了院中的桌椅上。 这套桌椅估摸着是这几日刚从库房搬出来的，桌子上面的漆很亮。 亦晴拿起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说道：“我是已经出过天花的，自然就不用担心你们种痘的时候出花。你们都在里面我也不放心，索性就跟进来看看。” “可是……”胤礽还是不大情愿，他总觉得这样不好，“明者远见于未萌，而智者避危于无形，大姐姐这样的智者，肯定知道在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我们种痘结束才是最好的。” “可我从来不是什么智者，”亦晴说话的时候带了点笑意，“听见你们都在里面便心神不宁，还不如亲自进来看看。再次强调一遍，我是已经出过花的，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见胤礽和胤禔似乎还有话要讲，亦晴在他们说话之前一人敲了一下脑袋说道：“再反对就就再敲。” 雅尔檀欲言又止。 “你若是反对，我也敲。”亦晴瞥了她一眼说话。 雅尔檀闭嘴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表示她不会对大姐姐的决定有半分的质疑。 亦晴满意点头。 胤礽和胤禔对视了一眼，平日里相处不算和谐的兄俩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情绪。 咋办啊，劝不走啊。 亦晴假装没看到兄弟俩的眉眼官司，笑眯眯地开始问询埃尔赫安珠这几日过得如何。这里的饭菜好不好吃，睡得香不香之类的话—— 作者有话说：明者远见于未萌，而智者避危于无形——《上书谏猎》 第114章 种痘2 察觉到大姐姐这次过来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被劝走后, 胤禔和胤礽就消停了。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吐出几句劝说的话，听得亦晴有些不耐烦。 两三日一晃而过，终于到了康熙定下的种痘的日子。亦晴看着弟弟妹妹们各自被安排回了房间, 她心绪总还是安宁不下来。 即便知道牛痘是相较于人痘更为安全的，但谁能保证没有一点意外呢。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历这些，让她的心中多了不少的不安和疼惜。 别院里面的亦晴在担忧着, 而别院外面的惠妃荣妃和兆佳贵人已经到处求神拜佛了。 其中荣妃更是一下子拜了佛道两家, 让不少人都觉得啼笑皆非。 承乾宫 胤禛已经四岁了，他按照规矩他再过两年就可以搬到阿哥所去住了。 这段时日皇贵妃对胤禛的功课抓得极紧，她总是想要教出一个德才兼备的孩子让皇上刮目相看。所以在对待胤禛学业的时候, 是极为严厉的的。 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给胤禛找了启蒙的姑姑, 那宫女是外边的佟佳家中去寻摸的人, 专门找的才高八斗的女子。用来给一个小孩子启蒙, 完全是绰绰有余。 开始启蒙后，胤禛本来还很高兴。 因为他只要会认字了之后，就能理所当然的开始看书。但他还是低估了额娘对他的看重，皇贵妃在发觉孩子认字快之后便直接给胤禛上了四书五经。 力求能在胤禛搬去阿哥所之前, 将这些东西学个七七八八。到时候胤禛一去上书房就能跳过这些，必然比前面的两个哥哥瞧着更加出色。 此时的胤禛正在听启蒙姑姑讲课, 他一心二用在听这位姑姑讲课的同时，还在听额娘那边的情况。 “娘娘, ”杏仁说道，“听说别院那边已经开始种痘了。” 皇贵妃：“记得看好了周边的, 切不能让皇上不允的人和东西靠近。这一下子关系到了五六个阿哥公主，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的。宁可严苛些错抓，也不能随意放过了。” 想到康熙将几个孩子一起塞进去，皇贵妃的脑仁就开始疼了。 她如今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 同时也代掌凤印统辖六宫。在这种时候皇上没让她插手别院的时候，她心中是松了口气的。但同时外边的也不能放轻松，若是这几个孩子出了事，皇贵妃肯定康熙绝对会发疯的。 思及此，皇贵妃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了点恼意。 她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膝下养着一个四阿哥，若大阿哥到三阿哥都在里面出事了，受益者自然就是她这个皇贵妃了。所以她不仅不能插手别院种痘的事情，还要保证这几个孩子得平安回来。 不然到时候即便不是她出手，这个屎盆子扣在身上也说不清了。 “记住，”皇贵妃加重了语气强调，“宁可抓错，也不放过。抓错了也就是去慎刑司走一遭，但若是放过，咱们承乾宫就全都要去慎刑司走一遭了。” 杏仁神色郑重地应了，她能被挑出来当成皇贵妃的陪嫁入宫，自然不是什么愚笨的丫头。 在公主阿哥们进去之前，她就明白了在这件事中，自家主子的处境有多么的被动。 吩咐了过后，见下面的人出去传吩咐，皇贵妃身子微微一松斜靠在了贵妃榻上，长长叹了口气：“幸而大公主也进去了，她今年好歹也十岁了，能帮着看顾一下其余几位公主阿哥。” 胤禛听到这里，眼神不自觉朝着额娘的方向看过去。 大姐姐也进去了吗？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些超出胤禛的认知了，他十分清晰地记得，在他登基的时候都还没有牛痘这种东西的。 实事上，在登基之前胤禛就关注过天花了，也知道种痘。但那时候说的是人痘，而且种痘的时候出现意外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牛痘这个东西，胤禛敢保证在他驾崩之前都没听说过。 所以在听到汗阿玛将五岁以上的皇子公主都送进去种痘的时候，胤禛在那一瞬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 怎么可能！ 汗阿玛那么宝贝二哥，送别人进去就算了，怎么可能将二哥也送进去。 再三确认送进去的人之中有胤礽后，胤禛就确定汗阿玛应当还是十分信任牛痘这个东西的。若是没有那么信任的话，送进去的绝对不会有二哥，当然了，也不会有大哥和三弟。 在这个时候，汗阿玛如今还年富力壮的时候，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儿子们的。离日后能狠下心圈禁老大和老二的汗阿玛，还要过上许多年。 “四阿哥？”那给胤禛启蒙的人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孩童的走神，略有点惊讶。 四阿哥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这位启蒙姑姑教了这孩子也快一年了，自然是摸清楚了的。 “纯禧公主进去自然是好的，”杏仁没有察觉到那边的动静，还在和皇贵妃说话，“有个主心骨在里面主持大局也不错，况且纯禧公主平日里就很是稳重。” “稳重？”皇贵妃冷笑了一声，“我看未必吧，听说这个什么劳什子牛痘就是大公主梦见的。” 一想到自己现在如此繁忙都是因为大公主的一个梦，皇贵妃就怒气上涌。若是大公主不曾梦到这个，皇上也不会弄出牛痘这个东西。她现在也不必这样担惊受怕了。 胤禛的脑袋猛地扭了过去，惊愕地看着皇贵妃。 他知道汗阿玛将几个哥哥姐姐送进去是为了种牛痘，但并不知道这个什么牛痘竟然是大姐姐提出来的。 上辈子的大姐姐，是绝对没有提出牛痘这个东西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胤禛也察觉到他对上辈子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原本能记得清清楚楚的小细节现在都记不住，甚至有些大事都已经模糊了。但他从来不觉得是自己记忆出现了问题，因为这辈子的事情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即便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也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排除了是自己记忆出现问题的缘由后，胤禛很快锁定了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会随着时间流逝，将上辈子的记忆逐渐忘却。或许日后只能记住些大事了，比如汗阿玛废太子之类的事情。 但他敢保证！上辈子是绝对没有汗阿玛提前将大姐姐封为和硕公主这件事，更没有牛痘这件事。 既然牛痘是大姐姐提出来的，那汗阿玛封大姐姐和硕公主的缘由就很明显了。 虽然早就猜测，但胤禛直到现在才敢肯定。 这辈子的大姐姐和上辈子的大姐姐不是一个人。 是因为换了一世的缘故吗？胤禛心中思忖着，他这几年也见过大姐姐不少次，能看出来大姐姐并不是如他一样重活一世。 “四阿哥？”启蒙姑姑声音略大了些提醒胤禛，这声音让皇贵妃和正在说话的杏仁停下了交谈的话语，看了过来。 胤禛面色有点僵硬地将头转了过来，他现在有点平复不了心绪。 “许是今儿胤禛不适合念书吧。”皇贵妃如今心里正烦着，也懒得管胤禛念书，便三两句打发了启蒙姑姑后让胤禛自己出去玩了。 胤禛回到了自己寝殿后还在思虑着方才的问题，这个大姐姐和上辈子的大姐姐是不一样的。 是因为大姐姐不一样才让他重来的，还是因为他重来导致的大姐姐不一样。 胤禛觉得自己想不明白，可惜他现在接触不到什么道教的书。待长大些后，一定要多寻摸些道教的书来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缘由。 罢了，胤禛长叹了一声。 反正现在他暂时是找不到缘由的，既然如此便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了。再多想，也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在额娘的面前表现好些，依稀记得额娘所生的那个不出一月就殇了的妹妹就是这一两年就要来的。但愿这一世额娘不要因为生了妹妹伤了身子，又因妹妹去了而肝肠寸断导致积郁成疾了。 那处别院一直被前朝后宫的人注视着，前朝也有不少朝臣家中燃起了香火，想要在佛前给皇子公主们祈福。 有些是为了在康熙的面前卖个好，有些则是自家外孙在里面。 在别院之中待了半个月后，亦晴看着太医给最后一个还在发热的雅尔檀诊治了之后开了汤药。当日夜里，雅尔檀的高热就降下来了。 至此，种痘的五个小孩全都平安了，反应最强烈的雅尔檀高热了整整三日，亦晴守在妹妹身边三日，看她慢慢的恢复精气神才略松了口气。 而反应最轻的就是胤祉和胤禔了，这两兄弟甚至没有发热，只是意思意思地不舒服了两日，在床上休息了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胤礽发热了一日，不过喝了汤药之后就好了。埃尔赫安珠反应介于他们之间，属于略有些反应，但不强烈的程度。 看着雅尔檀喝下去了整整一碗粥，亦晴算了算二妹妹平日里的饭量就不让她再用了。刚病好的孩子不能吃太多，若是吃太多积食了就麻烦了。 原本被派进来照看公主皇子们的那几个嬷嬷是预备着用宫里常用的净饿法子来治的，在种痘后几个孩子表现出不舒服后，想要让他们清清静静饿两顿之后再宣太医前来诊治。 这个养孩子的办法听得亦晴额头直跳，直接否决了这几个嬷嬷的说法，吩咐了人下去给几个孩子准备病号饭。要有营养，清淡些的，能让他们吃下去的东西。 原本这几个嬷嬷是不愿的，毕竟她们被派进来了，只有这几个小主子平平安安出去她们才能也平安出去，同时获得赏赐。 怎能让纯禧公主这样胡来呢，小孩子懂什么养孩子？ 但亦晴强硬之下，这几个嬷嬷还是不得不服软了。毕竟身份上有差距，她们如何与纯禧公主抗衡呢。 其中有一个甚至已经想好了，若是这几位公主阿哥出了差错，出去之后应当如何在皇上的面前陈情。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她们，但同时也不会放过纯禧公主的。 直到看见公主阿哥们一个个好了起来，她们才闭上了自己的嘴，同时在心里嘀咕着。 老祖宗传下来的病了的孩子要净饿，怎么在这就不管用呢。 “大姐姐，”躺了好几日的雅尔檀有点躺不住了，她扯着亦晴的袖子露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我想我额娘了。” 坐在雅尔檀床旁边的胤祉闻言，眼睛里慢慢酝酿出了一点泪意。 第115章 皇贵妃有孕 雅尔檀今年就要过九岁的生日了, 亦晴很少见到这个妹妹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了。 又转头看着胤祉，那孩子的眼睛里含着泪，大眼睛盯着亦晴, 嘴巴微微瘪了瘪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快啦。”亦晴摸了摸胤祉的脑袋说道，“你二姐姐已经好了，大约等两三日就能开别院的门了, 到时候你们就能回去钟粹宫见到荣娘娘了。” 听到这话, 胤祉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将眼眶里的泪珠擦去，对着亦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好耶, 终于能出去了。” 亦晴捏了捏胤祉的小脸, 逗他：“可是咱们胤祉今年已经五岁了, 再过一两年便就要搬到阿哥所去住了, 这么舍不得额娘的话，日后可怎么办呀。” 胤祉似乎呆愣了一下，脑袋一歪陷入了沉思。 逗了逗小弟弟，亦晴又安慰了雅尔檀几句。 雅尔檀也含着泪点了点头, 她自从懂事后就没有离开过荣嫔，这一下子来了别院住半个多月。原本没有种痘的时候还能和姐妹兄弟一起玩, 但种痘后不仅玩不了，身子还不舒服, 自然心里就更委屈了。 现在发泄了一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三日后, 别院的大门就打开了。 亦晴出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惠妃荣妃和兆佳贵人各自拉着自己的孩子正上下不住地看着。 荣妃一手一个孩子，这边看看雅尔檀瘦了没有，那边看看胤祉是不是受委屈了。不过她脸上带着笑意，眼神里满是激动。 从别院里传出消息几位小主子都平安种痘后, 荣妃就从最初的埋怨和害怕逐渐变成了放心和感激。 这次种痘之后，这两个孩子这辈子就告别了天花了。今年去木兰秋狝的时候，皇上想来也能带着雅尔檀去了，这孩子去年没去的时候可是在宫里念叨了整整三个月。 摸着孩子的头发，荣妃过来和亦晴打了个招呼，谢过了亦晴在里面照看两个孩子。 一旁的惠妃也过来说了两句，眼睛里面带着对亦晴的感激。 最开始从乾清宫传出来消息说是牛痘这个法子是大公主梦出来的时候，惠妃和荣妃虽没有面上说出来过，但心里也是埋怨过的。 但如今孩子平安出来了，原本的埋怨也变成了感激。 要知道不少满洲贵族都是死在了天花上面的，现在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几个孩子平安出来了，日后也不用烦忧天花了。 就连兆佳贵人也带着三公主过来道谢了。 亦晴简短地回了她们几句话，便带着菡萏几人回了慈宁宫。 太后见到亦晴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即便现在回来了，可之前涉险也不是假的。她在亦晴进去后，一直都担忧着这个孙女，眼底都出现了青黑。 现在见亦晴好好回来了，自然没好气。 亦晴也明白玛嬷这是担忧自己，很是做小伏低了一阵子才将太后重新哄回来。 对于刚刚种痘的孩子们，康熙还是很人道的。他痛痛快快给胤禔和胤礽放了五日的假，给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放了半个月的假，让孩子们好好休息。 上书房没人，亦晴也不怎么爱去，索性和康熙申请了和妹妹们一起回去。 康熙自然应下了。 半月很快就过去了，回到上书房的日子和之前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亦晴按部就班学着东西，每天都练字，去校场上学骑射和舞剑，偶尔偷懒不想去的时候可以请假一两日。 但除了上书房之外，太后派了个嬷嬷教亦晴开始学看账本了。 账本上面的学问不少，亦晴日后自己有了公主府后自然是可以请人看账本的，但在请人看账本的同时，她自己也得会，不能随意被人蒙蔽。 很多下面的人做了假账上来，便是仗着上面的人不懂，欺上瞒下。 亦晴不仅学了看账本，还在康熙的允许下去自己的三座庄子转了几圈。大约了解了一下自己的庄子平日里一年能产出多少东西，能给自己带来多少银子。 若是丰年的时候大约会多多少，而若遇到了灾荒应该怎么处理，又会减产多少。 亦晴跟着嬷嬷学了不少，一两个月的时间下来，她不仅能看账本了。对自己手底下庄子的了解也增多了许多，勉强能不被人蒙蔽。 春日和夏日很快就过去了，今年的木兰秋狝康熙一下子带了不少的儿女前去。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终于如愿能去到木兰秋狝了，上回带着的胤禔和胤礽自然也跟随。 亦晴对木兰秋狝自然还是期待的，不过没有第一次前去的时候那么期待了。她对那块地盘已经算熟悉了，每年过去和萨日朗她们玩耍。 倒是雅尔檀，整整在草原骑了半个多月的马竟然还不腻。 回程的时候，亦晴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出来的时候，回程都老老实实上了马车。二妹妹竟然回程的时候都不忘骑马，对骑马还真是爱得深沉。 荣妃在一旁看着无奈地笑了笑，这次康熙出巡除了宣嫔之外，还带了荣妃和惠妃。这两个额娘看着自己孩子整日里在外面玩耍，眼见孩子一日黑过一日，具是无奈。 可来草原这样自由玩耍的时候也少，荣妃便随雅尔檀去了。反正黑了点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回京城也就养回来了。 从木兰秋狝回来之后，京城便已经正式迈入秋天了。 亦晴进入紫禁城的时候，没有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才松了口气。 不论过多少年，她还是对夏天喜欢不起来，随时流汗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而刚回到紫禁城，亦晴就得知了一个重磅消息。 那就是，皇贵妃有孕了。 皇贵妃入宫也有五六年了，一直都还算得宠，但从未听闻有过喜讯。不少人在私底下觉得是皇贵妃的身子弱，才没有遇喜。 现在一下子有孕了，便让不少人都惊讶了起来。 康熙也极为惊喜，他下了銮驾后连前朝的大臣都没有见，直奔承乾宫而去。 反正前朝重要的事情早就加急送到他手里，现在去见大臣也不过是知道些细节罢了。 承乾宫 皇贵妃一脸笑意轻轻摸着自己那如今还瞧不出半点显怀的肚子，看着康熙的眼神温柔极了。 “已经两个月了？”康熙脸上带着笑意，也轻柔地摸了一下皇贵妃的肚子，“怎么也不来信告诉朕一声。” 皇贵妃点头笑了笑，有点羞涩：“是前两日才诊出来的，想着皇上已经要回来了，便想亲自告诉皇上这个消息。” “太医已经看过了吗？”康熙问道。 说到这里，皇贵妃脸上出现了一点阴霾：“太医已经看过了，不过他说孩子还太小了看不出什么呢。” 康熙不觉有他，笑着嘱咐了皇贵妃几句，又下令让赏赐了不少东西便走了。他见过了皇贵妃之后也还是要去前朝的，大臣们都等着，还是要见见的。 皇贵妃看着康熙的背影，被杏仁扶着慢慢坐回了榻上。 “娘娘，”乌梅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了，“这是今儿的安胎药，快趁热喝了吧。太医说了，趁热喝的时候药效最好了。” 端过这碗汤药，上涌的气味有些恶心，让皇贵妃不自觉干呕了一下。 杏仁和乌梅都很是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但没人说话。 这药的气味很恶心，别说娘娘这个要喝药的了，就是她们在旁边站着都觉得难受。 皇贵妃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恶心的感觉翻涌了上来，让她有些想要将这苦药吐出来，但她念着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强压了下去。 接过了旁边递来的清水，皇贵妃先是漱了漱口，随后往嘴里塞了一块果脯才勉强将这股恶心的味道压了下去。 “娘娘。”乌梅的眼睛里带着心疼，“下次太医前来还是叫他开药的时候……”、 “又说这种孩子气的话，”杏仁打断了乌梅的话没好气道，“喝药自然是要喝最好的，最有功效的，不然娘娘岂不是白受这个苦了。” 皇贵妃没有说话，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不论如何，既然来了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保全这个孩子的。 想起前几日宣了太医前来后说诊出的是喜脉时的欣喜若狂，可就在下一刻，太医的口中又说出了皇贵妃极为不想听到的话。 “娘娘的身子弱，如今诊出来这孩子的胎相也弱……怕是……怕是……” 这样的话让皇贵妃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苍白：“有话直说。” “这个胎相，怕是难以坚持到娘娘生下孩子。若是娘娘执意要孩子的话，便要从现在就开始喝坐胎药了。这坐胎药有些伤母体，若是寻常倒也无碍，可娘娘的身子本就弱。” 这话让皇贵妃险些倒下去。 她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可上苍这样和她开玩笑。 来了一个亲生孩子，但却不一定保得住。 “开药吧。”半晌后，皇贵妃听到自己这样说。 她的身体这两年其实已经好了不少了，就算这药有些伤母体，可最多也就是回到前几年的情况。或者身体再差些罢了，能用这些换一个亲生的孩子，很不错。 越是将胤禛养大，皇贵妃就越是觉得这个孩子不贴心。 明明瞧着荣妃不论是和雅尔檀还是和胤祉都那样亲近，但偏偏自己养着的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和自己亲近过。仿佛不像是从小养大的，倒像是半路抱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抱歉今天回来的有点晚了，发文也晚了，给大家发二十个红包吧[可怜] 第116章 冲撞 从皇贵妃被诊出有孕之后, 胤禛觉得自己在承乾宫之中的地位变得有些尴尬了。 他是皇贵妃当初扶持了德妃才换来的孩子，而皇贵妃愿意以扶持德妃为代价换这一个孩子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难以有孕。 但现在皇贵妃有孕了，胤禛这个养子自然就没有之前的地位了。 倒也不是承乾宫之中有人苛待他了, 实际上在皇贵妃的态度明确之前，伺候的人最多也就是怠慢些，伺候的不如往日里的勤谨罢了。其余的暂且还是不敢的, 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皇帝的儿子。 即便皇贵妃不看重了, 那也是皇子。 但私底下的风言风语，若有似无扫过来的带着些其他意味的眼神。那些仗着他年幼，以为他听不懂的话, 都让胤禛忍不住蹙眉。 实际上他一直都不是一个很能忍得住气的人, 从前最多也就是忍一忍汗阿玛和几个兄弟的气, 现在连着承乾宫手底下的人的气也要一并忍着, 他是忍不下的。 额娘自从诊出有孕以来后，从略长大些后的每日见面就没有了。现在胤禛两三日能见到皇贵妃一面，皇贵妃见他的时候总是会关怀些吃穿用度的话。 不曾像之前那样会将胤禛召到近前来细细关心了，而是变得敷衍, 变得不愿和胤禛来亲近。 倘若胤禛是个真的小孩子他不一定能察觉到这样的变化，但他不是。 渐渐的, 承乾宫能进殿伺候的人也看出了皇贵妃的态度。 胤禛觉得自己的处境更加尴尬了，额娘已经快要半个月不曾关注他的功课了。这也是从未有过的, 之前即便是皇贵妃忙着别院种痘事情的时候，也还记得两三日关心一下他的功课。 “阿哥, ”枝姑姑带着点笑意进来说道，“启蒙姑姑这几日病了，已经挪出去养病了，只有等她病好了回来才能接着教阿哥念书了。奴婢已经回禀了皇贵妃娘娘, 这几日就让阿哥自行看书了。” 病了？ 胤禛的眸子淡淡地看着枝姑姑，没有说话。 他其实并不算喜欢那位启蒙姑姑讲课，从前他也是给弘时兄弟几人找过先生的，自然也能察觉到这位启蒙姑姑的学问虽然还不错，但教孩子的时候算不得多好。 若是他给自己的孩子们找启蒙的先生，必然是不会找这位的。 可这位教得好不好都不妨碍这位是额娘找过来专门服务于他的，恐怕不论是月例银子还是寻常的待遇都要超过这些伺候的姑姑嬷嬷们。 而现在他这个主子一略失势，便直接被挤出了承乾宫。这个病，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枝姑姑被胤禛看得有些发毛，脸上的笑意也有点挤不出来了。 “什么病？”胤禛问道。 刚过完四岁生日不久的男孩吐字已经清晰了不少，他的语调有点冷，但声音依旧是小孩子带着拖腔的童音。两者叠加在一起的时候，让枝姑姑觉得有些违和。 “不过是风寒罢了，”枝姑姑脸上的笑容愈加勉强，已经略有了些不耐，“等过些日子启蒙姑姑病好了，也就能回来接着教阿哥了。” “请太医去看过了吗？” “奴婢们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劳动太医呢？”枝姑姑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她的语气也带上了不耐，“阿哥这样说，还真是折煞了奴婢们。” “既然没有，”胤禛的表情冷淡，“那你就去找了太医去给她看看。” 枝姑姑面色僵硬立在原地，她进来和四阿哥说一声纯粹是因为觉得一个小孩子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病了挪出去是常事，可像这样身份的人最多也就使了银子请个太医身边的学徒来瞧瞧就罢了。这还得是有银子，又有人脉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毕竟没有人脉的话甚至找不到人来帮忙跑腿，不认识太医的学徒的话，人家也未必就愿意为了那么点银子乱跑。 “你没有听到吗？”胤禛微微歪了脑袋，“去找太医给她看病。” 这个启蒙姑姑胤禛不在意，但这个人在承乾宫是专门伺候他的，不能就这样被挤走。 “阿哥，”枝姑姑深吸了一口气，憋出了一个带着阴冷的笑，“奴婢们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太医。” “你是说，”胤禛问道，“我吩咐你之后，你还是没有面子去请到太医。那是你没有这个面子，还是我没有这个面子？” 胤禛从榻上跳了下来，仰头看着枝姑姑说道：“既然如此，我去求额娘请太医吧。” 皇贵妃肚子里这个现在连男女都不知道，虽然对胤禛的上心程度降低了不少，但也不会因为几个伺候的人给养子难堪的。 枝姑姑被皇贵妃当众训斥了一遍，立刻便有人去请了太医前去给启蒙姑姑诊脉。 这个枝姑姑是皇贵妃刚进宫的时候从内务府被分过来的人，比不得皇贵妃带着进宫的姑姑和宫女，一直都进不了内殿。 虽说比不得皇贵妃最器重的人，但在承乾宫也一直都是有几分体面的。这下被当众训斥，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一时之间，将胤禛给恨上了。 若这个是皇贵妃的亲生孩子，即便枝姑姑心里有意见也不敢表现出来。但四阿哥可不是皇贵妃的亲子，而且皇贵妃马上就要真的有一个亲子了。 这样想着，枝姑姑看着胤禛的眼神愈加狠毒。 告了一次状之后，胤禛察觉到原本对自己已经开始不上心的人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可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皇贵妃从开始喝安胎药后情绪就一直不大稳定。身子也弱了下来，甚至将宫权都交了出去让贵妃和四妃一起管着，万事都放下了，只安心养胎。 这样的情况下，皇贵妃也顾不得胤禛了，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他了。 冬日渐渐来临，外面已经落满了雪花，胤禛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飘着雪花的天空。冬天的晚上来临的很早，天空已经渐渐灰白了下去。 逍枚从外面哈着气走了进来，见胤禛站在窗子面前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怒色：“阿哥，这样冷的天您可不能站在窗子前啊，万一这雪花飘进来让您着凉了呢？这窗子是谁打开的，怎么能就这样开着呢？” 一边说着，逍枚一边将窗子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胤禛嗯了两声，被逍枚抱着回到了榻上。这榻上有一个小几，上面点了一盏灯，胤禛便慢慢地看起了自己的书。 启蒙姑姑前不久病已经好了，但胤禛没让她接着教他念书，而是寻了些书过来自己看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额娘了，原本会代替额娘过来表达关怀的杏仁细算算也有半个月没有来过了。不知道是额娘那里胎相不顺，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该死的，这炭火送错了。”逍枚低声咒骂了一声，胤禛循声看了过来。 察觉到四阿哥的目光，逍枚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四阿哥还是个孩子呢，将这个告诉四阿哥也没什么用。还是直接过去找管事姑姑吧，怎么能将这燃起来回起烟的黑炭送过来呢，熏了四阿哥可怎么办。 承乾宫也是有地龙的，不过只有正殿和东西暖阁有，其他的殿内都是各自烧炭火取暖的。毕竟若是要其余的殿内也烧上地龙，那就要将承乾宫重新翻新，工程量有些大。 胤禛是听到了的，他的眼神有点凝重。 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吗？他已经记不清上辈子的时候额娘怀孕了之后他受到什么待遇了，毕竟那时候他太小了。只记得后来额娘过世了，汗阿玛让他回到德妃的身边。 逍枚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往外面去了。 屋里的炭火渐渐熄灭了，胤禛穿得不多，原本这殿内是被烧得暖洋洋的，只需要穿着稍厚些的衣裳就足够了。但现在这稍厚些的衣裳就有些薄了，是应付不了外面已经下雪了的天气。 逍枚迟迟没有回来，胤禛抿了抿唇，他高声叫了几声，但没有人回应。 原本他殿外是一直有两个小太监并着两个小宫女守着的，但似乎是从半个月前起，就没有了。 正想出去看看，便看到逍枚进来了，她手里拎着一小筐上好的银丝炭，脸上带着笑意走了进来。但细看看，便能看到她有点微红的眼睛。 “哎呦这炭火怎么灭了，阿哥稍候片刻，奴婢这就重新点上。”逍枚絮絮叨叨地重新将炉子点了起来，殿内又重新温暖了起来。 胤禛的目光在她微红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正殿 皇贵妃的脸色苍白，她干呕了两声，杏仁急急忙忙将痰盂拿过来，但皇贵妃却吐不出什么来。 这两个月她越发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娘娘，”乌梅心疼极了，“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请了也就那几句话，”皇贵妃喝了口茶压下了胸口涌上来的恶心，说道，“都说这两个月过了也就好了。” 枝姑姑在一旁似乎有些不经意说道：“娘娘这都已经食欲不振两个月了，按理来说寻常人家怀孕也不会食欲不振这么久啊。” 皇贵妃的眼神扫过了枝姑姑：“是吗？寻常人家吃不下东西，一般是多久？” “一般都是一个多月也就好了，”枝姑姑说道，“娘娘这样的还真是少见，不像是怀孕难受，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皇贵妃恹恹道，她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每日里硬吃下去然后吐出来让她整个人都难受极了。 “倒像是被冲撞了。” 第117章 看雪吃锅子 “冲撞？”皇贵妃的眼神幽暗了下来, 看着枝姑姑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枝姑姑小心翼翼道：“奴婢从前倒是听我们那里的人说过有这样一个说法，有的人子嗣是有定数的。倘若有孩子先占了这个定数，后面的孩子就下不来。” 杏仁原本担忧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带着怒意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在娘娘跟前说这样没由来的话，难不成是好日子过多了想去慎刑司瞧瞧了？” 乌梅也觉出了点不对劲来, 她小心翼翼看着杏仁又瞧瞧皇贵妃, 整个人都显得很紧张。 “这都是奴婢一时不懂事，这才学了外面的浑话。”枝姑姑被杏仁吓了一跳，当即便跪了下来告罪。 杏仁一向是皇贵妃最为心腹的宫女, 在承乾宫一直是说一不二的, 别说枝姑姑了, 连外面的管事嬷嬷都是要给上几分面子的。 皇贵妃微微一抬手, 枝姑姑立刻停止了哭嚎，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疲惫非常。 “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在本宫面前说了，”皇贵妃冷眼看着枝姑姑说道，“若再有下次, 就自己去慎刑司待着吧。” 说完了这话，皇贵妃微微挥了挥手, 枝姑姑便会意地退了下去。 虽说被骂了一顿，但枝姑姑心情还算不错。皇贵妃虽说面上说得严厉, 但并未给她什么惩罚，这就说明心里是信了的。 倘若一点也不信的话, 只怕她现在已经在承乾宫院子里跪着了。 杏仁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语气急切地凑到了皇贵妃面前说道：“娘娘，这样的话您可不能信啊。况且咱们还不知道如今您肚子里是阿哥还是公主呢，若是公主的话, 日后少不得也要一两位亲近些的兄长帮着打点事情。” “四阿哥咱们都已经养到四岁了，再过两年就能送去阿哥所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送回去。况且瞧着四阿哥天资聪颖，日后必然能有所成就，到时候扶持弟妹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着她急切的语气，一连串的话一下子就吐了出来，皇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语气不大坚定：“你放心好了，本宫又怎么会信这样的无稽之谈。胤禛……这孩子本宫到底是养了这好几年了，便是养只猫儿狗儿的也生出了些感情来，何况这还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听皇贵妃的话，杏仁还是觉得有些隐忧，但她却不敢再表现出来了。她毕竟只是下人，娘娘都这样说了她再抬杠的话，多少是有些太不像话了。 便勉强笑了笑说道：“这几日都没顾得上四阿哥，待会儿娘娘给四阿哥赏两道菜让奴婢带着过去吧。” 皇贵妃有孕之后许多东西是吃不了，都是赏给了身边伺候的人，听到这话也不以为意：“你到时候带着去就是了。” 看着杏仁走出去的背影，皇贵妃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微微垂了下来。 冲撞吗？ 占了位置吗？ 可这个孩子都已经怀上了，应当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吧…… 胤禛察觉到这两日自己的处境又好了起来，额娘身边的杏仁一两日就会带着额娘的赏赐过来。虽说没有见到额娘，但原本门口守着的那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也回来了。 但他总觉得有些担忧，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一直有些不好的预感。 亦晴还是觉得自己喜欢冬天，裹着厚重的斗篷在雪地里玩耍的时候也很有趣。 “大姐姐，”雅尔檀嘻嘻哈哈凑上来说道，“咱们要不要也学一学那些文人雅士？” 亦晴好奇：“你想做什么？” “咱们去御花园的亭子上，煮酒看雪怎么样？”雅尔檀的眼睛亮亮的，“从前有曹孟德青梅煮酒，咱们今儿也来一个？” 伸出手给了雅尔檀脑袋一下，亦晴说道：“看雪可以，煮酒免谈。不过去煮个锅子，或者煮茶是可以的。” “煮锅子？”雅尔檀的眉头皱了起来，有点犹豫道，“这听起来也太不文人雅士了，一点儿也文雅。那还是煮茶吧，正好带点点心过去吃也不错。” “煮锅子哪里不文人雅士了。”亦晴心情很好地笑道，“你看，文人雅士去雪地里煮酒看雪是为什么？主要是为了赏雪，那咱们是煮茶煮酒还是煮锅子，不都是一样的吗？反正最终目的是看雪，只要看到了雪就好了。” 雅尔檀有点被姐姐说服了，她迟疑地点了点头：“那咱们明儿就去御花园用午膳吧，就吃……羊肉锅子怎么样？里面放点新冬的萝卜，加点冬笋，吃起来肯定不错。” “可惜还不是春天，”亦晴扼腕，“春笋更好吃些。” “可是能吃到春笋的话，就看不了雪了。”埃尔赫安珠提出质疑。 “那咱们赏花也不错啊，”亦晴笑吟吟，“煮酒赏花，也是文人雅士爱干的事情嘛。” 在一旁听了个清清楚楚的胤礽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文人雅士是什么样子的，但煮锅子一听就不是很文人雅士。 姐妹几人已经开始商量要带什么菜过去了，配上什么茶和点心最好。 胤禔听得羡慕，这是姐姐妹妹们的休沐，他和胤礽是没有的。他也想要在冬日里煮着锅子，一边看雪一边吃东西啊，对了，还可以煮茶。 说说笑笑间，这两兄弟就到了要去校场的时候了，原本早上的时候是在下雪的，但方才用膳的时候雪停了。 雪停了他们就要去校场了，而亦晴几人的骑射已经在入冬的时候就停了。 次日 休沐的时候亦晴一般比平日里要起得晚些，特别是在冬天的时候，殿内暖融融的，裹着被子的感觉就更舒服了。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后，亦晴便起了，今儿约了要去御花园吃锅子看雪，还是要早些起来。可不能迟到，要是迟到了雅尔檀要念叨好一阵子呢。 用早膳的时候太后嘀咕道：“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冬日里想吃锅子在殿内吃就好了。还非要去御花园亭子上面吃，那里吹着冷风，凉飕飕的哪里就殿里这样暖洋洋的舒服。” “咱们岁数都大了，”太皇太后笑道，“哪里懂得小孩子的乐趣，就让她们自己去玩呗。反正亭子里升起炉子了也会暖和些，记得穿厚些，亭子可不比屋子里，即便是点了炉子也暖不到哪里去。” 亦晴嗯嗯啊啊应了两声，便匆匆跑出去了。 看着亦晴的背影，太后思索片刻说道：“这孩子是不是长高了？怎么猛地这么高了，她不是前段时间过门槛的时候还有些难的吗？” “孩子长起来就是这样的，”太皇太后说道，“一下子就窜起来了。” “那该给亦晴重新做衣裳了，今儿晚上回来让亦晴量量吧。是该做春装了，多做几件好看些的，春天来了小姑娘们也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知道公主们今儿要在御花园湖上的亭子吃锅子，方才就已经有人去将东西送过去了。 锅子是要等用膳的时候才送过去的，现在送过去的是茶具，用来铺在石凳子上的软垫，还有暖手的炉子。 一应的东西都送了过去，亦晴到的时候炉子已经升起来了，正烧着热水。 雅尔檀不多时也过来了，她带着埃尔赫安珠一路来的，姐妹俩都穿着厚重的斗篷，过来一见到亦晴就笑了。 “大姐姐，”雅尔檀歪着脑袋看着亦晴的斗篷笑道，“你怎么还带着斗篷的帽子，这么怕冷的吗？” “快来坐下，”亦晴手上正煮着茶笑道，“这湖上时不时的有股凉风吹过来，吹得我耳朵疼，索性就戴着帽子了。你看着吧，等会儿这风吹你的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我才不信呢，”雅尔檀接过了亦晴煮好的茶，一饮而尽嘻嘻道，“我可没有你那么怕冷。” 说着，将斗篷上面的帽子一揭开，随手递给了旁边跟着的酥越。 酥越接过，便收了起来，立在了雅尔檀的旁边。 “你们去那边玩吧，”亦晴指了指旁边菡萏几人的位置笑道，“那里拿了些果子烤着吃，也烧了热水，你们也过去烤火暖暖吧。一直立在这里，离火炉又远，到时候吹病了可怎么办。” 酥越和兰芝各自看了看自家主子，见她们微微点了头才过去。 菡萏见酥越和兰芝来了，也笑嘻嘻迎了她们坐下。她们那里也煮着茶，虽说比不上亦晴这里的好，但用来解渴是很不错的，上面烤着几个板栗红薯之类的东西，个头都不大，是紫珠去找来烤着吃着解馋的。 “来暖暖吧，这一路走过来冷吧。”菡萏倒了两杯热水递给了她们笑道，“方才我们公主说了，等会她们姐妹自己玩，咱们这些伺候的也玩自己的。安生在这里烤火就是了，若是主子们有什么需要的会叫咱们的。” 酥越和兰芝是刚刚被选到两位公主身边的，自然不比菡萏几人有经验，闻言便笑着应下了。 亦晴放了两个小橘子在炉子的烤网上面，又扔了几块橘子皮在炭火里面，马上便升起来了一股子橘子香。闻着很是舒适，带着淡淡的清新味道。 雅尔檀吸了一口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这烤网看着不错，不如咱们等会烤肉来吃吧。” “烤肉？”埃尔赫安珠似乎是有些意动，点了点头，“也不错，让御膳房送些什么牛羊鹿鸡鸭鹅的肉来烤？” 亦晴没有接两个妹妹的话茬，她眯着眼看往了远处有些惊讶：“那是不是四弟？” 第118章 祈福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同时扭过头去, 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虽说姐妹几人约好了今日来看雪，但实际上现在并不算什么好天气。方才下过雪的道路上还有些积雪没有被清扫，天空被云雾笼罩, 看不见一丝的太阳。 这样的天气对于小孩子来说，最好的就是待在有炭火的室内，玩一些不用出门的游戏。像胤祉今日本来是闹着要跟着姐姐一起出来的, 但荣妃还是没有同意。 无他, 只是因为小孩子抵抗力不如大孩子，这样的天气带着出来玩一不注意便容易着凉。而小孩子着凉便容易发热，发热不论对于大人还是小孩来说都是急病。 “好像是吧, ”雅尔檀语气带了点不确定, “那孩子后面跟着的是四弟身边伺候的宫女, 应当就是四弟吧。” 胤禛的身后跟着逍枚和枝姑姑, 后面还坠着两个小太监。 小小的孩子穿得倒是厚实，身上裹成了圆溜溜的一团，小小的走在雪地上远处看去似乎就是一个小团子。 “怎么这个天气出门？身边还没有皇贵妃。”埃尔赫安珠看出了点不对，她微微皱眉说道, “去让人叫过来问问吧。” 马上，雅尔檀高声将酥越叫了过来, 酥越小跑过来听了吩咐便往胤禛的方向去了。 胤禛见一个宫女往自己这里跑来，近了先是行了一礼：“四阿哥, 纯禧公主和二公主三公主正在亭子里赏雪呢，见您来了, 请您过去见见。” 枝姑姑和逍枚的眼神看向了浮翠亭，果然见里面有一群人正在坐着，为首的三位公主正往这边看着。 三个姐姐？胤禛敛眉，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 微微点头便要跟着酥越过去。 “这位姑娘，”枝姑姑却叫停了，她脸上带着客气的笑，“我们阿哥这回出来是为着孝心想要去钦安殿给我们家皇贵妃娘娘祈福，不便随意改道。还请姑娘就这样去回了公主，实在不是我们阿哥不愿前去。” 酥越微微一愣，她下意识又回头看了看自家主子，皱了皱眉说道：“四阿哥还没说不去，你便为四阿哥做主了？” “这……”枝姑姑被噎了一下，“我们阿哥还要为皇贵妃娘娘祈福，若是耽搁了时辰……奴婢们不好交待啊。” 胤禛面色沉静地看着这一幕，微微垂下了脑袋，瞧着可怜极了。似乎是一个被嬷嬷拿捏了的小孩子一般不敢说话，让酥越看着觉得奇怪。 见枝姑姑说话笃定，酥越也不敢随意拦着了，万一给自家主子惹了麻烦可怎么是好，便客客气气道了别回去禀报了。 见酥越走了，枝姑姑低声说道：“四阿哥，咱们快些吧，从钦安殿祈福放了经书后还要回娘娘呢。” 胤禛微微抬头，看着枝姑姑的眼神冷极了，没说话便继续往前走了。 见酥越没有将四阿哥带来，雅尔檀明显有些惊讶，听完她的禀报之后便更奇怪了。 “四弟还是小孩子呢，要小孩子去祈什么福？”雅尔檀皱眉，“这个年纪连字都认不清楚，去钦安殿能干什么。” 钦安殿在御花园后面，左右两边就是御花园的两座湖。而浮翠亭更是靠近东六宫，所以胤禛过去的时候才能一眼瞧见，若是她们不在浮翠亭而是在澄瑞亭的话，便看不到这一幕了。 “那个姑姑催得紧，只说什么四阿哥祈福了还要回去回皇贵妃，奴婢便不敢再说什么了。”酥越老实说道。 “罢了，”亦晴挥了挥手，“你接着回去烤火暖暖身子吧。” 见酥越走了，埃尔赫安珠才说道：“不会是因为皇额娘有孕，才让四弟去祈福的吧？听闻皇额娘这一胎不大安稳，每日里都要见太医。” “胎相不安稳的话，见太医是对的，”雅尔檀歪着脑袋说道，“可让四弟去祈福是怎么回事，这么小的孩子呢。连三弟都不懂什么是祈福呢，难道四弟就知道了？” 看着胤禛小小的身影逐渐被建筑遮挡住，亦晴微微皱了皱眉。 之前一直听说的都是皇贵妃待四阿哥宛若亲子，应当不至于怀孕了之后就不在乎了吧。好歹养了这几年呢，说不定是这孩子自己想要表示表示孝心的。 可真的在乎的话，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在这样的天出门吗，至少该叫个暖轿吧。 另一边的胤禛进入了钦安殿，随着里面的人指示，按照规矩祈福。 忙活了大约一刻钟，这套流程便结束了。胤禛又跟着枝姑姑几人开始往回走去，祈福完了自然是要回到承乾宫的。 逍枚看着胤禛走在雪地里的小小身影有些心疼，微微蹲下身在胤禛耳边说道：“阿哥，让我背你吧。” “这怎么成呢？”枝姑姑说道，“既然祈福那自然是要心诚的，虽说不必咱们四阿哥从承乾宫三步一跪过来，但也不能连走路都让人代劳吧。莫非逍枚姑娘是故意不想让四阿哥诚心祈福的？” 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扣了下来，让逍枚脸上带着难忍的怒意，看着枝姑姑的表情似乎要喷火。 而枝姑姑则得意洋洋地看了回去，甚至挑衅一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逍枚在心中劝自己，这几日来娘娘越发看着这个枝姑姑了，而四阿哥最近的处境也不算好。不能随意给四阿哥惹麻烦，若是在这里发作了，回去这个枝姑姑还不知道怎么在皇贵妃娘娘面前上眼药呢。 “回吧，”胤禛出声了，他看了枝姑姑一眼说道，“我自己走就是了。” 看着胤禛的身影从那边走来，亦晴迟疑了片刻，从炉子前站了起来，将手炉拿在了手上。 这个手炉是亦晴走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如今在围炉煮茶自然是用不上，便搁置在旁边了。不过里面的炭火倒是还没有烧完，摸上去还是热热的。 “怎么了大姐姐？”原本聊得好好的，见亦晴起身，雅尔檀不禁有些诧异。 亦晴：“我去瞧瞧四弟，你们俩在这接着说，等会儿就回来。” 说罢，亦晴就拿起手炉走了过去。 埃尔赫安珠的眼睛微微亮着，看着亦晴的表情里带着些微的崇拜的和骄傲。 从浮翠亭走过去的时候，菡萏和紫珠也发现了自家公主走了过去，虽然没有叫她们，但她们还是立刻起身跟着过去。 “四弟。”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胤禛微微抬头。 亦晴穿着一件厚重的斗篷，这件斗篷是靓丽的红色，在地面上白雪的映衬之下比夕阳要红艳数倍。 枝姑姑脸上的表情一崩，方才的话说给二公主三公主也就罢了，但不敢随意说给大公主了。 其余的两位公主的额娘在后宫里，少不得要和皇贵妃打交道，自然不敢随意得罪皇贵妃。但纯禧公主是养在慈宁宫的，这就要调换一下次序了，是皇贵妃不敢随意得罪慈宁宫之中的两位。 走到近前，亦晴微微蹲下了身子，火红的斗篷洒落在了雪地上面，显出了极大的反差：“怎么去钦安殿了？” 说着，亦晴随手摸了摸胤禛的手，这一下让她皱了眉。这小手冷冰冰的，摸上去根本不像一个本应提问略高些的孩童的手。 察觉到后，亦晴便将自己的手炉递了过去，拉过了胤禛的手开始暖着。 “去……去给额娘祈福的。”胤禛的话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感受到了大姐姐温暖的手，虽说这手不如手炉的温度高，但似乎更能让他感受到温暖。 亦晴的目光看向了枝姑姑和逍枚：“是皇贵妃娘娘要四阿哥去祈福的？” “不，当然不是。”枝姑姑抢先说道，“是我们四阿哥一片孝心，想要替皇贵妃娘娘和肚子里的孩子祈福，这才去的钦安殿。” 胤禛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微微垂下了脸，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股子可怜的气息。 “是吗？”亦晴看向了胤禛。 “是我想去给额娘祈福的。”胤禛的声音小小的，仔细听的话似乎还带着哽咽，这让亦晴一下子就皱了眉。 “既如此，四弟就回去吧。”亦晴将手炉塞进了胤禛的手中说道，“只是虽说四弟一片孝心，但如今冰天雪地的，还是不要随意出来了。倘若四弟因着祈福出门，被风雪吹病了，岂不是让皇额娘忧心？” “到时候皇额娘怀着孩子，又要操心四弟的话，便不好了。” 说完了话，亦晴便站了起来和胤禛告别，看着小小的身影逐渐远去。 按理来说一个孩子养了好几年也该有些感情了，况且胤禛过一两年就能去上书房了，皇贵妃没有理由苛待这个孩子啊。 亦晴在原地皱眉，况且即便皇贵妃再有一个孩子，多一个养子又不是坏事。 枝姑姑在背过身的时候脸色就沉了下来，心中愤愤不平。 这个纯禧公主不过是皇上的一个养女罢了，竟然还管到承乾宫去了。 等回到承乾宫后，胤禛去面见皇贵妃的时候，枝姑姑便在一旁添油加醋汇报了这件事。 皇贵妃刚刚吐了，她现在正不舒服呢。听到这个便不由得皱眉，胸腔中有一股怒火。 不论怎么说，大公主也不过是小辈罢了，竟然还说这样的话警告她。 若是平时的皇贵妃自然不会这样情绪化，但她自怀孕以来身体一直不舒服。这两三个月中更是没有一时半刻舒服的时候。 身体不舒服，情绪自然就稳定不起来了，如今便是底下人一个小小的错误都能让她一下子怒火中烧起来。 第119章 想三哥 “娘娘！”杏仁的声音略提起来了些, 狠狠地瞪了枝姑姑一眼，又柔声对着皇贵妃说道，“娘娘, 这个天气本就不该让四阿哥去祈福，今儿这是被大公主碰见了还好，倘若碰见的是钮祜禄贵妃呢？” “呕——”皇贵妃干呕了一下, 但她今日本就没吃什么东西, 自然吐不出来什么。 这些日子来皇贵妃急速地瘦了下去，她本就有些纤细的身姿变得更为纤瘦了，去岁做的衣裳如今穿在她的身上似乎只是挂在上面一般。风一吹的时候能清晰地察觉到衣裳变大了, 在她身上几乎快要挂不住了。 “难不成我还会怕她？”皇贵妃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这是方才吐的时候升起的生理反应, 在眼中莹莹怒火的印衬下更显得眼神发亮。 杏仁低声说道：“这个天气四阿哥出去走, 只要是钮祜禄贵妃瞧见了在皇上跟前上一回眼药。那皇上会不会觉得咱们是仗着有孕了，便苛待四阿哥，让大公主碰见了好歹不会有给您上眼药的这个心思。” 虽说这位钮祜禄贵妃从入宫以来一直都表现的很是随遇而安，也不曾听闻有和哪位妃嫔不合的说法。 但皇贵妃还是不自觉地防备着她,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是孝昭皇后的妹妹。当年孝昭皇后凭着家世越过她这个贵妃成了皇后, 如今孝昭皇后的妹妹焉知没有这个心思？ 所以即便钮祜禄贵妃表现的还算友好，但皇贵妃面上不说, 心中一直是警惕的。 见娘娘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杏仁又道：“这个天气荣妃从不让三阿哥出门, 也不曾听闻太后娘娘带着五阿哥出来。但咱们四阿哥却独自去给额娘祈福，这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娘娘的慈心？” “四阿哥本就是娘娘的孩子，”枝姑姑不甘心地插了一句，“给娘娘祈福本就是应当的。” 杏仁看着枝姑姑的眼神已经带着冰冷的寒意了, 这些日子这个枝姑姑仗着说些好听的话讨得了娘娘的好，便一直进些不该说的谗言。但偏偏娘娘身子难受了也不想思考，就喜欢听好听的，让这个枝姑姑如今在娘娘的跟前格外的得脸。 见皇贵妃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将枝姑姑的话听进去了，杏仁也顾不得其他的东西了，便将话说得直白了些。 “可是娘娘，”杏仁加重了语气，“皇上和太皇太后可不会这么想。咱们四阿哥再过两年就要送去上书房念书了，到时候便要搬到阿哥所，还是趁着这些时日多培养些感情才好。” “本宫都已经养了他足足四年了，”皇贵妃眉梢一挑，“足足四年都养不出恩情的话，那多一两年也不会有的。” “是呢，瞧着四阿哥便是有些冷情的人……” 枝姑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杏仁带着怒意的声音打断了：“主子又岂是咱们这样子身份可以议论的？枝姑姑，你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过放肆了，不能总仗着主子宽宥便如此不懂事。” 枝姑姑被吓了一跳，当即看向了皇贵妃，见皇贵妃没有表露出什么便略气盛了些道：“是杏仁姑娘太小心了些，况且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瞧着荣妃娘娘带着三阿哥过来请安的时候，三阿哥和荣妃之间可不是咱们娘娘和四阿哥这样的。” 那能一样吗？那是亲生的！况且荣妃对一双儿女的在意宫里谁不知道？杏仁在心中怒吼，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 见似乎噎到了杏仁，枝姑姑眼底闪过了点得意，对着皇贵妃柔声道：“娘娘，四阿哥也不过是小辈罢了，大公主也是小辈。难不成小辈还要去搬弄长辈的是非不成？倘若当真如此，娘娘大可向皇上进言，公主的规矩也该好好教教了。” 想到大公主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样子，枝姑姑眼底闪过了点不满。 在她的心中，如今作为皇贵妃身边信重的人之一。底下的那些皇子公主，除却太子之外很该敬重她这个娘娘身边的红人，即便不是如对梁九功一样，再怎么也是该客客气气的。 而且在她的想法之中，皇贵妃离后位一步之遥，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这个一步之遥的距离就不见了。到时候自家娘娘就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是真真正正的后宫之首了。 不过是个看不得形势的小孩罢了，枝姑姑在心中想道，等娘娘这个孩子生出来了，日后便知道厉害了。 “四阿哥是小辈，”杏仁深呼吸了口气说道，“但娘娘，四阿哥是皇上的孩子，平日里皇上对四阿哥也是关爱有加的。” “行了！”皇贵妃声音略大地训斥了一下，“你这些话本宫都会背了，就不必说了。” 杏仁一怔，她当即呆愣在了原地。 从小伴着娘娘一起长大，她被训斥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前即便是娘娘有什么不满的，也多半是要在私底下只有她和乌梅的时候斥责两声。 而现在承乾宫的正殿之内，旁边候着的小宫女便有三四个，甚至还有枝姑姑在这里。 杏仁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红色从脸上蔓延到脖子上。 瞧见这让她这样窘迫的样子，枝姑姑在心中笑开了花。 平日里端着娘娘陪嫁宫女的架子，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娘娘甩了个没脸，瞧她日后还有什么脸摆架子。 皇贵妃斥责完杏仁后，觉得脑袋又疼了起来。 枝姑姑连忙上前扶着皇贵妃便往内室走去，平日里这个活儿都是杏仁的，但她现在却愣愣地呆在原地看着枝姑姑搀扶着皇贵妃的身影。 “杏仁姐姐，”乌梅见皇贵妃走了才来了杏仁身边，眼睛里带着担忧，“你没事吧，娘娘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好。” 杏仁半晌后才摇了摇头，苦笑了出来。 虽说训斥了杏仁一次，但皇贵妃平日里最为信重的宫女还是她。等休息起来之后，皇贵妃身子难得地舒坦了些，细细思量起来还是觉得杏仁说得不错，便打定主意虽说不必再对胤禛殷勤，但像这种会被人拿住把柄的事情还是少做。 便不再多关注胤禛，只是一门心思养胎，想要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做计较。 而枝姑姑在皇贵妃的面前混得越发得脸，她说话好听，皇贵妃难受的时候就喜欢听些漂亮话。 在承乾宫一时之间混到了皇贵妃身边的第一人，连杏仁和乌梅这样陪嫁进来的宫女都要退一射之地。 混上去了之后，枝姑姑便三五不时为难一下胤禛。 都不算什么大事，打着皇贵妃的幌子前来，逍枚也不敢多说什么。 胤禛便察觉到自己的份例时不时少了些，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这些份例东西不多，闹出去即便是汗阿玛也不一定会当一回事，但汗阿玛一定会斥责他不顾及额娘有孕。 幸好，胤禛垂眸。 那次去祈福的时间是胤禛选的，虽说那些日子枝姑姑咄咄逼人，但胤禛也并不是一定要选在刚下完雪的天气出去的。 之所以选那天，只是因为听到了外面路过的宫女的太监抬着炉子过去，说三位公主要在浮翠亭围炉煮茶。 二姐姐和三姐姐能不能指望得上，胤禛是不知道的。但他明白大姐姐是能指望的上的，倒也不是要大姐姐见一次就明白他的处境。 只要在大姐姐心中留下了这个印象，日后涉及到自己和额娘的事情后，便会多一个人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宫里明哲保身的人更多，但胤禛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是有一个想法，这位大姐姐并不完全是一个明哲保身的人。 能愿意为了弟弟妹妹进避痘别院的人，也不会吝啬对于另一个弟弟的同情心吧。 冬天来临之后，过年就很快来了。 今年皇贵妃因着怀孕甩出了宫权，所以过年的一应事情都是贵妃带着四妃一起办的。 和往年的区别不大，毕竟这几位都是第一回 办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依着从前的例子来。这样是最不容易出错的，她们这次不求出彩，只求不出差错。 亦晴在过完年后的上元节，和汗阿玛申请了一下还是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了。 胤禔和胤礽表面上淡定，但瞧着眼睛里的激动之色便知道心中是期盼了许久的。而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就更不必说了，她们没有和亦晴一样有能随时出宫的权利，能在上元节这样热闹的时候出去凑热闹自然是极为高兴的一件事情了。 当尼满知道自己这次依旧是带着公主皇子们出来的时候，他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声，觉得自己实在倒霉。 明明皇上倚重的御前侍卫不少，怎么就偏偏喜欢叫他来带孩子。 好在这回带孩子并未出什么差错，尼满带着公主阿哥们安全回来的时候才松了口气。若是这次出去再遇上什么事的话，他就当着要趁着休沐的时候出去拜一拜了。 还好还好，这下休沐的时候可以和朋友们聚一聚了。 从上元节的灯会回来之后，胤禔和胤礽第二日就要接着去上书房念书了。而亦晴几人则还能休息几日，等正月二十后再回上书房念书。 亦晴这几日在慈宁宫之中都不怎么动弹，只是带着五弟一起玩。 胤祺已经三岁多了，他随着姐姐一起坐在了地毯上摆弄着自己的玩具，半晌似乎觉得有点无聊。 “大姐姐，”胤祺凑在了亦晴旁边，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我想三哥了。” 第120章 三弟进上书房 亦晴有些好奇：“你和胤祉的关系很好吗？” “是啊, ”胤祺拖着声音说道，“荣娘娘经常带着三哥过来，我喜欢和三哥玩。” 雅尔檀去上书房的时候, 胤祉有时候就会闹着要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 荣妃不能带着孩子去上书房打扰公主阿哥们念书，自然就只能带着胤祉去找弟弟妹妹了。而不论是皇贵妃还是雅贵人她都不算特别熟悉，便经常带着胤祉过来慈宁宫让两个孩子一起玩。 “胤祉马上也要去上书房了吧。”亦晴算了算, 如今已经翻过年了, 胤祉今年就六岁了。按照汗阿玛定下来的规矩，胤祉是要今年搬去上书房的了。 “那大姐姐去叫人唤一下你三哥，不过你三哥来不来可就不一定了。”亦晴招了招手叫了紫珠过来让她去跑一趟。 紫珠笑吟吟领着差事就走了, 这样的跑腿对她来说是个还不错的差事。 从慈宁宫去钟粹宫的路不算远, 而且如今天气也渐渐暖和了, 在外走一走也不错。加之从慈宁宫出去的人, 不管去哪个宫里传消息都是客客气气的，一般还要留着喝杯茶吃上一碟子点心才是。 跟在大公主身边倒也不缺那碟子点心，不过能出去走走也不错。 紫珠去了不久，亦晴就听见外面有噔噔噔的脚步声, 这明显是小孩子在地上跑步的声音。 能在慈宁宫之中跑的人，亦晴马上就知道是谁了。 “大姐姐, ”胤祉从外面跑进来，他身上还穿着有点厚实的衣裳, 额头上带着汗水，身后跟着几个匆匆忙忙的小太监和奶嬷嬷, “听紫珠姐姐说你想我了。” 一边说，他一边往亦晴的怀里扑过去。 亦晴接住了这小孩子，用手帕给他擦了擦汗水，又叫人将他外面那件最厚实的外衣脱了。这殿里烧着地龙呢, 还穿着肯定要热。 “三哥，”胤祺拍着手欢呼，“三哥，三哥！” 胤祉从亦晴的怀里坐起来，很是有大人风范地摸了摸胤祺的脑袋：“你想我了？” “想了！”胤祺脆生生说道，“特别特别想。” “嗯……”胤祉明显很满意，又摸了摸胤祺的脑袋。 看着胤祉和摸小狗一样摸着胤祺，亦晴不禁想到了荣娘娘养着的那只白色的小狗。她现在深深地怀疑胤祉平时在家的时候摸小狗摸习惯了，现在摸弟弟就也这样摸了。 “喏，”亦晴指了指胤祺说道，“想你的人在这呢，你们两兄弟自己玩吧，不许打架啊。” 小孩子凑在一起玩，好的时候能穿一条裤子，但是不好的时候随时能撕扯起来。上次亦晴目瞪口呆看着两个小屁孩打架滚在了一起，当然胤祺毕竟太小了肯定是占据下风的，从那以后亦晴在看到他们玩的时候都要加一句不许打架。 胤祉很有做哥哥的风范，他拉着胤祺一起玩的时候还会让一让弟弟。 亦晴看了他们两眼，见他们玩的不错就开始看自己的书。这些日子她对四书五经的有些注解产生了些兴趣，便找汗阿玛要了些书来，空闲的时候看看。 如今她已经跟着师傅将四书五经都学了一遍，不过她自己还是觉得不过是囫囵学了个表意，其实并未完全理解。所以多看看注解，瞧瞧从前的人是如何理解的也不错。 荣妃也跟着孩子一起来了，她如今是慈宁宫的常客，跑过来的次数和宜妃相比也不差什么。 她如今正坐在正殿，陪着太后和太皇太后叙话。 “过两个月胤祉就要去阿哥所了吧。”太皇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提起这个，明明孩子还没搬走，但荣妃的眼底就已经闪过了一抹不舍：“是啊，皇上的意思是等孩子过了六岁的生辰就搬过去。这孩子还这样小，臣妾怕他自己过去不习惯。” “有底下人照料着呢。”太后笑道，“看胤禔不也挺好的。” “这两月间臣妾已经在挑着伺候的人，”荣妃说道，“想先放在眼底下瞧瞧，若是直接放去阿哥所，怕那些人联合起来糊弄主子年幼。” “这倒是，”太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孩子年纪小的时候是容易被蒙蔽。说起来，胤祉搬过去了，明年是不是就轮到胤禛了。” “是吧，”荣妃算了算，“四阿哥比胤祉小一岁多，差不多是明年入冬的时候过生辰，到时候就要搬去了。这些孩子一个个的都大了，当初去看四阿哥洗三的时候仿佛没过去多久，这孩子就快要到去上书房的年纪了。” 想起最近承乾宫传出的那些的小传闻，荣妃微微垂了垂眸。她不觉得皇贵妃是个蠢人，在肚子里孩子还没出来的情况下就会开始对养子不好。 不过宫里一向都是空穴不来风，万一皇贵妃当真是个面上瞧着聪明实际长了笨肠子呢。不过这与她也没什么相干了，她这辈子做到四妃已经不错了，想要向前一步要看日后孩子们出息不出息了。 倒是也犯不着去和皇贵妃对立，她与四阿哥又没有什么别的干系。 “接下去就是我们胤祺和德妃的六阿哥了，”太后似乎算了算，“都是这两年的事情了。” 荣妃笑笑，她对六阿哥就更没什么了解了。 德妃将六阿哥当成眼珠子一样看着，轻易是见不到的。荣妃算算，她似乎也有一两年没见到这个孩子了，上次见只记得这孩子格外瘦弱的身体和苍白的面庞。 瞧着不像锦衣玉食的皇家孩子，倒像是外头吃不饱饭家中穷苦的人的孩子，那么瘦弱。 这边在谈论胤祉进上书房的事情，那边胤祉带了一会儿弟弟之后，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看向了亦晴开始叽叽喳喳问起了上书房的事情。 “平日里你二姐姐回去不讲吗？”被两个弟弟一起联手打扰了看书的亦晴无奈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胤祉问道。 胤祉盯着亦晴的目光带着期待：“讲啊，不过我也想要听大姐姐讲嘛。” “你好奇什么？”亦晴将书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让两个孩子都上到榻上来，又叫人给他们各自倒了杯蜜水。 胤祺这杯蜜水喝得很珍惜，平日里大姐姐是不喜欢给他很多甜口的东西吃的。总说容易吃坏了牙，额娘和玛嬷也都听大姐姐的，这也让胤祺每次吃到甜甜的东西都会格外的高兴。 胤祉问了一连串的东西，亦晴都一一应答。 看着胤祉一脸对上书房极其向往的模样，亦晴在心中给这个孩子抹了一把同情泪。 但愿这孩子去上书房三天后，还能保持这样的热情。现在瞧着胤禔和胤礽，亦晴只觉得两个弟弟满脸都写着想放假想休息，果然是里面的人想要进去，外面的人想要出来吗？ 两个月过去后，胤祉的生辰也过了，荣妃按照规矩在胤祉生辰后几日就将这个孩子送去了上书房了。 这一日雅尔檀特意拉着姐姐妹妹过去看看自家三弟在阿哥所的院子，就在胤禔院子的旁边，大小布局是差不多的。里头的家具和伺候的人，都是荣妃提前好几个月就挑好了的。 胤祉站在这个院子里眼神发亮，就像一个真正的主人一样带着姐妹们参观。荣妃在一旁瞧着，眼睛里落下了感动的泪水。 刚进上书房的胤祉，第一日因为极好的学习态度被师傅表扬了。 第二日的他依旧被表扬了，但亦晴发誓她已经看到了三弟眼底下带着点青黑。竟然第一天就开始出现黑眼圈了吗，上书房的魔鬼作息真是名不虚传。 第五天的时候，亦晴看着胤祉眼睛下面浓重的青黑，迟疑了片刻后拉着雅尔檀问道：“三弟要紧吗？他有没有派人回去给你们诉苦？” “没有，”雅尔檀也发现了，她有点心疼，“三弟这几日没有叫人回来说什么，不过额娘日日都派人过去瞧了。说是三弟这几日还有些不适应上书房，觉得睡得有些少。” 亦晴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觉得就这点睡觉的时间，小孩子不适应简直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荣妃是没有胆子也没有立场去康熙面前置喙上书房作息的，她虽然心疼孩子，但胤祉并不是第一个进上书房的皇子。 怎么大阿哥和太子都能适应，偏偏胤祉不行？难不成是因为胤祉资质要比兄长们差些？ 她不可能这样去康熙的面前抹黑儿子，便只能多多往阿哥那里派人过去。有时候是送些补品，有时候送些平日里胤祉喜欢喝的汤。 好在一个多月后，胤祉也算适应了上书房的日子。虽然还是觉得觉不够睡，但到底眼睛下面没有那么浓重的黑眼圈了。 而胤祉良好的学习态度也被康熙看在眼底，他大为高兴。觉得几个儿子的资质都很好，又很是好学，似乎可以展望一下日后胤礽继承大统后几个才华横溢的兄弟辅佐在旁的日子了。 到时候兄友弟恭一起安定社稷，定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佳话。 好在康熙这样的想法没有表露出来，不然亦晴只能会认可地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是在史书上面留下了一段佳话。不过不是什么兄友弟恭，而是你的儿子们抢皇位抢得后世人尽皆知。 春天已经到了，御花园中各色春日里的花朵都开了。天气也暖和了起来，出门不用再穿着厚重的衣裳，也不必一定要披着斗篷了。 天空中太阳在顶上闪着光，万里无云是个不错的天气。 而就是这样的天气，承乾宫迎来了皇贵妃生产。 120-130 第121章 殇 皇贵妃在怀孕后期几乎每日都要喝两三碗黑汤药, 这才勉强保住了她腹中的孩子。 生产这日，皇贵妃手中正端着汤药，面无表情准备一饮而尽。她喝了这么多天, 口中早就没了味道，也习惯了这样腥苦的汤药。 可刚刚接过碗，皇贵妃的手就一颤。 用来盛汤药的碗其实不大, 尽管皇贵妃的手偏小, 也能轻易将这个碗拢在手中。但偏偏这时，她的腹中传来了一阵剧痛。 碧玉碗砸在地毯上的声音并不大，但让枝姑姑和乌梅都吓了一跳。 皇贵妃痛苦地捂着肚子, 她紧蹙着眉,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快, ”还是乌梅最先反应了过来, “来人——娘娘发动了！” 太医早就说过皇贵妃的产期将至，承乾宫之中的人早就预备好了一应的事情。连稳婆都备了四五个，如今都在侧殿等着传唤呢。 这一声出来后，皇贵妃马上被扶着就回了产房, 这里是早就预备好了的。 不停有嬷嬷和宫女在产房穿梭，乌梅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主持大局。本来这样的事情一贯是要交给更为冷静持重的杏仁的, 但偏偏前几日杏仁说话让皇贵妃不高兴，皇贵妃降了她的等级, 如今杏仁已经进不了内殿了。 枝姑姑也满脸急色，她在皇贵妃身边做到了红人的位置, 这几个月为着皇贵妃的看重她也受了不少的好处。 若是生产的时候皇贵妃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定然会被责罚暂且不提。即便没什么事，被送回内务府之后前程如何谁又知晓呢。 马上便有太医在外面候着，稳婆也匆匆进了产房。 皇贵妃极为瘦削, 她的两颊凹了进去，眼睛里也没有什么神采。从腹部传来的痛苦让她不住的呻吟，但顾忌着稳婆说的要将力气留在生孩子上又不敢大声叫出来，口中咬着一块白色的布，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是刚从水中打捞出来一般狼狈。 乌梅在一旁握着皇贵妃的手，声音颤抖着安慰着。 本来这样的高位妃嫔是能让娘家额娘进宫陪着生产的，但偏偏皇贵妃的额娘前些日子患了风寒，又顾忌着进宫后会过了病气给皇贵妃。便索性不来了，只是派了两个稳婆入宫，又叫了皇贵妃的姐妹来关心嘱咐了几句。 杏仁在殿外焦急地走来走去，她如今的身份是进不去的，但她心中却一直带着隐忧。 娘娘从怀孕了之后身子就不好，这次生产当真能平安度过吗？ “啧，别在这碍事。”索兰不耐地撞了一下杏仁，“你今儿的活还没干完呢，在这里装什么，娘娘又瞧不见。若是再在这里碍事，我便去回了枝姑姑，让她发落了你。” 杏仁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这些日子来她被枝姑姑挤兑的很惨，不仅被排挤出了内殿，现在甚至连二三等的宫女都敢来嘲讽她了。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不是和人起冲突的时候，她便只是默默退开，并未多说什么。 见原先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如今被自己怼了之后连句话都不敢说，索兰轻哼了一声，端着水盆就进了内殿。 皇贵妃是头胎，她身体又瘦弱，生产的时间便持续了许久。 康熙在下了朝之后过来看过一次，待了半个时辰后就被劝走了。前朝还有折子，况且他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皇贵妃才生出来了一个孱弱的女儿。 这个女孩甚至比当初胤祚还要孱弱，让康熙一见到就皱了眉。不过他看着在床上红着眼但面色苍白的皇贵妃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嘱咐了要好好照看这个孩子。 但令康熙没想到的是，这孩子仅仅生下来不到半个月就殇了。 看着一副小小的棺椁将这个原本抱起来温暖柔软的孩子送走，皇贵妃哭得肝肠寸断。 “我，我的孩儿甚至还没有一个名字。”皇贵妃趴在了棺椁前哭道，“她，她还这么小。” 按照规矩来说，这样年纪就过世的孩子在宫里人看来是福分不够，压不住这样尊贵的身份。 所以便没有追封，一应什么都没有，只能按照最为简单的葬礼下葬。 想到自己女儿没有名字，来到世上仅仅半个月就没了，皇贵妃就哭得不能自已。又想起怀孕期间喝的那些汤药，那日日夜夜盼着孩子降临的时刻，她直接哭晕了过去。 承乾宫一时之间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随意说笑，现在皇贵妃的心情不好人人都是知道的。没有人想要在这样的时候来挑战皇贵妃是不是一个会体恤下人的主子，原本在娘娘身边伺候是一个极好的差事，但如今除却乌梅和杏仁外，没有人想要再凑到皇贵妃面前。 杏仁在小公主生产后便被调了回去，即便皇贵妃因着之前她说话不好听迁怒与她，但最信任的还是她。 看着自己从小伺候的主子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而刚刚出生的小公主那孱弱的甚至比不上猫叫的啼哭，杏仁心中隐痛起来。 皇贵妃再次醒来的时候，棺椁已经被送出去了，她呆呆地看着床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天光还是大亮着，她这次晕厥过去并没有昏迷太久。 “娘娘，”乌梅端了一碗粥过来，“吃些东西吧，您已经两日没有吃东西了。” 皇贵妃的唇瓣有些干裂，无神的眼神转向了乌梅。她的肚子其实是有着疼痛的，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月子期间悲伤过度导致的，但她现在什么也顾不上。 “送出宫去了？” “已经送到黄花山了。” 想起不满十岁的孩子夭折不能起坟丘，也不能立墓碑。甚至她不能光明正大在宫里为自己的孩子点一盏长明灯，皇贵妃的泪水就从眼角流过。 那些怀孕期间即便难受也坚持做出来的小衣裳，一件件小小的被子，还有给孩子缝出来的小帽子都随着棺椁被带走了。 “娘娘，”杏仁进来了，她看到皇贵妃的模样心中一痛，“用些东西吧，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会有的？”皇贵妃的声音近乎唇语，“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枝姑姑也走了进来，不过她显然不如当日里高调，只是在一旁默默立着。 杏仁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不过顾忌着皇贵妃如今心情不好，也不打算在这时候说什么。 见到枝姑姑进来，皇贵妃的眼珠子轻微转动了一下。 “你……先前说的，子嗣是有定数的，再与本宫说一遍。” 女儿走了，她的心似乎也被带走了。 枝姑姑面上露出了惊惶之色，她原本只是想要给四阿哥上个眼药。让四阿哥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这样最多让四阿哥吃些苦头。 可现在娘娘问这个…… 她不敢想下去了。 刚失去了一个女儿，还是从皇贵妃肚子里出来的女儿，康熙的心情也不算好。他原本在女儿刚夭折的那时候是去过两回承乾宫的，但看着皇贵妃苍白无神的样子便难免想起女儿，想起来心中便会难受。 渐渐的，让他也不想去承乾宫了，只是下旨让贵妃和四妃接着管着宫权让皇贵妃好好休息。 皇贵妃好好听着太医们的话，坐足了月子之后也依旧没有出门的意思。只是整日里待在承乾宫之中，不过她出了月子之后见了胤禛一次。 胤禛察觉到从上面看下来的目光冷冷的，似乎带着冰冷的恨意，不像是在看一个被她养了好几年的孩子。倒像是在看什么仇敌，还是有血海深仇的那种。 这样的情绪让胤禛一时晃神，不过马上他就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按照之前的方式给额娘行礼。 “给额娘请安。” 小小的孩子半跪着，行礼的姿势不算很标准，毕竟小孩子对自己身体还不能控制的特别好。即便胤禛知道一个标准完美的行礼应该是如何的，但他如今也做不出来。 皇贵妃目光中带着审视，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胤禛没有说话，更没有叫起。 杏仁眼中带着急切，暗示了一下皇贵妃，但皇贵妃没有看她，依旧紧紧盯着胤禛。 在皇贵妃问出那话之后，着急的不仅有枝姑姑，还有乌梅和杏仁。在坐月子的这段时间内，杏仁说了无数遍如今娘娘没有孩子，四阿哥已经养大了，现在要做的便是和四阿哥打好关系。 过一年就要送去上书房了，这时候只要隔三差五见一见关心关心就好了，不必费太多心思。 不过皇贵妃总是走着神，也没有应杏仁的话。 半晌后，皇贵妃才叫了起来，和从前一般无二开始关心起了胤禛的生活起居。 明明这样的话胤禛从前听过无数遍，但他现在却觉得这一句句话中似乎藏着一把寒刃。这把寒刃正在蛰伏着，只等一个好机会就能一击必杀。 不行，胤禛冷静地想着，若是依旧留在承乾宫之中，他能不能活到去上书房就未必了。 失去了这个妹妹之后，额娘似乎已经疯了。 关心了几句后，皇贵妃就让胤禛退下了，只是她的目光依旧追随着这个孩子的背影。眼睛里的冰冷和恨意一点也不减，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这个孩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后依旧没有转移。 杏仁和乌梅的脸色都不好看，旁边枝姑姑的脸色也难看极了，现在她几乎要后悔当初为了让四阿哥不好过在娘娘面前说的那些话了。 若是皇贵妃走上了不归路，那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讨不了好。 第122章 离开 皇贵妃生了一次孩子后, 身体伤了元气，每日里喝的药甚至比生产前喝的还要多。但身子总还是不见好，或许是因着坐月子的时候悲伤过度, 喝着药身子还更差了。 杏仁一直伺候在旁，她每次见到皇贵妃的时候便忍不住劝几句。 “娘娘，还是您的身子更重要。只有养好了身子, 才有日后的事情。况且你如今都已经是皇贵妃了, 这般荣耀后宫唯有一人，不能如此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听着杏仁苦口婆心的话，皇贵妃没什么表情地转了头, 她现在听别人讲话的时候总听不进去。但只要一安静下来, 似乎就能看到自己小小的孩子就在面前。 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那原本小小的孩子, 只要直视前方似乎就能看到那孩子睁开了眼睛对着自己笑。 见娘娘不说话, 杏仁最开始还以为是娘娘身子不适不愿多说，后来察觉了不对，将症状同太医说了一遍。 “只恐娘娘这是积郁成疾，”太医面露难色, “这身子上的病我等尚且有办法，可这心上的病, 只有等娘娘自己想通了才行。不然无论灌多少药下去，娘娘依旧高兴不起来。” 杏仁听得面如死灰, 积郁成疾，这四个字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怕。她总觉得太医没有说出来的事情是, 娘娘若是接着这样下去，只恐会郁郁而终。 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中，杏仁便偷偷同外头的佟佳府上传信。 风寒已经好了的佟佳夫人便进宫前来劝慰女儿，本来以为有亲额娘劝说, 娘娘即便不说立时就好了，也该心思放宽些。只要能想开了，身子总是能慢慢养回来的。 但出乎预料的是，佟佳夫人也没有劝动，她又不能在宫中久留。到时间之后，看着女儿无动于衷的脸，只能带着一腔担忧回去了。 回去了之后，佟佳夫人还是多送信进来劝慰女儿，甚至不惜拿出她当年也曾有一个幼子夭折的事情劝慰皇贵妃。 但依旧没有用，皇贵妃每日里依旧浑浑噩噩的。她只会很偶尔的眼神有了神采，带着一点凶光看向了另一边，那是胤禛寝殿的方向- 春天的景色真的很漂亮，亦晴和雅尔檀还有埃尔赫安珠约着来御花园的次数都变多了。 虽说这御花园看了几年都是这样，但春天的时候和其他的季节是不一样的，是很值得过来欣赏一下美景的。 不仅是公主们爱来，妃嫔们在春日里来御花园的次数也多了。 毕竟相比已经能随意出宫的亦晴来说，妃嫔们不能随意出宫，整日里待在宫里也无聊的紧。能干的事情无非是和相熟的妃嫔宫里串门，或者来御花园逛逛，像春天百花盛开的时候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这次在御花园，亦晴难得的碰上了四公主阿勒锦。 雅贵人正牵着阿勒锦在看一株迎春花，阿勒锦似乎很是喜欢，摸着花枝就不松手。 瞧着三位公主来了，雅贵人立起身子对着四公主说道：“快见过你三位姐姐。” 四公主长得和雅贵人不大像，她更为像姨母宜妃。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五官能看出宜妃的神韵来，瞧着也不大怕生，很是大方地对着亦晴几人打招呼。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 亦晴几人对着雅贵人行了一礼，雅贵人半避开。 “好久不见四妹妹了，”亦晴招了招手将阿勒锦叫到身边来，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白净细嫩的脸蛋，“长大了好多呀。”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过年的宫宴，确实是说得上是好久不见了。 阿勒锦背着手仰着头看着亦晴，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也好久不见姐姐了。” 雅尔檀看得稀奇，她微微伸手将阿勒锦拢在了怀里，歪着头看着妹妹笑道：“喜不喜欢二姐姐？以后来钟粹宫找二姐姐玩好不好？” 阿勒锦重重点了点头，奶声奶气说道：“喜欢~” 雅贵人面带笑意看着女儿和几个姐姐说话玩笑，公主多数要去抚蒙，若是能和姐妹们之间的关系处好了。日后嫁到草原去，也可以守望相助。 况且几位公主性子都不错，从未听闻过有什么欺负弟妹的事情发生，女儿和这几位姐姐玩她也放心。 小女孩儿说话已经很流利了，回答问题的时候便认真地看过来，看得亦晴格外的喜欢。 揽着说了一会儿话，又说了能过来找姐姐们玩后，阿勒锦才一蹦一跳回到了额娘身边。她们要回去用膳了，时辰差不多了。 “唉，”雅尔檀看着妹妹的背影有点羡慕，“如今胤祉搬走之后都没有人和我还有额娘撒娇了，还真想要个妹妹养在身边。” “四妹妹真可爱，”亦晴感叹，“妹妹和弟弟到底还是不大一样，胤祺虽然也可爱，但和阿勒锦不大一样。” 在御花园逛了逛，数清楚了和之前几日相比御花园中多开了哪些花之后，亦晴便带着两个妹妹准备回慈宁宫用膳了。 今儿她们姐妹休沐约好了来御花园看花，看完了也不想各回各家，便一起用膳，下午还能再喝茶聊天。 “下回咱们休沐的时候，”亦晴想了想，“要不和汗阿玛说一声，出宫去踏青吧。正好去我的庄子上瞧瞧，听闻春日里的庄子很好玩呢。”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的眼睛几乎是同时亮了，连连点头。 大姐姐虽然能随意出宫了，但带着她们出去的次数也不多。这次要带着她们一起出去，她们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亦晴盘算着，要不带着出去玩两三日吧，也不知道当天不回来的话汗阿玛答不答应。先问问吧，不答应再说，若是能答应的话，就在庄子玩几天。 就当是小长假出去旅游了，换个地方玩。 这样盘算着，带着两个妹妹慢慢悠悠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商量着等会午膳用什么，慈宁宫的小厨房一贯是可以点菜的，只要不是点需要花很长时间的功夫菜，都是能在用膳前知道的。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算了解慈宁宫的小厨房，各自笑嘻嘻点了几道平日里喜欢吃的菜。 但还没出御花园，亦晴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孩子，亦晴仔细一看，竟然是胤禛。 不过那个身影一闪而过，让她只是看见了一个背影。想着可能是小孩子趁着春日里在御花园玩罢了，也没必要前去打扰，便离去了。 胤禛的脸色有些苍白，最近承乾宫的一直都是围着皇贵妃转悠的，本来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这就代表他被略微忽视的同时，也不会被其余人为难了。 这样的处境维持到他去上书房似乎也不错，原本打算好的计划也取消了。毕竟只要去了上书房，每个月最多在休沐的时候回来请一两次安，不会长期待在一起。 况且他大了之后，皇贵妃和她身边的人总要顾及着。 若是上辈子，胤禛已经将承乾宫不少捧高踩低的人都已经处置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这一切的前提在他听到杏仁和乌梅之间的对话后，全都推翻了。 上次请安之后，皇贵妃没有召见他，他也只是三五不时表达一下自己对于额娘的惦念。听见杏仁或者乌梅敷衍他说额娘身子不好不能见他时，再适当表达一下对于额娘的关心。 可就在昨日，他听见了杏仁和乌梅之间的谈话。 “娘娘最近还是一直望着四阿哥寝殿的方向吗？” “咱们还是该瞧紧些，娘娘的状态不对。” “都怪那个该死的枝姑姑，在娘娘耳边说什么子嗣是有定数的……” 这些话若是让一个真小孩子来听的话，是听不出来什么的。但对于胤禛来说，所暴露的信息足够让他明白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危险的处境。 之前皇贵妃无非也就是漠视他，但现在已经到了听见别人的挑拨后要对他动手的地步了。 这位未曾满月就去了的小妹妹让皇贵妃疯了，他从前是见过福晋失去弘晖和年氏失去福宜的模样。 即便平日里再冷静的女子，在失去亲生孩子的时候也冷静不下来。他已经被皇贵妃当成小公主殇了的原因之一了，即便他什么也没做，甚至只是枝姑姑口中一句无稽之谈就让他落入了这个地位。 而且他十分肯定，上辈子绝对没有这档子事。若是当真有皇贵妃想要置他于死地这件事，即便那时候他年幼，也绝不会一无所知。所以，是他的重来改变了皇贵妃吗？ 胤禛不知道，但他现在也无暇顾及这件事，他在想着另一件事。 现在待在承乾宫之中就是隐患，胤禛冷静地想到，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得想个办法让自己离开承乾宫，要在皇贵妃发疯之前离开。 如今宫里能保证万全不被皇贵妃伸手的地方，只有汗阿玛的乾清宫和皇玛嬷老祖宗所住的慈宁宫了。当然了，若是其余高位妃嫔有这个决心的话，也是能护住胤禛的。 不过他不觉得现在高位妃嫔会愿意来接手他这个烫手山芋，即便是亲生额娘德妃，也不一定会愿意。宫里谁人不知，德妃的一颗心全牵挂在六阿哥胤祚身上了。 汗阿玛那里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儿女汗阿玛只养过太子。所以胤禛盯上了慈宁宫，他得在去阿哥所之前住到慈宁宫之中。 而且是尽快，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作者有话说：这章太晚了，给大家发二十个小红包吧 第123章 搬走 亦晴看着被抱着来慈宁宫的胤禛, 目光缓缓移动，带着迟疑之色看向了将胤禛带过来的康熙。 将胤禛抱过来的是康熙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如今康熙面带怒色, 亦晴一眼就看出了这绝对是怒到极点了。平日里康熙的神色都淡淡的，通常都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在自己这个小辈面前这个表情真是怒极了。 “亦晴带着你四弟五弟去玩好不好？顺便给胤禛换身衣裳。”太皇太后将亦晴挥手召了过来, 面带笑意说道。 胤祺则带着好奇看着胤禛, 四哥他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不怎么熟悉。 亦晴点了点头，拉着五弟带着四弟就去了自己寝殿, 又给胤禛换了一套衣裳。让他原本看上去颇为狼狈的模样看上去好了些, 不过他只是坐在一旁沉默, 既没有和亦晴说话, 也没有搭理胤祺的意思。 正殿 康熙见孩子们都走了，脸上的怒气就更是不加掩饰，他语气冰冷：“若非这次儿子前去撞上了这些事，还不知道胤禛竟然在承乾宫过成了这样。连一个在皇贵妃身边有些脸面的姑姑都能指着皇子的鼻子训斥了, 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姑姑指着皇子的脸训斥？”太后诧异。 一般来说，皇子公主身边是会有教养嬷嬷的。但这种嬷嬷多数是教规矩的, 即便要对小主子指手画脚也该温言劝慰，像康熙说的这样指着鼻子训斥就太过了。 “况且也……”说到这里康熙怒气上涌, 咬着牙说道，“说的是那样的无稽之谈, 皇贵妃所出之女殇了是这孩子本来生下来就体弱，和胤禛有什么干系。” 今日康熙前朝的事情忙完了，思量着也许久不曾来承乾宫了。皇贵妃坐月子已经完了许久，也该去瞧瞧, 若是她身子好些了便该商议一下宫权的事情了。若是身子还没有好，那也该去瞧瞧。 康熙便命人去通传了一声，还特意说了不必要皇贵妃接驾，便摆驾去了承乾宫。 皇贵妃确实没有前来接驾，他踏进承乾宫就看到了胤禛身边伺候的那个宫女，好像是叫什么逍枚的步履匆匆的样子。这也让他想到了胤禛，许久也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等会看完表妹去见见这孩子吧。 到了皇贵妃的床前，看到皇贵妃这样瘦削的样子康熙也不是滋味，说不出商量宫权的话了。便只能安慰几句，离开之前想着去见见胤禛这个孩子。 没想起的时候还好，想起来他不免有点担忧这个孩子。额娘刚刚丧女，他也是刚失去了一个妹妹，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好不好。 但令康熙没想到的是，一过去就见一个叫什么枝姑姑的指着胤禛的鼻子骂。 胤禛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身上略有些脏污，似乎被推搡了两下。他身边那个叫逍枚的宫女正带着怒气和那姑姑辩解着什么，这一切让他皱了眉。 梁九功看到这个场景，脸色出现了难得的讶异，他窥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最后深深地低下了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康熙在原地站了片刻，就听到了原本的指责拐了一个弯。 “你说到底不过是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哪来的资格教训四阿哥？” “呵！”枝姑姑冷笑了一声，“什么四阿哥，不过是一个克额娘克姊妹的煞星罢了。若非……” 剩下的话枝姑姑似乎也觉得不能说出，突兀地闭了嘴。 但这些已经足够康熙震怒了。 太后不可置信：“一个奴婢就这样骂到皇子头上来了？” 还是这样难听的话，况且那个克额娘是什么东西？这样的无稽之谈也能在承乾宫说得出口？听着这意思，多半也不是第一回说了。 “胤禛不能待在承乾宫了。”康熙的脸色黑沉，“他还有一年就该去阿哥所了，皇贵妃刚刚失了孩子，如今顾不上他。本是欲给这孩子寻一个养母的，可这想来都不合适。” 胤禛是德妃的孩子，一直养在皇贵妃的名下。 如今皇贵妃刚刚丧女顾不得这孩子，加上那个枝姑姑的话让康熙极为不喜欢，便预备让皇贵妃好好养好了身子再说。可德妃身边还有个六阿哥，那孩子也是个身子极为孱弱的，便不好将这孩子送去永和宫了。 而排去了这两位，其余的也都不适合，康熙便想要这孩子在慈宁宫住一年。 “这倒是没什么，”太后答应的很快，刚刚听见康熙说有个奴婢指着胤禛鼻子骂的时候就心疼了，“左右慈宁宫这么多伺候的人，多伺候一个阿哥也没什么。塔娜，命人将亦晴旁边的殿收拾出来，日后就让四阿哥住在那里吧。” 太后是喜欢热闹的，平日里见四阿哥的时候也觉得这孩子乖巧，如今又可怜他，自然不会拒绝此事。 “那个以下犯上的奴才呢？”太皇太后见太后安排好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看着康熙问道。 康熙的语气冰寒：“已经送去慎刑司了，要好好问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对待胤禛的。问出来之后……就打上八十板子，若是能活下来日后就去辛者库待着吧。” 对于胤禛在承乾宫这个处境，康熙是不会相信皇贵妃一点也不知道的。皇贵妃不是兆佳贵人那样的蠢物，手底下的人一向管的很好。 只能说表妹这段时日还是太过于伤心那个逝去的孩子了，多半是顾不上胤禛，或者说没有心力。 本来想要处罚皇贵妃的康熙，又看到她面色苍白的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样子。只能叹了口气后说了几句重话便离去了，他如今看见皇贵妃就不免想到那个没有缘分的女儿。 太皇太后听见这个处置看向了康熙，见他似乎已经说完了处罚便不做声了。 玄烨对佟佳氏一族太过优容了，前朝有着佟半朝，后宫佟佳氏的女子坐着皇贵妃的高位。 胤禛从承乾宫搬到慈宁宫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不少人对此议论纷纷，皇贵妃刚刚失去了一个女儿，又丢了这个养子。 虽说康熙说出的理由是顾忌着皇贵妃要养身子，胤禛一个孩子在承乾宫之中还要被皇贵妃照顾，不利于养病。 但宫里的人养孩子哪里需要主子们来自己动手的，都是奶嬷嬷和小宫女一起伺候着，身为皇子阿哥的额娘只需要吩咐几句就是了。即便皇贵妃如今病重，只要有精神的时候关心几句就好了。 这样子的议论私底下不少，但没有人敢在康熙的面前说这样的话。 亦晴对这个新搬来的弟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慈宁宫养过的公主阿哥不算少了。胤禔在这里养了一年，埃尔赫安珠养了几个月，胤礽小时候也常常过来小住。 胤祺和她就更别提了，如今再多一个也没什么。 况且这还是个很听话的弟弟，亦晴从上书房回来的时候看着胤祺和胤禛两个小孩子凑在一起玩玩具，当真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感觉。 当然，这个前提是忽略掉地毯上面堆积如山的玩具。 “大姐姐回来啦！”胤祺抬头看见亦晴朝着这边走来，当即乐得放下了手中的玩具，掌心猛地拍手看上去兴奋极了。 胤禛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转过去看着亦晴，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平辈之间除却见到太子胤礽之外，其余时候是不用行礼的。但弟弟妹妹有时候为表恭敬会行礼，但亦晴一般是不会在胤祺这里看到这份恭敬的。 “好了，坐下吧。”亦晴走近将胤禛摁回了原本的位置，凑上去好奇道，“你们在玩什么呢？” “大姐姐，四哥好可怜哦。”胤祺的语气带着怜悯，“四哥竟然都没有见过这些玩具，我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问四哥喜欢哪种。” 胤禛被带回慈宁宫的那次，亦晴虽然被叫带着两个弟弟出去玩。但她也多少猜到了些东西，宫里这么多风言风语，想要一点都听不到还是很难的。 康熙没有责罚皇贵妃，但乾清宫原本习惯往承乾宫那里送的东西已经停了好些日子了。 想要推测出胤禛是在承乾宫受了委屈这个结论实在是太简单了。 看着这个明显在慈宁宫有些拘束的弟弟，亦晴只能尽量将他当成胤祺来对待。忽略掉这位日后是从九龙夺嫡获胜的人物，平常心来相处。 好在日后不论多有能力都是日后的事情，胤禛现在看起来只是个略有些沉默的孩子。很看重规矩，也很听话。 连胤祺有时候都会偷偷撒娇要喝蜜水，趁着人不注意悄悄给自己塞两块甜味点心。但胤禛就一直是一板一眼的，不让做的一点不做。这样的性子肯定不能说不好，只是多少让人觉得失去了些孩子的任性。 “你从前不玩这些吗？”亦晴看着胤禛旁边的玩具，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大姐姐那里也有许多，你若是不喜欢这些，可要去我那里瞧瞧？” 胤禛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羞涩：“这些就很好了，只是从前额娘总不许我玩物丧志。要我念书，不玩玩具。” 原来皇贵妃还是个喜欢卷孩子的。 亦晴看了看比胤祺大不了多少的胤禛，这么大点的孩子平日里学学认字当然不错。但要是一天到晚拘着不让玩的话，就多少有些过了。 毕竟等去了上书房，等待这孩子的就是那魔鬼的作息了。 “那这些日子就好好跟你五弟玩，”亦晴摸了把孩子的头发说道，“你五弟可会玩了。” 第124章 种痘 胤禛一直对这位提前封了和硕公主的大姐姐有些好奇, 搬到慈宁宫的这几日里他一直在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这是他之前在承乾宫之中一直在做的事情，也是他这几年来极为擅长的事情。 慈宁宫之中很好，太皇太后慈爱, 太后每日里都喜欢逗逗小孩子。胤祺虽然年幼，但性子被养得极好，说话的时候也可爱。 大姐姐看上去性子也不错, 每日里从上书房归来的时候都会带着他们两个弟弟玩。也会允许他进她的书房, 能在里面拿书来看。 不过为了不显得太过于异常，胤禛选的书都是些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能看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大姐姐和二姐姐三姐姐几乎每日都要去上书房。这也是上辈子不曾有过的, 上辈子他搬到阿哥所去之后可从来不曾听闻过公主们也是要念书上学的。 “怎么了？”亦晴进来就看到胤禛正抱着一个玩具发呆, 眼神没有焦距, 便上前轻柔地捏了捏胤禛的脸蛋问道, “为何不与你五弟一起玩？” 胤禛露出了一个笑：“五弟正在堆积木。” 这两个孩子刚刚凑在一起的时候，亦晴还担心过他们会像胤礽和胤禔一样不对付。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两个孩子互相之间不对付，应该怎么调节了。 但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孩子竟意外的合拍。胤禛每次和胤祺凑在一起玩玩具的时候, 亦晴都略有些恍惚，毕竟看胤禛哄孩子的情况, 看着不像是兄弟俩凑在一起玩，如果胤禛年纪再大些, 就像是爹带孩子了。 “马上就是要用膳了，”亦晴看向了那边聚精会神的胤祺说道, “小五把东西放下吧。” 胤祺依依不舍地将东西放下：“可是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亦晴说道，“不饿可以少吃些，若是一点也不吃的话，只怕是你晚上睡觉要被饿醒。” 胤祺撅了嘴, 明显有些不高兴，他刚刚正玩到了兴头上。不过他还是很乖地站了起来，要跟着一起去正殿。 见此，胤禛便凑到了胤祺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亦晴便瞧见原本还老大不乐意的胤祺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意来。 这果然相处的很好，亦晴在心中感叹，该说不愧是小孩子吗，很自然就亲近起来了。 胤祺和胤禛牵着手跟着亦晴来了正殿，太皇太后和太后已经坐着了，宫女来来往往将一个个食盒送了上来。打开后便看到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摆满了一桌子。 亦晴带着两个弟弟行了礼之后，坐到了平日里坐着的位置。 胤禛的位置在亦晴和胤祺的旁边，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是没什么架子的长辈，在慈宁宫用膳的时候只要合乎礼仪可以。偶尔失礼一下，也不会被责骂。 比起在承乾宫的时候，胤禛如今称得上过得好多了。不仅是生活上面的，还有是精神方面的。 从那次听到了杏仁和乌梅之间的谈话后，胤禛便时时刻刻小心，生怕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明不白“病逝”。在知道汗阿玛摆驾承乾宫后，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汗阿玛这段时日来承乾宫的时间已经少了许多，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下次还不一定能不能等到呢。 先是将逍枚遣出去引起汗阿玛的好奇，让他记得这里有一个儿子许久不曾见过了。在将枝姑姑缠住，不令她知道皇上摆驾的时候，幸而这个枝姑姑已经被杏仁和乌梅联手排挤了，即便皇上过来这样大的事情也没人专程过来寻她。 在引导枝姑姑发火的时候，胤禛是不确定这一出能不能被康熙看到的。不过他做了两手准备，即便康熙看不到，只要枝姑姑的责骂声大了，那些在外面守着的小太监总能听到。 小太监能听到就能传到梁九功的耳朵里，他便会有下一次见到汗阿玛的机会。 如今得偿所愿了，胤禛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具体表现在这孩子最近吃得好睡得多，精神好了不少，甚至脸颊都长了些肉。小孩子长了肉之后就更可爱了，加上胤禛本来就长得极好，让亦晴看见这个弟弟的时候总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他的脸。 春日快要过去的时候，康熙才想起胤禛今年也将满五岁了，便打算将这个孩子送去种痘。同时定下了规矩，每年春日将过的时候就是宫里公主阿哥们种痘的时候，凡这年满五岁的孩子都要送进去。 四公主五阿哥都比胤禛晚一年生，所以这两个孩子可以在明年结伴进去。 而今年进去种痘的，仅有胤禛一人。 在将胤禛送进去之前，太后给这孩子准备了这些日子要换洗的衣裳。胤禛被送过来后，太后便命内务府连夜给这孩子做了衣裳，给亦晴胤祺做春装的时候也没忘了给他也做一份。 康熙亲自下令将避痘别院打扫了一遍，又按照去年的例子，往里面送了半个多月要用的吃食和可能用到的药材。 这件事是在康熙过来给两位长辈请安的时候提及的，一般康熙过来请安的时候，太后都是会让胤祺过来正殿玩的，也能让这孩子多见见他汗阿玛。 如今宫里的孩子多了起来，康熙对后面的小孩子关注自然不如对前面几个孩子关注多了。孩子受不受宠，很大一部分要看其额娘或者养母受不受宠，见到康熙的次数多不多。 养在自己这里的孩子，太后还是希望能让他和皇帝多见面，多培养些父子之间的感情。 现在胤禛过来了之后，在正殿玩耍的就是两个孩子了。 听着皇玛嬷和汗阿玛聊起了自己种痘的事情，胤禛的耳朵轻轻竖了起来。他的几个孩子也是种过痘的，但他那时候的种痘还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每年都会有几个孩子种痘去了的事情。 但这个种痘似乎要安全很多，去岁一下子给两位公主和三位皇子一起种痘一点差错也没有。 而且，这个牛痘似乎与这位大姐姐有关。 想到这，胤禛的目光就不自觉看向了亦晴。 亦晴此时正捧着一本书看，今日是她的休沐，不需要去上书房。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用过早膳后，胤祺便拉着胤禛来了姐姐的殿中。他们俩玩玩具，亦晴看书，倒也相处得不错。 眼前这本书亦晴看得不算太认真，所以很快就察觉到了胤禛的目光，她略带讶异迎了回去。 “大姐姐，”胤禛一点也不慌，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童音，说话的时候似乎在撒娇一般，“我不会弄这个。” 亦晴将手中的书放下，朝着两个弟弟的方向挪动了一下，接过了胤禛手中的东西。这是一个积木，造型有些复杂，小孩子弄不了是正常的。 将这个东西按照画上面的拼好了之后，亦晴带着笑递给了胤禛。 “大姐姐，”胤禛接过东西后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好奇，“种痘是什么呀。” 前几日康熙提出的要给四阿哥种痘的事情，亦晴也是知道的，听见胤禛这样问她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说道：“种痘就是胤禛要去一个地方住半个月，等回来的时候就种好啦。” 和小孩子们解释怎么种痘是说不通的，亦晴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答。 胤禛仰着头看着亦晴，声音可怜兮兮的：“我一个人住吗，可我一个人会害怕。” “四哥一个人会害怕吗？”不知何时抬起头的胤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那我就陪着四哥一起住吧，咱们两个人一起就不会害怕了。” 亦晴伸手轻轻在五弟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种痘要等明年呢。” “那我今年就不种痘，”胤祺回答的很快，“我今年只是陪着四哥去，明年再自己种。” “不行，”亦晴拒绝，“汗阿玛和皇玛嬷都是不会同意的，年纪不到不能过去。” 胤祺一下就蔫了，看着胤禛说道：“好吧，那四哥我就没办法陪你了。” 胤禛心下有些暖意，前世的时候他和十三的关系自然是极好的，但与其他兄弟关系就一般了。虽然知道老五性子敦厚温和，是个可深交的弟弟，但终归还是因为老九的这层关系并未与老五深交。 如今重来一世，他也算知道为何老五在兄弟们之中口碑不错了。虽然小孩子还不懂种痘是什么，但他一听到自己这个四哥害怕就愿意陪着。 亦晴摸了摸胤禛的脑袋，安慰道：“只是半个月罢了，况且不只是你一人的。汗阿玛会安排许多的嬷嬷宫女太监去照顾你的，有这么多的人陪着你呢。” 谁知这话出口后，胤禛的眼神就更失落了，他语气中似乎带上了畏惧：“我不喜欢嬷嬷。” 这话让亦晴想起了康熙将这孩子送过来的时候说过的话，这孩子被一个嬷嬷指着鼻子骂的事情。 是因为这件事让这孩子不喜欢嬷嬷的吗？ 胤禛一直观察着亦晴的面色，见她眼底流露出了些许心疼，眼底闪过了一抹暗芒。脑袋略低了下去，语气中带着害怕和紧张。 “不……不过既然是皇玛嬷和汗阿玛要我去的，那我就去吧。大姐姐方才说的，只要去半个月就是了，我一定可以的！” 这小可怜的语气浑然天成，胤禛都要感叹一下了。他重活一世后演技精进了不少，在登上皇位后他可就不需要演戏了。 亦晴又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思考了片刻后说道。 “若你还是怕，那大姐姐陪着你进去如何？” 第125章 不爱说话 听到亦晴的话, 胤禛眼中闪过复杂，但抬头的一瞬间却转化为了感动：“大姐姐当真愿意吗？” 去年都已经去过一次了，亦晴见这小孩儿可怜也不介意去第二次, 当即含笑点头，温声应了一声。 况且进去里面虽说要照顾孩子，但也不过是看着嬷嬷宫女们照顾罢了。也算放小半个月的假期, 还是宅在院子里不用出门的那种。 胤禛的心中是说不清的复杂, 这位大姐姐人是不是有些太好了。去年跟着去，还能说平日里和大哥二姐姐她们相处的极好，便去了。 可今年进去的只有他, 大姐姐竟也愿意为了他这个并不算特别亲近的弟弟前去犯险吗？ 但下一刻他就微微皱起了眉, 这样纯善的性子是容易吃亏的。如今他算得上是别有用心的人, 能这样利用大姐姐的纯善, 那日后会不会有人也能利用这一点呢？ 这样想着，胤禛心中突兀地涌现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是有点担心，但似乎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件事很快便与太皇太后和太后说了, 两位长辈这次是极为不赞同。上回去避痘别院的时候她们心中便为亦晴一直提心吊胆，不过上次康熙的态度还是赞同的, 这次就连康熙都不赞同了。 在三位长辈都不赞同的劝慰之下，亦晴只能有些歉意地看着四弟。 “我已经不怕了。”胤禛看着亦晴略带愧疚的神情, 立刻安慰道，“二姐姐她们也安慰过我了, 没事的。” 明明最开始试探大姐姐的是他，但当大姐姐真的答应了之后他却没有高兴。如今听见三位长辈都不允后，他的心情更是直接舒缓了。甚至还有心情安慰亦晴，让她等着自己回来。 虽然不是自己刻意食言而肥,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失约，亦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很快的，胤禛就被送到了避痘别院。 别院里面的一应东西都是要经过康熙的眼的，里头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种痘，哪日痘发出来了，哪日身子不舒服了，怎么不舒服的，康熙都是知道的。太医每日里都要写一份折子过来，康熙要过目了才睡觉。 比起前面的几位哥哥姐姐，胤禛种痘的时间要短些，不过十日左右避痘别院的大门就打开了。 亦晴过去接四弟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四弟的脑袋，这孩子看上去红光满面的，种痘似乎对他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被摸脑袋的胤禛微微僵硬了一下，但马上适应了，仰着脸对着亦晴露出了一个算得上乖巧的笑容。 “走吧，”亦晴牵起了弟弟的手，“咱们该回去了，胤祺本来也是要来接你的，但他这几日染了风寒，皇玛嬷不许他随意出来。等你回去了就能看到他了，这几日为着他喝药的事情，咱们宫里可是伤透了脑筋。” “五弟病了？”胤禛一愣，“严不严重？” 胤祺的身体一直都很不错，亦晴也很少见到这位弟弟生病，这回病了可谓是慈宁宫上上下下都忙起来了。太后亲自守着喂药，但偏偏胤祺对喝药很抵触，喂下去一碗要吐半碗，为了保证喝够量还得再喂半碗下去。 “不算严重，太医说了不过是小风寒，只要好好喝药很快就好。”亦晴有点苦恼，“可这小子不喜欢喝药。” 不喜欢喝药也正常，亦晴自己也不喜欢喝。中药不只是简单的苦，药是什么味道的主要取决于开了什么药方，有些喝起来酸涩难忍，有些还带着一股腥气。 不过病了不能不喝，只能强行灌下去了。 原本还高高兴兴的胤禛也高兴不起来了，他有点担心胤祺。 胤祺在慈宁宫被养得很好，但并不算娇气，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加上胤禛搬来慈宁宫之后还没有见过胤祺撒泼打滚的一幕，便更担心是不是因为生病了难受才任性的。 姐弟俩回到慈宁宫后，先带着胤禛去拜见了两位长辈，随后胤禛便提出想要去见见五弟。 太后略迟疑了片刻：“你也刚病好，若是过去见你五弟，过了病气又病了一场可怎么是好？” 一个孩子生病就已经折腾翻天了，若是再病了一个，那慈宁宫才当真是上下都要折腾遍了。 听见太后这拒绝的意思，胤禛不免有些着急：“皇玛嬷就让孙儿去瞧瞧吧，孙儿实在是放心不下五弟。” 磨了好一会儿，太后这才松了口。 亦晴带着胤禛去了胤祺的寝殿，胤祺恹恹地躺在床上，面色绯红无精打采的瞧着可怜极了。见到胤禛过来眼睛里一下就有了神采，拍了拍手似乎想要下床，但被一旁的嬷嬷摁住了。 “别起来了。”亦晴走过去点了一下这小子的额头说道，“你念叨这么久的四哥回来了，高不高兴？” 胤祺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他这两日嗓子也有些疼，喝了些冰糖雪梨虽然好受了些，但声音不免受损了。 “高兴！”胤祺看着胤禛，眼睛里满是喜悦，人似乎都精神了几分，“四哥四哥，你怎么去那个院子住了这么久啊——” 一边说着，胤祺用双手比划出了一个大大的距离，表示自己已经这么久没有见到四哥了。 十三和小五虽然都是弟弟，但弟弟和弟弟也是不一样的，看着胤祺撒娇卖萌的样子胤禛想到，十三小的时候可不会这样。 亦晴靠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孩子互动。明明岁数都不大，但偏偏一个一本正经要另一个注意身体，而另一个也确实乖乖受训了，瞧着不像是只差了一两岁，反而像是差了好几岁的哥哥带弟弟呢。 “好了，你也看到你五弟了。”见两个小孩交流了好一阵子的感情了，亦晴出面打断，“方才玛嬷说的也没错，你到底身子刚好，五弟如今病着，你们也不好一直待在一起。还是等五弟的病好了，你们再一起玩吧。” 胤祺一听就急了，他期期艾艾问道：“可是四哥都已经病好了，也不能和我玩吗？” “你四哥是病好了，”亦晴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可是你还没有病好啊，若是你四哥过了你身上的病气，再生病了可怎么办？那时候你四哥可就要接着喝苦苦的药了，还要一连喝好几日呢。” 胤禛瞧着因为大姐姐的一番话，胤祺的脸上出现了纠结的表情，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瞧着觉得可爱极了，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但胤禛忍住了，因为他明白大姐姐的话重点在后面。 “那是不是我病好了就能和四哥一起玩了。”胤祺奶声奶气问道。 亦晴很干脆地点了点头，顺便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是啊，你要好好喝药才能病好。等你病好了，你和小四就能一直黏在一起玩了，到时候谁也不会管你们在一起玩的。” 听到能一起玩的时候胤祺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可在听到喝药的时候脸上原本兴奋的神色一下子就转化成了苦恼。 看来这孩子是真的不喜欢喝药，胤禛在心里下了定义。 “那……那我一定好好喝。”胤祺恋恋不舍地看着胤禛，眼神里竟然透露出了哀怨，“四哥，只能过几日再找你玩了。” 胤禛应道：“好，你且好好休息，一定要乖乖喝药。” 听到这话，胤祺悲伤地点了点头。 正好时辰已经到了胤祺喝药的时候了，塔娜端着一碗药汤就进来了。那托盘上还有一盘果脯，是平日里胤祺最喜欢的，不过平日里亦晴和太后管着不让他多吃，只有哄孩子喝药的时候才愿意多给几个。 刚刚答应的好好的，但胤祺一看到药汤就苦了脸，不过看了眼旁边的胤禛还是坚定地接过了药。 仰头一口就喝了下去，随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但好在没有吐出来。 见胤祺喝了，亦晴夸了几句之后就带着胤禛出去了。将胤禛送回了他自己的寝殿，嘱咐了这几日不许去五弟的寝殿玩。 胤禛也乖乖应了，他当然知道皇玛嬷和大姐姐都是为了他好，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了，不至于在这点上面也要唱反调。 胤祺的病好的很快，本来就只是小风寒，愿意喝药之后自然很快就好了。三五日之后，胤祺就和胤禛继续玩在了一起，两兄弟只要醒着的时候就凑在一起，甚至有时候还闹着一起睡。 两个小阿哥的奶嬷嬷拗不过他们，便禀了太后，太后对这个不大在意，大手一挥就让两个孩子睡在一起了。 夏天也逐渐到了，紫禁城开始热了起来，公主们的骑射课也要开始停下了。天气一热，亦晴下午下学回来的时候从上书房走到慈宁宫都容易冒汗。 而最近，亦晴发现了一个情况。 胤禔虽然称不上是话痨，但平日里也绝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最近他不论是说话的次数还是每次说话的语句都少了不少，连主动和胤祉说话都少了不少。 要知道胤禔一直觉得自己是大哥，要照顾刚入上书房的三弟。 即便是胤祉主动去询问他，他也大多用几个字就打发了，甚至有时候用点头和摇头来表示自己的意思。 雅尔檀和胤祉都有些奇怪，甚至胤礽都问过两次，不过胤礽询问的时候语气就一般了。 “大姐姐，你说大哥这是怎么了。”雅尔檀对这情况有些好奇，“他怎么忽然之间就不说话了呀，会不会是生病了，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第126章 木兰秋狝 “不如你直接去问问胤禔吧。”亦晴含笑说道。 雅尔檀想了想, 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待到用午膳的时候，三姐妹走到了侧间刚坐下，就看见胤禔打头的三兄弟过来了。胤祉身量最小跟在后面, 他一探头看见雅尔檀眼睛就亮了起来。 “二姐姐，二姐姐！”胤祉凑到了雅尔檀身边看了看她桌子上的菜，见和自己的一样便移开了目光撒娇道, “额娘有没有想我？” 胤祉搬出来之后, 荣妃还是很不习惯的。平日里大女儿出去上学了，小儿子却是一直都陪在身边的，可如今小儿子直接搬走了, 连散学了都见不着。 而刚搬到阿哥所的胤祉也见不到额娘, 好在他还能见到二姐姐, 这里的哥哥姐姐也都还照顾他这个上书房中最小的孩子。是以他虽然想念额娘, 但日子也过得还不错。 雅尔檀熟练地在胤祉的头上摸了一把说道：“想了想了，额娘可想你了，就等你休沐的时候回去看她了。” 听到这个回答的胤祉立刻就高兴了，他嘻嘻哈哈和雅尔檀说了几句话后才心满意足回了自己的座位。 而送走了弟弟的雅尔檀就盯上了胤禔, 现在的胤禔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他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二妹妹在看他。目光迎了上去, 眼睛里透出了疑惑。 雅尔檀很自然地站了起来，凑到了胤禔的身边：“大哥, 你最近怎么都不说话了呀。” 胤禔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让雅尔檀更担心了, 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问道：“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汗阿玛可是说过的，咱们不能讳疾忌医的，一旦身子不舒服要马上让太医来瞧瞧才行。” 听到这话, 胤禔的身形顿了一下，但马上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难道是嗓子不舒服？”雅尔檀猜测道。 胤禔的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随即笃定地点了点头，对他就是嗓子不舒服。 “那就更该叫太医过来瞧瞧了，”雅尔檀震声，“嗓子不舒服要喝冰糖雪梨羹，不过还是叫太医过来看看才能知道是为什么，大哥你不许讳疾忌医啊。我现在就让酥越去请太医，等咱们用过膳太医就过来了。然后看了之后就直接开药，大哥你散学了就能喝上药了。” 雅尔檀打算的很好，她行动力也很快，当即站起来就要去旁边找酥越。 听着雅尔檀的打算，胤禔不免着急了起来，他终于张口带了点无奈：“我没事，只是……只是换牙了不想说话。” 雅尔檀停了动作，疑惑：“我们也在换牙呀，怎么就大哥你不好意思了。” 除了刚刚入上书房的胤禔才，也只有亦晴是已经换完牙了的。其余的四个小孩子全都处在换牙期，嘴巴里的牙齿都是不全的。 亦晴终于乐开了：“因为你大哥一次换了好几颗牙齿呀。” 大多数孩子换牙是一颗一颗来的，但胤禔这次不知怎么其余的还没长起来，又掉了两颗。现在嘴巴里已经有三颗还没有长好的牙齿，他自己早晨的时候望着铜镜觉得很难看，不符合他这个当大哥的威风，便不乐意开口说话了。 雅尔檀仔细一看，胤禔说话的时候果然口中好几个黑洞。 马上，胤禔就发现了雅尔檀的目光，他眼神有点幽怨地看着亦晴和雅尔檀，微微低头说道：“过阵子就好了，我最近不想说话，很费劲。而且要是不注意的话，说话就漏风。” 亦晴终于起身，摸了摸胤禔的脑袋说道：“不错，过阵子就好了，不过咱们胤禔也不要因为这个不高兴呀。换牙是正常的，你看你二妹妹三妹妹都在换牙，连胤礽也在换牙。虽说你这次换得多些，可同样的，你这样很快就换完了呀。” 胤礽下意识想说点不好听的，但看了眼胤禔的脸色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罢了，老大因为这个不高兴好久了，还是不要说他了。万一又不高兴了，大姐姐岂不是还要怪我？ 又安慰了几句，胤禔虽然开心了些，但还是不乐意开口说话。他总觉得上书房里面的除了大姐姐外都是他的弟弟妹妹，在弟弟妹妹面前这样有些有失风范。 亦晴也随他去了，小孩子嘛，换牙的时候有点包袱是正常的。若非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太过担忧了，她也不会点破这一点。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等胤禔这几颗牙长出来也就结束了。 只有还没有开始换牙的胤祉笑呵呵地看着哥哥姐姐们，他虽然知道换牙，但他还没开始。 不过他是不敢随意取笑换牙的哥哥姐姐的，当初笑了一下二姐姐被额娘和二姐姐连起来暴揍的事情他还是记得的。 虽说已经被点破了不说话是因为在换牙，但胤禔还是坚持不说话，现在只要他张嘴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口中缺了好几个牙的事情。于是乎便更不爱张嘴了，只等一两个月后牙齿长齐了再说。 幸好，胤禔在心中想到，他的牙齿基本上已经换完了。这三颗牙齿长齐之后，应该就不用再换牙了，以后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终于在两个月后，胤禔的牙整整齐齐地长了出来，他站在铜镜的面前看着自己这一口牙满意极了。 在发现自己牙齿终于长好的那一刻，胤禔似乎要将自己这几个月没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大姐姐你看，这是今儿师傅给我讲的，是不是很……” “二妹妹你过来，我们聊聊前些日子你想要说的话，你那时候不是说我说不了话……” 甚至连对胤礽都能多说几句了，直接从之前的沉默寡言变身成了一个话痨。 雅尔檀被胤禔念叨的有些生无可恋：“大哥，我知道你牙齿长好了。你这是要把之前没说的话都说出来吗？” 胤禔露齿一笑，露出了他整整齐齐的一口牙：“是呀，你前些时候不是最喜欢拉着我说话了吗？” 知道大哥不是因为生病才不说话之后，雅尔檀就起了个坏主意。总是喜欢凑到胤禔的面前引他说话，让胤禔有时候都牙痒痒。 现在终于能无所顾忌地说了，胤禔当然要小小地报复回来。 雅尔檀将下巴搁在了案几上，用双手捂住了耳朵表示自己的拒绝：“不要了，我不想听。” “好了，”亦晴将手边的香囊扔了过去，胤禔嘻嘻一笑便接住了，“别欺负雅尔檀了，前儿汗阿玛不是说马上便要去木兰秋狝了吗？今年你们去不去？” 去年已经一过一次的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眼睛一起亮了起来，而已经去过两回的胤禔和胤礽就没有那么热忱了，不过他们也还是很兴奋的。毕竟在去木兰秋狝的这大半个月中，他们是不用念书的，虽说还是少不了策论和康熙的随时考校，但不用每天天不亮来到上书房对他们来说就是放假了。 胤禔将香囊送了回来，说道：“我肯定是要去的，只是不知道汗阿玛这次愿不愿意带着三弟去，三弟毕竟年纪小了些。” 胤祉仰脸，充满期待：“可是去年不是说了我今年就能去了吗？” “傻孩子，”亦晴摸了摸胤祉的脸，充满怜爱地说道，“能不能去我们说了不算呀，汗阿玛说了才算的。” “汗阿玛多半不会拒绝吧，”埃尔赫安珠插了一句，“去年都愿意带着我去了，胤祉也只是比我小了几个月，今年多半能带着了吧。” “我可以去和汗阿玛提。”胤礽自告奋勇，“到时候我和汗阿玛说，汗阿玛肯定会答应的。” 胤禔哼了一声，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反对的话来。 胤祉的眼睛亮了：“多谢二哥，到时候去草原了我肯定会……” “肯定会什么？”胤礽逗他。 “肯定会好好玩的！”胤祉的声音很坚定。 这下，不止亦晴，其余几个也都乐出了声。 胤礽一边笑一边说道：“那你还是要记得温习功课，若是汗阿玛因你忘了功课不高兴了，今年是能去了，那明年就未必了。还是记得要温习功课才行，只有功课被汗阿玛挑不出错处来，以后去木兰秋狝才好说。” 胤祉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等到明日康熙过来考校皇子公主们的功课时，胤礽便将这件事提了，康熙打量了一下年纪很小的三儿子，略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禁不住胤祉和胤礽一起痴缠，最后还是应下了。 “虽说应了你去木兰秋狝，”康熙说道，“但你毕竟年岁还太小了，不可与哥哥姐姐们一起只顾着骑马，每日里最多在外面骑半个时辰。若是想要出去玩，便要记得先禀报，不可随便跑出去。” 得到了汗阿玛允准的胤祉满心都只有狩猎和草原，自然康熙说了什么都兴奋地点头。 见胤祉这样兴奋的样子，亦晴和雅尔檀看得好笑，特别是雅尔檀似乎想到了自己去年也是这样兴奋的。 康熙透出了风声，内务府很快就将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半个月后浩浩汤汤的队伍就从神武门出发。 亦晴和埃尔赫安珠坐在一辆马车上，雅尔檀比分配去和胤祉一起坐了，本来胤祉是想要骑马出行的，但被康熙驳回了。于是乎，他只能和姐姐挤在一辆马车上。 对于京城的景象，亦晴已经不好奇了，她这两年能自由出入紫禁城后出来玩过不少次。已经不是当年看见商户叫卖的时候都能兴奋看许久的人了，不过埃尔赫安珠对这些还是很稀奇，掀了窗帘偷偷往外看。 第127章 到草原 相比于第一次来木兰围场, 这次就要舒服不少了。 康熙定下了日后要每年去一次木兰围场后，便在沿途修建起了行宫。许多行宫还在规划之中，不过也有些已经修建好了, 总之是比第一次偶尔还要露宿野外的时候是好多了。 胤祉在一路上都表现的极为兴奋，能出来骑马的时候就更兴奋了。胤禔也愿意带着弟弟玩，两人骑着马一会儿跑到前面, 一会儿跑到后面。胤祉兴奋地脸都红了, 他才刚学会骑马不久就能离开校场这样跑，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 雅尔檀倒是嘱咐了几句胤祉让他玩的时候要注意安全，胤礽看到这一幕略有些不高兴。 兄弟三人如今在一起念书, 看着胤禔带着弟弟玩得这样高兴, 他有些被孤立的微妙不悦感。 于是乎, 胤礽便开始了他的行动。先是用好玩的东西诱惑着胤祉上了他的马车, 又仗着汗阿玛给胤祉定下的规矩一日最多在外骑马一个时辰，占住了胤祉除了骑马之外的时间。 胤禔很快就发现了胤礽的想法，他向天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之前和胤礽这小孩儿计较简直有损英明。之前还觉得这小子狡猾，现在看着也是个小孩罢了。 就这样, 胤祉的时间被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趁着早晨天气还算凉爽的时候跟着大哥出去骑马放飞自我。而另一部分则是骑马完了之后上二哥的马车, 和二哥一起念书玩耍。 胤祉对此很满意，他很喜欢玩, 但同时也不愿意功课落下。 即便是前来木兰围场也是带了不少书的，誓要在玩耍的时候也能将功课学好。在胤祉的心中, 这俩者是可以并行的，他现在做得很不错。到时候半个多月回去之后，在师傅那里的考评也不会差，说不定还会得到汗阿玛的夸奖。 这样一想, 胤祉整个人都美滋滋的，和两位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也更开心了。 看见三弟和自己在一起这样开心，胤禔/胤礽也开心，三弟肯定是和自己更好，他在老大/胤礽面前一定不会这样开心的。 对此，康熙也很满意，这就是他一直喜欢的兄友弟恭场景。虽然胤禔和胤礽之间出了点差错让这两个孩子有些不合，但如今看来他还是将孩子们教得很好的。看胤祉和他两位兄长相处就知道了，完全就是兄友弟恭的最好场面。 这场景也被亦晴看在了眼里，不过她知道的稍微比汗阿玛多些，便只觉得好笑。 不过自从胤祉来了上书房之后，胤禔和胤礽互相争执挑事的次数倒也减少了不少，这怎么不算是和谐了呢。 从紫禁城到木兰围场的路，亦晴这是走过的第四次了，她看着外面熟悉的草原就知道离目的地不远了。 果不其然，看到这片草原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看着跟着过来的太监侍卫们已经开始搭起了帐篷，亦晴也难得的升起了些兴致想要出去逛逛。 雅尔檀亲昵地挽着姐姐的手，笑道：“大姐姐这一路上都没有骑着银光，我还以为你对骑马已经没兴趣了呢。” “哪里就这样容易没兴趣，”亦晴笑道，“不过就是路上尘土太多，不如草原骑马舒服。在马车上虽然颠簸，但也不必日晒雨淋的，索性就在马车上待着了。” “那咱们现在去禀了汗阿玛，骑马出去逛逛？”雅尔檀说道，“正好回来的时候多半帐篷就搭好了，直接就能休息了。” 亦晴思索了片刻，又问了问埃尔赫安珠，最后决定去和康熙说一声。 对于孩子们来了草原喜欢往外跑这件事，康熙是早有预料的。他依旧是之前的那句话，出去的时候要带上侍卫就可以，如果被抓到了哪次不带，那日后就待在营地便是了，不必再出去逛了。 而亦晴熟悉的富察尼满已经调任了骁骑营，担的是从四品的武官。对于他这个年岁的人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位置了。年纪轻轻就担从四品的官员，日后不论是接着在京城里当武官，还是出任地方官员都是肉眼可见的官运亨通。 康熙听了女儿们的请求，自然没有不应的，他是还要留在这里见蒙古王公的。便和颜悦色地指派了一个小统领带着侍卫跟着几位公主，又另外安排了若是姐妹几人分开出去玩的时候应该寻谁。 安排好了这些，见女儿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出去玩，康熙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点笑意。 梁九功见康熙心情好，笑道：“来了这草原上，瞧着连平日里沉稳持重的三公主似乎都活泼了些呢，纯禧公主平日里最是端庄的，现在也是兴奋呢。” “埃尔赫安珠也就罢了，亦晴平日里哪里就端庄了。”康熙好笑，“她是她们姊妹里最喜欢热闹的，每年都要出去上元节逛灯会。自从拿了能随意出宫的令之后，这出去凑热闹的时候可不少。” 梁九功笑道：“这可不是奴才一个人说的，宫里人都是这样说的呢。说咱们大公主平日里行事端庄呢，小小年纪就稳得住。” 康熙又是一笑，正欲说些其他的，便听见外面有蒙古王公求见。当即肃了神色，吩咐道：“去将胤禔和胤礽两兄弟叫来，若是胤祉愿意来也让他过来，若不愿意就放他自己去玩吧。” 胤禔和胤礽岁数都不算小了，康熙也预备着让这两个孩子跟在他身边见识见识。特别是胤礽，有些事情要从小就开始学。 而胤祉的话岁数到底小了些，跟着过来康熙也只是当这孩子是过来玩的。 梁九功听到这话也收了刚才和康熙说话时的笑意，恭敬地应了之后便下去吩咐小太监跑腿了。 从汗阿玛的营帐出来，亦晴带着两个妹妹就准备去管着马的那里牵回自己的爱驹，她也有好一阵子没有骑着银光了。看着这宽广的草原，还真大有些怀念起了骑着银光在草原飞驰的感觉。 银光被牵出来的时候打了个响鼻，前蹄抬了一下，看上去颇为桀骜不驯。 这是银光的脾气，肯定是因为自己许久没来看它导致的。亦晴拿着马草喂了好一会儿才将它哄得温顺了些，转头一看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都骑上了马。 亦晴翻身上马，在营地可以骑马，但是不能太快，也不能让马跑起来。不然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容易撞上，而出了营地就可以随意了。 喂养马匹的地方就在营地的边缘，亦晴几人骑着马慢慢悠悠走过，到了营地外便一个个催着座下的马儿飞驰起来。 银光很给面子，亦晴一夹马腹它就加速了起来，汗血宝马不愧它的血脉，跑起来的时候亦晴还要微微压低身子。 班底侧身看着疾驰而过的亦晴，眼神有些恍惚，方才过去的是大公主，不，应该说是纯禧公主了。 去年和前年班底都没有来木兰秋狝，这是距上次分别之后头一次见到这位当时谎称是恭亲王府大阿哥永绶的公主了。 看着好像是长大了不少，身量也高了许多，若非后面跟着的那一串侍卫和那匹眼熟的宝马，班底一下子还不敢认。 不过宝马已经跑远了，和纯禧公主也是好几年前偶然之间的一点交情。班底不确定自己这次会不会和这位公主有交集，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带着身边的侍从进了营地。 苏赫这次似乎也过来了，等会去郭尔罗斯的营帐瞧瞧他在不在吧。来木兰秋狝要待十几日，若是没有熟人的话未免有些无聊。 这样想着，班底不由就想到了几年前的场景。那时候纯禧公主还穿着男装，似乎真的是一个小男孩一般戴着帽子和自己还有苏赫一起出去骑马狩猎。 雅尔檀兴奋极了，她甚至骑着马的时候还欢呼了几声。声音传入了亦晴的耳朵里，让她不自觉笑了一下。 康熙身边的侍卫骑射都是极好的，跟上这几位公主当然不是难事。 跑了好一会儿，亦晴慢慢减速了，跑出来了极远，这里的空气很不错，深呼吸的时候有一股青草的香味。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减速了，她们脸上红扑扑的，都带上了些兴奋的意味。即便是平日里较为冷静的埃尔赫安珠，眼睛里也出现了些焰火。 菡萏和素馨也骑着一匹马跟随在一旁，她们的马上带了些东西，等会公主不一定会愿意回营地用午膳。到时候她们俩带上的东西就能烤肉，或者烤一下带出来的饼子，虽然不一定保证有多好吃，但至少是能果腹的。 她们俩是前几次跟着亦晴来木兰围场的时候学的骑马，到了这些地方规矩并没有紫禁城的森严。在不当值的时候，亦晴并不介意她们自己出去玩，不过要注意小心些，不能随意招惹人。 “这在草原骑马就是比在宫里的校场舒服。”雅尔檀感叹了一声，“校场就那么点位置，马儿还没发力呢一圈就跑完了。” 埃尔赫安珠脸上带着红晕，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日里大了些：“是啊，和在京郊跑马也不一样。京郊虽然也能跑马，但一路上都是山林，倒也不及这草原一望无垠。” “喜欢那就这几日多出来。”亦晴笑了笑，从马鞍旁接下了弓，又抽出了一只箭矢，瞄准了片刻后松手。 咻—— 一只兔子被射中了，身后有侍卫前去捡了起来。 “虽说咱们好一阵子没上骑射课了，”雅尔檀感叹，“但大姐姐的骑射瞧着是不退反进啊。” 第128章 狍子 亦晴看了眼侍卫提回来的兔子, 唇角扬起了一抹笑：“好歹也是跟着汗阿玛来了木兰秋狝好几回了，若是连只小兔子都射不中，岂非要被你们笑话了？” “我看谁敢笑话你。”雅尔檀装模作样左右巡视了好几圈说道, “若是抓到人了，我一定给她好看。” 亦晴似笑非笑看着二妹妹，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 若当真有这样的事情, 那还不是你笑得最大声。 雅尔檀轻咳了两声，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指着远处的一处小湖泊说道：“咱们猎几只兔子之后去那里烤着吃吧, 好久没有在草原玩过这些了。正好菡萏和素馨都在, 我现在都还记得素馨去年烤肉的手艺, 一点儿也不输御膳房的那些大厨呢。” 闻言素馨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二公主过奖了。” “这哪里就过奖了, ”雅尔檀笑道，“咱们这一行人里面，可再也找不出比你更擅长烤肉的了，若非大姐姐舍不得, 我还想将你要到我身边来呢。” 埃尔赫安珠笑了：“那大姐姐肯定是舍不得的，素馨都跟着大姐姐好几年了呢。若二姐姐当真喜欢能烤好肉的, 不如回去之后去御膳房寻摸寻摸，肯定能找到一两个伶俐的宫女。” “别信她胡说, ”亦晴又放出了一支箭，瞧着又射中了一只兔子, 看着侍卫过去捡才有闲心插话，“如今雅尔檀这张嘴是越发会说了，上回还听荣娘娘说了，已经说不过她了。” “那是额娘污蔑我。”雅尔檀震声, “我明明就不善言辞，是个腼腆的姑娘。” 噗哧—— 埃尔赫安珠没忍住乐出了声，迎上了雅尔檀略带谴责的目光后捂住了嘴，表示自己不会笑了。 但偏偏越想停下来的时候，这笑容却反而越止不住。原本捂着脸偷偷的笑，最后变成了笑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看得亦晴吓了一跳。 “三妹妹你注意些，”亦晴胆战心惊，“快别笑了，要是从马上坠下去可不是小事。” 埃尔赫安珠勉强止住了笑意，只是眼睛里的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了。 被这样嘲笑了一番，雅尔檀也没脾气了，只能轻轻瞪了妹妹一眼。 一边说笑着，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抽出了弓箭尝试着狩猎。过几日的围猎她们说不定也是要下场的，到时候若一只也猎不中的话面子上难免有些过不去。 现在这几日出来玩的时候顺便练习一下，也免得到时候围猎的时候还要借助侍卫们才能交差。 雅尔檀倒是射中了一只猎物，但埃尔赫安珠就一只也没猎中了。不过她倒也不气恼，毕竟她学骑射是要比二姐姐晚一年的，现在猎不中也没什么，这几日加紧练习就是了。 猎到了些东西后，便到了前面的湖泊停了下来，将马儿栓好后就等着菡萏和素馨来烤肉了。 素馨的手艺果然不错，亦晴看着她将猎物处理好了之后绑在了树枝上面，又从小包里拿出了一样样的调味品一一撒上去。肉香味很快就蔓延在四周，让原本还不算饿的亦晴都有些馋了。 更别提没怎么用早膳的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了，两个小姑娘一直盯着烤肉，眼睛似乎都能冒出光来。 侍卫们也在烤肉，他们也猎了些猎物。相比于素馨那精细的烤法，侍卫们烤肉就要粗糙许多了，不说多好吃，只能说撒了盐。 等素馨的烤肉熟了，雅尔檀取出了一个干净的匕首割了一小块出来，晾了晾便送入了口中。 “嗯~果然还得是素馨烤的肉才是最好吃的。”雅尔檀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夸赞，然后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除了烤肉之外，还带了些饼子和水果出来，光吃肉几口就腻了，又另外吃了些饼子和水果便吃饱了。 用过膳后，又玩了一会儿，天色将黑，亦晴几人才返回了营地。 雅尔檀恋恋不舍：“明儿咱们再出来骑马吧，今日还不够尽兴呢。” “可以啊。”亦晴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几日只要想出来都可以，等回宫了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埃尔赫安珠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紫禁城毕竟就那么点地方，平日即便休沐了能玩的东西也是有限的。现在能在草原玩耍，她自然也是想要多玩玩的。 临近营地的时候，亦晴老远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靠近了之后她看了半晌才认出来。 “苏赫？” 苏赫突然被叫了名字，略带吃惊地回望过来，就看到了三位穿着骑装的女子，旁边跟着十几骑的侍卫。 “永绶？”苏赫语带迟疑，但片刻后又改了口，“不不不，大公主，给几位公主请安。” 雅尔檀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看着十四五岁的男孩，他年纪看上去不大，但身量已经不输旁边的侍卫们了。面色呈小麦色，看起来很健康，脸上如今带上了一抹红晕，看上去竟有些可爱。 “许久未见了。”亦晴有些怀念，“上次见你，还是我第一次来木兰围场的时候。” 那时候彼此的岁数都不大，苏赫也只有十一二岁，但现在过了三年了，他长大了许多。这么久不见，苏赫面对亦晴的时候说话行事都难掩尴尬。 “是啊，”苏赫抿唇笑了笑，“方才叫错了，听闻公主已经被封为了和硕纯禧公主，还未曾道喜。” “这都过去一年多的事情了，”亦晴不甚在意，“这么久没见，这几日出去骑马狩猎的时候咱们再叙旧。对了，班底这次来了吗？” “听闻是来了的。”苏赫答道，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还是难掩紧张，“公主到时候若是想要我们也跟着，直接派人来唤一声便是。” “那我可不客气了。”亦晴歪头笑了笑，察觉到了苏赫的紧张。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难免生疏些，也不打算站在营地门口和他聊天了，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让他离去了。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看着亦晴叙旧，等苏赫告辞之后，雅尔檀才问道：“姐姐和这个人很熟吗，他是谁？” “他是郭尔罗斯后旗的，叫苏赫。我第一次来木兰围场的时候就是和他们几个一起玩的，不过这两年他木兰秋狝的时候都不在。”亦晴答道，“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了，萨日朗和乌仁也不知道来了没有，等会我叫人去找找，若是来了的话明日出去骑马倒是能一起叫上，人多也热闹些。” “好呀。”雅尔檀欢呼，“我最喜欢人多了，人多才好玩呢。” “萨日朗和乌仁的性子也不错，”亦晴说道，“你们应该是会喜欢的。” 去年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来的时候，乌仁和萨日朗没来，这次听闻是来了的。若不出预料的话，今日或者明日就会过来拜见了，到时候再邀请吧。 一路说说笑笑进了营地，还没走到属于自己的帐篷，就撞上了康熙派过来的小太监。 “奴才给三位公主请安，”小太监行礼道，“皇上吩咐了，等三位公主回来了，便让公主们去皇上的营帐用晚膳。” “行了我们知道了，”雅尔檀应了一声，“你带路吧，这营地弯弯绕绕的，我还真不知道汗阿玛的营帐在哪。” 闻言亦晴就乐了：“这营地已经安置的很规整了。” “明明是二姐姐认不了路，”埃尔赫安珠也笑道，“方才咱们回来的时候，二姐姐就差点给我们指错了路呢。” “上次我带着你们出宫，”亦晴回忆道，“你就差点走丢了，看来咱们雅尔檀是天生的不认路啊。” 雅尔檀被说得有些气恼：“胡说，我明明认得路的。” 一边说着就到了康熙的营帐前，站在外面等了片刻便见梁九功小跑着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进去，就看到胤禔和胤礽两兄弟坐在了康熙左侧下手，胤礽坐在前面，胤禔在后面。 康熙已经接见过一批蒙古王公了，他是远道而来也有些累了，今日见了一批便不想多见了。便命人出去传令，让剩下的还在等着的蒙古王公回去，待明日再召见。 亦晴对着康熙行礼：“给汗阿玛请安。”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行礼，胤禔和胤礽站了起来。 “快起来，坐下吧。”康熙面色和煦笑道，“胤祉也派人去叫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来这么晚。你们这几个出去野的都回来了，还不见他来。” “多半是在这营地转悠呢。”雅尔檀说道。 亦晴坐在了康熙右侧的首位，她抬眸对上了对面胤礽的眼神，胤礽似乎有些累了，眼睛有些红，面色带了点疲倦。 这几日一直都在赶路，不论是骑马还是坐马车都很疲惫，觉得累也是正常的。不过现在到了地方，这营帐布置的都不错，想来胤礽今日是能睡个好觉了。 “出去骑马可高兴了？”康熙噙着笑看向了女儿们问道。 雅尔檀兴致勃勃解说了她们刚才在外面赛马，又拿出了弓箭打猎，最后还让素馨烤了一顿肉吃的经过。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抑扬顿挫的，或许是因为看多了话本子的缘故，讲起话来还自动学会了渲染气氛。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打一只兔子，在她的渲染之下，亦晴险些怀疑自己并不是只打了一只兔子，而是和一头猛虎或者黑熊搏斗了。 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亦晴。 在听到打猎打了几只兔子和水鸟后，胤礽和康熙的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而胤禔直接就开口了：“方才二妹妹你说得这样惊险，我还以为你们是出去猎了只猛兽回来呢。结果就几只兔子和水鸟？你要喜欢这个，叫侍卫们出去，保准给你猎上一百只回来。” “笨蛋大哥，”雅尔檀听见胤禔这话就不乐意了，“谁喜欢兔子和水鸟啊，我喜欢的是大姐姐亲手猎的兔子和水鸟。况且素馨就是很会烤肉呀，烤出来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好了好了，”康熙做了个和事佬，“方才雅尔檀说你也猎到了东西，那这次围猎的时候便也下场吧。猎到什么东西倒是也不要紧，跟着进去玩一玩也不错。” 雅尔檀眼睛一亮：“可以啊，我方才已经跟着大姐姐学了好多，这次进去肯定不会猎不到东西的。至少……至少……” 想要说出个什么猎物来佐证自己的决心，但雅尔檀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若说老虎黑熊之类的，她是没把握的，但若只说兔子之类的难免被看轻。 “至少猎只狍子，”亦晴含笑给她解围，“到时候若是毛色好，孝敬给汗阿玛做个围脖也不错。” “对，就是至少猎个狍子。”雅尔檀一下就开心了，狍子这东西木兰围场多得是，体型看上去也不小，最是合适了。 康熙笑得合不拢嘴：“那汗阿玛就等着你的狍子了。” 就在这时，胤祉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对着康熙行了一礼。 “入座吧，”康熙对年纪小的孩子更和颜悦色些，对着胤祉笑道，“你最是喜欢吃羊肉，这草原的羊肉可是最好的了。今儿的晚膳有羊汤和烤羊肉，正好你试试合不合你的胃口。” 胤祉起身就坐到了胤禔的下面，梁九功吩咐着旁边帐篷的小太监赶紧上菜。这些菜是早就做好了的，放在一旁用小炉子温着，等皇上吩咐之后就能立刻端上来。 亦晴轻轻嗅了一口空气中烤牛羊肉的味道，每次来木兰秋狝的时候桌子上的烤羊肉烤牛肉是一直少不了的。不过这里的烤肉实在美味，即便知道几天之后会腻得根本不想看见，但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会因为这个香味疯狂分泌口水。 这种偏向家宴的场合，要守着规矩，但又不能太过守着规矩。康熙和孩子们一起用膳的时候一般是看他的心情来看要不要遵守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规矩的，比如现在他的心情就很明显还不错。 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亦晴几姐妹出去玩遇见了什么，转头又会问胤祉这几日习不习惯，路上有没有难受，即便来了草原功课也是不能落下。他是会随机抽查的，若是被查出来落下太多了可是要吃教训的。 亦晴慢悠悠地用着膳，快要吃饱的时候给自己盛了一碗清汤慢慢喝着。这是带着过来的青菜，估摸着也就这几天还能吃到了，马上这些菜就要被汗阿玛用来招待蒙古王公了。 到时候就只剩下全肉宴了，顿顿吃牛羊肉。 用过膳后，康熙拉着几个孩子聊了一会儿，等到外面天色彻底黑了下去之后才让他们各自回去。 从康熙的帐篷出来，亦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吧，明儿不是想要出去玩吗，今晚若不养好精神的话，明日可没精力出去玩。” “唉——”胤禔长叹了一声，“我也想出去玩。” 胤礽眼底也有点羡慕：“我也是。” 亦晴在这两个小孩的脑袋上一人拍了一下，笑道：“你们怕是还要跟着汗阿玛接见蒙古王公呢，没空跟着我们出去晃悠了。不过胤祉，你想出去吗？” 胤祉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呀，我也想出去打猎。” 埃尔赫安珠迟疑：“你还没学怎么射箭吧。” 胤祉抬头，露出了清澈的双眼，欢快地点了点头：“是啊，武师傅才教会我骑马呢。说射箭还要过一阵子，所以我还没学。” 雅尔檀大包大揽：“那明儿让大姐姐教你。” 亦晴歪头：“我？” 第129章 赏月 “大姐姐可以吗？”胤祉的目光带着崇拜, “前几日我还听武师傅说过，大姐姐当初学骑射的时候可快就学会了。” “我倒是也能教，”亦晴道, “不过肯定是比不上汗阿玛身边侍卫的，不如咱们现在回去让汗阿玛遣一人来教你，也免得我将你教得误入歧途了。” 胤祉眼睛一亮, 当即点头。 看这几个孩子去而复返, 康熙本还有些疑惑。又听亦晴说了事情，便应了一声，当即点了一个人出来：“蒙克, 明儿你就跟着他们去吧, 教三阿哥射箭的事情就暂且交给你了。” 有一人从旁走了过来, 对着康熙行了一礼应下：“那明日就请三阿哥多多指教了。” 这人的身形魁梧, 面色粗犷，声音低沉。一看就知道相当能打，胤祉看了一眼就满意了，当即点着头表示同意。 又在康熙的帐篷内聊了一会儿后, 兄弟姐妹几人就起身告退了。亦晴她们几个是玩了一整天了，也实在是有些累了, 而胤禔和胤礽则是跟着康熙一起见了那么多的蒙古王公，说一句话都要先想一想, 自然也累得不行。 但和亦晴不一样的是，雅尔檀刚出了康熙的帐篷, 看到了天上那一轮毫无遮挡的明月，当即就起了兴致。 “大姐姐，大哥二弟还有三妹妹，”雅尔檀眼睛一亮, “你们抬头看看。” 亦晴顺从地抬头，看到了天边那一弯明月。今天是极好的天气，明月旁边缀着繁星，没有一丝云的遮挡。在紫禁城中难得看到这样好的夜空，草原的夜晚当真是极美的。 “好美的月，”胤礽也赞道，“怪道古人曾言新月曲如眉，从前还一直不觉得，今日见此，方才明了。” “不如咱们找个空旷的地方，”雅尔檀左右看了看说道，“席地而坐，喝点蜜水赏月如何？” 本来雅尔檀是想说喝点酒的，不过她想起来大姐姐总说她们年岁还小不要喝酒，便改了说法。喝蜜水也不错，重要的是赏月。 亦晴自然无不可，只是看向了胤禔和胤礽：“我倒是可以，只是你们俩，今儿跟着汗阿玛见了这么多人累了吧。是想要回去休息，还是留在这陪我们看月亮？” “那当然是留在这里看月亮。”胤禔应得很快，他得意洋洋说道，“什么时候都能休息，但大家一起看月亮的时候可少了。若是错过了这次，下次还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张奇，去寻人拿几块垫子出来，再着人送些蜜水果子糕点之类的东西过来。” “先别，”雅尔檀阻止，“咱们先找了一处空地再说，不能出营地，最好离汗阿玛的帐篷也远些。免得咱们看到一半，汗阿玛派了人过来扫兴。” 埃尔赫安珠原本是有些瞌睡的，但听了二姐姐的话眼睛里也起了兴味，当即跟着一起寻起了地盘。 走了一会儿，在亦晴几姐妹帐篷的不远处发现了一块空地。这里有一处空着的地方没有搭帐篷，又是在营地内，最妙的是离几人休息的地方很近，散场了马上就能回去睡觉。 雅尔檀对这里满意极了，胤禔和胤礽也都同意。 马上吩咐贴身跟着的人去取了东西，不多时这里毯子铺上了，果子点心也摆上了，还端来了几壶蜜水。 “其实这个时候喝酒才对啊。”胤禔嘀咕了一声，“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吗？也学一学曹孟德对酒叹人生的意思。” 亦晴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这个年纪喝什么酒？等你再长大些喝酒也不迟。” “可是宫外的比我年纪小的都能喝了。”胤禔接着小声嘀咕。 “宫外的我管不了，”亦晴理直气壮，“不过你们几个我还是能管一管的。” 胤禔只是下意识抱怨几句，见大姐姐没有松口的意思便罢了。坐在了毯子上，抬头看着月亮，坐了一会儿后又觉得不舒服，索性直接躺了下去看着天上的弯月。 看胤禔躺下去了，雅尔檀也有样学样躺了下去，她的双手垫在了脑袋后面看着天空的皓月繁星，心情好极了。 另一边 康熙已经沐浴更衣了，他手里捧着一本书，预备着这一卷读完之后便休息了。 除非在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不然康熙一直是坚持每日里都要看一看书的。这个习惯是小的时候皇玛嬷帮着他养成的，到如今他即便已经将近而立之年了也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 梁九功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禀报：“几位公主阿哥去了公主们帐篷的附近看月亮呢，听闻还叫人送了蜜水和点心过去。” “看月亮？”康熙挑眉，“他们竟有如此雅兴。” 想着外面天色已经晚了，康熙本欲下令让孩子们各自回去休息的。但转念一想，孩子们岁数都不大，一时顽皮想着去看月亮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就随他们去吧。 听康熙这个回答，梁九功小心翼翼问道：“可要遣人去让几位小主子回去休息？” “罢了，”康熙的目光又落回到了书上，声音带着一抹笑意，“随他们去吧，木兰围场这几日就随他们玩。” 对于儿子们的教育，康熙一直是秉持着要当一个严父的心理。所以不论是对待胤禔胤礽或者是刚到上书房不久的胤祉，在学业上他都相当严厉。 同时他也确实是知道上书房的学业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有些繁重的，不过既然生在了皇家，那在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是该承受这份繁重的学业。日后帮着父兄办差担事，也不算白白托生在皇家。 如今来木兰围场了，和兄弟姐妹们出去赏月，倒也不是一件一定要当即叫停的事情。便让胤禔和胤礽清闲片刻吧，康熙这样想着，已经打算好了明日的时候晚些叫这两个孩子过来，且让他们明日多睡片刻。 放下了手中的书，康熙便让梁九功将近前的这几盏灯熄灭了。孩子们可以闹晚些，但他不行，明日见谁是已经定下了的，孩子们可以惫懒一两日，但他可不行。 梁九功伺候着康熙躺下，便小声退出了帐篷。 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了，老早就不用守夜了。一般都是安排得用的小太监在皇上睡着的时候守夜，预备着皇上晚上醒了叫人。 姐妹几人闹了快一个时辰才各自回帐篷，亦晴也是真困了，平日还在宫里的时候这个时候她早就上床睡觉了。匆匆洗漱后，便扑到了床上，几乎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翌日 菡萏和素馨都知道昨儿闹得有些晚了，公主今日起床必然是要晚些的。 等亦晴起床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升起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还有些困倦。不过想着昨日雅尔檀还说了今日想要接着出去打猎，况且在外面也不适合睡回笼觉，便低低唤了一声。 马上菡萏便端着热水进来了，亦晴刚起床的时候还有些懵，声音沙哑问道：“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可过来了？” “奴婢刚刚遣人去问了，”素馨浅笑道，“两位公主还没起呢。” “那胤禔和胤礽？”亦晴想到了两个弟弟不免有些担心，“不会被汗阿玛训斥了吧。” “听闻皇上昨儿下了令，今日上午不叫两位阿哥过去。想来如今两位阿哥也还睡着呢，公主不必忧心。” “那就好。”听见两个弟弟没有挨骂，亦晴也就放心了，她伸了个懒腰便从床上起来开始洗漱了。 “对了，”素馨想起了什么，“今日一大早的时候，乌仁格格和萨日朗格格都派了侍女过来，说想要拜见公主，不知何时公主有空闲召见她们。” 亦晴想起这两个小姑娘，算算也好几年没见了：“让她们今日午膳后过来吧，正好让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见见，也算找个玩伴。” 宫里女孩子当然多，但能给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当玩伴的就少了。见了乌仁和萨日朗，说不定能介绍几个和两个妹妹岁数差不多的玩伴，在草原的时候也热闹些。 说话间也洗漱好了，亦晴坐在椅子上看着铜镜，素馨在背后给她梳头。 每日里梳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亦晴有时候很怀念上辈子的低马尾，只要将头发绑起来就可以了。不过素馨的手很巧，每次看着她的手轻松挑起一缕头发绕到另一边，很轻松就梳好了一个发髻。 而且全程都不会弄痛她的头皮，这也是亦晴喜欢让素馨梳头的主要原因之一。 等头发梳好了，那边菡萏已经带着小宫女们将早膳摆上了。草原的早膳也颇具草原风情，亦晴看着那一坨坨大块的牛羊肉，心想大早上的这肉即便再好吃也用不下去啊。 喝了两口咸奶茶，又随意用了些点心，早膳便被撤下去了。 等用过了早膳，亦晴也不急着出去，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不一定醒着。下午的时候还要见萨日朗和乌仁，不如趁着现在看看话本子，见完萨日朗和乌仁肯定是要出去骑马的。 拿着话本子看了一会，便有人直直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亦晴抬眸看过去就见到了一脸不高兴的雅尔檀。 “你这是怎么了？”亦晴奇怪，“怎么一起床就这样闷闷不乐的，还是昨儿做噩梦了？” “大姐姐，”雅尔檀不高兴，“昨日我和三妹妹一起睡的，但她今天一起来就嫌弃我，我不要和她好了。” 亦晴扶额，原来是这两个小姑娘闹矛盾了。 “她怎么嫌弃你了。”亦晴又低头看着自己的书，漫不经心问道。 雅尔檀气得双颊都鼓了起来：“她竟然说我睡相不好，我明明就老老实实卧着，哪里睡相不好了。我还没嫌弃她呢，她就先嫌弃我了。” 埃尔赫安珠这时候也进来了，她颇有些无辜：“我只是随口一说，二姐姐昨晚也真的抢我被子了嘛。明明一人一床被子，但半夜我的被子就只剩下半床了，剩下的都盖二姐姐身上了，你不热吗？” “你看，”雅尔檀不高兴，“追到这里来了还在嫌弃我。” 已经习惯了给她们当判官的亦晴决定叫停：“好了好了，埃尔赫安珠这不是在嫌弃你，咱们不计较了好不好。” “我没有嫌弃姐姐，”埃尔赫安珠也为自己叫屈，“我只是提醒姐姐，怕她晚上踢被子。” “还说不是嫌弃，你这明明就是嫌弃。” “我没有嫌弃。” 亦晴将两个小姑娘这幼稚的吵架屏蔽掉，等半刻钟后抬头果然就见她们已经坐在一起了，还让菡萏和素馨上点心果子。 这样的小吵架她实在是看到太多了，亦晴以前还会老老实实给两个妹妹当判官，但现在她只会低头任由她们吵，反正一会儿就和好了。 “大姐姐，”雅尔檀亲亲热热挨着埃尔赫安珠坐着，抬头看着亦晴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去骑马呀。” “午膳后吧，”亦晴说道，“午膳后我要见两个人，见过她们后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再说。” “谁呀。” “巴林郡王之女萨日朗和喀喇沁郡王之女乌仁，”亦晴说道，“我从前应当和你们提过的。” 雅尔檀摇头：“不记得了。” “到时候她们说不定能带几个和你们岁数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过来，”亦晴含笑，“到时候你和埃尔赫安珠也多了几个玩伴。” 雅尔檀一听就高兴了，她是喜欢热闹的。 “现在你和三妹妹玩去吧，”亦晴赶人，“我上午想把这本书看完。” “好吧。”雅尔檀被赶了也不恼，转眼就叫上了埃尔赫安珠出去看胤祉学射箭了。 第130章 眼熟 午膳后, 萨日朗和乌仁前来拜见。 亦晴叫她们进来的时候见她们甚至穿着吉服，略有些哭笑不得：“虽说咱们许久不曾见了，但前几年关系也不错, 过来见一见我怎么还穿得这样隆重。” 听见亦晴这略带熟稔的语气，萨日朗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语气也轻松了起来：“这都是我额吉, 说来见公主定要庄重，不能因为公主平日里待我们宽和就不知礼数。” 乌仁在一旁微笑，并未说话。 “快坐吧。”亦晴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 面色温和, “前两年我也来了, 只是不见你们来, 今年听闻你们来了本来预备着去找你们一起玩呢。” “前两年被拘在家中学规矩了，”萨日朗微微苦脸，不好意思笑了笑，“阿布和额吉说我也不算小孩子了, 若是规矩不学好了出来难免被笑话。这不，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嬷嬷学呢。” “我也如此, ”乌仁说道，“额吉说我过两年也该许人家了, 有些东西也该学了，倘若现在不学日后许了人家容易吃亏。” 亦晴的动作顿了顿, 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姑娘，两三年没见，这两个姑娘长高了不少，面容也长开了些。可不论如何, 这两个姑娘看上去也不过十一二岁，才十一二岁就要操心成婚的事情了吗。 “原是如此，”亦晴压下心中的惊讶，点了点头又道，“这回我的两个妹妹也过来了，约好了等会要出去骑马打猎，你们要一起来吗？” “是二公主和三公主吗？”萨日朗的声音欢快，“好啊，不过我快一个月没有碰过弓箭了，这次出去打猎说不定要丢人呢。” “这有什么，”亦晴笑道，“咱们不过是去玩罢了，打得中自然是最好的，打不中的话也没什么。又不是出去比试的，在意这个做什么？对了，你们身边可有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一起叫上热闹些也不错。” 萨日朗心中盘算了一下巴林部这个跟着过来的女孩子，这样的盛会一般能被带来的多是在家中受宠的，她若是将人带到了公主们面前也算卖一个面子。 当即点头笑道，表示自己身边有一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若是公主不嫌弃的话便等会一起带着过来。 乌仁也表示自己这边有，马上便派人过去问问能不能来。 见她们应下了，亦晴便让她们回去换身骑装再过来了。身上的吉服穿着很是端庄，但是若要是穿着去骑马的话难免显得笨重了。 不多时，萨日朗和乌仁还没回来，雅尔檀拉着弟弟妹妹先一步过来了。 胤祉很兴奋，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面上有着细微的汗珠，手里还拿着一柄弓。 “大姐姐大姐姐，”胤祉一进来就凑到了亦晴面前，“咱们什么时候出去狩猎呀，刚刚武师傅已经教会我了。我都已经射到了靶子上面了呢，能射到靶子上，肯定能猎到猎物的。” 雅尔檀进来便叫菡萏给她上茶，闻言轻轻笑了一下：“我猜你等会肯定是打不到猎物的。” “为什么，”胤祉不服气，“我肯定能打到的，我都能射到靶子了。” 埃尔赫安珠过来摸了一把胤祉的脑袋说道：“因为猎物是活的会动，而靶子是死的不会动呀。况且三弟你只是打中了靶子，甚至没有打到靶心，今日你多半是打不到猎物了，还要多练习几天才可能会打到的。” 听到三姐姐这话，胤祉不禁有点蔫儿：“可是，可是……” “也不一定呀，”亦晴说道，“打猎这种事也没有一定的，万一今儿就有只笨笨的兔子或者狐狸往你的箭矢下面撞呢。” 胤祉幽怨地看着亦晴：“大姐姐你这还不如不安慰呢，这话听上去就更不好听了。” 见三弟没有被自己安慰到，亦晴也只能耸耸肩笑道：“别担心这个呀，能不能猎到东西不打紧的。重要的是跟着我们去草原上骑马呀，好好享受吧，回宫了可就看不到这一望无垠的草原了。” 果不其然，胤祉很快被安慰到了，他马上将射猎抛到了脑后去。一心想着等会用爱驹在草原跑马，他虽说之前跟着大部队骑过马，但大部队要照顾有些步行的兵卒是不能用全力跑马的，他最多也就称得上是骑在马背上，绝对是称不上跑马的。 想着紫禁城那小小的校场，和现在辽阔的草原，胤祉自然不再纠结能不能打到猎物了。 又过了一会儿，萨日朗和乌仁各自带着一个小姑娘过来了，新来的两个小姑娘瞧着和埃尔赫安珠差不多大，行礼的时候说了家世名字。 这两个新来的女孩一个名叫娜仁，和萨日朗一样都是巴林部的。另一个叫奥敦，和乌仁同属于喀喇沁。 这两个姑娘很是健谈，不一会就和雅尔檀混在一起了，亦晴见她们似乎相处的不错就收回了目光。她还是更适合和萨日朗乌仁一起玩，毕竟年纪相近。 “走吧，咱们出去骑马了。”亦晴站起身，手中拿上了马鞭，眼睛里带着淡淡的期待和笑意，“三弟不是刚刚就叫着要出去了。” “哪有。”胤祉噘着嘴有点不高兴，他在外人面前是很有包袱的，见到萨日朗几人来了之后就收回了刚才缠着姐姐们的模样，而是有些矜持地站在一旁。现在见大姐姐说破了，不免有点不高兴。 不过顾忌着脸面，他很快就收回了表情。 亦晴看着胤祉这略有些做作的表情，憋笑：“好，没有，是我想骑马了，咱们快走吧。” 萨日朗和乌仁几乎同时挑了挑眉，心中纳罕。 听闻三阿哥和二公主同母所生，大公主是过继给恩赫阿木古朗汗的，不过怎么瞧着这姐弟俩对这个大姐姐都颇为亲近。这可真少见，即便是她们也有不同母的兄弟姐妹，能亲近的也就一两个，像大公主这样亲近好几个的倒是少见。 萨日朗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大公主，前两年她虽然没有来，但部落中也有其余的人来的。听闻太子和大阿哥对大公主的态度也极好，能得到这么多兄弟姐妹的喜欢，大公主果然不简单。 亦晴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只是安抚了胤祉几句之后就走在了前面。银光看到老远过来的主人后，兴奋地嘶鸣了一声，亦晴眼睛里不由得蔓延出了一抹笑意。 “虽说都是从小养大的马，”雅尔檀扁嘴，“但我总觉得大姐姐的银光要比我的落月更有灵性，瞧现在，落月见我过来都没什么反应了。一点儿也不像银光，这么远就和大姐姐打招呼了。” 走近了，果然见银光兴奋地扬了扬前蹄。 亦晴上前去给银光喂了点草料，身子轻盈矫健地翻身上马，银光十分配合，它等亦晴坐稳之后又恶作剧一般抬起了前蹄。 抓紧了手中的缰绳，亦晴又摸了摸银光的鬃毛。 其余几人也都翻身上马了，刚刚已经派了人去通知了侍卫，亦晴带着人出营地的时候就看到汗阿玛叫过来的人正在营地门口等着。见到亦晴几人先是过来行礼问安，又才翻身上马跟随在后。 胤祉出了营地就开始撒欢，他率先骑着马飞驰出去，亦晴看他兴奋也不打算多管。小孩子这个时候就让他尽兴就行了，现在管他不会听也没必要。 后面的侍卫有几个跟了过去，亦晴和慢慢开始加速。 雅尔檀骑着马朝着胤祉的方向追了过去，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骑了一会儿，亦晴便见胤祉和雅尔檀都慢了下来，想来也是玩够了。这才也减了速，从箭筒里抽出了一只箭矢开始瞄准。 已经跑出来了极远，这里只能隐约看到营地的炊烟了，是以周围的小动物不少，亦晴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一只小兔子。 她凝神盯着兔子，手上也开始拉弓，整个人的精神集中到了极点。 萨日朗注意到了这一幕，她也盯着兔子。 咻—— 一支箭矢带着破空声而去，萨日朗略有些惊讶，大公主这几年来力气增加了不少哇。如今瞧着这手中的弓也不是从前那些小孩子用的弓，而是正经的六力弓了，这个年纪能拉这弓，想来这几年来这位大公主一直是勤加练武的。 亦晴的准头极好，射出去后她就气定神闲看着那支箭矢中了一只狐狸。 身后有侍卫前去捡猎物，亦晴眼睛一转，便想要搜寻下一个猎物。既然出来打猎了，顺便给宣嫔娘娘和汗阿玛都带些吧。 这次康熙出巡，后宫中主位只带上了宣嫔，木兰秋狝这样的场合康熙几乎次次都要带上她，已经成了习惯。 “一别数年，”乌仁似乎有些惊叹，“当年我同公主的骑射还相差不远，但这几年下来公主已胜我远矣。” 亦晴似笑非笑看了乌仁一眼：“你们长在草原的，骑射又怎么会不敌我。可莫要谦虚了。” 萨日朗也笑道：“此言差矣，虽说我们生在草原，可到底平日里也是住王府的。想要出城骑马打猎也没那么容易，从前年幼的时候兄长倒是愿意带着我，不过我大了之后额吉拘着我，兄长也不敢随意带我出去了。” 埃尔赫安珠似乎是有些吃惊，眨了眨眼：“我以为你们每天都可以在草原骑马打猎的。” 乌仁一笑：“那可不行，倘若能日日出来骑马打猎那倒也不错了，只可惜额吉不愿意。” 正在这时，撒跑出去的胤祉和雅尔檀回来了，一来就看到了侍卫捡回了一只猎物，当即兴奋问道：“这个是谁猎的？” 亦晴懒洋洋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弓以作回答。 胤祉让马儿走到了亦晴身边，兴奋问道：“大姐姐已经打到东西了，好厉害，怎么打到的？” “你先试试，”亦晴笑道，“要先能拉开弓，后面再想能不能射到的事情。第一次来打猎的时候猎不中是很正常的，都要慢慢来呢。” 胤祉将自己的弓从马鞍处卸下，也抽了一支箭矢出来开始想要瞄准。 亦晴一眼就看出了三弟的动作很表情，但手臂虚浮无力，这是他年纪太小了力气不够导致的。这也没办法，只能等他略长大些后才能改善。 咻—— 一支箭射出去了，不过这只箭的力道明显不够，别说射穿猎物了，只不过勉强射了出去。 胤祉的表情有点沮丧，雅尔檀凑了过来安慰了两声。 “慢慢来，”亦晴也笑道，“哪有第一次就能猎中的，你大哥二哥也不是第一次射箭就能猎到猎物的。” 即便有姐姐们安慰，但胤祉还是有点沮丧。不过他并没有低落太久，很快就重新拿起弓箭又开始尝试起来了，他心中盘算着今日一定要猎一个东西回去。 见胤祉振作起来了，亦晴也不大管他了，反正总有侍卫跟着的，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其余的几人也开始各自拿着弓箭出来狩猎，萨日朗乌仁还有两个跟着过来的小姑娘是专程过来陪着几位公主的，但也不想什么都猎不到，那未免有些丢人。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过去了，除却胤祉之外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收获。 见太阳西斜，亦晴便想要招呼大家回去了。 胤祉不服气地抿了抿唇，他今天什么都没有猎到。 “好啦，”亦晴笑眯眯安慰弟弟，“你今年才六岁呢，搬到上书房都不足一年。这些时间不仅要跟着师傅们学四书五经，还要跟着武师傅学骑马射箭，现在能学会骑马就已经很好了，何况你已经会了射箭，只是现在力道不够才射不稳而已。” “我六岁多的时候还没开始学射箭呢，等你过上一两年，手上的力道大些了也就能猎到猎物了。” 被安慰了的胤祉并不高兴，他觉得出来的一行人里面只有他没有猎到东西是他很难接受的事情。可天色已经要黑下来了，即便他不愿意也要回去了。 “好啦，”亦晴又道，“咱们还要在木兰围场留好几日呢，你喜欢的话日日都能出来狩猎。但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再不回去估摸着汗阿玛要遣人出来寻了。若等到汗阿玛派的人，后面几日能不能出来可就两说了。” 听到这带着威胁的话，胤祉只能撇了撇嘴跟着大姐姐走了。 “我明日还要出来。”胤祉说道。 “出来呗。”亦晴回答的漫不经心，“你带着侍卫，谁都不会阻止你出来的。若咱们胤祉猎到了猎物，记得拿回来给大姐姐瞧瞧。” 回去到了营地，萨日朗和乌仁就带着另外两个小姑娘告辞了。她们都知道这几位公主皇子回来必然是要去面见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她们便不好跟着前去了。 亦晴将猎来的东西分了一部分给他们，又将两只兔子并一只狐狸叫人给宣嫔送去，才带着剩下的东西去了汗阿玛的帐篷。 接下来的几日胤祉不论天气如何，都是早早地就带着人出去了，极为勤奋地练习射箭。 亦晴则纯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拉着两个妹妹一起出去顺便叫上萨日朗她们。心情一般的时候就留在营地，看她们出去玩。 这日，亦晴起床的时候外面天色还是黑的，后日就是正式行围的时候了，这两日康熙极为繁忙。 用过了早膳后天色也才蒙蒙亮，亦晴难得的起了些想要出去散步的心思。带着菡萏和素馨就慢慢走出了营地，因着也没打算走远，便没有专程去找侍卫们。 刚出了营地，亦晴看着外面辽阔的草原，深呼吸了一口气便看到了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 130-140 第131章 吵架 “班底？”亦晴的语气略带迟疑, 她细算算也三年没见他了。 班底猛然一怔，看向了说话的地方，入目便是一个歪着头看过来的少女。身形长高了不少, 比起从前一团孩子气的模样，现在也有了几分长大的意思。 “给纯禧公主请安。”班底回过神后便马上行礼，语气带了两分飘忽。 素馨还记得这位, 似乎是前几年的时候公主来木兰围场的时候伴在公主身旁的人。好似是科尔沁的, 算起来还和太后有些关系呢。 “免礼吧。”亦晴笑吟吟上前，“好久不见了啊，前两年怎么不见你来木兰围场？” 木兰秋狝这样的大事, 一般来说蒙古贵族们无其余大事是不可随意告假的。毕竟康熙在这个地方圈起来一个木兰围场, 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每年能过来会见蒙古王公。 班底微微垂着脑袋, 不敢抬起头看亦晴, 声音也小了些：“前两年我阿布并未带着我前来，说让我好好在家中念书。” “那今年怎么带着你来了？”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班底说道：“今年我被先生夸奖了，阿布一高兴就带着我过来了。” 亦晴噗哧乐了, 听到亦晴的笑声班底更不好意思了，他的面色比起前几年要白了些, 但放在人群里还是算黝黑的。面上红了也瞧不出，只能看到他的耳垂泛着淡淡的红。 “现在时辰尚早, ”亦晴问道，“你这么早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班底摇头。 “那就陪我走走吧, ”亦晴看着这个长高了不少的男孩，兴起问道。 怔愣片刻后，班底点了点头。 “前两日我还瞧见苏赫了，”亦晴说道, “你们见过了吗？” 班底略微落后了亦晴半步，闻言点了点头，但又察觉到公主在前面应当是看不到的才开口：“已经见过了，苏赫前日便来找过我。” “那下次我就约你们一起打猎了，”亦晴笑了声，“上回你便能猎到小鹿了，这么久不见，说不定你这次木兰秋狝能猎到老虎黑熊之类的。” “我前年便已经猎到过老虎了。”班底垂眸说道，身边传来的香味他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的，只觉得比草原上最好闻的花都要香。这么久不见从前穿着男装的大公主似乎大变样了，他只觉得自己心底有着些微的慌乱。 明明平日里并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但和纯禧公主说话的时候，他却总说不出来，又担心最近嗓子说出的声音有些不对，怕公主听了不喜。这样的感觉是班底之前没有过的，他心中不免升起了一点异样。 “这么厉害。”亦晴惊讶，扭头打量了一下班底，虽说他才十三四岁，但看上去已经很高了，这个身形去打老虎，似乎也正常？ 听到亦晴的夸奖，班底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有些羞涩又自豪的笑，小声道：“若是公主喜欢，这次行围的时候我再猎一头，将这头老虎献给公主。” 亦晴摇了摇头笑道：“献给我就不必了，我要一头老虎来做什么。” 听见公主拒绝，班底略低头，心情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转了一圈后，亦晴见这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颇为拘谨，心中暗叹，这就是长大了三岁吗。当初在一起玩的时候还是很放松的，到底是长大了又许久不见了。 无意为难，察觉到班底的拘谨之后，亦晴便将人打发走了。只是不知为何，明明说话的时候很拘谨，但让他走的时候亦晴竟从里面看出了一点不舍。 应该是错觉吧，亦晴在心中想到。 走了这一会儿，原本清晨还带有的些微困倦已经全然没有了，今日不想出去骑马狩猎了，亦晴打算今日就在帐篷里面待着。 但刚进了营地，便看到了一个穿着公主吉服的人走了过来。 端敏公主走路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傲气，看见亦晴的时候眼皮微微挑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说道：“原来是纯禧啊，这么早怎么从外面回来。” 亦晴愣了一下才发觉这个纯禧叫的是自己，封了和硕公主后虽然有人给自己行礼的时候唤纯禧公主，但单叫封号的还从没有。 “端敏姑姑，”亦晴轻轻福了福身，“早上醒了出去走走。” 从前还没有得封号的时候，亦晴既是小辈，身份上也矮了一头，见到端敏是要正经行礼的。毕竟这位长辈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若是没有好好行礼的，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连串很不好听的话。 但现在亦晴也封了和硕公主，品级和端敏一样，行礼便也不必那么谨慎了。只要略一福身，表示对长辈的敬重就行了。 端敏冷冷笑了笑：“不愧是这一代头一个封了和硕公主的，果然有脾气。只是可惜了，皇上如今亲生女儿也有了四个，啧啧啧……也是辛苦你在宫里的日子了。” 当初世宗只养活了一个女儿，这才收了三个养女。端敏也是因此从简亲王府入了紫禁城，一跃从原本可能的郡主成了和硕公主。 这话也不过是讽刺亦晴，康熙亲生女儿都这般多了，还顾得上你这个养女吗。 这样的话亦晴听得不多，不过背后应该是有不少人这样说的，这个亦晴也是知道的。 “原来端敏姑姑这样关心我们姐妹，”亦晴轻轻笑了笑，脸上表情柔和，“多谢姑姑关心了，我定然将这个意思转达给汗阿玛，汗阿玛知道姑姑这样关心我们这些小辈也一定会欣慰的。” 端敏原本傲气的神色一滞，盯着亦晴眼神越加冰冷，声音也小了些近乎耳语：“你以为，皇上会为了你处罚我？呵，你恐怕忘了，我除了是公主外，还是达尔汉亲王福晋。” “既然姑姑不怕的话，”亦晴表情无辜，“又何必这样威胁我呢？” 脸色难看地扫了亦晴一眼，端敏咬着牙带着身后的侍女离去了。 来木兰秋狝的时候几乎都要和这位姑姑打交道，亦晴也看出来了。这位估摸着是之前的日子过得太顺了些，或者说现在的日子也挺顺的，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心眼。每次待自己都不算友好，但又容易几句话就气走。 亦晴不将她放在眼中，但菡萏却愤愤不平。 “每回端敏公主都这样，”菡萏的声音很小，也就凑近的亦晴和素馨能听到，“明明咱们公主都没得罪过她，但偏偏每次都这样说些不好听的。况且……” 这句菡萏起了个头就没说了，她心中是觉得即便自家公主是养女，但皇上也待自家公主是最好的。不过她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在意养女的身份，起了个头才觉得这句话不合适在公主面前说。 素馨也察觉到她这句话的后面，不着痕迹捅了她一下。 察觉到了自己身旁这两个女孩的小动作，亦晴好笑，她是不在意这个的。当初还是清醒着被抱进宫的呢，况且阿玛和额娘也待自己极好。 慢慢悠悠走回了帐篷，亦晴打发走了过来邀请自己出去射猎的雅尔檀，又鼓励了一下要继续出去打猎的胤祉。 可怜的胤祉因为力气不够的缘故，即便这几日已经很努力在学了，但依旧没有猎到一只猎物。最容易射到的兔子和水鸟也没有，这让胤祉略有些沮丧的同时更努力了，他现在的努力方向就是在回京之前猎到一只东西。 在帐篷里待了一上午，用过午膳后亦晴打算睡一会便被康熙派过来的人叫去了康熙跟前。 亦晴过来的时候有点发蒙，这几日康熙都很忙，要见的人很多，还要处理从京城送过来的政事。一般只有在用晚膳的时候，康熙会把几个孩子都叫过来表达一下关心。 过去的时候，帐篷里除了康熙外还有胤礽和胤禔。 “给汗阿玛请安。”亦晴进去先是行礼，胤禔和胤礽见到姐姐来了都站了起来。 康熙笑眯眯看着亦晴：“怎么今日没有跟着雅尔檀她们出去玩？” 这几日雅尔檀和胤祉是日日都要出去的，还带着萨日朗和乌仁几个小姑娘，康熙一直都是知道的。 “今天不想动，索性在帐篷里休息了。”这里没有外人，亦晴说话也很放松，被赐座后随意地坐在了胤礽的对面，“汗阿玛今儿叫我过来是有事吗？” 康熙笑了笑，指了指胤禔和胤礽：“这两个这几日一直被拘在朕身旁，难得这两日还算空闲，便带着你两个弟弟出去玩吧。” 亦晴的目光移向了胤禔和胤礽，眼睛里的疑惑都要溢出来了。这两个一个已经十一岁，另一个也快十岁的孩子，哪里还需要自己带着出去玩。 这些时日他们认识的蒙古王公的阿哥们，恐怕都迫不及待想要和这俩一起出去吧。 对上大姐姐迷惑不解的目光，胤禔和胤礽都有些憋气。 不过是他们刚刚吵了一架，汗阿玛训了他们还不够，还要将大姐姐叫来。 “他们方才又吵架了，”康熙果然说话了，“吵得朕心烦，亦晴这次将两个弟弟带出去，要记得让他们和好。” 亦晴原本眼中的疑惑尽数消失，原来是因为这个，那就不奇怪了。 这两年间胤禔和胤礽吵架要少了许多，毕竟年纪逐渐大了起来，他们也学会了要面子。不会再当着那么多的哈哈珠子的面吵架，而是选择了更加冷静的方式——不搭理对方。 所以在发现两个孩子吵架后，康熙也懒得管了，直接丢给亦晴了。毕竟只要大女儿出手，这两个孩子总归是会安分 第132章 野鸡 带着两个弟弟从汗阿玛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亦晴久违地感受到了这种被叫过来当调解员的感觉。 胤禔和胤礽一声不吭跟在亦晴的身后，两个人一起低着头，肉眼可见的沉闷。不由得都在心中埋怨汗阿玛, 都已经训斥过他们了，怎么还要专程叫大姐姐过来教训他们。 这三位的身份在营地里一举一动都是有人关注的，见纯禧公主去皇上的帐篷里带着两位阿哥走了。有些从宫里跟着出来的便知晓, 是皇上让公主教训大阿哥和太子呢。 而不熟悉的人则在心中暗暗念叨, 想不到这位纯禧公主在恩赫阿木古朗汗心中分量还不浅，可不是所有公主都有教训兄弟的权利，更何况这位还不是同母的兄弟。 端敏远远看着亦晴走在前面, 胤禔和胤礽沮丧跟在后面的样子微微皱眉。 大阿哥也就罢了, 太子身为中宫嫡子又深得皇上宠爱, 竟然还这般畏惧纯禧么？太后和皇上都疯了？这样看重一个养女, 成何体统。 想着自己身为简亲王嫡女都是在出嫁前才封了和硕公主，这小丫头才十一二岁就封了。这个年纪出嫁的女子也有。有些蒙古王公以为康熙连着带这位纯禧公主前来木兰秋狝是存了给她找个额驸的心思。 便隐晦问过康熙，康熙当时只是答纯禧深得太后疼爱，要在宫里留到双十后才嫁人。 明年便要回京省亲了, 端敏在心中想道。虽说纯禧傲了些，但若当真那么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 便是定下了给阿古拉做福晋也不错，身份上倒也配得上达尔罕亲王福晋的位置, 正好趁着明年的机会打探一二。 若是只摆在面上只有风头没有甜头的纸老虎，那就不必放在心上。可若当真是传闻中的那个地位, 定下了给阿古拉后，一定要好好磨磨性子。 另一边的亦晴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人盯上了，将两个弟弟带回了帐篷之后，她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两个站着低头的男孩开口。 “说罢, 因为什么吵架？竟然吵得惊动了汗阿玛。” 亦晴懒懒地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看着两个弟弟的眼神中带了点恨铁不成钢。她现在已经不强求这两个弟弟能彼此兄友弟恭了，她现在只是想这两个倒霉孩子吵架的时候不要被汗阿玛发现，再就是不准打架。 胤禔听到这个当即就怒了：“是这小子吃错药了，今儿一直和我对着干。我说东他要说西，况且我们没吵几句就被汗阿玛看到了。” “我哪有，”原本还在装作沉着冷静的胤礽听到这话当即嚷开了，“明明是你，今日见科尔沁王公们的时候专门给我难看。” “我哪给你难看了。” …… 听着这幼稚的拌嘴，亦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眼前的这两个人吵出了三百人的感觉。又仔细听了听，判断了一下他们俩就是日常发疯，不过是没忍住在汗阿玛面前吵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之下，不一定要找出一个过错方，亦晴决定用一点小办法让这两个孩子记住在汗阿玛面前最好是不要吵架的。 “好了，”亦晴开口，“我听出来了，你们俩都有错。不过汗阿玛既然开口让我来管你们，我就得管一管了，你们俩牵着手吧，等用晚膳的时候才能松开。这算是给你们吵架的惩罚，愿你们记住了这次之后，日后想要吵架的时候就想一想这次的惩罚。” 胤禔和胤礽同时瞪大了眼，看了对方一眼后脸上皆露出了一副嫌恶的表情。 牵手？和他？ “大姐姐，”胤礽情真意切说道，“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定然不会和大哥吵起来的。这次我也有错，我不该一被怼就忙不迭还嘴的。” 离用晚膳起码还有一个多时辰，他绝对不要和胤禔这个家伙牵手这么久！不，他不要和胤禔这个家伙牵手。 胤禔的表情也真切极了：“大姐姐，这我也有错的。我是兄长，本就该包容弟弟些的，我不该说那些难听的话。不过……牵手就不必了吧，这种事情没有下次，我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亦晴已经拿起了书，她歪头看着两个弟弟露出了一个略有些邪恶的笑：“上回你们就这样在我面前保证过了，但很显然你们并没有做到你们的保证。这次是免不了的了，现在牵上就是到晚膳的时候能松开，可若再讨价还价，我今日就让你们俩兄弟休息也在一起了。” 胤禔的脸色渐渐青了。 胤礽的脸色也涨红了。 两兄弟一个脸青，一个脸红，瞧着颇为可乐。不过亦晴没有露出笑意，她脸上不容置喙的认真表达着一个意思，她这次是认真的。 其实从前亦晴也这样威胁过两个弟弟，他们在听到这个威胁的时候的确是收敛了些，但这么想来是忘记了。既然忘记了，那亦晴这次就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看着两个孩子的手不情不愿握在了一起，亦晴示意菡萏和素馨给他们搬了椅子坐着，便低头继续看书了。 胤禔和胤礽除了手之外，其余的地方恨不得离对方十万八千里远。他们一个脸朝着左边，另一个朝着右边，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对今日没有忍住和对方吵起来十分懊悔。 还好这是在大姐姐帐篷里，最多也就是大姐姐和这两个宫女能瞧见，其余的人瞧不见。胤禔苦涩地想到，若是在帐篷外牵手，那丢人就太大了。 一个多时辰对亦晴来说弹指即逝，她在很认真地看书，看书的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的。 但对于胤禔和胤礽来说，这个时间就过得很慢了。他们牵着对方的手，只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 帐篷里没有西洋钟，自然听不到西洋钟报时的钟声。 亦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这个是去年过生辰的时候康熙送的，西洋那边送过来的稀奇玩意。她见离平日里用膳的时间也不远了，才抬起头看着两个脸各自扭了一边的男孩。 “牵了一个多时辰的手了，”亦晴出声，“你们反省出什么了吗？” 胤礽抬眸，他生得好，一双丹凤眼瞧人的时候就带了几分刻意的示弱和无辜，衬得他的表情无辜极了。 “大姐姐，我错了。”胤礽的声音听着甚至带了两分悔意，“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胤禔也开口了，他的脸上没有示弱和无辜，只有纯然的后悔和烦闷：“我也知道错了，大姐姐放心吧，不会有下次的。” 亦晴看着他们，确定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足够的懊悔，这才开口：“我自然是相信你们的，不过还是提前说好了，若是再有下次的话，在宫里就站在乾清宫宫门前牵手，在木兰围场就让你们在帐篷外面牵手。” 胤禔和胤礽几乎同时应下了，见亦晴神色略有缓和后，两人试探性地松开了手。 见大姐姐没有说什么，他们松开手后都往自己衣裳上抹了抹。 亦晴无语了片刻，这俩孩子还是这么嫌弃对方。 既然都留到现在了，亦晴便干脆让他们在这里用了晚膳再走。反正在木兰围场的时候，大家吃的东西都差不多，在哪里吃都是一样的。 虽说刚刚被大姐姐教训了，但胤禔和胤礽心中是没有什么怨气的，见大姐姐留他们用膳也老实答应了。 菡萏和素馨张罗着将膳食摆上了桌子，亦晴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到了桌子前。 姐弟几人一起用膳的时候和与汗阿玛用膳的时候气氛不同，胤禔和胤礽虽然不是很乐意和对方说话，但他们都乐意和亦晴说话。 这也就导致了亦晴这边回答了胤禔的一句话，那边胤礽的一句话就抛过来了。 用过膳后，亦晴连忙将这两个小子赶了出去。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还是他们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是最可爱的，那时候在慈宁宫的地毯上爬啊爬的。 一起被赶了出来，胤禔和胤礽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嫌弃地转过身去朝着自己帐篷走去。年岁逐渐大了起来，除了原本的性格不合还有生活里的摩擦外，他们的不合又添了些其余的因素。 皇长子和太子天然就存在的矛盾，以及部分勋贵集团对于皇上立太子的不满便导致了不少人是不愿站在太子身后的。不过现在皇子们年岁都不大，他们还没有站队，不过是平日里对胤禔示好。 这都让胤禔和胤礽之间的关系逐渐走向了微妙，他们对这样的变化心知肚明，但没有办法改变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改变。 在草原的日子过得很快，亦晴多了几个玩伴，又能随时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跑马打猎。偶尔不想动了，待在帐篷里看书也很是舒服。 惬意的日子时间似乎是要走得快些，等亦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行围的日子。这也就代表着，等行围结束后几日就要回紫禁城了。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都来过一次，对这个流程已经很了解的了，两姐妹最近早出晚归的，似乎是想要这几日在草原快些玩够本。 行围这日，胤祉去凑热闹的时候猎中了一只野鸡，这还是他第一次猎到东西，将这只野鸡从康熙到亦晴这里转悠了一圈。几乎每一个哥哥姐姐都看到了他的猎物，最后才让这只野鸡变成了烤鸡。 亦晴很荣幸地分到了这只野鸡的一只鸡腿，在胤祉热切的目光中将这只腿啃了干净。 第133章 返程 行围结束后, 康熙在木兰围场停留了两日后就带着一行人往回走了。 亦晴看着这条她已经略有些熟悉的路，心中没有太多的波动。第一次出来的时候心情自然是极为激动的，第二次跟着出来的时候也很高兴, 但在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激动了。 昨日，亦晴还给这几日陪着自己的小伙伴们送了礼物过去。雅尔檀估摸着是和这几日陪着她的小姑娘处出了些感情，亦晴见她们道别的时候眼泪汪汪的。 “大姐姐, ”雅尔檀的心情很不错, 她安分地坐在了马车里，掀开了帘子往外面瞧，“又要回宫了。” “没玩够？”亦晴弯了弯眼睫看着雅尔檀, “今年已经多留了好几日了, 若是按照往年的时间来算, 咱们前几日就该回去了。” 康熙今年来木兰围场的时间提前了好几日, 知道这个出发时间的时候雅尔檀就极为兴奋。因为行围的日子是已经定下了的，提前赶路几日，就代表能在外面多待几日。 雅尔檀气鼓鼓道：“这还不是因为汗阿玛不愿意给我出宫的令牌，明明姐姐在我这个年纪就已经拿到了。现在只有大姐姐能随意出宫, 连大哥都不行。” 用手中的团扇轻柔地扇了扇风，亦晴脸上露出一个略带促狭的笑：“或许汗阿玛是觉得只有我还算靠谱吧。” 将手上掀开的帘子放了下来, 雅尔檀不服：“怎么能这样说呢，难道我就不靠谱吗, 我明明很靠谱的，额娘前些日子都夸我成熟了呢。” 想到荣嫔娘娘一贯的对孩子宠溺教育的风格, 亦晴觉得这个成熟的评价可信度实在不算太高。 她没有接二妹妹的话，而是看向了正在靠着马车看书的三妹妹：“这马车动起来晃来晃去的，还是不要看书了，仔细将眼睛看坏了。” 埃尔赫安珠听了这话, 收起书对着两个姐姐笑了笑：“可若只是在马车上闲坐着，难免无趣了些。” “那咱们来下棋吧，”雅尔檀从旁边掏出了一盒棋子，又将马车上固定好的桌子立了起来，这桌子赫然就是一个棋盘。 “你们俩下吧，”亦晴笑道，“我观棋就是了。” 埃尔赫安珠也不推脱，接过了二姐姐递过来的黑色棋子，率先落下了一子。 下棋是一件很打发时间的事情，一局棋下一个时辰是常有的事情。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都是认真了之后便有些沉溺的性子，亦晴偶尔看看窗外，偶尔看看两个妹妹的棋盘，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日她们统共下了三局，雅尔檀输了两局，她明显有些不大服气。 “咱们明儿再来，”雅尔檀说道，“三妹妹你棋艺进步这么多，不过明日我可不会输的。” 埃尔赫安珠唇边带着一点笑意：“好啊，回程还有这么多天呢，咱们可以下好久的。” 亦晴在一旁摆弄着自己的小玩意，她是不准妹妹们在马车上看书的，因为在这里近视了很麻烦，所以从小她就很注意用眼的方式。听到妹妹们的聊天也不过是一笑，说不定这俩孩子明天就想着去玩别的了。 回到紫禁城的时候，秋天已经到了，宫里也传来了三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宜妃诞下了一子，行九，康熙已经赐名胤禟了。第二个好消息则是德妃在前几天产下了一个女儿，序齿五公主。 而另外一个好消息就是，进宫好几年的钮祜禄贵妃被诊出了喜脉，已经四个多月了。 亦晴一回宫就知道新添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对这位妹妹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但这个弟弟她还是知道些的。 后世关于康熙朝阿哥们改编的影视剧和实在是多，而九阿哥在里面也算得上是风云人物了。亦晴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位日后是雍正的政敌，最后被雍正改名赛斯黑。 虽说日后这位九弟的下场不太好，但现在也只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九阿哥和五公主的洗三是已经办了的，皇贵妃病了在承乾宫休养，是钮祜禄贵妃领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旨意后给两位新添的小主子办的洗三。 一应的规格待遇按照之前的皇子阿哥办的，康熙回来的时候，九阿哥的满月甚至都办完了。 添了两个孩子的事情康熙是已经知道的，他几乎是在刚回宫的时候就去看了两个孩子。前朝最近无要事，而生了这两个孩子的妃嫔又是他现在极为宠爱的，自然对这两个孩子也高看一眼。 亦晴是随着两个妹妹一起去见的九弟和五妹妹，这两个如今都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她们过去的时候不巧，刚喝了奶睡下。 看着胤禟安静的睡颜，亦晴想不出这个看着还挺乖巧的孩子日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宜妃对于这三姐妹是很欢迎的，她还将偏殿的四公主叫了过来。 四公主已经四岁多了，她比之前长高了不少，拉着亦晴衣摆的时候可爱极了。 “不巧了，”宜妃带着爽朗的笑说道，“你们九弟刚睡下，这小孩子睡着了不好叫起来，让你们四妹妹陪着你们玩会儿吧。正好你们四妹妹明年就五岁了，我还打算同你们汗阿玛商量一下将她也送进上书房呢。” 虽说四公主不是宜妃亲生的，可到底也是一直养在眼皮子底下的，自然对这个小女孩儿多了些宠爱和看重。 “四五岁还是早了些，”亦晴摸了摸四公主毛茸茸的脑袋说道，“要学东西也不急于一时，宜娘娘可以先请人给四妹妹启蒙，每日里学一会儿就够了。等六岁后，再将她送去上书房也不错。” 似乎是知道在说自己，四公主仰着脑袋看过来看过去，宜妃说话的时候就看宜妃，亦晴说话的时候就看着亦晴。 宜妃含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考虑。 从翊坤宫出来，姐妹三人又去了永和宫。 德妃的面色略有些苍白，五公主倒是没有睡觉，睁着眼睛瞧着过来的陌生人，咿咿呀呀地叫着。 声音洪亮极了，可以看得出这是个极为健康的女婴。 见三位公主来了，德妃脸上勉强露出了笑意招待三人，也将六阿哥胤祚唤了出来。 胤祚比四公主要小几个月，但他看着简直像是要比四公主小了一两岁的样子，整体瘦瘦小小的。明明还是小孩子，但身上却看不到什么肉，脸颊也看不到小孩子常有的婴儿肥，瘦削的同时带着病态的苍白，几乎能让人一眼看出这个孩子的不健康来。 对胤祚说话的时候，亦晴声音都柔和了不少，总担心若是声音太大了会吓到这个孩子。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胤祚乖巧地一个个叫了过去，似乎是不常见到外人，他看上去有些怯怯的，声音也极为细微。 德妃爱怜地摸了摸胤祚的脑袋，扬起笑来招待亦晴几人。 亦晴摸了摸胤祚的手，现在刚刚入秋，天气甚至还称得上是燥热，但这个孩子的手就已经是冰冰凉凉的了。 似乎是被亦晴突如其来的触碰惊讶到了，胤祚扬起了小脸，面上满是惊讶，不自觉想要收回手。 亦晴很少见到这位六弟，德妃将这个孩子看得极为紧，连宫宴带不带去都要看胤祚当时的身体。这也导致了，宫里人都知道六阿哥是病秧子的同时也是德妃的命根子。 “大，大姐姐，”胤祚又将手塞回了亦晴的手中，他的脸上似乎带了点期待，“我陪大姐姐玩。” 第134章 踏春 收敛情绪和胤祚玩了一会儿, 这个小孩很乖巧，玩的时候总是用那双大眼睛抬眼看，让亦晴不由自主地就心软了。 德妃看着明显很是高兴的胤祚, 略有些惊讶。 她养这个孩子实在是心力交瘁，但主要是因为孩子的身体，其余方面胤祚是个极为省心的孩子。喝药的时候都没有一般孩子的抗拒, 只会乖乖接过来后慢慢喝掉。 这样乖巧的孩子德妃是很习惯的, 但令她不习惯的是这孩子眼中带着的欣喜。 还是喜欢和哥哥姐姐们玩吗？德妃看着三个小姑娘陪着胤祚哄着他，似乎是因为对这个病弱的弟弟多了分怜惜，让她们说话的时候轻言细语的, 要知道平日里她们和胤祉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不过即便胤祚表现得很是高兴, 但德妃也不敢让他们玩得久了。胤祚的身子不好, 兴奋太久了的话, 也是容易生病的。 听着德妃委婉的话，亦晴立刻就想明白了，摸了摸胤祚的脑袋就带着两个妹妹告辞了。 胤祚不舍地拉着亦晴的手，眼中隐隐带着哀求：“大姐姐, 日后可以来找胤祚玩吗？” “当然可以了。”亦晴摸了摸这小可怜的脸说道，“胤祚要好好吃饭睡觉, 等身体养得好好的，就能去上书房念书了。哥哥姐姐们都在那里, 到时候咱们一起玩。” “上书房？”胤祚的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好奇，“我也可以去吗？” “等你身体养好了就能去了。”亦晴一笑, “大姐姐在上书房等你哦。” 见纯禧公主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胤祚，德妃心绪更加复杂，只是带着笑将几位公主送走后面色略有些复杂看着胤祚。 看了片刻后，德妃让奶嬷嬷将胤祚带下去, 她则坐在了永和宫正殿沉思。 看着胤祚和姐姐们玩得开心的样子，德妃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自然知道小孩子是需要玩伴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孩子有了玩伴后总能开朗活泼些。但胤祚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了，她不敢随意将胤祚带出去和五阿哥或者七阿哥玩。 本来最好的人选应当是胤祚的亲哥哥胤禛的，但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德妃的心中一疼，她在心中告诫自己，当初自己已经用这个孩子和皇贵妃做了交易。况且这个孩子如今养在了慈宁宫之中，即便是皇贵妃过世了，这个孩子也回来不了了。 在慈宁宫之中也好，比在永和宫要强。 从永和宫出来，亦晴就回了慈宁宫。 这次从木兰围场回来，她有点犯懒，就和汗阿玛禀了一声打算告半个月的假。康熙自然是无有不应，当即就同意了。 和亦晴不同的是，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还是打算回去上书房。毕竟在她们眼中去上书房也称得上是一种玩乐，比在寝殿待着舒服。 倒是胤禔和胤礽，虽然没有提出来，但亦晴已经看到这两个小孩子羡慕的表情了。他们是真的想休息，但去了木兰秋狝这一趟，他们已经落下了些功课了。 康熙在去之前已经告诉了他们，这些功课回来之后是要补上的。 所以他们不仅没有休息的时间，还要苦哈哈地将落下的功课补上。 “大姐姐，”胤祺从正殿跑了出来，后面跟着胤祚和奶嬷嬷们，他一把抱住了亦晴的大腿，声音甜腻腻的，“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哦。” 亦晴脸上不由得蔓延出了笑意，将胤祺从地上抱了起来，手上颠了颠这孩子，感慨了一个五弟越发实心了，再长一两年自己想要将他抱起来估计要费劲了。 胤祺很自然地抱住了亦晴的脖子，脸颊在亦晴的脸上蹭了蹭。 后面跟来的胤禛看着姐弟俩这自然而然的动作，眼睛里带上了些思索，但他面上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走到近前放慢了脚步叫了一声。 “大姐姐，我也想你了。” 亦晴将五弟放了下来，蹲下身来摸了摸胤禛的脑袋。 昨日亦晴回来的时候已经见过这两个小孩子了，不过胤祺似乎觉得一个月没见到大姐姐已经是很长很长的时间了，拉着亦晴生怕她又要出远门。 “我不会走的，”亦晴安抚道，“木兰围场已经去过了，姐姐接下来好几个月都要留在宫里呢。” 胤祺趴在亦晴的怀里，抬头看着姐姐问道：“可是，可是好几个月是多久呀。” 这还是个连日子都算不明白的小孩儿呢，亦晴笑了笑：“好几个月就是一百多天。” 胤祺把自己的手拿了出来，似乎是在算好几百天是多久。 胤禛在一旁也坐在了地毯上，亦晴的寝殿一直是铺着地毯的。最开始的时候是为了方便她在爬和学走路的时候不要受伤，后来则是亦晴自己喜欢了，能随时在地毯上坐下来的感觉真不错。 这个习惯也让几个经常来亦晴寝殿的孩子学到了，他们过来后都会随着大姐姐的样子直接坐在地毯之上。 看着两姐弟抱在一起的样子，胤禛微微垂眸掩去了那一丝闪过的羡慕。 他已经习惯做一个哥哥了，虽说也有几个哥哥姐姐。但前世的时候他和三哥胤祉不算对付，而二哥胤礽也算不得一个好哥哥，倒是在被废之前算得上是一个好的储君。而大哥则是因为他和二哥走得近，对他不甚待见。 而姐妹们，在他的印象中和他来往的最多的是五妹妹温宪，不过温宪毕竟是妹妹，还是小了他四五岁的妹妹，多是要他来照顾的。 亦晴抬眸的时候看到了胤禛那略带复杂的眼神，她这才想起来，将四弟也拉了过来一起抱在了怀里。 既然养在一起了，那至少面上是要一视同仁的，不能让四弟在一旁看着自己和五弟亲近呀。这要是让人家孩子心里产生落差了，那可就不好了。 被拉进大姐姐怀里的胤禛怔愣了片刻，他身子略有点僵硬，即便来慈宁宫后有了这么多次亲近的机会，但他还是不大适应这样和姐姐亲近。 亦晴又问了几句胤禛最近如何，看着胤禛一一答出后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 四弟和五弟不一样，相比起来五弟明显是要外放许多的人。他是会主动凑过来撒娇的，但四弟明显是一个内敛的人，他更需要主动的亲近和关心。 拉着两个弟弟聊了一会儿，亦晴就将他们打发到一边自己玩了。 刚见面的时候确实亲近，但时间长了就有些嫌弃两个小男孩了，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很活泼。 好在胤祺和胤禛都是会自己玩的，他们到了另一边就开始自己玩玩具了。偶尔两兄弟也一起玩会儿，瞧着倒是感情不错的样子。 在慈宁宫之中的半个月，亦晴待得很是愉快。 每天不用早起去上书房，只需要醒了之后自己看看书或者找点感兴趣的事情来做做。甚至亦晴还在这期间绣了两个小小的荷包，给了在慈宁宫的两个弟弟。 胤祺很宝贝这个荷包，他让奶嬷嬷每天都给他挂在了腰上，瞧见人便想要炫耀一下。 胤禛的情绪当然没有胤祺这么外放，但他也是每日里都将这个东西挂在腰间的。 半个月结束后，亦晴就回了上书房继续念书。 上书房的课业对她而言还算轻松，每日里除却课业外，还能抽出时间来读一读史书。偶尔瞧瞧话本子或者游记，闲得慌的时候给长辈们绣一绣荷包之类的小物件送上去表示一下孝心。 从太皇太后到康熙都很吃这一套，亦晴送上去的不论是荷包抹额或者其他的小东西，总是能被长辈们拿出来用的。除了这个之外，还会送来价值不菲的回礼。 就这样，时间一晃就到了冬天，钮祜禄贵妃的宫里也传来了好消息。 十阿哥呱呱坠地，贵妃产下了一个极为健壮的男婴。看康熙的笑容就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体肯定是健康的，康熙如今看这种刚出生的孩子只看一点，看这孩子够不够健壮。 健壮的孩子是能养大的，他便愿意费些心思。可看着就孱弱的孩子，他就只是嘱咐底下人不许苛待，要伺候的人多上心了。 十阿哥出生没几日，康熙便给他取了名字，胤俄。 亦晴在这位十弟洗三和满月的时候都去看过，只记得这孩子的哭声极为响亮。一点儿也没有一般孩子那如同猫儿啼叫的声音，这孩子哭起来最起码也是老虎啼叫。 去参见了一次洗三后觉得耳朵都被吵得快要聋了的亦晴是这样想的。 十阿哥出生过后，天气越发冷了，钮祜禄贵妃要忙着坐月子，便将手里的宫权又摊到了四妃的手上。 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亦晴几姐妹的骑射课又停了。 在过年前亦晴迎来了十二岁的生辰，这次的生辰虽不如十岁的隆重，但也能看出四妃是尽了力的。各处送过来的生辰礼，还有汗阿玛还有皇玛嬷赏赐的东西，几乎又堆了一个屋子。 这次的过年亦晴觉得和往年相差不大，四妃毕竟是同在妃位，没有一个人能直接拿定所有的主意。大家商议之下，都决定按照往年的例子来就是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翻过年去后，看着原本堆积的积雪开始渐渐融化，干枯的树枝焕发了新绿的嫩芽，温度慢慢上升，衣裳也从原本厚重的换成了较为轻薄的春衫。 春天向来是讨人喜欢的天气，御花园中不少的花都开了，天气不冷不热的既不用裹着厚厚的冬衣，又没有炎热带来的烦躁感。 亦晴看着外面的春光，不禁起了想要出去踏青的念头。 细算算也好几个月没有去庄子上了，亦晴越想就越觉得可行。去年也就去了庄子上一次，也是春日里去的，这时候去庄子上有不少能吃的东西。加之春日里的风光好，也能看到不少的景色。 露出这个念头后，最先响应的是雅尔檀，她几乎是跳起来表示大姐姐一定要带上我。 亦晴自然无有不应，带着妹妹出去小住几日，去和汗阿玛说的时候她也是很有底气的。 带上了二妹妹，那就肯定要带上三妹妹了。原本还能带胤祉的，但胤祉也已经在上书房一年了，康熙不一定愿意让皇子们花费几日的时光出去踏青。 带不了上书房的三个弟弟，但胤祺和胤禛却可以考虑，特别是胤祺前几日刚刚种痘结束，这时候提出想要出去玩的话不论是皇玛嬷还是汗阿玛都很难不答应。 不过还是要先问问两个弟弟，万一他们不想去呢，亦晴打算今日从上书房回去就可以问两个弟弟了。 第135章 庄子 亦晴坐着马车从东华门出紫禁城的时候, 车上的雅尔檀都已经淡定了，毕竟跟着大姐姐也出来玩过几次了。虽说比不上亦晴常常能带着侍卫出来，但也不是前几年那样没见识了。 这次磨了康熙许久, 他才答应亦晴将两个弟弟也一起带着出去的。不过相应的，康熙也多派了不少护卫跟着亦晴一起去庄子。 已经提前好几日派人去庄子打点，那里给亦晴留的宅子平日里都是有人洒扫的, 新派过去的人已经将一应的东西都预备着了, 只等着小主子们过去之后玩耍。 两个弟弟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胤禛平日里表现的极为沉稳，胤祺也算得上是个听话的孩子, 这让亦晴很放心两个孩子在马车上。加上里头还坐了一个嬷嬷, 倒是也不用担心这俩孩子没有人照顾。 埃尔赫安珠随意地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 不多时又放了下来, 兴致勃勃看着亦晴问道：“大姐姐，汗阿玛允咱们这回在庄子待几日呀。” 亦晴伸出左手，将手指全都放出，示意妹妹。 “五日啊, ”埃尔赫安珠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也不错, 竟然能出去玩整整五日呢。” 雅尔檀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小小的幸灾乐祸：“胤祉前两日听说我要去玩，恨不得抱着汗阿玛的大腿让他也能跟着一起去。只可惜汗阿玛待上书房的阿哥们就没有那么纵容了, 一句话便驳了他。” 三弟在亦晴几人临行前泪眼婆娑的样子，让亦晴都要不免生出几分怜爱了。 “这样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埃尔赫安珠接话道，“毕竟汗阿玛素来看重阿哥们的课业，四弟五弟也是因着还没去上书房，不然也是出不来的。说起来四弟今年也是能去上书房了吧？” “四弟生辰是冬天, ”亦晴算了下，“今年是能去了，不过还有大半个月呢。” “这上书房倒是越来越热闹了，四妹妹明年这个时候也能来上书房了。”雅尔檀似乎是感叹了一下。 上书房刚刚办起来的时候，不过堪堪五姐弟。从去年加了胤祉后，明年又要加两三人，一下子是热闹了不少。 亦晴轻轻抿了一口水说道：“也不一定，到时候阿哥公主们人多了，汗阿玛多半是要将皇子和公主分开的。说不定到时候，便要将公主念书的地方换一换了。” 虽说同在上书房，但学的东西还是不大一样的。只有最开始的时候学的四书五经是差不多的，到了后面皇子们要学些政务上的，而公主们则要学另外的东西。 “分开也不错，”雅尔檀眼睛亮了亮，“那咱们是不是就能离后宫近些了，我每日里去学堂的时候就能少走些路了。” “说不定被放得更远些呢，”埃尔赫安珠托腮笑道，“二姐姐现在住钟粹宫，离上书房还不算远，若是咱们念书的地方被迁到了延春阁英华殿一带，那岂不是更远些？” 一想到念书的地方会更远，雅尔檀脸上就出现了愁容，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反正这一两年间想来汗阿玛也不会突然将我们都迁走。等汗阿玛想着分开的时候，说不定咱们岁数也到了，不必去上书房念书了。” 亦晴没有掺和两个妹妹的话题，她微微闭上眼靠着，昨日不知为何她略有些没睡好，现在正是补眠的好时候。 庄子的位置在京城外面，离京城的距离不算太近，庄子上有一座三进的院子。这个院子是亦晴的，一般她过来庄子上巡查或者游玩都是住的这个院子。 院子的外面很朴素，简单的青砖黑瓦。马车就停在了街门前，一停下车，雅尔檀就下了去。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来大姐姐的庄子了，但她还是很兴奋地四处张望。 胤禛和胤祺也被抱了下来，这两个小孩子是真的第一回 来，眼睛四处看着。胤禛看着还好些，表现的颇为镇定，但胤祺就不行了，他的小脸上的表情极为生动，时不时的出现惊讶和意外的神情。 亦晴下车后就领着弟弟妹妹们进了街门，穿过垂花门后就看到这一座小院的全景。 里面已经有好些侍女行礼了，碍于几位公主的身份，小厮们都被打发去了倒座房。 亦晴安排了两个妹妹和自己一起住东厢房，而两个弟弟则打包去了西厢房。跟着过来的宫女们则在后罩房住着，太监和小厮们都去倒座房住着。 胤祺没有急着去看自己住的房子如何，他只是一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奶嬷嬷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看顾着，生怕这位小主子一着不慎摔跤了。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宫里，若是小主子病了那可就麻烦了。宫里只需派个宫女太监就能请到太医，但想要将太医请到这里来，一来一回的好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胤禛跟着胤祺走动，不过他并没有跑，只是随意地看着周围院子里的东西。 这里好似只是最简单的院子，若是一定要提和其余的院子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里面的有些摆设能很明显地看着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想来有些是大姐姐从宫里拿出来的，这里看着是一处住着很舒服的地方。 早晨从宫里出来，如今已经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给几位公主请安，”院子的管事是一个看着三十来岁大打扮干练的妇人，她身材微微丰腴，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显得很和气的样子，上前对着亦晴几人行礼后问道，“这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还请公主示下何时摆饭。” 这个妇人在亦晴接手这个院子之前就是这院子的管事，在接手这个院子后亦晴考察了一下，觉得她能力很不错，又并不会随意苛责下面的小厮侍女，便让她接着当管事了。 听到这个问题，亦晴想了想：“现在就摆饭吧，就摆在这院子里头露天吃也不错，今日天气很好。” 管事笑着应了一声就下去吩咐其余人了，亦晴声音微微提高了些叫了声胤祺和胤禛的名字。 被叫到的两个小孩子哒哒哒地就跑到了亦晴面前站着，亦晴一视同仁摸了摸两个小孩的脑袋说道：“马上就要用膳了，现在不许乱跑了。等用过了膳，不管是在院子里还是想要出去玩，只要带着侍卫就能去。” 胤祺眼睛亮了，他重重点了点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眼睛里弥漫着期待。 胤禛也点了点头，他面上看着似乎也很高兴，但不知为何亦晴总觉得四弟对这个事情并不算热切。 不多时，几个瞧着力气便不错的女子抬着一张雕着拐子龙纹的八仙桌摆在了院子里面，随后又有几个女子抬着五张圈椅摆了出来。 桌子摆好了后，饭菜也上得很快。 这些饭菜若是论好吃程度，那庄子里的厨子肯定是比不上御厨的。但是胜在菜色鲜嫩，有一道鲫鱼豆腐汤喝起来鲜美极了，让亦晴没忍住多喝了一碗。 弟弟妹妹们也吃得不少，看来对这餐饭也是很满意的。 等吃饱了，亦晴又拘着两个弟弟让他们好好坐了一会儿才放他们出去玩。这个不为别的，只怕两个刚吃饱的孩子直接出去跑跑跳跳的容易肚子疼，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后再出去跑就好多了。 看着胤祺拉着胤禛直直冲着外面跑去，亦晴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扭头看着雅尔檀问道：“可要睡个午觉？我可是要歇会儿了，你和三妹妹若是想要出去玩那就也出去吧。” 雅尔檀捂着脸轻轻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先睡会了再出去瞧瞧吧。上回来前面不远处两三里不是有个桃林吗，咱们睡醒了去桃林里看看吧。” 这当然可以，亦晴点了点头。 埃尔赫安珠倒是不困，但她也不想自己出门，索性拿了本书看着等着两个姐姐醒来。 睡了不到半个时辰，亦晴就醒了。 醒了后她才发觉有些热，动了动眼皮后察觉到自己颈窝处窝着一团头发，让她整个人都热起来了。甚至能感受到细微的薄汗，睁眼一看，果然是雅尔檀。 二妹妹自己睡的时候还好，一旦和别人一起睡就睡得七扭八歪的。 亦晴早就习惯了，她微微挣扎了一下，让雅尔檀松开抱得紧紧的手，揉了揉自己眼睛后打算在床上躺一会儿。 没过多久，雅尔檀也醒了，她的嘴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嗯声，呼吸乱了瞬间，随即慢慢睁开眼，迷蒙地问道：“几时了？” “回公主的话，”守在一旁的菡萏听到问话连忙答道，“未时三刻了。” “姐姐，咱们起吧，三妹妹估计等了许久了。”雅尔檀说话的时候有些不清楚，似乎是整个人都还迷茫着，声音也模模糊糊的。 不过亦晴还是听清楚了，她应了一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为了睡得舒服，发髻是打散了才上床的，亦晴洗漱了之后便坐在铜镜前面等着素馨给她梳头。 “梳个简单的就是了。”亦晴嘱咐道，“快些弄好。” 雅尔檀也在一旁让酥越梳头，闻言笑道：“也不用太急，三妹妹看书呢。” 等两姐妹出了东厢房，埃尔赫安珠还在院子里坐着看书。那张八仙桌已经被抬走了，她面前有一个花几，上面放着一壶茶并着几样点心果干，旁边摆着一个香炉正飘散着一缕一缕的香烟。 听见动静，埃尔赫安珠抬起头来对着两个姐姐笑了笑，合上书问道：“咱们这就出去？” 第136章 暴雨 桃林离亦晴的院子不算近, 有一两里的路程，姐妹三人商量了片刻就打算骑着马过去了。 随行的侍卫自然也是骑马，而其余要跟着的宫女嬷嬷则是坐着马车先行一步。 亦晴骑着银光, 几人并不算赶时间自然也不用催着马儿赶路，而是慢慢悠悠在路上看着四处的风光。 到了桃林，宫女嬷嬷们已经将部分东西摆好了, 在里面设好了案几正在煮茶。 “咱们先去林子里瞧瞧吧。”雅尔檀对茶点不感兴趣, 只是含笑盯着那开满了桃花的树林，轻轻伸出了手触碰了一下一朵花。 埃尔赫安珠轻轻点了点头，眼睛里蕴满了笑意。 亦晴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她迈步率先朝着桃花林中走去。 这一片的桃林极大极美, 几乎所有桃树上都是开着桃花, 有的大, 有的小，有的开的盛极了，有的却是含苞待放的。 在这样的一片桃林中散步，让人的心情不自觉的就变好。 三位公主走在前面些的位置, 侍卫和宫女们远远的跟着。 “咱们这一趟出来，真是让还在上书房念书的那几个小子羡慕极了。”最先开口的是雅尔檀, 他的眼睛里似乎是带着淡淡的哀愁。 这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亦晴眼中的二妹妹通常都是快乐的, 活泼的，有时候甚至有些跳脱。 这样带着愁绪的表情, 并不适合在这张明媚的脸上出现。 “怎么了？”亦晴问道，“瞧着你好似心情不大高兴。” 雅尔檀微微垂眸，半晌后才开口：“我听闻信郡王府的大格格前些日子许了人家了。” 亦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才想起这位，信郡王按血缘上算得上是康熙的表哥。这位大格格勉强也算得上亦晴几人的表姐妹。 这大格格是和亦晴同年出生的, 刚翻过年，今年勉强算得上13岁。 女子在十二三岁的定亲是很常见的事情，远的不说就说太后就是十三四岁就嫁给先帝了。仁孝皇后也是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嫁给康熙了。 想明白了这点，亦晴自然就知道了二妹妹为什么心烦？ 她的脸上带起了笑意，看着雅尔檀说道：“怎么？担心大姐姐这两年就被抚蒙？” 雅尔檀气鼓鼓的看着大姐姐，听着她那略有些不在意的语调，重重的哼了一声。 看着大姐姐的表现，她久违的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纯禧公主毕竟是养女，即便平日里皇上太后表现的再宠爱，岁数到了也是要抚蒙的。 这是宫里不少人的想法，从前皇上那般稀罕纯禧公主，多半是因为宫里的孩子少，还有部分原因是纯禧公主命格好。 可如今皇上都已经有十个阿哥和五位公主了，去上书房的都已经这么多了，自然就不必在意纯禧公主所谓的命格。 这些话也传到了雅尔檀的耳边，她勃然大怒，发落了好几个钟粹宫中喜欢嚼舌的人。 亦晴原本还带了些调笑之意，但看着二妹妹脸上担忧混杂着委屈的表情，当即就收敛了原本的笑意。 摸了摸雅尔檀的脑袋，亦晴笑道：“这点你就放心好了，皇玛嬷说了要将我留在宫中至双十年华，倒也不至于这一两年间就给我配了婚事。” 肉眼可见的雅尔檀心情变好了不少，她微微撅起嘴嗔怪道：“大姐姐你也不早说，害我担心了这么久。” 这样的流言蜚语雅尔檀是好几天前就听见了的，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大姐姐。憋了这好几日，这才在今天吐了出来。 埃尔赫安珠一直在默默的听着，她心中微微一动。 大姐姐说了皇玛嬷要留她在宫中到双十年华，自古婚事都是长幼有序的，想来在大姐姐出嫁前她们这些妹妹的婚事都是要延后了。 想到能在宫里多陪着额娘几年，埃尔赫安珠心中也高兴了不少。 亦晴笑了：“可你并未说出来，我又怎会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呢？” 雅尔檀重重的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本来若只是有几个宫女太监嚼舌根，我也不会太在意这件事。毕竟汗阿玛和皇玛嬷对大姐姐的疼爱我也一直看在眼里，可前些日子听闻了一事。” 看着二妹妹，亦晴的眼中带着明显的疑惑不解：“什么事让你这样担心？” “大姐姐还记得端敏公主吗？”雅尔檀甚至懒得叫她一声姑姑。 亦晴微微点头，这位明显看不惯自己的姑姑她还是记得的。况且这位端敏姑姑可不只是看不惯自己，对着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甚至胤祉都是一副眼睛长在天上的样子。 雅尔檀说道：“我额娘与我说了，这回端敏公主回京省亲，便想替他家的大阿哥求取姐姐。” “啊？”亦晴惊愕，“她不是看不上我吗？” 端敏公主几乎从未掩饰过她对亦晴的轻视，不会对这些亦晴并不是很在乎。况且端敏公主的态度不好，自己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去。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雅尔檀还是不大高兴，“反正姐姐注意一些就是了。” 亦晴点了点头，虽说她不喜欢端敏公主，但她一直都明白科尔沁左翼中旗的达尔汉亲王在康熙心中的重要性。 康熙日后一定会指定一个宗室女嫁过去的，而这个宗室女的夫婿定然是下一任的达尔汉亲王。 见和大姐姐说清楚了，雅尔檀才放开心思看着美丽的桃林。 桃林是极美的，亦晴几人足足待到快要天黑才愿意回院子去。 接下来的几日，胤禛胤祉每日里除了用膳会回院子来。其余的时候都在外面疯跑，亦晴也不大管他们两个，反正也就这两日能让他们出去玩。 马上的，还有两日便到了亦晴原本定下的回宫的日子了。 但偏偏在回宫前一日，午后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几乎在雨落下来的一瞬，地面就直接打湿了。 雅尔檀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隆起来的掌心马上就聚拢了一小滩水。 “这雨可真大，”雅尔檀望着天问道，“咱们明日回去之前能停吗？” “倒是少见在春天下这样大的雨。”亦晴说道，春日里倒不是没有大雨，但像这种下起来连天都暗了几分的雨之前从未见过。 埃尔赫安珠蹙眉想了想：　“若是明日之前这雨还不停的话，怕是回宫的路上不大好走。” 庄子毕竟是在京郊，是要走上许多土路的。这些土路在天晴的时候上前还不算好走，在雨后就更为泥泞难行了。 “若是一直下着雨，”亦晴道，“便只能迟些回去两日了，这样大的雨便是让侍卫回宫报信也不太安全。且等等吧，若明日起来这雨还是这样的，那咱们在庄子里多待两日。” 胤禛和胤祉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三个姐姐说话，听到能在庄子里多待两日的时候，胤祉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扯了扯胤禛的衣袖，对着他努了努嘴。 很轻易的胤禛就从他的眼中读出了喜悦，这孩子很高兴能在庄子里多留两天。 原本以为这雨最多只是开头下的大，后面慢慢的应该就会变小或者停了。但令人想不到的是，这雨竟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等亦晴第二天早晨看着院子中的积水时，心情是沉默而无奈的。 春雨贵如油，这是不假的。春天的雨能浸透干枯的土壤，让它们重新变得湿润起来。方便农耕播种，所以它贵如油。 但是这雨下的太大了，若只下了这一两日还好。倘若再接着下几日，只怕便要来洪灾了。 也不只是洪灾，那些新播下去的种子庄稼有可能会被闷的烂根，这些会令农民损失惨重。 “给纯禧公主请安。”一道穿着蓑衣的身影慢慢靠近，走到廊下后对着亦晴行了个礼说道，“臣清晨的时候便前去看过了，前面的山被山上滚落下来的泥土和落石挡住了路，只怕这两三日间都不能回京了。要等路上的东西清干净了，马车才能过去。” 亦晴皱眉：“那骑马能过去吗？” 侍卫领头应了一声说道：“回公主的话，骑马是能过去的。臣已经派了人回去给皇上报信，这几日间山路难行，实在不敢冒险将几位公主阿哥带回去。” “这雨瞧这似乎还要下几日。”亦晴喃喃道。 侍卫领头的汇报完事情之后便退下了，纯禧公主岁数也渐渐长了，他们这些外男不好在公主面前多停留。 雅尔檀醒了，走到廊下打量着亦晴的脸色：“怎么了，大姐姐？” “刚才侍卫进来禀报，”亦晴叹了口气说道，“前边的路被山上滚落的落石和土堵了，咱们要过些日子才能回去了。” “过些日子就过些日子呗。”雅尔檀丝毫不在意，笑嘻嘻的说道，“那索性在庄子里多玩些日子，反正在宫里也待腻了，在庄子里倒是比在宫里好玩。” 亦晴轻轻笑了笑没说话，雅尔檀并不明白这些。 雨在次日终于变小了，从原本的倾盆大雨变成了小雨。看着院中淅淅沥沥的小雨，亦晴也略松了口气，好歹不至于成灾。 又过了四五日，侍卫进来禀报，终于能回宫了。 在庄子里待了这么多日，即便是最想出宫玩的胤祉对回宫也不抵触了。一个个上了马车，看着窗外的景色变幻，慢慢的驶进了京城。 出去玩了这十几日，亦晴几人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回了慈宁宫。 当亦晴看到慈宁宫正殿之中坐着的端敏公主时，不由想到了前些日子二妹妹说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 第137章 提亲 端敏公主脸上带着略显得谦和的笑意, 和在木兰围场的她截然不同。若非面容不曾改变，亦晴几乎要以为是另外一人了。 要知道在木兰围场见过这位姑姑好几次，几乎每次这位姑姑脸上都带着傲气, 即便是在康熙设宴的时候这份傲气也丝毫不减。 “亦晴回来了。”太后的脸上带着惊喜，嗔怪道，“前几日你汗阿玛说京郊下了大雨, 你们要迟几日回来, 依照我说庄子还是少去。这次幸而不是在你们回来的路上下雨，若是正巧碰上回来的时候下雨淋了雨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太皇太后的眼神也看了过来，打量了亦晴全身, 见这孩子似乎无事便收回了目光。 亦晴带着笑上前请安：“给老祖宗, 皇玛嬷请安。” 顿了片刻, 亦晴又对着端敏微微福身：“给端敏姑姑请安。” “莫要多礼了, ”端敏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仔细看还能瞧出几分对待小辈的慈爱，“咱们在木兰围场也见过多回了，何必与姑姑这样多礼。” “礼不可废, ”亦晴也笑着看向端敏，“这也是端敏姑姑教我的道理。” 要是没有二妹妹的那一番话, 这位眼睛长在天上的姑姑想要在两位长辈面前装装样子亦晴多半会顺了她的意思。 但二妹妹预警在前，亦晴不由的也升起了几分警惕。 虽说公主的身份尊贵, 按照道理来说即便去抚蒙也不是去受气的。但若是有这样一位身份同样尊贵还难缠的婆母，那日子定然是不会好过的。 亦晴自然信任皇玛嬷所说的要将她留到双十之后再考虑嫁人, 所以她现在就是在两位长辈面前摆着自己和这位姑姑不和的态度。瞧着这位姑姑今日这样“和蔼”的表现，若是不把这个态度摆出来，只怕皇玛嬷会以为自己和她的关系不错。 端敏脸上的笑意微微僵硬了一下，心中已经骂了好几句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在木兰围场的时候不见这么有礼, 倒是今日跑过来讲究礼不可废了。 “回来了好好回你寝殿去休整休整，”太后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脸上笑意不变就开始赶人，“从你的庄子回来，坐马车也要坐两三个时辰的，快些去休息吧。” 亦晴自然没有不应的，当即告退。 方才在亦晴进来之前，端敏已经委婉提到了亦晴的婚事。她虽说不是很看得上亦晴，觉得不过是出生恭亲王府的庶女，又听闻亦晴的亲生额娘在生她的时候不过是个格格，女儿进宫了才被封了侧福晋。 对于这样的身份，端敏是有些看不上的。 但她心中权衡了之后觉得若是能让阿古拉迎娶这位原本身份不算高的大公主也不错，首先纯禧虽说出身不算特别高，但如今很得宫里这几位的宠爱。其次尚未定下婚事就已经得了封号，是极为荣耀的事情。 况且，若是迎了皇上的亲女前来，倘是个嚣张跋扈的，那日后还不好摆布。而这个亦晴，虽也是个刺头，但还不算嚣张跋扈。况且身份上不是皇上亲女，自然也没有亲生额娘在皇上身边进言，日后摆布起来了她那个做侧福晋的额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也不一定是非要给她好看的，端敏大发慈悲地想。到底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若是日后嫁过来之后懂了事，明白了侍候婆母，那达尔汉亲王福晋的位置也绝不会辱没了她。 “皇额娘，”端敏收回了看着亦晴背影的目光，脸上带着些撒娇的意味看着太后笑道，“您听女儿方才的提议好不好？我这既是做姑姑的，日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侄女，亲上加亲才正好呢。” 端敏被接进宫的时候，正是当今太后从科尔沁过来之时，也可以说太后是看着这个养女长大的。不过当初太后并不得先帝喜爱，端敏也没有养在太后的膝下，所以最多是有些面子情。 “亦晴年纪太小了，”太后微微摇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哀家已经和皇帝商议过了，要等这孩子双十年华后再嫁人。” “双十年华？”端敏惊愕，“那岂不是拖成了老姑娘，这女大不中留啊。” 太后斜睨了端敏一眼：“如今旗人家的女儿留到十七八岁的也多了，哀家这不过多留了两三年罢了。况且天家公主，难不成还发愁婚事？” 端敏没话说了，她暗暗皱眉，明明当初太后嫁给先帝的时候也不过十三四岁。按道理来说，今年就要满十三的纯禧很该寻摸着定亲了，现在定下来了过两年直接成婚。 但她进宫之前一点也没想到太后竟然没有给纯禧订婚的意思，本来她是觉得十拿九稳的。公主多数是要抚蒙的，而科尔沁中旗的达尔汉亲王爵位，已经是公主抚蒙能挑的最好的家世之一了。 太后都已经这样说了，即便端敏心中不乐意也只能强笑着和两位长辈说笑了几句。 听着这个养女将来意说完后，太后端起了手中的茶杯，没有急着喝而是轻轻用手拨开碗盖。 见此，端敏很自觉地起身告辞。 “今日也叨扰皇额娘和皇玛嬷多时了，”端敏起身微笑行礼，“端敏便告退了。” “去吧。”太后笑道。 太皇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话。 看着端敏的背影，太后这才皱起眉说道：“皇额娘，您说这端敏是什么意思，她瞧着也不喜欢亦晴，偏偏要求亦晴给她当儿媳妇，这是什么道理。” “不用理会，”太皇太后淡淡说道，“你不是说了要将亦晴留到双十吗，那时候她家两个阿哥多半都已成婚了。” 太后撇嘴：“这还不是听出了她不怀好意。” “她虽不喜亦晴，”太皇太后慢悠悠说道，“但喜欢亦晴的身份，喜欢亦晴养在慈宁宫能在咱们面前说上话，也喜欢亦晴能在皇帝面前撒娇。” “那就更不能让亦晴嫁过去了。”太后说道，“日后给这孩子许人家的时候倒是不必在意什么家世，最好是亦晴的身份能让他们供起来才最好。” 太皇太后说道：“公主的身份，不论嫁到哪家去都是要被供起来的。” 太后脸上露出了笑，示意了一下端敏公主刚才坐着的地方：“那可未必呢，虽说要留着这孩子大些再说亲事，但这两年间也可以留意起来了。若是有好的先定亲也可以，免得到时候剩下些品貌不端的，那才是委屈了咱们亦晴。” 塔娜在后面听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了一点笑意。 她还记得当初太后听闻先帝的和硕恭悫长公主许了亲事时，先是问了额驸长相如何。到了如今，总算还记得要将品行摆在前面了。 “你同皇帝说就是了，”太皇太后说道，“等明儿皇帝过来请安的时候就能提了。” “对对对，”太后念叨着，“要品行端正，得长得好看。最好身体强健，至少得能猎虎才行，还要会念书，免得日后同咱们亦晴没话讲……” 听着太后这一长串的要求，太皇太后似笑非笑：“你这是给孩子找额驸呢，还是许愿呢？” “这天底下这么多儿郎，”太后说道，“难不成找不出这些要求都符合的少年郎了？先在咱们科尔沁寻，若是寻不着，便在京城里寻也不错。我就这一个养在膝下的孙女，肯定是要最好的。” “那你就同皇帝说吧，寻上几年，定然能寻到的。”太皇太后笑道，“大几岁小几岁的也没什么。” 等亦晴休息够了，从寝殿出来用晚膳的时候，发现那位讨厌的端敏姑姑走了，但皇玛嬷和老祖宗看着自己的表情略有些奇怪。 亦晴喝了口汤，窥了眼老祖宗的表情，确定她心情似乎不错才开口：“皇玛嬷怎么这样看着孙女。” 食不言这个事情，亦晴一般是保持着灵活的态度的。如果长辈们看着心情似乎不大好，那就要严格遵守，但若是长辈们看着心情似乎不错，那就可以适当的灵活一点。 现在两位长辈虽说皇玛嬷看着自己表情略微奇怪，但总体看着心情似乎还是不错的。 “看你不知不觉都长大了。”太后似乎有些感叹，“这冬日里量的春衫，你穿着似乎都小了，明儿让绣娘来给你再量量，裁几套合身的出来。” 亦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湖蓝色衣衫，似乎是小了一点点，但不仔细看绝对是看不出来的。 这两个月间亦晴身高长了不少，似乎是到了抽条期了，她自己也察觉到了身体各处都在长。除了身高外，亦晴还发现自己声音逐渐有了些变化，不再是之前的童音，还有就是胸部也发育了，原本平坦的地方现在开始微微隆起。 似乎要从小孩子转变为青春期的少女了，亦晴在心中想到。 “明日让绣娘来吧，”亦晴说道，“今日端敏姑姑前来，是来给皇玛嬷还有老祖宗请安的吗？” 太皇太后看着亦晴，听出了亦晴话中对端敏略微的不喜，心中惊讶，倒是难得见这孩子对谁的不喜这般外露的。 挥了挥手，让身边伺候的除了塔娜都下去，太皇太后问道：“你不喜欢她？” 屋子里的人都走了，亦晴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她点了点头：“端敏姑姑在木兰围场可不是今日对我这个态度。” “你知道了什么？”太皇太后又问道，若只是不和，亦晴也不知道专程提出来说。 亦晴抿唇，纠结片刻后隐去了雅尔檀将端敏回京是为了给她的长子求亲一事说了。 第138章 南巡 自那日再次听到两位长辈说了, 自己这个年岁还不急着考虑婚事，成婚更是没影子的事情，亦晴也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不论端敏公主地位多特殊, 但只要两位长辈不松口，便是康熙也不会随意在这些事情上面忤逆长辈。 端敏公主此次回来只能待上两个月，除却长子的婚事外还有许多要办的事情。将亦晴的事情在太后和康熙的面前都略提了提, 见他们不热衷甚至是冷了脸便知道这事情是成不了的。 虽心有不甘, 但到底还是将这件事事情作罢，只是心中对亦晴的厌恶更上一层楼了。 待端敏公主离京时，京城里的春天都已快要过完了。 亦晴从汗阿玛那里知道了一件稀罕事, 这件事让她甚至都懒得去今年的木兰秋狝了。所谓木兰秋狝年年都能去, 但南巡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这也是康熙的首次南巡, 从五月底的时候便下令命内务府开始预备, 又下旨不许沿途各地方官劳民伤财接驾。 这次南巡康熙已经定好了目的和行程，他是走一段永定河的水路查一查黄河沿岸堤坝修建如何，还有这一路上的官员治理当地如何，是否有贪赃枉法。倘若有搞得民怨沸腾的, 趁早一起办了。 除此之外，还要去登泰山祭祀, 前往曲阜祭孔庙。所以要带着的官员就仔细斟酌，妃嫔除却满军旗的妃子外还要带一两个汉军旗的, 另外就是留在京中的官员需得是心腹，这一去至少是两个月, 万万不能让京城先乱套了。 在一切都预备好了之后，康熙令钦天监在九月上旬寻一个适合出门的吉日，他已经定下了要出门的大概日子，只等着钦天监算一算这几日间哪日是最好的了。 钦天监不多时便将选出来的吉日报了上来, 康熙斟酌片刻后选中了九月初八的日子。 “汗阿玛，”亦晴的手灵巧地煮着茶，这是她闲暇的时候跟着素馨学的，煮茶有时候做起来还挺好玩的，“这次南巡就带着女儿一起吧，好不好嘛。我肯定跟着后宫的娘娘们老老实实的，不会给汗阿玛添麻烦的。” 康熙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杯子，这是亦晴刚刚给他倒的一杯水，本以为是这孩子这几日刚学会煮茶就过来给他这个汗阿玛炫一下，没想到是有求于朕。 似笑非笑看着亦晴：“怎么，只你前去？” “咳，”亦晴不好意思笑了笑，“二妹妹和三妹妹也想去嘛，汗阿玛就带着我们吧，我们会顾好自己的。” “朕这次又不是专程出去游玩的。”康熙的语气无奈，“行程上并不算轻松，还要走水路，你们姐妹几人都没怎么坐过船吧，若是晕船可怎么是好？上了船，不到目的地可是下不来的。” “谁说没坐过船的。”亦晴的声音大了一点，“肯定是坐过船的呀，我们在御花园的湖里可是上过小船的，夏日里赏荷谁能不去坐坐船呢。” “那才坐多久。”康熙不赞同。 亦晴讨好地笑了笑：“那起码证明女儿并不晕船嘛。” 这样被女儿缠着撒娇，康熙是有点享受的。大女儿自从长大后就甚少撒娇了，除却雅尔檀外其余女儿他见得也少，每次见他这个阿玛总是猫儿见到老虎似的，康熙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逗逗，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懒得哄。 现在见一直小大人似的大女儿撒娇，康熙心里已经同意了大半。这次去南巡他是当真有事情办，但小姑娘跟着一起去玩也没什么，若是当真坐不了船的话跟着走陆路也不错。 便是行程太急了，就将这几个孩子放在苏州徐州一类的地方，让她们自己玩，她们也能高兴。 这样想着，康熙面上不由自主就松快了些，露出了些同意的意思。 亦晴看出了些希望，便更加殷勤了。 殷勤了两日之后，康熙终于松了口，同意了亦晴三姐妹跟着一起去。不过他在答应亦晴姐妹几人一同前去后，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带上胤禔和胤礽两兄弟。 这两兄弟按照年龄来说是足够跟着出去的，但一去便至少是一个半月甚至两个月，太过耽误学业了。而胤祉则是年龄太小了，太小的孩子带出去若是路上不注意便容易生病，没必要让孩子出去遭这一份罪。 所以在亦晴回到上书房后，已经知道大姐姐能跟着去，胤禔和胤礽的眼睛里充满了羡慕。 “南巡，听闻汗阿玛这次要去登临泰山祭祀，我也想去瞧瞧这五岳之首的泰山是什么样的。”胤禔艳羡道，“可之前我不过是提了一句，汗阿玛便说我还是太闲了，让我多写了一篇策论。” 胤礽难得的没有和胤禔呛声，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汗阿玛也不允我去，我提了一嘴，便让我多抄了两遍书。” 亦晴笑道：“你们还是在上书房好好念书吧，汗阿玛对你们的期望颇大，这才不愿你们耽误两个月的时间。若是跟着一起去了，你们回来能补上这两个月的课业不成？” 胤禔和胤礽对视了一眼，眼睛里充满了苦涩。 这整日里的时间都是被占满了的，要是两三日的功课还能抽时间用半个月来补上。两个月的课业，便是补到后年去，也不一定能补得上啊。 “等我去了苏州一带会给你们带特产的。”亦晴摸了摸两个弟弟的脑袋，胤禔这两月间身高长了不少，原本比她要稍微矮上半个头的，现在已经长得和她差不多了。说不定这次回来之后，这个弟弟就要长得比她高了。 胤禔被姐姐摸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听闻苏州那边流行的好玩意多，姐姐若是瞧见了多给我带些回来吧。汗阿玛这次要从永定河走，多半是会到苏杭一带的。” 康熙的路线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不过并没有宣扬得人尽皆知，最多就是心腹大臣几人知道。但胤禔几人是多多少少能猜到些大概位置的，既然是南巡，那就没有不去苏杭的道理。 “好说好说。”亦晴笑眯眯的，心情愉悦极了。 虽说每年去木兰秋狝也称得上是旅游，但草原风光即便再好看几年来也看腻了。现在能去江南水乡瞧瞧，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苏州园林是极美的，到时候说不定能去瞧瞧传闻中一步一景的苏州园林，亦晴想到。她已经想好了，汗阿玛是要去查当地官员的廉政与否，还有黄河沿岸的提防建筑。 但她不用，她就是个被带着过去的小孩，停留在城里的时候想来汗阿玛也不会介意她出去玩玩的。 这样想着，亦晴就更高兴了，开了库房拿出了好些颜色鲜亮的布匹做衣裳。去江南自然不能只穿旗装了，多做些江南那边的款式也不错。对了，也可以悄悄做几件短袄和马面裙，江南那边的满人不多，穿着短袄和马面裙出去玩才能混入人群之中。 不止是亦晴，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兴奋地等着南巡的到来。 为了这次南巡，她们姐妹几人甚至推了木兰秋狝。 康熙听到她们不去木兰秋狝的时候，面上似笑非笑看了亦晴几人几眼，随即就答应了。本来这几个女孩儿去木兰秋狝就是去玩的，她们既然不乐意去玩，那就没有勉强的道理。 倒是胤禔和胤礽对木兰秋狝还是保持着热情的，虽说去不了南巡，但木兰秋狝大半个月不用去念书也是不错的，好歹算休息休息。 去木兰秋狝是要跟着汗阿玛见不少蒙古王公这很累是不假的，但还是比留在京城之中念书要强些的，胤禔这样想到。 年岁愈加大了之后，胤禔就明白他的天分不在念书了。胤礽凡是读上两三遍就能背下来的课文，他要读上十来遍才能勉强背下来。 原本年纪小的时候他是绝对不愿意承认这个的，但年岁大了之后胤禔也渐渐的成熟起来了。念书上面他的天分当然是比不上胤礽的，但他在骑射上面的天分也不是胤礽能比的啊。 第一次去跟着汗阿玛狩猎就能猎到一头鹿，第二年就猎到老虎和黑熊，胤禔对这方面是绝对自傲的。 胤礽虽说骑射也不算差，但赶上他可就差远了。 而胤礽也感受了些压力，他也知道比骑射他是比不上老大的。但从三弟胤祉来了上书房后，他又明白了，三弟才真正是那个念书的天才。 最重要的是，这个天才不仅念书好，他还喜欢念书。 木兰秋狝对于胤禔和胤礽来说是短暂的休息，但对于胤祉来说，他只有第一次去木兰秋狝的时候是保持着热情的。后面的，他都觉得是浪费了他念书的时辰。 这次南巡胤祉也是想去的，但他被否了之后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觉得能留在上书房听师傅们讲课也是极好的。他正好对有些注解不大理解，趁着汗阿玛去南巡这两个月不会来上书房提问，正好多学学朱夫子的论语注解。 雅尔檀慈爱地摸着弟弟的脑袋说道：“听闻江南那边才子多，到时候姐姐一定带着那边的笔墨纸砚回来，让你也试一试。” “二姐姐，”胤祉无奈，“江南那边的好东西，紫禁城难道会没有吗？倒是若是那边书店里有什么特别的书，给我带上两本。” “这个……”雅尔檀摸着自己下巴想了想，“那要看我会不会去书店了，算了，就算我不去也能派人去，你放心吧。” 第139章 保定 亦晴辞了今年的木兰秋狝, 为的是南巡的时候能玩得更开心。 往年去木兰围场的时候虽说亦晴也是极为高兴的，但半个月的舟车劳顿也不是假的。便是一直坐在马车里也很难受，更别提路并没有现代的平整了。 想到后面为期两个月的南巡, 亦晴便毅然决然不打算去木兰秋狝了。 康熙听了之后没什么想法，他只是揉了揉亦晴的脑袋便答应了。等康熙走后，亦晴便算着汗阿玛回来的日子。 之前木兰秋狝一般会去十几天到二十天, 这次康熙已经定下了去十四天, 是连赶路带围猎加在一起的时间。这意味着来往路上会更加赶，这也是亦晴不想去的重要原因之一。 跟着后宫的娘娘们送了汗阿玛的圣架后，亦晴美滋滋地回上书房念书了。 从前都是阿哥们不被带着, 要留在上书房之中念书。但今年是恰恰反了过来, 在上书房念书的三位公主都留下了, 而在上书房念书的三位阿哥都被带着走了- 班底从去木兰围场的前半个月中, 他便一直怀着隐隐的期待。而在期待些什么呢，他自己的也说不清楚。 在知道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圣架已经到了木兰围场的时候，班底听到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不是因为恩赫阿木古朗汗，而是那位会随着恩赫阿木古朗汗前来的女孩子。 纯禧公主。 公主也会来的吧, 班底暗暗想道。公主一直颇得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宠爱，从恩赫阿木古朗汗定下了每年都要木兰秋狝这个规矩开始, 便一直随着前来。前两年他没有来，也听闻纯禧公主是到了的。 第一年见到纯禧公主的时候, 班底只觉得这位用堂兄弟身份出来玩的公主很有趣。但从去年一见后，他却不自觉的会时不时想到她。 就在班底想要外出去营地外散散步, 怀揣着一点点小心思，或许能偶遇呢？ 但就在班底在外面转悠了一日后才清楚，这次几位公主都没有随着恩赫阿木古朗汗前来。这个认知让班底一下子就蔫儿了，他又不会去京城, 若是公主不随着恩赫阿木古朗汗来草原的话，便决计是见不到的。 明年公主会来吗？ 班底看着营帐外的太阳，他对自己的心思多少明白了一点。可公主这样的身份，不一定是他能高攀得上的。只能趁着木兰秋狝这样的机会，多在恩赫阿木古朗汗面前露一露脸了。 原先对在木兰秋狝多狩猎博恩赫阿木古朗汗青眼一事没那么热衷的班底，这下子突然迸发出了更多的力气- 亦晴却是不知道自己没有去木兰秋狝还有人惦记的，她只是专心致志准备着去南巡带的东西。 康熙要带着前去的名单已经拟定好了，几位公主赫然在其中。内务府自然也是要帮着公主们准备外出的东西，按理来说亦晴只需要带自己的衣裳之类的东西就行了。 但素馨和两个奶嬷嬷总觉得自家公主自小就是娇养着长大的，若是外面的东西用不惯岂不是受罪，便坚持着要不少东西前去。 亦晴驳了些大件不方便带着的东西，而那些小物件就随她们去了，反正到时候是能用马车拉着的，倒也不会费太多的力气。 从前只觉得去木兰围场几日根本不够，但如今亦晴却恨不得康熙一行人去了木兰围场之后当天就举行围猎，第二日就返程。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十四日过去了，康熙的銮驾从神武门回紫禁城了。 从前去了木兰秋狝后亦晴都是跟着康熙回来的那个，这次却转变了角色成了接驾的人。 看着胤礽和胤禔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了康熙銮驾附近，亦晴挑了挑眉。怎么才半个月不见，瞧着胤禔像是又长高了。 不知道是不是草原的太阳太大，这两个孩子看着都黑了不少。胤禔脸上挂着些得意的笑，老远看到亦晴就冲着她眨了眨眼。 亦晴回了一个挥手，随即跟着其余过来接驾的人给康熙行礼。 康熙叫起后召钮祜禄贵妃上前问了问最近后宫的事情。 “旁的倒是没什么，”钮祜禄贵妃笑道，“只是有一桩大喜事要恭喜皇上。” 康熙似有所觉，挑眉问道：“什么喜事？” “通嫔姐姐已经诊出来了两个月的身孕，来年这宫里又要添一个公主皇子了。”钮祜禄贵妃笑得喜气洋洋的。 她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十阿哥，对于后宫妃嫔怀孕生子看得很淡。有太子在，反正她的十阿哥又不可能继承大统，凭她的家世日后小十一个和硕亲王的位置总是跑不掉的，后宫不论生出多少孩子来，对她都没有什么影响。 康熙脸上果然露出了笑意，他是极为相信多子多福的，只要宫里能添丁进口他便高兴。 “通嫔既然怀孕了，那便按照妃位的赏赐赏下去吧。”康熙一高兴，便将通嫔的待遇升了，“这怀孕期间，便一应按照妃位的份例来。” 钮祜禄贵妃笑意盈盈应了一声。 问过了后宫的事情，康熙又将亦晴姐妹几人叫了上前，温声问了最近过得如何。 荣妃的目光落在了离去半月的胤祉身上，雅尔檀高高兴兴地回着康熙的问题，亦晴时不时的也答上几句。 见康熙这样温和地对着女儿们，后宫中有些还没生育的妃嫔便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在后宫里到最后还是要靠着儿女的，看皇上的意思，不论生个公主还是阿哥日后必然不会亏待小主子的生母。 关心了女儿们几句之后，康熙便回到乾清宫了，那里还有一班大臣等着皇上的召见呢。 虽说汗阿玛回来了，但也不是马上就能启程去南巡的。南巡的日子已经定下了是九月初八，而今日才刚九月初二，还有整整六日。 康熙这几日很忙，虽说他笃定即便他好几个月都不曾在京中，也不会有不想活的人跳出来搅乱大局。但他还是要在离京之前将先前堆积的事情处理了，又要将新的事情吩咐下去。 这六日对亦晴来说很漫长，但对康熙来说就过得很快了。 九月初八这日，天还没亮的时候亦晴就起床了。路上会用到的东西，前两日的时候素馨就着人将东西装车了，有些已经跟着车先行上路了。 康熙要去哪里自然已经定下了，若他没有在途中改主意的话，那这两个月的行程都已经定了。沿途不论是住的驿站，还是官员府中都是预备好了的。 “公主，咱们多少用些早膳吧。”菡萏劝道，“今日早晨要从京城出去呢，这一路上又不可能停下来，若是早膳没有用好的话，到之后就只能吃点心来垫一垫了。” “喝两口粥就是了。”亦晴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粥，吹了吹之后抿了下去。 这粥的米被炖得烂极了，入嘴之后轻轻一抿就化了。也不知道厨房往粥里面加了什么，这看着明明只是普通的白粥，但亦晴却从里面吃出了一股淡淡的肉香，并不腻味，其中似乎还有些香料的味道。 融合在粥里混杂成了一种另外的味道，亦晴是喜欢这个味道的。 想到要坐许久的马车，亦晴只是喝了半碗粥就不肯再用了。京城里的路还好些，等出了京城，那些路就难走多了，坐在马车上也是极为颠簸的。 亦晴已经打算好了，等出了京城之后若遇上了太过颠簸的路，她就出来骑马。骑在马上也比在马车里被颠得东倒西歪要强不少，起码不会太过难受。 菡萏还想再劝，但被紫珠拉住了。 “公主已经用了些了，”出来后紫珠轻声在菡萏的耳边说道，“你已经劝了两三次了，公主也顺了你的意，再多劝下去难免惹公主心烦。” “可这也是不公主平日里的食量啊。”菡萏嘟囔道。 紫珠轻轻点了点菡萏的脑袋说道：“你啊你，平日里瞧着还是聪明的，怎么在这一点上钻牛角尖了。公主便是不吃了，到时候车上也是点心的，哪里能当真饿到公主呢？主子已经被你劝了用了半碗粥了，你还要再劝，岂不是惹得公主心烦？咱们公主还好是好性儿的，若是遇上不好性儿的，以为你要摆弄主子呢。” 闻言，菡萏被吓了一跳。 许是因为前朝有不少公主被身边伺候的人摆弄的例子，太后和太皇太后很不愿意亦晴被身边的人过分摆布。即便是两位奶嬷嬷，在亦晴这里也只能轻轻劝说，若是主子不乐意那还是不乐意。 这一点忌讳，是慈宁宫上下都心知肚明的。紫珠现在点出来，让菡萏立刻说道。 “好姐姐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有这个心思。”菡萏着急。 紫珠说道：“我当然是知道的，你肯定没有这个心思。但你若是一直这样表现，保不齐旁人会误会呢？咱们劝一两次就足够了，还是要看主子的意思。” 菡萏点了点头，又拉着紫珠说了几句好话。 亦晴不知道她们之间小小的插曲，她坐在马车上，这辆马车很宽敞，不仅坐了亦晴还坐着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 姐妹几人坐在一辆马车上，而她们身边的宫女则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除了康熙的仪仗外，这次出行还带了不少的护卫和兵卒，这也就意味着是绝对走不快的。等马车行了三四日，亦晴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着这座接待康熙的府邸问道。 “咱们这是走到哪里来了？” “回公主的话，咱们这是到保定了，皇上下旨要在此停留三日。” 第140章 保定2 保定距离京城并不算远, 若是快马加鞭不停歇的话，一日就能到。但毕竟康熙圣驾除却他本人外，还带着不少的伺候的人再加上兵卒就注定了走不快。 这里算得上是这几日间亦晴正经到过的大都市了, 在京师旁边，保定也是极为繁华的。 亦晴从马车上下来，抬着眼看了这宅子的牌匾。 方才听人说了这是保定知府的宅子, 除却知府外直隶的巡抚也已经在接驾了。 又瞧了瞧汗阿玛身旁弓着身站了几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亦晴没什么兴趣地收回了目光问道：“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吗？” “妾身保定知府夫人张氏，给纯禧公主请安，给二公主三公主请安。”一个三十上下瞧着已经有些发福的妇人, 身上穿着诰命礼服, 脸上带着热络的笑对着亦晴几人就是一礼。 她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十岁上下的姑娘, 也都在规规矩矩行礼。 亦晴诧异了片刻, 汗阿玛这次出来带着宜妃安嫔还有端嫔，按照从前的习惯来说这些夫人应该是去给后宫的妃嫔们请安的。 “夫人请起。”虽然心中诧异，但亦晴还是很淡定地叫起。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还在打量着周围，这里的宅子和京城的宅子瞧着差不多, 但似乎又有些细节上面不大一样。 知府夫人脸上带恭敬的笑，将亦晴姐妹几人引入了内宅。 这一路上的景致都还算不错, 走过两条长廊的时候亦晴甚至看到了些应该在春日里才会开的花朵。这知府府中的花匠手艺不错啊，都已经入秋了还能见到这些花。 “妾身听闻几位公主在府中暂住几日, 不胜荣幸，已经着人收拾了几个院子出来。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还请公主随时言明，妾身才好改正。”知府夫人将亦晴几人带到了她们收拾出来的院子。 这院子明显是这府中最好的了，有一个院中栽种着几棵桂花，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了满桂飘香。 亦晴随意选了一个, 进了内室瞧见屏风明显是苏绣，绣工极其细致，所用的颜色很是清雅，上面绣着的是些吉祥如意的图案。 想来是不知道住进来的人喜好，干脆就摆了不出错的东西。 进了摆着床的寝间，又见那床上的纱帐都是香云纱，自然能瞧出知府夫人收拾这里不仅用了心思，怕是还花了不少钱。这香云纱可不便宜，亦晴依稀记得这也是极为名贵的布料。 知府夫人见几位公主瞧着对院子还算满意的样子，心中缓缓松了口气。他们家消息还算灵通，自然知道皇上这次带出来的几位公主都是极为得宠的。 虽说只是安排了公主们住在府里，但万一公主们不满意了她必然没有好果子吃。而相对的，如果让公主们满意了，日后说不定能搭上几位公主的线。虽说公主们现在年幼，可总还有长大的一日。 “寒舍简陋，这几日委屈几位公主了。”知府夫人脸上带上了愧疚说道，“听闻公主要在保定停留几日，妾身家中有几个不成器的女儿，品貌不甚出众，但到底对保定还算熟悉，愿为公主引路。” 说着，将那三个姑娘让到了身前来，指着她们介绍道：“这是妾身的大女儿银蓝，二女儿银华，三女儿银姿，还不快给三位公主请安。” 这三个姑娘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最小银姿瞧着也有十岁了。穿着的料子瞧着都是类似的，站在一起绝对能看出是姐妹。 亦晴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她暂时没有要银蓝的陪同，而是表示自己要休息片刻。 知府夫人带着恭敬的笑退下了，亦晴轻轻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们俩累不累呀，要不咱们先睡一会再说。估摸着汗阿玛今日是不会召见咱们了，他这几日可忙着呢。” 康熙来到保定之后要查不少的东西，政务赋税和户籍，甚至是漕运都要查。这两日间，亦晴觉得除了用膳之外估摸着汗阿玛没什么空来找自己姐妹几人了。 雅尔檀似乎是想了想，随后说道：“休息一下吧，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 埃尔赫安珠没有异议，便打算一起休息一会。 现在是未时，亦晴预备着睡半个时辰后起来，再看看是出去玩还是逛逛这知府的院子。从刚刚走过来时候看到的景象，这保定知府是好好将这府邸打理了一遍的。 “汗阿玛在这府邸住着吗？”亦晴将自己头上戴着的钗子卸了下来，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问道。 素馨正在帮她将头发打散，刚刚一直跟在身边自然不知道，自然地将目光投向了菡萏。 “听闻皇上不在这个府邸下榻。”菡萏说道。 亦晴微微点头，难怪那个知府夫人来招待自己姐妹，想来宜妃和两个嫔位的娘娘是跟着康熙一起住一个府邸的。不在这里，难怪了。 将头发放散后，素馨的手轻柔地给亦晴按摩了几下，头皮上传来舒适的力道，亦晴打了个哈欠便打算去床上睡觉了。 知府夫人准备的床榻上的东西自然也都是极好的，但菡萏几人还是都换成了她们带过来的，只怕亦晴睡不习惯。 躺在床上，嗅闻着熟悉的味道，亦晴慢慢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告退之后的知府夫人脸上那恭敬而热切的笑容就消失了，她其实并不是个爱笑的人，但又怕公主觉得她态度不好不够恭敬，这才一直带着笑。 银蓝看着母亲，声音温柔地问道：“瞧着公主们待母亲准备的东西也是满意的，母亲尽可安心了。” 知府夫人微微摇了摇头，将三个女儿带到了她的院子，脸上才松快了些。又将银华和银姿打发走后，知府夫人微微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疲色。 “娘亲。”银蓝脸上露出了心疼之色，“这几日娘亲受累了。” “这点累倒是不打紧，”知府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只盼着这几日能让公主满意，到时候欢欢喜喜将贵人们送走了才能彻底松了口气。” 能在府中接待贵人，知否自然是极为高兴的，但知府夫人就没有那么高兴了。她微微皱着眉，思索着自己方才不论是举动还是言语有没有不当的地方。 觉得没有半分遗漏后，才舒展了眉目，有了心思教女儿：“蓝儿，这几日间将你们推到公主们面前是你父亲的意思，本来按照我的意思是让你们给几位公主请安了便罢了。毕竟你们素日来往交际的女眷，多是你父亲的同僚上峰，咱们也不至于过于小心翼翼。” “但公主可是天家女儿，若是得罪了的话便是要罚你们，母亲也是无能为力的。”说到这里的时候，知府夫人脸上严肃了起来，“你要知道，博得公主青眼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能得罪了公主。你父亲的话，听听也就是了。他若是有能耐自去博皇上的青眼，在这里支使几个女儿家去讨好公主们算怎么回事。” 银蓝柔顺地点了点头：“女儿知道的，娘亲放心吧。” “至于那两个孩子，”知府夫人下巴微微扬了扬，“你也和她们说一声，至于听不听的就由她们自己了。” 见女儿又点了点头，知府夫人才露出了笑模样，给女儿说起面见公主时应当注意什么了。 银蓝听着母亲的嘱咐，不时应和一声。 午睡起来，比亦晴预计的要晚半个时辰。 内室一直有人守着，见亦晴叫人便连忙倒了水来了床边。 抿了一口水后，亦晴才觉得干渴的嗓子被沁润了，随即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申时末了。” “这么晚了。”亦晴喃喃，还有一个时辰就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汗阿玛可有派人前来？” “并未。” 再过一两个时辰天色就要黑了，亦晴也不打算在这时候出门，索性让素馨随意将头发挽了起来派人去问两个妹妹醒了没有，晚上要一起用膳吗。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都是醒了的，见亦晴派人来问便都赶了过来。 用晚膳的时候，亦晴敲定了明日早晨的时候出去逛逛，刚好可以让知府的三个女儿领路。除却京城外，亦晴还没有去过其他地方的市集之类的地方，对保定的市集还是很好奇的。 “嗯，”雅尔檀问道，“这保定是不是有个什么莲池书院？” “怎么，你还想去书院瞧瞧？”亦晴惊讶，“你什么时候对书院感兴趣了。” “不是我啦，”雅尔檀瞪了大姐姐一眼才说道，“是胤祉，说让我在外面去书店瞧瞧，若是有什么新奇的书给他带一份。而这个莲池书院是他念叨过好几回的，说什么听师傅说这书院是极好的地方，我这才记住了。” “若是我猜的没错，”亦晴笑了，“汗阿玛应当是会去书院瞧瞧的，你若是好奇可以明日派人去问问汗阿玛会不会去，让他带着你一起去就是了。” 这莲池书院算得上北方数得上名气的书院，若是没有来保定的话没必要专门过来，但既然来了保定那康熙多半是会去看看的。 雅尔檀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了，若非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她就直接派人去汗阿玛那问问了。 翌日，亦晴几人还没出门，正在用早膳的时候，康熙派来的人就打乱了姐妹几人原本的计划。 “给公主请安，”过来的是个小太监，亦晴略有些眼熟，想来是之前在乾清宫见过的，“皇上宣公主过去。” 140-150 第141章 书院 康熙下榻的地方是另一处官员的宅邸, 保定并没有皇家行宫，原本保定知府是诚惶诚恐预备着修建一处行宫或者园林来给皇上下榻的，但后面被直隶巡抚骂了回去。 皇上此次南巡有查检吏治也是重中之重, 在皇上摆明了要查官员的情况之下给皇上修行宫？简直是嫌头上这顶乌纱帽太稳当了，想要找点刺激。 从知府府邸之中乘着轿子过去，这小轿做工极为精致, 亦晴上轿的时候瞧见了轿身雕花很是精心, 明显是这几日才重新打磨过的。 坐着轿子，亦晴不时会掀开帘子看看。天色大亮，从街道穿过去的时候亦晴甚少看见平民百姓, 看来这周围是被肃清了的, 多半是为了汗阿玛在这里下榻的缘故。 即便是亦晴的轿子, 在进去的时候也是受了三层的盘问。 民间天地会之类的组织虽然成不了气候, 但也一直没有彻底剿灭。南巡并不是什么秘密，在这种情况之下负责康熙安危的大臣自然是要将所有不利因素都先想方设法排除。 轿子进了府邸不久便停下了，亦晴从轿子上下来打量着这周围的环境。 来往行色匆匆有不少穿着官服的官员，不过瞧着品级都不算太高, 至少亦晴现在还没看到三品以上的。那些官员一个个皆低眉敛目，便是见这里轿子上下来了一个少女也不敢多看。 他们可比不得常年在京中能见到皇上的京官, 有些不过是两三年进京述职的时候勉强能见一见皇上。现在皇上南巡路过此处，面圣的时候自然倍感紧张。 有些本身不算太清白的, 心理素质也算不上多好，还没见到康熙便已经两股战战了。 亦晴下了轿子, 梁九功就迎了上来。 “梁公公，”亦晴对着梁九功轻轻笑了笑，“也不知汗阿玛召见我们前来，是有何要事？” 说话间,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的轿子也到了，她们落轿后自然地走到了亦晴的身后，听她和梁九功说话。 “奴才给纯禧公主请安，给二公主三公主请安。”梁九功脸上是热络的笑，说道，“今日皇上说是要去莲池书院瞧瞧，听闻莲池书院占着的那座山有一片桂花林，是这保定秋日里最好的赏景之处。便着人将公主们召来，一起去赏桂花。” 莲池书院隐隐有成为北方书院之首的架势，康熙都已经在保定停留了，肯定是要去这个书院瞧瞧的。 亦晴眼睛里迸发出了一点惊喜，扭头看向了雅尔檀。 二妹妹显然没想到昨日刚说的话，今日就实现了，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点喜色，嘀咕道：“这下子不用担心三弟那里交不了差了，而且还能看看桂花林呢。宫里虽说有几棵桂树，但远远不到桂林的程度，倒是有梅花园……” 没有接着听二妹妹的念叨，亦晴看着梁九功笑道：“多谢梁公公解答了，汗阿玛在里面？” “皇上正在里面召见直隶巡抚，”梁九功笑道，“还请公主们在侧间稍候一二。” 里头正在查这几年间保定的税收和人口户籍之类的事情，梁九功听得一知半解的，他也不敢在公主们面前胡说。要知道在御前行走的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闭嘴，一定不能在御前听到了什么就随意说出去，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亦晴自无不可，跟着去了侧间喝茶。 在乾清宫的侧间等着这样的事情，亦晴没怎么经历过。上书房可以说就在乾清宫里面，她要去见汗阿玛的时候自然是会等着汗阿玛有空的时候才会去。 等了莫约两刻钟，亦晴几人在侧间茶水都喝了不少了，终于等到了康熙的传召。 康熙穿着很随意，一件云锦制成的明黄色常服，上面绣着团龙纹，此时正面色轻松地对着几个女儿招手。 看来保定这边的上官刚才拿出来的东西，让汗阿玛还算满意，亦晴在心中想到。 “用过早膳了吗？”将女儿们叫到近前来，康熙的声音很温和。 亦晴身上穿着的是前些日子绣娘们赶制出来的短袄和马面裙，若是能忽略布料用的是寸土寸金的蜀锦的话，瞧着倒是和外面的富家女差不多了。 “用过啦。”雅尔檀笑嘻嘻说道，“汗阿玛是要带我们去书院吗，正好三弟还让我给他带书回去呢，这世上没有哪里是比书院的书更多的了。” 康熙一笑：“既然胤祉让你给他带，今日去的时候可以好好挑挑，选好的给你三弟带回去。” 书院里除了前来求学想要博取功名的学子外，也有些潜心研究学问的先生，有些书或者文章在外面未必能得见，但在书院里还是能瞧见的。 雅尔檀重重点了点头，这些年的诗书也不是白念的，以雅尔檀现在的水平自然也是能分辨出文章的好坏，给弟弟挑选甄别一下就更简单了。 直隶巡抚在一旁瞧着，看刚才还恩威并施的皇上如今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心中感叹了一下。都听闻皇上宠爱几位公主，瞧着还当真如此。 既然孩子们已经用过早膳了，康熙便直接起身带着人去莲池书院了。 莲池书院并不在保定城内，它坐落在城郊的一处山上，这座山是专程供给书院的，山脚便有大门和看守者。 今日来莲池书院康熙算得上是兴起，不然按照他的行程应当是要在离去的前一两日过来的。 不过从皇上说要来书院瞧瞧到现在也已经有一两个时辰了，圣架来了保定，来莲池书院的可能性便极大，是以山长等人早就预备着了。提前了两日来虽说让他们有些慌乱，但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倒也不至于太过匆忙。 “草民给皇上请安。” 刚到莲池书院的山脚，康熙从御撵上走下来，便瞧见一个六七十岁须发皆白的老头领着不少三四十岁的先生行礼，而后面的学子从十来岁的到三四十岁的都有。要中进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这几年除却三年一次的正科外，康熙还开了两次恩科，但能中进士的人和举人的数量比起来还是太少了。 “张夫子请起。”康熙面色和煦地扶起了最前面的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头，这是顾炎武的弟子，不愿出仕，但在天下儒生心中地位不低。 张夫子虽然不愿出仕，但见康熙态度不错，待他有礼，也不想这把年纪了还做些年轻时候热血上头的事情。遂在带着康熙在莲池书院逛的时候，态度也算得上恭敬。 亦晴坠在汗阿玛后面，新奇地看着书院的一切。 莲池书院在北方学子的口中口碑极好，这里除却那些想要博取功名的学子外，还有一波是想要做学问的学子。这山上景色极好，也能瞧出有些是为了迎合读书人的风雅修建的。 比如那湖中心的亭子，一看就很适合围炉煮茶赏雪。 康熙面上含笑，不时问旁边的张夫子些什么，身后跟着的夫子偶尔也能应答几句。 再后面的学子就不能随意插嘴了，不过能被选来面圣的学子，本身便是书院中的佼佼者，不仅学问不错，外形也不错，有不少人的眼中写满了渴望。 按照正常的文人路线，他们有些已经是举人了，而有些还是秀才。三年一次的正科能录取几十人便算多了，而其中能拿到进士及第的不过三人。这样的天才初封也不过是翰林院的编撰和编修，算起来就是从六品和正七品。 可若是能在今日这样难得的面圣时候博得皇上青睐，便可先过了科举这条不一定多少年才能过去的路，直接就成为朝中官员。 这可比不得有些举子在穷乡僻壤候补的知县之类的小官，那可是天子任命青睐的。 怀着这样的憧憬，被选出来能随在康熙身后的年轻学子们，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盼着皇上能给一个露脸的机会。 亦晴走在了康熙身后不远处，前面是夫子们，身后就是学子们。她看了两眼，觉得跟着汗阿玛逛实在是有些无趣，毕竟这些夫子们说话都一板一眼的，汗阿玛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也一板一眼的。 和二妹妹对视了一眼之后，亦晴微微凑上前去等待机会，终于在汗阿玛他们停下来喝杯茶的时候对着康熙说道。 “汗阿玛，”亦晴的声音有些小，“难得出来这趟，我和两个妹妹自己去逛吧。” 康熙扭过头来，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嘱咐道：“虽说是在书院中，但你身边还是不能缺了人，记得侍卫和宫女都要带着。” 和他们这些长辈逛起来难免无趣，还是让几个孩子自己去玩吧。 张夫子略惊异地看了眼凑在康熙面前撒娇的亦晴，他家的女儿都已经成家多年了，外孙女都有比亦晴大的。不过他性格较为严肃，甚少见到晚辈撒娇，今日见康熙的身前都有女儿撒娇，不免吃惊。 和汗阿玛报备了之后，亦晴给了两个妹妹一个眼神便大大方方给汗阿玛行礼告退了，还记得给这位山长张夫子也行了一个晚辈礼。 张夫子微微避开，按规矩来讲他是一介白身没资格受公主的礼。但对有礼貌的晚辈他也有些好感，便笑了一下说道：“公主初次来到，难免对路不熟，老朽有个不成器的孙女平日里也在这书院行走，愿为公主领路。” 说罢便让人去叫来，不多时，一个十二三的姑娘就走了过来。 见几位公主离去，后面跟着的学子们有些目不斜视，毕竟盯着闺阁女儿瞧是不合规矩的。但有几个盯着亦晴几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慢慢现出了几缕精光。 第142章 堂兄 张夫子的孙女是个有些羞涩的人, 虽说被祖父叫过来陪着几位公主，但她的话不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有人问了，她才会开口答话, 若是没有人问，便安静地在旁边立着。 “你叫什么名字？”亦晴对这位张姑娘有些好感，她长得很清秀, 其实算不得什么大美人, 但眉目五官看着无端让人觉得亲近。 “民女闺名静程。”张静程笑了笑，眉目间还是带着不好意思。她有点紧张，虽说祖父叫她过来的时候说了可能要她来招待几位公主,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放不开。 亦晴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又问道：“静程, 听闻这莲池书院有一片桂林, 如今正是桂花开的好时候，不如带我们去瞧瞧？” 雅尔檀也很感兴趣：“是啊，我也想瞧瞧这桂林呢，在京城里见过桃林梅林, 就是没见过桂林。方才一进书院我就闻到了桂香，但就是没有见到桂树。” “桂林在后山, 过去要走一阵子。”张静程笑了笑。 “走路而已，”雅尔檀仰头, “我们可不怕这个，走吧去瞧瞧。” 从这里走到后山的距离实在不近, 整整走了两刻钟才到。 亦晴几人还好，她们平日里是要跟着武师傅学功夫的，体力都还称得上很不错。毕竟去木兰秋狝打猎的时候，若是体力太差的话怕是连小兔子都猎不到。 但张静程明显身体素质一般, 她走到后山的时候脸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绯红，一看就不常走动。 “原来离着这么远啊。”雅尔檀感叹了一声，“竟然在山头就能闻到桂香，这桂花的香味还真霸道。” “宫里不也是？”埃尔赫安珠笑了一下，“御花园栽种的桂树，我散学回去之后还能在额娘的殿里闻到。” “散学？”张静程略诧异，“公主还要去学堂吗？” “要去上书房，也算学堂吧。”雅尔檀笑嘻嘻说道，“不过我们上学课业并不繁重，一日里能玩的时间不少呢。” 张静程略有些艳羡：“能念书就极好了。” 亦晴诧异：“你祖父是张夫子，这样的书香门第不是该从三岁就念书吗？” 眼底闪过了一抹无奈，张静程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父亲和母亲觉得女孩儿念书并不重要，并不喜欢我将时间浪费在书上。总觉得我该学些女红针织之类的东西。” 埃尔赫安珠眼底略过了一点同情，她平日里也是喜欢看书的，偶尔会被额娘念叨看太多书容易看成书呆子。但好在额娘最多说说，并不会再多加干涉。 气氛沉默了片刻，张静程才又开口：“这桂林已经到了，若是要进去的话香味会太浓的，第一次进去多半不大适应。” “现在在这里就能闻到很重的桂花香了。”亦晴轻轻嗅了一下，闻到这个味道，她便有些想起慈宁宫的桂花蜜了。 桂花林已经近在眼前，越是走近就越是能闻到浓郁的桂花香。难怪能让整座山都飘香，原来是这么大的一座林子。 这林中有一座小小的竹屋，张静程将人引到这里，便吩咐侍女前去泡茶。 走了这么久，即便体力很不错，亦晴几人也累了。便坐在竹屋前的石凳上，一边瞧着桂花林，一边品着茶。 “这是雨前龙井？”亦晴轻轻抿了一口笑道，“这雨前龙井在桂花林里喝，也能喝出些桂花的香气了。” 侍卫们在不远处也停了下来，他们奉命保护公主安危，但也不能打扰公主们赏景的雅兴。 张静程微微笑了笑：“这竹屋平日里我祖父偶尔会前来在这看书，便备了祖父爱喝的茶，如此粗陋之物，委屈几位公主了。” 亦晴的手在茶盏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这个茶品质可不算差了。虽说比不上贡品，但也是很好的龙井了，只怕在市场上也是价值千金的。 不过莲池书院的山长，也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了。有学生送点东西什么的，倒是也正常。 埃尔赫安珠从地上捻起来了一朵桂花，凑近了闻了闻：“张夫子倒是好雅兴，不过若是宫里有这么一处僻静幽深的地方，我多半也愿意过去那里看书。” 对看书雅尔檀不算上心，不过她突然记起了胤祉，随口问道：“这书院之中可有什么写的极好，脍炙人口的文章？” 张静程的目光似乎有些疑惑：“二公主喜欢文章？” 从刚刚的聊天之中，张静程看出来了三公主多半才是这几位之中喜欢念书的那位。这话若是三公主来问，她绝不会惊讶，不过二公主来问就让她有些惊讶了。 “不是我，”雅尔檀撇嘴，“我可不喜欢文章，师傅在我跟着汗阿玛南巡前还给我布置了一篇策论呢，现在想起来还有些烦。是我三弟，他喜欢文章，我来了这莲池书院，自然是要带些写得好的文章回去给他瞧瞧。” 张静程抿唇笑了笑：“这个容易，等会同夫子们一问，便能拿到许多文章。民女这就派人过去，等会便能拿到了。” 雅尔檀笑着点了点头。 又喝了两口茶，亦晴对桌子上的点心不大感兴趣，便准备让妹妹们再歇一会就起来了。再待一会便要回去找汗阿玛了，看着都快要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自己回去免得汗阿玛派人来寻。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 遥遥传来了读书声，今日莲池书院是被清理了一遍的。许多学子都被放回家去了，能留下来的只占据少数。而这少数的人，现在正陪着康熙逛着，不应该在这里来。 亦晴的眉头微微挑起，看向了声音来源。 那似乎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身上锦衣华服，看得出是专门打扮过一番的。腰带上的配饰和那身衣服映衬得这少年面如冠玉，勉强也称得上一声玉树临风。 但是这个人在这里出现就很不对劲。 侍卫将人拦了下来，亦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人。面上是文质彬彬的，和侍卫交谈的时候似乎是在道歉，看着也还算有礼。若是眼神没有往自己这边瞟的话，看着就更像一个误入的人了。 皇帝在的地方，还能误入的？ 亦晴没有理会侍卫要将人撵出去的架势，她只是转过头接着和雅尔檀她们说话。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看见了这一幕，瞧了瞧大姐姐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默契地将脑袋扭了回来。 张静程的嘴巴微微张大，她脸上混杂着羞恼尴尬和无奈，最后缓慢又冷淡地唤了一声：“堂兄。” “三妹。”张泽阳眼睛一亮，对着侍卫说道，“都说了我不是胡乱闯入的，我素日里就爱在这林子里念书。今日并不知贵人驾临，这才冲撞了，还请大哥放我过去找我三妹。” 侍卫冷淡道：“公主未曾发话，你便不能进去。” 张泽阳眼里闪过了恼怒，可恶，这听不懂话的畜生。 方才他原本是跟在康熙和张夫子后头的学子之一，可瞧着皇上并没有要考校学子学问的意思。况且他虽然念书不错，但在那些人里面想要脱颖而出还是太过困难了，又瞧见公主们单独走了，这才想着溜出来。 若是，若是能被公主瞧上了，那至少就是和硕额驸的位置。他现在这般昼夜不息地念书，便是想要考取功名，可只要被公主看上了，那就直接能封爵了。 这样想着，他便急着回住处换了身衣裳，又在进桂林之前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 他的眼神不自然地略过三妹，想要看向张静程旁边坐着的三个女孩儿。 听闻大公主纯禧公主是最受宠的，不仅得皇上宠爱，还深得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宠爱。若是纯禧公主能看上他，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亦晴从这位张公子的眼中察觉到了明显的贪婪之色，她似笑非笑看了过去，见他几乎毫不掩饰便忍不住想要叹气。 这位是怎么想的，她们好歹也是皇宫里出来的，便是最为天真的二妹妹都能极为敏感地察觉到旁人的情绪。而且，他是话本子看多了吗，竟然直接跑过来了。 “静程，这位是？”亦晴没有开口让张泽阳过来，而是看向了张静程。 张静程张了张嘴，最后羞怒地闭了闭眼说道：“这是我三伯父家中的长子，也就是我堂兄，名唤张泽阳。” 那边侍卫已经被张泽阳纠缠烦了，皱着眉正警告他若是再不走便要动手了。 张泽阳不甘心地看了眼张静程，眼神里甚至有了怨愤。都已经见到自己这个堂兄在这里了，还不请进去，不就是为了看自己笑话吗？ 雅尔檀忽然开口道：“既然是静程的兄长，那便请进来吧，我也正好问问他文章的事情。毕竟这书院里的好文章，还是要书院里的学子才最清楚。” 闻言亦晴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二妹妹，见妹妹的眼神有些轻慢，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望着张泽阳那里更是带了点戏谑，这才收回了目光。 还好还好，二妹妹看着并不是被这还不错的皮囊给迷惑了。 那边的侍卫立刻听令将张泽阳放了进来。 张泽阳几乎喜形于色，但他还是在几息间调整好了情绪，脸上挂着得体而显得风度翩翩的笑走了过去。 他行礼的角度是专门练过的，在行礼的时候不仅瞧着好看，还显得他整个人一举一动之间都好看。不得不说，他的皮囊是不错的。 “学生张泽阳给贵人们请安。” 第143章 游玩 张静程脸上的笑已经要维持不住了, 她看着二公主不过随意问了几个问题，张泽阳那喜形于色的样子实在令她觉得丢人。 这就是三伯骄傲的长子吗？ 张静程在心中想道，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张家下一代的天之骄子。不论是念书学问还是品行都不佳的人, 竟也能成为核心吗。 亦晴看着雅尔檀有一搭没一搭问着书院之中她感兴趣的事情，明白了二妹妹将这人叫过来做什么了。 显然是雅尔檀对书院生活有了些好奇，但方才汗阿玛在的时候也不好随意逮着人问。而离了之后, 张静程对书院的生活了解的也不多。 在了解的差不多了之后, 雅尔檀轻轻挥了挥手笑道：“多谢你解答了，你可以走了。” 笑容僵在了脸上，张泽阳原本刻意温润下来的声音变得略粗犷了些：“什么？” “怎么, 你还有什么事吗？”雅尔檀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奇怪。 张泽阳说不出什么了, 他当然不能直接说想要来这里是为了能攀上高枝的。又撇了旁边的纯禧公主和三公主, 见没有人挽留, 才憋屈地深呼吸了一下，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扭曲。 “该说是学生叨扰了。”张泽阳脸上的硬挤出来的笑，看上去有几分怪异。 亦晴心想, 这样的演技，要是放在官场上早就被人扒了一层皮了。汗阿玛身边那几个心腹, 没有一个是不会演戏的。 离去的时候，张泽阳的步伐很慢, 他保证他的背影也十分的英俊潇洒，力求给这三位公主一个好印象。 说到底即便是天家的公主也只是小女孩儿罢了, 又常年生活在皇宫里，又哪里见过他这样才华横溢又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呢。只可惜听闻皇上这次在保定停留不了几日，还是筹谋一下明日后日能不能找到机会又见一见这几位公主了。 二公主瞧着对自己是有些意思的，但希望不大, 毕竟二公主的额娘荣妃还在宫里待着，不大可能看着女儿嫁给家世不显的自己。倒是纯禧公主可能性大些，毕竟纯禧公主是养女，亲额娘说不上话，养母已经过世了。 亦晴还不知道方才那个有些抽象的人已经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她看着张静程着人搬出了一套煮茶的工具，将桂花和龙井一起煮了。 “这味道，”亦晴抿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中的滋味说道，“桂花的味道实在是太霸道了，一入口便只能尝到桂香了，倒是这龙井一下子就成了陪衬。不仔细尝，还真品不出来。” “这桂花倒是不错，”雅尔檀笑道，“往年都有桂花蜜，也不知道等咱们南巡回去之后，桂花蜜做好了没有。” “应当做好了吧。”亦晴笑，“咱们出来了，御膳房的人又没出来。” 张静程抬眸轻轻笑了笑：“若是公主喜欢桂花蜜，民女那儿还有不少。这后山这样一大片的桂林，每年做的桂花蜜，酿的桂花酒还有桂花糕都数不胜数。” 雅尔檀摇头：“罢了，桂花蜜要偶尔喝一下才好呢，倘若能日日喝既太甜了，又太腻了。” “差不多了，”亦晴看了看天色，“咱们也该回去找汗阿玛了。” 埃尔赫安珠直接站了起来，她又看了看这片桂林说道：“汗阿玛想必已经考校完学子们的学问了，差不多也该走了。” 康熙的行程紧，来莲池书院不过是给了一上午的时间，下午他还有别的事情呢。倘若这个莲池书院特别好玩的话，亦晴姐妹停留一下午倒也罢了，毕竟康熙去办正事的时候她们跟不跟都无所谓。 但这书院其实景色一般，也没什么好玩的，也就这片桂林稀奇些。如今在这桂林里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也腻味了。 张静程起身开始带路，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带着羞涩的笑，说话间很能拿捏分寸，相处起来的感觉很不错。 等到了康熙面前，果然见康熙已经考校完了这一轮学子的学问。有的写了诗想要呈上去，有的写了策论，都是想要在康熙的面前出一出头的。 科举这条路难，而考上了也不过是刚刚开始。倘若能现在就在皇上心里挂上个名，那说不定直接就被赏识提拔成官员了。即便没有被提拔，日后考上了也能借着这件事在皇上的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雅尔檀已经拿到了些莲池书院中学子写得好的策论，见此又挑了好的出来猪呢比带给三弟。毕竟读了这么久的四书五经了，也写了不少的策论，雅尔檀别的不说，瞧一瞧这文章写得好不好还是很容易的。 有几个学子瞧见自己的策论被二公主收了，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而有几个则面露喜色。 二公主有个同胞兄弟，日后若能得三阿哥赏识也是极好的。 唯有张泽阳的脸色难看，他方才赌了一把去跟了几位公主。等他回来的时候康熙已经将那些学子的策论都收了，他便没有机会将自己写的东西呈上去了。 现在称得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眼见几位公主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而在皇上这里出头的机会已经被他错过了。 从莲池书院出来，康熙要去视察其他的地方，亦晴不准备跟着去了。和汗阿玛禀报了一声之后，就带着两个妹妹回了知府的府邸，预备着睡一会儿后出去逛逛。 知府夫人知道几位公主回来之后，一边吩咐着下面伺候的人要精心伺候着，一边叫人去将三位姑娘叫了过来。 她也不确定几位公主下午会不会出去，只能先预备着，倘若公主们要出去就叫女儿们去跟着。 保定靠近京城，民风和京城也相差不多。对于未嫁的姑娘家出门的事情是看得很开的，闺中女儿或去骑马看戏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知府府上的女儿们对于城里好玩的地方是知之甚详的。 知府夫人本来只是想好好伺候这几位公主，然后将她们欢欢喜喜送走的。 但前几日和丈夫谈了之后，她也有了点小小的私心，她们家是汉军旗出身，是要参加选秀的，特别是亲生女儿银蓝就在明年便要参加大选了。今年恰逢公主们来家中下榻，倘若能打好关系了，日后银蓝进京选秀的时候也多个倚仗。 对于女儿，知府夫人对于女儿高嫁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也并不想女儿被选进宫或者指给皇亲国戚。毕竟她们家家世一般，女儿嫁的太高了反而容易受罪。私心里她是想女儿嫁给丈夫的学生，那日后学生一家便要好好待女儿来祈求岳家的提携。 但选秀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们家在京城里说不上话，若是女儿进宫后得罪了贵人，今日结下的善缘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候救命。 另一边亦晴不知道别人的打算，她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后便又坐了起来。 昨日睡得很不错，让她午睡都不大困，眯一会儿就起来了。 起来了之后，坐在庭院里慢慢喝茶，思索着下午该去哪。 保定城中没有什么太出名的地方，莲池书院算得上极为出名的地方了，但景致也只能说是一般。 正在这时候，有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声音颤颤巍巍禀报：“给公主请安，大姑娘在外求见。” 亦晴愣了片刻才想起这个大姑娘应该是知府府中的大姑娘，也就是昨日被介绍的那个银蓝？ “请进来吧。”亦晴想到了昨日知府夫人说的，家中的三个女儿能陪着。这几个女孩儿在保定也许久了，应该是知道周围哪里好玩的吧。 银蓝模样秀丽，她行礼的动作极为标准，态度不卑不亢：“臣女给纯禧公主请安，公主万福金安。” “起来吧。”亦晴笑了笑，对菡萏使了个眼色。 菡萏上前将银蓝扶起，又给她上了一盏茶。 “叨扰公主了，”银蓝的脸上带着笑说道，“本不该随意前来打扰的，但听闻公主欲寻这保定城有意思的地方，这才厚颜前来。” 亦晴微微笑了一下：“你是来给我当导游的？” 银蓝笑了一下，笑容里带了点不好意思：“臣女前来毛遂自荐。” “那你说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亦晴笑道，“莲池书院今日上午去了一趟，不过如此。” “若是公主喜欢闹市，那东市的华茂街不错，若公主喜欢听戏，兰花班是保定城中最好的……”银蓝明显有备而来，一下就说出了一长串的能去玩的地方。 从城郊能赏景的地方，一直说到城中的闹市，从戏曲班子又谈到茶楼酒楼，可谓是一应俱全。 “那现在咱们去那个华茂街瞧瞧吧，去了之后再去戏班子看看。”亦晴很愉悦地敲定了自己行程，“这两个时辰的时间，应当够吧。” “当然够了。”银蓝应道。 见她这样说，亦晴便立刻起身要走，走之前打发了人和二妹妹三妹妹说了一声让她们自己玩。 昨日知府夫人说了她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在自己这里，二女儿和三女儿应当已经在两个妹妹的院子里了。分开玩也不错，晚上回来的时候可以问问妹妹们在哪玩的。 出门的时候亦晴选了骑马，骑马要比马车方便太多了。马车慢就不说了，在一些路上若是迎面碰上另一辆马车，还要人让了才能过。而骑马就没有这些顾虑，还能随时停下，甚至能将马儿骑到摊子旁边。 银蓝也是会骑马的，也在家中有自己的马儿，见亦晴要骑马连忙让伺候的人将她的马也牵了出来。 第144章 兰花班 城中骑马不能疾行, 亦晴骑在马上看着周围的景象。 保定明显被治理的不错，当然也有可能是知府在知道康熙要来巡查后特意准备了一番。街道上看得出是被清扫过的，干净整洁, 周遭也瞧不见什么流浪汉一类的人，倒是有不少的小摊小贩。 知府的府邸是保定城中最好的地段，华茂街相隔不远, 骑了一会儿马后亦晴便察觉到银蓝慢了下来。 “公主, 华茂街就是这里了。”银蓝微微低着脑袋说道。 亦晴已经换了衣裳，跟着汗阿玛出去的时候要穿着符合身份的衣裳，不能给汗阿玛丢脸。但自己出来玩就可以随便穿了, 她现在这一身除却布料华贵之外, 瞧着和街上行走的富家女相差不大。 可若是有识货的, 能瞧出布料和上面的刺绣, 就能知道这身衣裳虽然看着低调，但价值不菲。 亦晴翻身下马，兴致勃勃：“走吧，我也瞧瞧这华茂街和京城里的街道有何不同。在外面你也不必叫我公主了, 直接称呼我一声亦晴便是了。” 名字就是用来叫的，亦晴并不介意旁人叫她的名字,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银蓝抬眸窥了一眼亦晴的脸色，斟酌片刻后说道：“这不合规矩, 怎能直呼闺名呢，不若叫小姐吧。” 虽说满族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但公主的闺名也不好叫得天下人都知道。银蓝还是宁愿叫一声小姐，合乎规矩些。 亦晴自无不可，随意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华茂街。 这里不愧是银蓝常来的地方，方才路过的地方虽然有些小摊小贩, 但瞧着多数都是卖食物的，还有些卖菜的。而这里并没有散落的摊贩，而是一家家的店铺。 进了几家，亦晴便有点失望了，和京城里的相差不大。或许是因为隔得不算远的缘故，这里的东西亦晴基本都能在京城里寻摸到，即便是那家掌柜的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松烟墨，亦晴在京城里也能随意买到。 更别提这里的布料和首饰了，保定并不是盛产布料的地方，这里的布料自然就比不上蜀锦一类上贡的布料。江南三织造并着蜀中每年进献的布料从花纹到种类都繁多，亦晴分到手的也不少，自然对这些谈不上多好的布料动心。 只是选了一两样瞧着花色新奇的，准备带回去做东西。有一个天青色的布料看着很是雅致，可以用来做个扇袋一类的东西。 银蓝自然也瞧出了公主对这些东西并不算感兴趣，便识趣地说道：“这华茂街自然是比不上京城繁华，想来小姐瞧着也不过尔尔。咱们不如去兰花班瞧瞧，他们那里的戏说不定小姐还没听过呢。” “我没听过？”提起这个，亦晴就升起了几分兴味，“莫非这个兰花班有自己编写的戏？” 银蓝含笑点头：“他们这两年换了一个班主，是个很有想法的，一上来就编了两出戏。有一出还传到京城那边去了，这几日又上了一出戏，说不定小姐会喜欢。” “那就去吧。”亦晴听她这样赞誉，脸上也升起了一点期待，抬脚就从这卖文房四宝的店里走了出去。 兰花班离华茂街就要远些了，不过骑马倒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银蓝应该来的次数不少，一进去便有小丫头引着去了戏台子对面二楼的那个包厢。 “周大姑娘，”那丫头的脸上带着热络的笑，“这好久不见咱们周大姑娘来捧场了，正巧这最好的包厢还空着呢，想来就是专门等咱们大姑娘的。” 银蓝含笑点了点头没有多话，等她的？只怕是皇上这几日在保定，城中官员富商皆将家中的孩子拘在了家中不让出门吧。若是真有点背的撞到了皇上面前，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了，还不如这几日拘着点，在家好好呆着。 这包厢极为宽敞，一上来坐定，便有小管事上前恭敬地问银蓝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戏。这是戏院来了贵客后，倘若没有拍戏，便要问问贵客的意见。 银蓝的目光投向了亦晴：“小姐可有什么想听的？” “这里你熟悉，”亦晴已经坐下了，“你看着点吧。” 小管事不动声色打量了亦晴和她身后侍候的侍女，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能让知府家中的小姐这样恭敬相待的人，结合最近城里的那些风言风语，眼前这人的身份就很容易猜到了。 他心中不由激动，想着等会下去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提点唱戏的人，最好让台柱子唱。倘若能得公主的赏，日后他们兰花班吹牛都有面了。 银蓝几乎不用思索，点了两出兰花班唱得最好的，小管事得令后便立刻退了出去。走之前脸上挂满了笑容，一出去便立刻催促小厮去上茶点。 点心亦晴没什么胃口，她抿了一口茶，这算不得顶好的茶，但味道也过得去。 银蓝也喝了一口，放下茶盏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亦晴的脸色。见亦晴面色不变才松了口气，这茶并不是顶尖的，她还怕公主若是喝着不舒服会生气，觉得被怠慢了呢。 幸而，额娘打听到的纯禧公主脾气颇好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正在此时，下面已经开始敲锣打鼓了，银蓝见上场的正是兰花班的台柱子松了口气。她是说了这里的戏好看，倘若上了个无名角色唱得差了，她脸上也没光。 这不愧是台柱子，亦晴本来对戏剧是没有什么喜好的，不过是听银蓝说是城里最好玩的去处才跟着来的。之前宫里听戏的时候，还专门搭了戏台子，她也不大热衷。 虽然听着下面唱戏的也不大听得懂，但唱腔优美，歌声好听还是能听出来的。 见公主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满意的，银蓝放下了心，也欣赏起来下面的戏。 这出戏是个花好月圆的戏，阖家团圆的结尾，听着让人心里就不由高兴起来。这一折戏唱完了，亦晴略有些感兴趣问道：“你平时来戏班子，都是如何给下面打赏的？” “臣女打赏都是叫身边人将东西送到台上去，”银蓝答道，“喜欢哪个便赏给谁，或是直接在这里掷到台子上也不错，不过那东西就算戏班子的了。” 亦晴并没有偏好的，见周围已经有人往戏台子上扔东西，那几个唱戏的也都开始感谢，便也凑趣将手腕上的累丝金镯给取了下来，瞄准了一下扔在了那位台柱子旁边。 这个台柱子不愧为兰花班的台柱子，唱得的确是好。 这累丝镯子是亦晴出门前随手带上的，她其实并不大喜欢戴手镯，总觉得不论是金的还是玉的都怪重的，有些累手腕。 但出门嘛，这镯子除却是首饰，也能当钱来用。赏人的时候也方便，随手就从手腕上取下来了。 台柱子方才上台之前就嘱咐过了贵客在哪，让他唱戏的时候注意着些，要让贵客看到最好的。 此时见那包厢扔出了一个镯子，还正正砸在了自己跟前，便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便见到了知府家的大姑娘前面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眼底含着笑意和新奇，身上的衣裳料子一看便价值不菲，这姑娘即便是笑着但瞧着也极有气势。 只看了一眼便连忙低了下来，唱戏的都是男子，他随意看一眼便罢了，若是一直盯着瞧惹了贵人不悦那可就天降横祸了。 赏了东西后，亦晴本来还想着再点一折戏的，但无奈天色已经晚了些，再听完一折戏回知府府邸只怕天色都已经全黑了。 顾念着汗阿玛今晨嘱咐的不要惹事，亦晴只能从兰花班退了出去，心中思索着等回京后定要去瞧瞧戏班子。从前她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今日一听还挺好听的。 没道理京城的戏班子比不得保定的，到时候去最好的戏班听一听。 亦晴没有回知府的府邸，而是直接去了汗阿玛那里，今日要去汗阿玛那里用晚膳是早就定好了的。这也是她不好再听戏的原因，若是直接回知府府的话，那晚些也就晚些了。 而银蓝就自己回了知府府，亦晴遣了两个侍卫送她回去，毕竟是跟着自己出来的，肯定要保证她安全回去。 银蓝刚到，便被知府夫人的人叫去了正院。 知府夫人详细问过了，听亦晴似乎对今日的行程还算满意，脸上不由得就露出了笑意。 “不错，”知府夫人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摸了摸银蓝的脑袋，“我儿做得好，咱们不求能让公主一直记得，只求能在这几日处出些面子情，到时候你选秀的时候也多了一层保障。” 银蓝无奈笑道：“娘亲，可选秀只要不被选中的话，隔些日子女儿也就回来了，要这一层保障有什么用？” “你懂什么？”知府夫人瞪了一眼女儿，“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被人算计了陷害了，也能有条生路。” “我又不是立志要入宫的，”银蓝嘟囔，“又不会挡了旁人的路。” 知府夫人冷笑了一声：“大阿哥和太子都已经大了，等你选秀的时候说不定皇上就要定下大阿哥的福晋了。定福晋的时候，必然会给两位皇子指侍妾格格，万一有胆子大的想要赌呢？” 皇子的格格是没什么地位的，但跟着皇子早，日后生了孩子说不定能搏一个侧福晋的位置。侧福晋可是能上玉碟的，日后皇子成了亲王，那就是亲王侧福晋了，地位可不算低。 知府夫人就是怕女儿被有这个志向的人陷害，毕竟自家女儿别的不说，那张脸当真是好看。 第145章 晕船 被额娘点了之后, 银蓝这几日待亦晴都很是殷勤。正如知府夫人所说，能碰上这个机会多在公主面前露一露脸，留点情谊也是不错的。 只可惜康熙在保定停留的日子是早就定好了的, 亦晴很快随着汗阿玛的仪仗前行。南巡要去的地方极多，康熙不可能在一处离京城不远的城市停留太久。 保定这座城市并不如江南那边的城市吸引亦晴，毕竟这里和京城实在是近, 也就导致了许多东西和京城的差不多。而烟雨江南的魅力, 秦淮河畔的灯影才是亦晴向往的。 而在到达江南之前，康熙的仪仗先是到了山东，欣赏了趵突泉后, 亦晴有些惋惜。 只可惜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见不到这大明湖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场景。这样大的湖泊, 若是夏日泛舟其上, 在莲叶与荷花之中采莲蓬也是一番乐趣的。 即便没有见到一池莲花，但趵突泉和大明湖还是让亦晴饱足了眼福。之前见到的湖有些是园子里的，有些是人家府中的，那湖并不大。而这大明湖, 一眼望去便知辽阔，一片轻舟在上面的时候, 感觉更是新奇。 从济南出来，便到了泰安府。 这里是康熙南巡重要的途径地之一, 毕竟这里有五岳之首的泰山，康熙要在此地祭祀。 从年前□□后, 康熙除却派人在孝陵前告祭外，还想要来泰山祭祀。毕竟这样的一件功绩并不小，也足以令他欣喜。 但他总想着从未来过泰山，这次祭祀也不想假于他人之手, 便一直到现在南巡才找到了机会。 前世的时候亦晴是爬过泰山的，但她印象中的泰山有着好爬的台阶，累了能坐缆车，沿途有不少的贩卖东西的小摊。 而今生见到的泰山，那些容易爬行的台阶不见了大半。路并不大好走，到处都是深幽的草林。 即便亦晴有自己的轿子，她大半行程是被抬上去的，但也感受到了现代泰山和古代泰山的不同。 泰山顶上的碧霞祠，供奉的是碧霞元君，亦晴从前并不信这些神佛之事，即便如今她也只是半信半疑。但在这些道教的地方，总还是要表现出虔诚的样子。 “听闻这泰山奶奶能管的东西不少呢，”雅尔檀正给碧霞祠正殿的碧霞元君上香，上香完后扭过头小声对着埃尔赫安珠说，“我刚才听小道长说农耕、经商和婚姻泰山奶奶都能管。还有疗病救人，保佑妇人怀孕，儿童无恙，也都能求泰山奶奶呢。” 埃尔赫安珠看着碧霞元君旁边供奉着的四位娘娘，笑了一下问道：“那二姐姐在求什么呢？” “我求了平安，”雅尔檀很坦然地说道，“我只是求泰山奶奶能保佑我额娘和我都平平安安的。” 亦晴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要求念书呢。” “泰山奶奶不管这个吧。”雅尔檀迟疑。 “当然不管这个了，”康熙走近，语气无奈，“想要念书好就好好跟着先生学，过来求神拜佛难不成就能让你学问好起来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看看你，多久没有翻书了。” 雅尔檀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亦晴的眼神里带着怨念和求救。 大姐姐这个话题是你挑起来的，快帮我解围。要是放着汗阿玛接着说，肯定会说更多的。 亦晴接收到了雅尔檀的求救信号，笑道：“汗阿玛，前几日二妹妹还在看书呢，况且咱们二妹妹的学问也不差。对了，咱们什么时候下去呀，今晚是要在泰山上过夜吗？” “如今已经有些晚了，”康熙没有揪着雅尔檀不放的意思，见大女儿转移话题从善如流道，“今夜便在泰山宿一夜，待明日早晨用过早膳后再下山。” “行吧。”亦晴没什么意见，“这里房间少了些，住得下咱们这么多人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康熙道，“不过今日你们姐妹三人就住在一起吧，到底是住在外面，你们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亦晴自无不可，晚上和两个妹妹一起睡本来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康熙嘱咐完了三个孩子之后，便出去了。 “今天能住在泰山上，”雅尔檀略有些兴奋，一点也没有被方才汗阿玛的话影响到，“是不是就住在这个碧霞祠？” “多半是了，”亦晴说道，“怎么这么高兴？” 雅尔檀兴致勃勃道：“我还没有住过道观呢，之前在京城也只是住过寺庙。” “两者也相差不大吧。”埃尔赫安珠说道，“临时住下只怕多有不便，不过汗阿玛都发话了，咱们也只能忍一忍了。” 雅尔檀倒不在乎这个，她虽说从小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但实际上是个很好养活的姑娘。在木兰秋狝的时候条件没有宫里好，也从不见她抱怨过。 南巡在路上的时间极多，也不是每个住处都能令人满意的，但雅尔檀却次次都说好。亦晴观察过，她是真的觉得不错，而不是强颜欢笑。 雅尔檀高高兴兴的，吃的斋饭没有什么荤腥，她也很高兴，还连声夸赞道观厨子的手艺不错，能将素食做成这样可口。 在泰山住了一日后，便要接着南巡的路程走下去了。 进了江苏境内，便从马车改乘船了。 一辆辆的大船在江边停靠着，每一艘船都能容纳百余人。这一连有十来艘船，打头的船身上有着明显的明黄色，一看就知道是康熙专属的。 亦晴几人被安排在了第二艘船上，这船的活动位置不算小，就是起居室极小，也不见什么光。 船上的日子对亦晴来说不错，她并不晕船，觉得坐船比坐车要好上数倍。别的不提，坐船是不会走一步就颠簸一下的。 但雅尔檀却有截然不同的看法，她晕船。 刚开始上了这艘船的时候雅尔檀表现的还不错，她甚至能在船上跑跑跳跳的，在她看来这样的大船和平日里游湖的扁舟是差不多的。都不会令她晕船，最多是有些不适应这种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罢了。 但偏偏在船开动之后，雅尔檀慢慢感觉到了不适。 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有些头晕，还以为是昨日没有睡好，但回了房间想要睡觉却发现睡不着。 接着就是恶心，随即而来的便是整个身体都不舒服了起来。 公主们的这艘船上也是有太医的，太医过来诊治了，迟疑道。 “二公主并未生病，想来只是晕船而已。若是有些果脯或糖一类的东西，能吃着叫人清醒的，便能舒服些。” 言下之意便是，这并不是病，他开不了药也医治不好，只能靠着雅尔檀硬抗。 坐船是要比坐车快不少的，亦晴知道这艘船停靠的时间是三日后。也就是这三日二妹妹都要忍受晕船的痛苦，毕竟这船并不是马车，不是想停就能停的。 原本最为活泼的雅尔檀晕船后，整个人瞧着都是恹恹的，没有精神，脸色苍白。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不过短短两三日，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眼底还熬出了黑眼圈。 “等返程的时候，”雅尔檀勉强抿了一口蜜水说道，“我是决计不要坐船了，即便坐车要多坐十来日，我也要坐车了。” 坐船是要快许多的，特别是风向对的时候，一日的航行就能抵得上好几日的陆路了。毕竟康熙走陆路的时候一日最多走三四十里，后面跟着步行的兵丁和伺候的人，根本快不起来。 而坐船就不需要这些人走路了，若是迎着风航行，简直是一日千里。 “好好好，”亦晴安抚道，“到时候我也陪你坐车，咱们一起骑马好不好？” 雅尔檀恹恹地点了点头，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 到了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康熙看着自己这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的二女儿吓了一跳。 “怎么瘦成这样了，可是病了？”康熙的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关切，这可是他养了这么多年看着长大的女儿，“快去叫太医来瞧瞧。” “二公主确实瞧着瘦了不少。”宜妃的语气之中也带着关切，“快去催催太医，我出宫之前答应过荣妃姐姐要照应好公主的，若是当真病了我回去怎么和姐姐交代。” 宜妃和荣妃的关系尚可，称不上关系有多亲密，但也没有什么仇怨。这次女儿随着皇上南巡，荣妃是登临过宜妃的翊坤宫请她照顾孩子的。 “我没事，”雅尔檀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汗阿玛，宜娘娘，女儿只是晕船罢了。如今下了船已经觉得好了不少，并未生病，也不必叫太医了。” “还是要叫，”康熙说道，“若是晕船，那这几日瘦了这么多也很该补回来，让太医开些补身子的方子来，你从今日起就要每日都吃。” “这咱们在外面，药材也不是那么好聚齐的。”雅尔檀推脱，她讨厌喝药，特别是补身子的药喝起来简直是怪味大合集。什么味道都能喝出来，酸得苦的算常规的了，有些腥臭的光是闻一下就要吐了，喝下去之后雅尔檀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升天了。 能喝下这个味道的药，她一定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康熙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道，“不过是些药材罢了，你要用难不成还怕找不到了？” 雅尔檀绝望地看着太医被宣召了过来，把了脉之后留下了一张写得满满的药方子。虽说她不通医理，但看着这方子上面的黄莲，就大概知道这个药的口味了。 第146章 羊方藏鱼 雅尔檀下了船之后就好受多了, 只是她每日都还是依旧要喝着补药，不论是康熙还是亦晴在这方面都很严格。 即便她已经觉得她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拗不过汗阿玛和姐姐, 将那味道千奇百怪的药汁喝进了嘴中。 徐州已经是正经的江南之地了，亦晴一下船就上了马车，这是当地官员安排过来接的。其中有位河道总督靳辅一直跟在康熙的身侧, 这位总督看着四十上下, 走在康熙的身侧略落后一步的位置，康熙似乎对他很是满意，脸上一直带着笑。 到了下榻的地方, 亦晴看着这宽阔的院落, 江南的院子建筑和京城里的大不相同, 虽说都是院子, 但京城里的四合院是讲究中轴对称的，若是从上方看下去便是整整齐齐的。而这里的建筑并不讲究这个，这府邸中随着山势起伏来建造屋子，让这个府邸看上去倒是错落有致。 雅尔檀一到下榻的地方便被打发去好好休息了, 这几日她晕船也没好好休息，康熙勒令她养好身子之前不许随意出去玩耍。 虽然有心想要出去, 但雅尔檀也知道轻重，便恹恹地回了她的院子好好休息。这在外到底比不上在宫里, 若是一直病着，耽误了汗阿玛的行程说不定会被留在这里养病, 雅尔檀是不愿意自己留在这里的。 而埃尔赫安珠和亦晴，康熙就不大管了，徐州从来都是繁华的地方，这里好玩的东西不少, 出去逛街的话能买到的东西和京城里的也大不一样。只要两个女儿带着侍卫出门，他是不会管她们出去玩这样的事情的。 刚从船上下来，亦晴也不想折腾，索性带着三妹妹就游园子了。 她们下榻的地方很明显是被选出来的，里面的景致极好，满是江南水乡的风格。只是亦晴觉得有些难受，或许是从北京来的缘故，还在船上的时候她就觉得浑身都湿湿的，下了船之后这种感觉也没有减少。 或许是湿度的原因，水乡和京城比起来肯定要潮湿不少。 这园子里养着不少的动物，亦晴一路走过来瞧见了鸳鸯，小鹿，好些五颜六色的小鸟，她认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还有猫猫狗狗的，甚至还有只狍子。 前来跟着她们一起逛的是知州家中的女眷，两位夫人并着两位姑娘，这两位姑娘倒是和亦晴两人的岁数相差不大，但亦晴和她们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或许是因为顾忌着公主的身份，那两位知州府中的小姑娘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得罪了亦晴和埃尔赫安珠。而在她们走动间，亦晴瞧见了她们那明显不是天然的足步。 裙摆垂到了地上，本来是轻易瞧不见鞋子的，但在上台阶的时候她们将裙摆轻微提起的时候亦晴瞧见了那过分小的鞋子，心里难受了一下。 知州夫人倒是长袖善舞，她年岁不小了，但说话的时候很拿捏分寸，并不会因为岁数的缘故就对着亦晴姐妹说教。反而说话间风趣极了，似乎每句话都能令人莞尔。 陪着逛了一会后，知州夫人便借口带着另一人告退了，只留下了两个姑娘陪着亦晴姐妹。 从京城到徐州，亦晴路过的地方不少了，前来给她请安的各家太太和小姐也不少。能投缘的不多，但大部分还是能相处不错的。 但这两个小姑娘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亦晴总觉得她们和自己还有埃尔赫安珠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发颤的，便将她们打发走了。感觉让她们留在这里陪着自己是一种折磨，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相比于亦晴对这个园子的景色兴致缺缺，埃尔赫安珠就感兴趣多了，几乎每到一处好看的地方就要拉着亦晴在这里欣赏许久，最后还找到了一处僻静清幽的地方想要在这煮茶。 “你喜欢这样的园子？”亦晴好奇，“平日里也不见你对这些感兴趣。” 或许是因为逛园子让埃尔赫安珠的心情好了不少，她脸上笑眯眯的：“京城里的宅子见得多了，看见这样的园子难免就觉得新奇了。不过也就是头一回见新奇，多见几日也就平常了。” 吩咐的茶具被人送来了，这是一套珐琅粉彩的茶具，上面的花纹并不是常见的那些，而是一朵朵瞧着有些简单的小花。但在这套瓷器上并不显得单调，反而衬得更为雅致。 茶叶是埃尔赫安珠自己带的，她最喜欢君山银针，又怕在外面奉上来的是好茶，但并不是自己喜欢的，所以南巡的时候刻意带上了一罐子。 兰芝开始煮茶，清淡的茶香开始逐渐在四周蔓延，亦晴轻轻嗅了一口笑道：“这茶你都喝了几年了，怎么还是这样喜欢，不想着换一换吗？” “不了，”埃尔赫安珠笑着摇了摇头，“喜欢的东西既然没有腻了，又何必去换呢？” 说话间，一小盏茶便被奉上了，亦晴端起来轻轻闻了闻，随即吹了吹之后便抿了一口。兰芝的手艺是很好的，这茶叶被她煮得极香，亦晴喝茶并不挑，什么茶都能入口。 喝了茶，在这里小坐了片刻，拿出怀表看了看时辰，见马上要酉时了。 “咱们回去吧，”亦晴轻轻打了个哈欠，“雅尔檀想来也睡醒了，咱们去瞧瞧她，也差不多时候该用晚膳了。也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叫咱们过去，若是汗阿玛派人过来了，见不到咱们难免耽误事。” 埃尔赫安珠将她手上那盏茶喝尽了才站起来说道：“那就走吧。” 虽说过来陪着的人都被打发走了，但身边还跟着几个府中的丫鬟，便令她们带路回了院子。这园子极大，下午不知不觉间走了很远，回去整整走了两刻钟才到。 雅尔檀果然已经起了，她睡了一觉后脸色好看了不少，黑眼圈似乎都淡了些，脸上挂着笑。 “精神了？”亦晴打量了一下二妹妹。 重重点了点头，雅尔檀的语气轻快：“睡一觉起来好多了，我就说了我是晕船不是生病的。” “那也要喝药。”亦晴冷酷无情地说道，“早些把身子补回来。” 说起喝药，雅尔檀又蔫了，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喜欢喝药。 “你们家主子今天下午的药喝了没？”亦晴看向了酥越问道。 酥越看了看自家的二公主，随即认真道：“没有呢，公主说药太烫了，要晾一晾才能入口。” “晾了多久了？” “已经有一刻钟了。” “端上来吧，一刻钟差不多已经要凉透了。” 雅尔檀绝望地看着大姐姐的嘴中吐出了那几个残酷的字眼，她没想到大姐姐一回来就让她喝药。 药端了上来，雅尔檀苦着脸端起药一饮而尽，有褐色的药汁从嘴边流了下来她用手帕擦的时候摁了摁嘴，勉强将苦药咽了进去。 亦晴拿起一块蜜饯，塞进了雅尔檀的嘴中哄道：“乖啊，喝了补药才能将这几日耗费的元气补回来。咱们返程的时候，我陪着你一起走陆路，你就不必担心会晕船了。” “好吧，”雅尔檀咽下了这颗蜜饯，又要了茶水喝了两口才觉得口中的药味淡了，拉着大姐姐就开始撒娇，“那大姐姐可不能忘了，我是坚决不会再坐船了。这两日难受的我都想要跳船了，感觉游过去更舒服些。” 轻轻敲了敲雅尔檀的脑袋，亦晴说道：“满口胡言，你这说的什么话。” 雅尔檀吐了吐舌头，嘻嘻哈哈问道：“咱们是不是该用膳了，是在这里吃吗？听闻江南这一带的菜都偏甜，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你放心吧，”亦晴老神在在说道，“肯定也请了做京城菜的厨子，若是吃不惯江南的菜色，他们会送你吃得惯的东西上来的。” “听闻偏甜的是苏南那一带的菜色，”埃尔赫安珠说道，“徐州菜听闻是重口的，二姐姐肯定喜欢。” “我倒是听闻有一道羊方藏鱼，以鳜鱼为主料，将鱼肉塞入羊肉之中，佐以火腿菜心。这道菜可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羹呢，当初看徐州方志的时候瞧到了这菜，让我可好奇了。”雅尔檀眼睛亮了起来，“当初瞧见了我就想吃，但叫人去御膳房问了没人会这个，如今到了徐州，想来我就能吃上了吧。” “既然是天下第一羹，那咱们晚膳的时候肯定有了。”亦晴很肯定。 这些日子每到一个地方，当地招待的官员就会把当地最出名的菜色端上来。若是这个羊方藏鱼当真这么好吃，肯定会被端上来的。 “可现在不是吃鳜鱼的时候吧。”埃尔赫安珠问道，“鳜鱼不是三四月最佳吗，还记得从前读过桃花流水鳜鱼肥。” “虽说三四月份最佳，但这八九月肯定也有，只是不如三四月的肥美罢了。”雅尔檀说道，“只能怪咱们来的不是时候了，吃不上这鳜鱼最肥美的时候。不过尝一尝也足够了，我只是好奇有多鲜，竟敢称天下第一羹。” 今日用膳的时候康熙并未将几个女儿叫过来，他宣了河道总督靳辅和漕运总督徐旭龄，似乎是对他们的政务满意，正叫这两个臣子陪着用晚膳呢。 晚上的饭菜中果然有羊方藏鱼，雅尔檀问清了哪一道是羊方藏鱼后便迫不及待用勺子盛了一碗。 当她将调羹舀着这羊方藏鱼送入口中时，亦晴明显看见二妹妹的眼睛亮了一下，看来这道菜让她很满意。 第147章 回京 徐州的菜色并不是想象中的偏甜, 亦晴三姐妹都挺喜欢的。 康熙在徐州就更忙了，这里有漕运总督和河道总督陪着，他要巡查的地方就多多了。也顾不上亦晴姐妹, 便吩咐了要几个孩子出门的时候带上侍卫，其余的他也没时间管了。 在这里亦晴拉着两个妹妹出门买了许多的东西，几乎要用箱子来抬了。除却自己买来玩的, 还有不少是带回去当做礼物的。 几个弟弟都没来, 倘若连土特产都不带些回去，胤礽和胤禔是要闹的。更别提还养在慈宁宫之中的胤祺和胤禛了，这两个孩子也是盼着自己这个姐姐带些东西回去的。 除却兄弟姐妹之外, 后宫的娘娘们也是要送一份的。还有皇玛嬷和老祖宗, 她们年岁大了不好随意跟来, 自己这个小辈当然是要带东西回去孝敬的。 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也买了不少, 她们也要送人。 待离开徐州的时候，行李又多出了两车，康熙听闻的时候啼笑皆非。 “宫里难不成还缺什么东西？怎么出来一趟就要买这么多。” 梁九功陪着笑道：“想来这是几位公主挂念宫里其余没有跟来的阿哥公主呢，听闻大公主买的许多东西是想要带回去当做礼物的。” “罢了, ”康熙摇头笑道，“左右也就多了几辆马车装东西, 随她去罢了。” 从徐州出来便要去最后一站苏州了，康熙在苏州待的时间也是最长的, 在那里待了十来天。 这十来天中，亦晴几乎将苏州大小官员的女眷都见遍了, 不少人都想要在大公主这里混个脸熟。毕竟其余的不谈，大公主这个年纪就已经封了和硕公主的事情她们都是知晓的，能打好关系是最好的。 亦晴见了一批之后便有些烦了，后面的都推了。反正她现在年纪并不算大, 汗阿玛带着她们出门主要是来玩的，倒也不用顾忌太多。 在亦晴推了这些拜见后，带着侍卫出门就总是能“巧遇”不少官员家中的姑娘了。 好在这些“巧遇”还算有分寸，并没有打扰到亦晴游玩的兴致，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等从苏州返程的时候，亦晴坐在马车上，略有些不舍。接下来的这些路程基本上不会停下休整了，康熙出来已经两月有余了，原本穿着的单薄秋衣也已经换成了夹棉的袄子。 出来这么长的时间，康熙也急着回去，是想要在十二月赶回去的。倘若耽误了过年，那就不好了。 一路从苏州返回，秋天的凉爽已经逐渐变成了寒冷，越是靠近京城便越冷。好在出来的时候也预料到了回去的时候多半已经到冬日了，冬日的衣裳也是带着的。 但亦晴今年长得太快了，夏日里量了身形做出来的冬装穿着竟然略有些小了。好在也不明显，勉强也能穿。毕竟在路上并不适合做衣裳，买衣裳就更别说了，外头的店里多半是卖布料的，都是各自买了布料拿回去缝制。 等回到了紫禁城，从神武门进去后，亦晴乘着轿子回了慈宁宫。 那些行李和路上买的东西还要搬一阵子，亦晴回来后就直直进了慈宁宫的正殿，果然见到了皇玛嬷和老祖宗正在正殿，殿内已经烧了地龙，一进去便感觉到暖洋洋的。 “回来了？”太皇太后落下了一子，看着亦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她对面是苏麻喇姑。 太后对下棋一直是兴致缺缺的，太皇太后也不愿勉强，便叫了苏麻喇姑来下棋。苏麻喇姑的棋艺不错，能让太皇太后下得过瘾。 “孙女给老祖宗请安，给皇玛嬷请安。”亦晴脸上带着笑行了一礼，许久没有回来了，她见到皇玛嬷的时候竟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就像从前大学的时候，放假了回到家第一眼看到爸妈时候的感觉一般。 “快起来，”太后朝着亦晴招了招手说道，“外面下雪了吧，看你斗篷上还有雪呢，快过来暖和暖和。这都年节下了，可不好生病了。” 亦晴将自己烤暖和后才凑到了太后身边，靠着皇玛嬷撒娇：“是啊，外面可冷了。幸而这一趟出去带足了衣裳，不然这下雪的日子还真难捱。” “这一趟出去好玩吧，”太后被孙女哄得眉开眼笑，“你给送回来的信，听着可是有些乐不思蜀呢。” “哪有，”亦晴抱住了皇玛嬷的腰，整个人都靠在了太后的身上，拖长了音调撒娇，“我可想可想皇玛嬷和老祖宗了，在泰安的时候想，在徐州的时候想，回来的时候也在想呢。瞧我可是三日就给皇玛嬷和老祖宗寄信，我写的那些风景好不好？” 皇玛嬷和老祖宗没来，但亦晴还是想要两位长辈能知道她所见的那些美景。思及从前看过的那些游记，便将见到的风景和事情写了下来，每日晚上都写，三日一汇总往回寄。 希望皇玛嬷和老祖宗读到她写出来的那些文字，就仿佛自己也跟着来了一样。 “公主写得极好，”苏麻喇姑也笑了，她落下了手中的黑子说道，“那羊方藏鱼写得叫老奴都馋了呢，徐州那封信寄回来之后，隔日了太后娘娘便叫御膳房的做了呈上来。只不如公主信上写的那般美味，想来是厨子做不出来。” 亦晴乐了：“这是徐州的名菜，肯定是要徐州的厨子用徐州的材料才能做好的。说不定日后皇玛嬷也还有机会去徐州转一转呢，到时候就能吃到正宗的羊方藏鱼了。” 没记错的话，康熙应该不止一次南巡的吧。亦晴在心中想道，后世康熙南巡的事情还被改编了电视剧，肯定不止一两次，说不定日后为表孝心也会带着长辈们一起呢。 “这是在说胡话了，”太后啼笑皆非，“我怎能轻易出宫呢，你这回出去可玩得高兴？” “自然高兴了。”亦晴兴奋了起来，虽说路上的见闻已经写信告诉过长辈们一遍了，但写信和自己说的又不一样，她将路上瞧见的景致，吃到的美食都慢慢列举了出来。 太后听得眉开眼笑的，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下棋的时候也在认真听，不时还提出一两句疑问。 说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小孩子跑步的声音，还有嬷嬷们的声音。 “四阿哥，五阿哥，慢些跑，仔细脚下。” 亦晴停下了描述泰山的声音，看向了门外。 冬日里一旦殿内烧起了地龙，便会用帘子挡起来免得开门会让暖气消散，导致殿内不暖和。这有一点不方便，那就是小孩子想要进来的时候要等着大人打帘子，不然就不大好进来。 外面的嬷嬷撑起了帘子，一下子钻进来了两个小孩子。 胤禛和胤祺似乎又长高了些，亦晴瞧着两个小孩一溜儿地过来对着两位长辈和自己请安，起来后就拉着自己撒娇要东西。 “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胤祺显得极为兴奋，“好久好久好久都没看到你了，皇玛嬷说你在过年前会回来，果然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带东西，我要吃大姐姐带回来的糖。” “大姐姐。”相比之下，胤禛就要腼腆多了，他只是轻轻笑了笑，对着亦晴叫了一声。 亦晴将双手放在了两个弟弟的脑袋上一起揉了揉，笑道：“肯定是给你带了的，不过行李还没收拾好，等东西打理好了，就给你送去。大姐姐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听话吗？” 在出去之前，亦晴是对两个弟弟嘱咐过了要好好听话，好好跟着启蒙姑姑学东西的。 “我们很听话的。”胤祺的声音很洪亮，“我已经学会了《千字文》和《百家姓》了，姑姑昨儿还夸了我呢。” 胤禛只是笑，没有说话。 “那胤禛呢？”亦晴看向了旁边那个带着笑的孩子问道，“搬到上书房还习惯吗。” 听到大姐姐问自己，胤禛似乎一愣，随即答道：“也好好学了的，我学到《大学》了，师傅前几日也夸了我。” 在亦晴跟着南巡不久，胤禛便过了六岁的生辰搬到上书房去了。这件事一般是提前半年就开始预备了的，胤禛如今在阿哥所住着的院子里面的不少布置和家具，还是亦晴帮着挑的。 走之前，亦晴还嘱咐了上书房的三个弟弟要照顾照顾新搬来的四弟。她总觉得胤禛这个孩子颇有些敏感，若是能被兄长们照顾照顾说不定心中会安定些。 “是吗？”亦晴笑了，“咱们小四果然聪明，，学得这样快，你今儿是休沐？” 胤禛点了点头，笑了笑：“今儿是休沐，昨日还听大哥二哥还有三哥说了，汗阿玛和姐姐们都是今日回来，正好咱们休沐了能来见见姐姐。” 胤禔和胤礽应该是先去见汗阿玛了，胤祉的话多半去见雅尔檀了，亦晴在心中一想便知道。 “我也想去上书房，”胤祺在一旁有点不高兴地说道，“四哥去上书房了，没人陪我玩了。” 亦晴看向了胤祺，似笑非笑：“你也不用急，等明年了你也就能去了。” “可是大姐姐和四哥都在上书房。”胤祺扁了扁嘴，“现在大姐姐回来了又要去上书房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宫里。” 揉了揉胤祺的脑袋，亦晴说道：“这马上过年了，我年前就不回上书房了，待年后再说吧。” “我看你也不必去上书房了，”太皇太后在一旁插了一句，“四书五经你也学得差不多了，史书也听上书房的师傅讲过不少了，其余的你若感兴趣尽可自己去看。毕竟爷长大了，该学点别的东西了。” 老祖宗没有明说，但亦晴也知道她说的该学什么东西。 前几年就给了几个庄子给她管着，不过除却这些外，太皇太后表示过还要让她学些管理家宅的方法，还有些御下的法子。不为别的，只为日后建了公主府，她不至于受人摆布。 “啊？”胤祺失落，“那岂不是我去上书房的时候，大姐姐就不在那里了。” “你四哥在啊，”亦晴笑眯眯说道，“况且除却你四哥外，还有你三哥二哥和大哥呢，这么多人陪着你还不好吗？” 这话让胤祺开心了一点，但还是有些失落：“可我也想和姐姐一起。” “那这段时日不就是我陪着你吗？你要去上书房还有接近一年呢。”亦晴答道。 说话间，外面传来了通报的声音，是大阿哥和太子一起来了。 看来这两兄弟是刚从乾清宫出来—— 作者有话说：马上要使出时光大法了 第148章 高低鞋 两三个月不见了, 这两兄弟都长高了不少，特别是胤禔瞧着已经有些少年的模样了，不再是之前的一团孩子气。 胤禔和胤礽见到亦晴的时候眼睛明显一亮, 先给两位长辈请安后才凑到了亦晴跟前。 南巡的这些日子亦晴除却给长辈写信外，偶尔也会给两个弟弟写信的。对于路上的见闻，吃到的好吃的都会给他们分享。所以虽然并未跟着去南巡, 但胤禔和胤礽对康熙的行程也还算了解。 “去见过汗阿玛了？”亦晴笑了笑看着两个弟弟问道。 胤禔点了点头：“汗阿玛在乾清宫召见前朝的大人们, 没工夫搭理我们，便打发我们来见大姐姐了。” 康熙自然是见了这几个孩子的，但他这一趟出去了两三个月算得上是很久了。这次回来第一时间就要查清政务, 便见了两个孩子之后关怀了两句话就打发了他们出去。 也就是胤禔和胤礽还没有到上朝的年龄, 否则康熙定然是要这两个小子在家中监国的。 “我这次出去给你们带了些东西, ”亦晴想起自己那几大箱子的特产, 笑嘻嘻说道，“等我收拾出来了给你们送过去。” “姐姐这次去了这么长时间，”胤禔难得的语气之中带着点撒娇，“倘若带回来的礼物少了, 我可不依的。” 胤礽身体抖了一下，眼中透出了不可思议。老大不要面子了？小四小五可还在这里呢, 竟然就好意思拉着姐姐撒娇了。 胤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仰着脑袋看着哥哥们和姐姐说话, 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好奇的样子。他对大哥和二哥都很喜欢，因为两个哥哥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和他玩。 而胤禛则面色不变, 心中讶异。虽然知道大哥和大姐姐的关系不错，但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好，相差不过一两岁竟然就会撒娇了？ 这不免让他想到了胤祯，明明他们是同母的兄弟, 但莫说是在他跟前撒娇了。自从长大之后，胤祯甚至都不会好好和他说话。每次见面必然夹枪带棒的，说不上两句便似要打起来一般。 “这回带回来的东西可多了，”亦晴笑，“肯定让你们满意的。” 毕竟弟弟妹妹现在也多了起来，亦晴这次出去的时候准备的东西确实不算少了。年纪相近些的，关系好些的就多带些宫里不常见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但是是一份心意。而年龄相差大些的，平日里不怎么见面的则带的都是一样的，分不出高下来。 那些不怎么见面的弟弟妹妹大多数年纪还小，只要送去的东西里有专门给小孩子的他们就很喜欢了。 胤禔和胤礽趁着今日休沐，汗阿玛那边又没空，索性在慈宁宫之中待到了傍晚。亦晴许久没有见到弟弟们了，也好心情地拉着他们玩。 等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出来之后，便按照之前买的时候所想，将东西分了出来。往各宫送去，给弟弟妹妹们的东西都很是精美。 翊坤宫 宜妃听到是慈宁宫来人微微扬了扬眉，这宫里能让她注意的人已经不多了，慈宁宫算得上是其中最需要注意的。 毕竟即便是皇上也要守着孝道这个牌子，待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好极了，她们这些妃嫔自然是要跟紧了皇上的步伐好好地孝敬两位长辈了。 又听闻是大公主送过来给四公主的礼物，宜妃便不再感兴趣，只是轻轻挥了挥手：“那便直接送到东侧殿吧，叫雅贵人和四公主自己处置。” 四公主在今年春日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岁的生日，马上翻过年便是她六岁的生日了。 此时四公主正在廊下看书，宜妃去年找了个识文断字的宫女给她启蒙，正等着这次南巡回来后便向着皇上开口将她也送去上书房。 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姐妹几个都是在上书房中的，能将这孩子送去念书和兄弟姐妹亲近些也好。日后长大了也有些情分，到时候若遇上事了也好有个帮手。 雅贵人在屋子里缝着衣裳，抬头微微皱了皱眉：“如今天冷了，阿勒锦不可贪凉，快些进来。” 翊坤宫是没有地龙的，靠的是屋子里烧炭来取暖。 四公主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汤婆子，听话地拿起了书准备进去。屋子里在天冷的时候不免有些暗，她又不喜欢大白日里就点着灯，便还是爱在廊下看书。 她刚进去不久，素馨便带着小宫女和小太监进来了。 “给雅贵人和四公主请安。”素馨脸上带着笑说道。 大公主身边的四个大宫女，雅贵人是识得的，她当即也带上了笑：“怎么麻烦素馨姑娘跑这一趟。” “这是我们家公主这回出去在路上看到的些小玩意，倒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惦记着宫里的弟弟妹妹才带回来的。”素馨说话的时候很是和气，语气恭敬，“这刚将东西收拾好了就吩咐了奴婢等将这些东西送来，还请贵人和四公主不要嫌弃。” 这话说得很是谦虚，但雅贵人却不能直接接，她脸上的笑也灿烂了起来：“这是哪里的话，出门在外能惦记着家中的弟妹就是极好的了。况且纯禧公主的眼光素来极好，又怎么会有人嫌弃呢，改明儿我让阿勒锦去谢谢她大姐姐。” 四公主看着后面那些小宫女和小太监手里端着的托盘，听着额娘和大姐姐的贴身宫女互相客气了几句之后这些托盘被放了下来，那大宫女推了赏赐后便带着人走了。 “阿勒锦，”雅贵人翻看着送来的东西，这里面有江南时兴的布料花色，文房四宝，还有些适合小姑娘玩的小玩意，瞧着是用心分配了的，“你明儿便去谢谢你大姐姐，出门在外还惦记着你这个妹妹。” 微微点了点头，四公主的表情沉静，也过来看了看东西。 “送了文房四宝来，”雅贵人的语气带了点喜意，“这是不是代表纯禧公主也觉得你该去上书房了？” 如今上书房的三位公主都是当时一起送过去的，而阿哥们定下了六岁去上书房的规矩，但公主们可没有这个规矩。虽说宜妃说了她会和皇上提此事，但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雅贵人还是有些忐忑的。 阿勒锦这孩子养在翊坤宫中，没有什么和兄弟姐妹们接触的途径，最熟悉的也就是养在慈宁宫之中的胤祺了。若能去上书房，最好的就是能得那些翰林的教导，其次便是能和兄弟姐妹们互相处出些感情来。 “许是大姐姐给所有弟妹都送的一样的吧。”四公主倒是很冷静，她看了看亦晴送过来的东西，见里面有好几匹颜色鲜亮喜庆适合冬日里年节穿的布料，又瞧了瞧旁边，还送了几本书来心中微微一动。 能送这些，大姐姐多半还是用了些心思的。 雅贵人倒是不管女儿说了什么，她只是带着笑让伺候的人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这其中不少能让女儿用上呢。 送出去了不少东西，亦晴也得到了许多感谢。六弟和温宪是德妃派了嬷嬷过来谢过的，而七弟八弟还有四妹妹则是亲自过来的。 听闻这天气冷了些后，六弟胤祚又病了，亦晴听着便只有唏嘘了。这孩子从生下来开始便一直缠绵病榻，天气只要有些大的变化就必要病一场，有时听着只觉得可怜。 德妃照顾两个孩子已经浑身乏术，自然就没有更多的心思经营其余的东西了。甚至康熙表示要钮祜禄贵妃并着四妃一起管着的宫权，她拿到的都是最轻松的也是最边缘的部分了。 七弟是僖嫔领着过来的，小小的一个孩子在亦晴去南巡之前还记得大姐姐，而在亦晴走了两个多月后他就对不上大姐姐的脸了。 还是亦晴哄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重新叫了大姐姐，怯生生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见胤祐在走路的时候已经能明显的察觉到腿部的缺陷，亦晴想到了一个好东西。 七弟的腿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有些高低腿罢了，这种情况之下治不了腿还不能换一换鞋吗？只要将鞋子按照腿的差距尺寸来做成高低鞋，那正常走路的时候不就瞧不出了吗。 只要平日里走路的时候瞧不出，那就是没什么大问题。 这样想着，亦晴便将法子告诉了僖嫔。 “僖娘娘，”亦晴抱着胤祐看向了僖嫔，“这回我出去倒是瞧见了一样稀奇的东西，说不定对咱们小七有些作用。” 僖嫔微微一愣：“不知公主瞧见了什么？” “小七，”亦晴将胤祐放下，笑了笑，“你去找你四哥和五哥一起玩好不好？” 胤祐看了看僖嫔，见她点了点头才乐颠颠跑出去找胤禛和胤祺。他偶尔会被带着来慈宁宫请安，自然对在慈宁宫住着的两位兄长还算熟悉。 僖嫔看着胤祐尚且还小，但已经明显有些跛的身体面上露出了哀愁。这个孩子一直养在她身边，怎么的也养出了感情，更何况皇上已经定下了她来养着，如今是这孩子好她才会好了。 “我这回在苏州瞧见了一样东西，”亦晴接着说道，“有一户人家的孩子，情况也和咱们家小七一般，那家人就量了那孩子左右腿的长度，专程给做了一双高低鞋。那孩子穿上了之后，走起路来便与常人无异，若是不知道的旁人根本看不出分毫不对来。” 僖嫔的眼睛随着亦晴的话亮了起来，她近乎欣喜地说道：“还有这种东西？” 亦晴含笑点头：“僖娘娘的宫里并不缺擅长女工的宫人，想来也是能做出这种鞋子的。” “对啊，对啊，”僖嫔近乎喃喃自语，“只要平日里瞧着无碍就是了，小七是天潢贵胄，也没有一定要狂奔的时候。我，我这回回去就……” 她念叨到了一半便停了下来，看着亦晴的眼睛里带着感激：“倘若当真有效，那日后必然让小七感谢他大姐姐的恩德。” “这算什么恩德，”亦晴道，“不过是听说了一件事罢了，哪里称得上什么恩德。只要小七能用上，那就是最好的。” 心里装了这档子事，僖嫔也坐不住了，她最想这个孩子能平日里看着和常人无异了。她不得宠，这么多年都不曾有子，心里也没有这个期盼了，何况这个孩子她也养了三四年了。 对着亦晴千恩万谢后，僖嫔便急着带胤祐走了，她恨不得今日就将这个鞋子做出来给胤祐穿上。反正最迟要在宫宴前给这孩子穿上，让皇上也瞧瞧小七不是天生有缺的孩子。 送走了胤祐不久，亦晴又迎来了四妹妹阿勒锦。 “见过大姐姐。”阿勒锦行礼的时候姿势很标准，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稚气，“额娘说大姐姐给我送了东西，我要来谢谢大姐姐。” 带着阿勒锦过来的宜妃已经去找胤祺了，亦晴看着四妹妹笑了笑招了招手将她叫到了身前，语气温和：“自家人说这个话就见外了。” 阿勒锦对着亦晴笑了笑，她其实常来慈宁宫的，但大多数来的时候大姐姐都在上书房。所以她和四哥五弟都还算熟，但和大姐姐不熟。 “对了，”亦晴想到了什么问道，“咱们小四是不是翻过年去就要六岁了，宜娘娘和你提过去上书房念书的事情吗？” 就私心里，亦晴觉得宫里的每个孩子都很该去上书房的。阿哥们就不提了，公主们按照惯例多数是要去抚蒙的，而抚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上书房中若是能从书中学到些道理或者做人做事的方式方法，日后都是受用不尽的。 之前的公主们似乎没有专门要延请师傅来教导的习惯，亦晴几人被送进上书房是和胤禔胤礽一起去的。其中，亦晴在当时最大的作用就是让胤禔和胤礽不要在上书房打架。 现在问四妹妹，是亦晴略有些想将公主们也要念书的事情给延下来。就像阿哥们到了六岁就要搬到阿哥所去上书房一样，希望公主们也能到了岁数就要去念书。不论日后康熙会不会给公主们念书的地方换一个，只要定下来公主们也要念书的规矩就好了。 阿勒锦似乎从中听出了什么，她的眼睛微微一亮：“宜额娘说了，等我满了六岁就和汗阿玛说。” “那很好啊。”亦晴笑了笑，摸了摸阿勒锦的脑袋，“阿勒锦喜欢念书吗？” 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阿勒锦说道：“喜欢，宜额娘已经请了姑姑给我启蒙。我喜欢看书，书里面有好多好多的道理。” 第149章 长大 送走了过来道谢的弟弟妹妹们, 亦晴算了算日子，过不了几日就是过年了。 前些日子她满十三岁的生辰是在南巡的时候过的，虽说没有在宫里过, 但各处也还是送了生辰礼过来的。亦晴回来的时候花了半日将这些东西清点一番，叫人归置了入库。 如今她也渐渐长大了，太后有意将慈宁宫的东西给她管着。就当是提前练手了, 平日里处理些事情, 也能锻炼锻炼能力。 况且有太后和太皇太后在，她也不容易被底下人蒙骗。 亦晴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很顺从地接过了这些东西。后面不论是慈宁宫宫人的调度, 还是月例供奉都全拿过来给她过目了。 没过几日, 便到了年关, 除夕这日亦晴第一回 在过年的时候忙了起来。从前还不知道, 如今开始管事了才知道过年竟然有这么多讲究的。 原本这些东西多是给太后身边的塔娜姑姑或者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过目的，但两位长辈想要亦晴多经经事情，便全给她管着了。 等好不容易过了新年，亦晴便禀了汗阿玛自己日后不去上书房了。 “怎么突然不想去了？”康熙略诧异, “你不是平日里喜欢看书吗？” “师傅们教的都是正经的学问，”亦晴笑嘻嘻说道, “我本来也不偏爱这些正经学问，若是要说喜欢, 我还是更喜欢诗词歌赋些。况且皇玛嬷说了，我长大了, 也该学点别的东西了。” 康熙点了点头：“既如此，不愿去就不去了吧。” “对了，”亦晴想到了四妹妹，“汗阿玛, 四妹妹是不是马上就到了六岁的生辰？” “是吗？”康熙对这个女儿的印象不深，更记不住她的生辰，闻言反应也不大。 “是啊，”亦晴点头笑道，“既然四妹妹六岁的生辰也要来了，不如等生辰过来将四妹妹也送去上书房罢。虽说也不用公主们去考科举，但还是得念些书明白些道理啊。从前皇子们搬去阿哥所进上书房的规矩定下来了，不如趁着四妹妹入学将公主们念书的章程也定了。” 康熙沉吟半晌：“罢了，你说的也有理。女孩儿也该学些东西才是，只是若是日后阿哥们渐渐大了，去上书房的也多。公主阿哥们挤在一起，还有哈哈珠子们也在，地方难免逼仄了些。” “这倒是，”亦晴笑道，“若是汗阿玛想要公主阿哥们分开，也可以另外择一处就人迁过去。不过现在人可算不得多，便是四妹妹进去了，统共也才七个人呢。” “现在确实不急，”康熙点头，“且等日后人多了再做计较吧，宫里这么大的位置，给公主们找个地方做学堂还是容易的。” 阿勒锦去上书房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或许是因为知道大姐姐帮忙说了些话，亦晴还得到了雅贵人亲手做的一套衣裳鞋袜。 不过亦晴暂且顾不得这些了，几个在上书房念书的弟弟妹妹知道她不来了之后，几乎是要炸了锅了。 “你怎么能不来了呢？”胤禔很愤怒，“大姐姐你在上书房的课业也不算重，怎么就能不来了呢？” “就是啊，”雅尔檀也很不满，“大姐姐不来的话，我也不想来了。” “过分，”胤祉小声嘀咕，“大姐姐都没有提前说。” 被这几个小喇叭围起来立体围绕说话，亦晴有些只觉得仿佛是好几只鸭子围着自己一般。 “好啦好啦好啦，”亦晴无奈笑道，“我年岁也不小了，已经过了年便也算十四岁了，便是不去上书房也正常了。况且再过两三年胤禔和胤礽多半也不在上书房之中了，大家都是要长大的，这也没什么。” “哪里没什么了。”雅尔檀扁嘴，“那我也不去了好不好？反正我和大姐姐是一起去的上书房。” “可是我不去上书房是预备着学些其他东西，二妹妹不去上书房的话也是要学其他东西吗？” 雅尔檀被噎了一下，但她还是不大乐意的样子，看着亦晴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哀怨了。 “好了好了，”亦晴被逗笑了，“虽说我不去了，但是四妹妹要去上书房了呀。你们要好好的给四妹妹做个好榜样，照顾照顾咱们上书房之中最小的妹妹。” “四妹妹？”被转移了话题，雅尔檀便跟着亦晴的话题跑偏了，“可是我平日里没有怎么和四妹妹说过话。” “这有什么？”亦晴笑眯眯的，在心里庆幸自己成功转移了话题，“四妹妹瞧着也是很好的性子，肯定能和你们相处得好的。” 胤禔和胤礽并没有被转移话题，但他们都被大姐姐口中过两年胤禔和胤礽也不会在上书房吸引了。 其实这段时日胤礽已经开始接触朝政了，现在汗阿玛见大臣的时候有时便会带着这两个儿子。若非胤祉年岁太小了不能，康熙是想要将这几个都带上的。 所以胤禔也明白，这一两年间多半他就要被汗阿玛从上书房提溜到朝堂上了。他只是比大姐姐小了一岁，翻过年也可以称作是十三了，十三这个年岁放在民间都已经不能被称为孩子了，更遑论在皇家。 安抚了弟弟妹妹们，亦晴便安安心心不去上书房了。 比起从前亦晴自由的时间更多了些，偶尔想要去校场骑马或者在慈宁宫抚琴看书都是可以的。甚至她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宫外了，只要好好带着侍卫，提前说了一声的，康熙和太后都不会对她去宫外有什么意见。 而刚过了年，宫里便又出了一遭喜事，那就是宜妃诊出了喜脉，而过了不到两月宫里一位小常在又被诊出来了有孕，并着还怀着孕的通嫔，今年宫里至少要降生三个孩子。 虽然孩子已经不少了，但康熙还是颇为高兴，将给宜妃和万琉哈常在在的赏赐都抬高了才赏下去的。 三个月后，通嫔产下了一女，序齿六公主。 又是几个月过去，宜妃生下了十一阿哥，康熙取名胤禌。可就在宫里人都在为十一阿哥的诞生庆贺之时，六阿哥胤祚却在几日后殁了。 六阿哥殁了的时候，德妃哭得只要靠近永和宫便能听到。可最后也只能看着那小小的棺椁，带着原本已经会说笑走路的孩子离去。 孩子的离去让德妃一病不起，即便有五公主在侧她也依旧缠绵病榻。直到养了好几个月，天气从夏日变成冬天的时候才渐渐病愈。只是她原本就纤瘦的身形更加瘦弱，脸色才苍白病弱。 康熙既心疼这个养到了五岁的孩子殁了，又怜惜德妃丧子，便更是疼爱安慰了起来。去永和宫的日子更多了，连带着对五公主也生出了不少的疼爱来。 再到年关的时候，万琉哈常在生下了十二阿哥，被取名胤祹。 春去秋来又是两年，宫里诞生了两位阿哥和一位公主，分别是永和宫西侧殿的章佳答应所生的十三阿哥胤祥，和德妃所生的十四阿哥胤祯。这两个皇子都养在了德妃身侧，让她在四妃之中隐隐突出了起来。 要知道即便是宜妃，这两年间的宠爱也渐渐不再如从前。况且宜妃所生的十一阿哥胤禌是个病弱的，九阿哥虽康健但瞧着却并不算顶顶聪明的。 原本四妃中拔尖的是惠妃和宜妃，一个靠着皇长子，一个靠着宠爱和三个儿子。但这下子却都被德妃的光芒掩盖住了，变得暗淡了下来。 宫里的皇子序齿到了十四，活着的还有十三位。亦晴也从十三岁长到了十六岁，从只是刚开始抽条的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亦晴从慈宁宫出去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她眼睛里带着笑意，今日约好了要带着二妹妹出去京郊骑马。已经和汗阿玛还有皇玛嬷都禀报了，只等着这次出去痛痛快快玩一场。 这两年间亦晴出去玩的次数多了起来，也结识了不少京城中官宦家的姑娘，不过大多数是满洲姑娘，因汉家姑娘大多还保持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作风。 可刚出了慈宁宫，尚且没过景运门，亦晴就碰到了一群蒙古王公打扮的人。 路过的时候亦晴略诧异看了一眼，不过她今日出来也已经有些迟了，担心让二妹妹久等了她不高兴。所以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停留就离去了。 这群蒙古王公之中有个人原本低着脑袋，但听见有人说参见纯禧公主后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了亦晴的背影。 纯禧公主？苏赫在心中惊讶，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吗，前几年见到的时候还是小姑娘，现在却已经是大姑娘了。 也不知道公主还记得自己吗，苏赫不确定地思索着。虽说小时候有过一段渊源，但那时候毕竟年岁轻，说不定公主早就忘了。 算了，反正按照规矩觐见也最多就是见到皇子们，不一定能和公主碰面呢。这样想着，苏赫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等会要面见恩赫阿木古朗汗的事情了。 但站在苏赫不远处的班底就没有这个觉悟了，他看着亦晴离去的背影，被后面的人戳了一下才连忙低下头，浑身都抖了一下。 好多日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了面前，但是他却没有和公主说上话，连请安都没有来得及。 也不知道在回草原之前，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到公主。若是能有这个机会就好了，他在心中想道，只要能再见一见也就知足了。 而正在乾清宫之中的康熙，也在思索了亦晴和外面这些蒙古少年的事情。 第150章 教一教八弟 前几年太后提及了给亦晴选婿的事情之后, 康熙便着重考察了好几家有不错儿郎的蒙古王公。 思及太后所说的要人品好，相貌好还要文武双全。便更是精心打探了人品，又在木兰秋狝的时候留意了武艺, 心中勉强满意了才宣到了身前开始考察学问。 这几年不少来木兰秋狝的蒙古子弟都知道，恩赫阿木古朗汗不知为何突然开始考校学问了。他们中有学问很不错的，自然欣喜与此, 也有只是勉强识得些大字的, 便惴惴不安了起来。 在皇上面前丢脸了留下坏印象，那日后倘若想要求恩典只怕都要困难些。 到如今两年下来，康熙心中也已经有了几个人选, 这回将这几个人一起宣进京城来便是为了从中择出一个来。除却他满意外, 还需要慈宁宫之中的两位长辈也满意。 之所以选在如今, 正是太皇太后从今年起身子便不大好, 一直催着他将亦晴的夫婿定下来。想趁着还在的时候，帮着这个从小养到大的重孙女把一把关。 心中有这个意思，但康熙并未将这份意思表露出来。他只是含笑将这些少年叫进了乾清宫，见他们对答如流的模样心中满意, 随即将他们安置在了宫中，便在前朝之中哈哈珠子们所住的地方, 要他们在宫里念几个月的书。 蒙古少年们面面相觑，有些家中已经猜测到了康熙宣召他们的意思, 此时并不惊慌，表现得从从容容。只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皇上, 倘若能被选中，尚公主可是无上的荣光。 而家中没有猜测到的，虽然懵懂，但也明白得皇上亲自教导的含金量。一个个的皆感恩戴德, 便直接在宫中住下了。 另一边的亦晴和二妹妹带着一群官宦人家的姑娘在京郊跑马后，在傍晚宫门下钥之前赶回了紫禁城。 刚回紫禁城，亦晴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随即便去太皇太后的寝殿看一眼老祖宗。 从今年春日开始，太皇太后便一直身子不好。若说是病得多严重，那也不至于，可就是一直不舒服。宫里头不论是太医还是康熙亦或是亦晴或者太后，都是有空便前来侍候。 “老祖宗今日的药喝了吗？”亦晴进了太皇太后的寝殿，请了安之后很自然地坐在了太皇太后的床边看着一旁侍奉的宫女问道。 “已经喝了。” 太皇太后的面容枯槁，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亦晴的时候总是含着包容而慈爱的神情：“今日出去，可玩得开心？” “当然开心了，”亦晴一笑，“老祖宗得要快些好起来才行啊，我今日出去跑马的时候遇到了一片的果林，还尝了尝果子呢。若老祖宗好起来了，便能在秋日里跟着我们出去散散心了。” “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太皇太后摇头，“便是身体好起来，也懒得挪动了。出去玩是你们这些年轻孩子该去做的事情，我啊，就在宫里等着你们回来就是了。” “老祖宗这是哪里的话，”亦晴不高兴，“您现在不过是古稀之年罢了，咱们还要活很久呢，等活到一百岁的时候再说这话也一点儿不迟。” “这世间有几个人能活到一百岁？”太皇太后叹道。 “既然这世间能有人活到一百岁，”亦晴执拗道，“这个人为何不能是老祖宗？” 太皇太后不跟她说了，只是无奈摇了摇头。她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只怕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即便熬着也熬不了多久了。不过展望这一生，她对自己这辈子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总归也活到这个岁数了，得到的东西也不少了，若是就此去了，也没有太多的不甘。 见老祖宗不说话了，亦晴便挑起了另外一个轻松些的话题，说起了今日在城郊看到的东西。 秋天有秋天的风景，不少人说起秋天会想到飘落的树叶，想到丰收的金黄色。而亦晴嘴中的秋天是另一番的田地，听得太皇太后也不禁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和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亦晴察觉到老祖宗脸上露出的倦色，便嘱咐了两句就起身。太皇太后如今每日都有太医前来看诊，身子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是什么病，嘴周只能支支吾吾谈及是太皇太后年岁大了。 这话让亦晴和康熙都很无力，若是病是能医治的，但年纪大了这可怎么医？便只能让太医每日过来请平安脉，根据脉象来调整方子了。 次日，康熙过来给两位长辈请安的时候，先是给太后请安，随即进了太皇太后寝殿想要看看皇玛嬷。 太皇太后早就醒了，她觉少，但多数时候都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但根本睡不着。 太后也跟着进来了，在太皇太后的床边坐下，便伸手将太皇太后扶了起来。旁边的宫女垫了两个软枕在太皇太后的腰后，让她能有个支撑。 “都下去吧。”太后将太皇太后扶起来之后，看了看康熙，随即吩咐道。 伺候的人鱼贯而出，殿里最后只剩下了三人和他们身边贴身侍奉的一两人。 “孙儿如今选的这几人已经在阿哥所前边住下了，”康熙看着太皇太后精神头还不错的样子，心情也舒缓了些，“如今瞧着这几个孩子都不错，只等着在咱们这住几个月好好地探探品行再行决定。” “这样不错，”太后点头，“这一两日的也难探出真性情来，可这住着好几个月，难免不会露出一丝半点不对来。倘若几个月都能如一日，那便是品行性情皆不错。” 见太皇太后也点了头，康熙笑：“既然皇玛嬷和皇额娘都满意，那便这样办下去罢了。皇玛嬷可要好好地保重身体才是，养好了身体日后才能好好地看着孩子们长大。” 说起养在身边的亦晴和胤祺，太皇太后的脸上也露出了慈爱的神色：“胤祺……年岁也已经到了，不好耽误孩子上进，还是让他去上书房罢。” 去年胤祺就到了去上书房的年纪，但他去了几日之后实在不适应，太后又心疼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便将他接了回来。本来说好缓一年再送去的，但没成想今年太皇太后从年初便身体不好，康熙便想要这小孩子养在慈宁宫之中让他陪着长辈，也好叫太皇太后心情好些。 “倒也不急于这一两年间，还是等皇玛嬷身子好了再让这孩子去吧。”康熙说道，“胤祺这孩子自小便孝顺，本身也是天潢贵胄，日后一个王位总是少不了的。况且这孩子本就不爱念书，晚些就晚些吧。” 这就是承诺了胤祺日后最少也是一个多罗郡王了，太皇太后也就放下了心。念书什么时候念都不晚，她之前是怕这孩子日后太过不学无术让皇帝心中不喜。如今瞧着，这孩子留在慈宁宫两年，倒是还能留些孝顺的美名，日后最少也是个郡王，便不必过多担忧了。 又说起了这批来京的蒙古少年，其中好几个都是科尔沁出身的。从身份到相貌，又说到了学问和武艺，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听得满意极了。 “既然皇帝都说好，那想来这几个都是好的。”太后笑眯眯的，“只需日后遴选出个品行性情皆好的就是了，对了，最好的是要亦晴满意才行。毕竟是这孩子日后过日子的人，还需她点头才好。” “这……”康熙踌躇，“这可素来都是父母之命……” “这人都是你看过了的，”太皇太后也插嘴了，“既然你过了目，等亦晴满意之后便下旨，如何不算父母之命？” 康熙被说服了，他虽觉得让女孩儿自己选夫婿不大靠谱。但是在他已经定下的人选里面挑的话似乎也还好，况且两位长辈都发话了，自然就同意了。 “既如此，”太后又说道，“那这段日子还是要亦晴多去上书房才是，只有多去上书了，才能接触到。” “这容易，”太皇太后说道，“便编个名目，说他们教哪个的师傅不得空了，让亦晴去帮忙教一教。或者说这段日子阿哥们不算听话，叫大姐姐过去压一压，管着弟弟妹妹们些都可。” 康熙笑着点头：“这个不难，只要和亦晴说一声便是了，就说……胤禩的师傅这段日子要去忙别的事情了，一时之间倒是挑不出好的，让她过去帮着教一教弟弟。” 胤禩是今年刚去上书房的，如今刚开始学《大学》。让亦晴过去绝对能胜任，况且这并非什么大事，只需要每日里去上书房一个时辰罢了，她会同意的。 商议好了之后，康熙便在离去慈宁宫之前将亦晴叫了出来，吩咐了这件事。 亦晴愣了片刻后才答应了，她当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朝中那么多官员，竟然还找不到合适教八弟的吗？ 第二日亦晴就上岗了，她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衣裳去了上书房。 现在在上书房上课的阿哥们有三阿哥四阿哥和七阿哥还有八阿哥，本来应该还要加上五阿哥的，但胤祺被太后接回了慈宁宫。 公主们则只剩下了三公主和四公主。雅尔檀今年春日的时候也不愿去上书房了，康熙没多想就答应了，毕竟雅尔檀在上书房也好几年了，如今是个大姑娘了，想不去上书房也可。 上书房的位置在乾清宫之中，亦晴走过去的时候正是辰时末，刚好是康熙过来考校众位阿哥公主的时候。 到了上书房之时，康熙正从乾清宫正殿出来，身后还跟着胤禔和胤礽和一群大臣。 胤禔和胤礽去年就被康熙一起领着上了朝，从他们开始上朝就不用日日在上书房念书了。空闲时间也多了些，甚至他们也拿到随意出宫的令牌了。 “给汗阿玛请安。”亦晴见到康熙便停了下来，福身请安。 胤禔和胤礽脸上同时露出了一点诧异，随即向大姐姐问好，后面的大臣们也都给纯禧公主行礼请安。 康熙笑眯眯地说道：“来的正好，咱们进去吧。正好今日也帮你探探你八弟的底子，你教他的时候也知道应当如何教才对。” 跟在康熙后面的大臣们脸上也露出了吃惊之色，朝里这么多大臣，去岁刚考上的进士那么多为何不选一个学问好的来教八阿哥，反而要纯禧公主来教？ 不过他们虽然心存疑虑，但也不大关心这位养在惠妃娘娘手底下的八阿哥，便只是心中惊讶。《 》 150-157 第151章 教学 胤禔脸上的惊讶之色一点不掩饰, 胤禩养在了惠妃的宫里，便自然和他的关系亲近些。但他看了眼尚且比桌案高不了多少的胤禩，见这孩子脸上也满是惊讶之色才收回了目光。 看来八弟也确实不知道。 胤禩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怯生生看了眼大姐姐。对于大姐姐他是熟悉的，但也是陌生的。 毕竟年岁相差这么大，胤禩出生的时候, 亦晴都快满十岁了。而没有养到三四岁的皇子公主, 额娘大多是不怎么带出来的，自然就和亦晴陌生了。 而称得上熟悉的原因是胤禔回去给惠妃请安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要见一见八阿哥, 说起在上书房的事情之时, 也少不了要说起亦晴。 亦晴在一旁看着康熙考校了所有的弟弟, 连一旁站着的胤禔和胤礽都免不了要被问几句。她听出来了胤禩的基础不错, 刚来上书房几个月就能学到这些，想来私底下也是极为用功的。 这下子她也就放心了，若是带一个不怎么用功的弟弟还怕教得不好让弟弟跟不上。而带一个用功而聪明的孩子，那可就简单多了。 而考校了皇子们之后, 康熙没有急着走，而是笑眯眯地考校起了前来的蒙古少年们。 “既然在上书房念书, ”康熙笑道，“一应的待遇便按照哈哈珠子来, 朕不时便会考校哈哈珠子们，对你们自然也是如此。” “恩赫阿木古朗汗说得是, ”苏赫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笑着应道，“这是我等的荣幸。” 亦晴看着苏赫，意识到这是一个熟人。刚才蒙古少年们站在一起, 她也没有仔细过去看，现在目光落在了这里才发现这里好几个熟人。 苏赫班底还有阿尔斯楞都在，这些算得上是亦晴熟悉的人了。另外几个也是瞧着眼熟，但不大清楚是哪家的，想来是之前参加木兰秋狝的时候遇到过，但没有什么印象的。 将蒙古少年们考校了个遍，亦晴也多少明白了这些人的底子。肯定是比不上胤禔和胤礽的，但也算得上同年龄段里不错的了。之前去南巡的时候，康熙考校的部分学子比他们年纪还大两岁，但还不如他们呢。 等康熙考校结束，亦晴跟着其余人一起行礼恭送康熙后，起身便走到了胤禩的旁边。 “大姐姐，”胤禩打了个招呼，他仰头看着亦晴的时候目光里带着点孺慕，“接下来我的师傅是大姐姐吗？” 宫里不少孩子都挺喜欢大姐姐的，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大多数要和大姐姐接触。谁会不喜欢一个平日里说话和气，殿里一大堆玩具，还对弟弟妹妹大方的姐姐呢。 “暂代而已，”亦晴一个眼神，旁边便有小太监给她搬了一个椅子，她坐下后便问道，“你之前的师傅给你讲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胤禩乖巧地将书翻到了之前师傅讲的地方，语气缓慢地说起了他的学习进度。 亦晴听得认真，四书五经她已经是烂熟于心了，给八弟讲讲这些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不过她今天毕竟第一天讲课，还是要摸一摸八弟的底子，因材施教才好。 而坐在后面的蒙古少年们，有不少的目光余光在看这位公主。 从前在木兰秋狝他们有机会接触到这位公主的时候，大家的年岁都还小，那时候更看重的是打猎和骑射的武艺，还有在长辈们以及恩赫阿木古朗汗面前露脸的风光。 而大了之后，懂了些知慕少艾，却又因为男女之防不敢刻意靠近。谁知道若是恩赫阿木古朗汗知道他们靠近公主了，会不会因此而震怒。 现在猛地发现，纯禧公主似乎已经长大了，也从之前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 班底的脸泛着淡淡的红色，这是他从亦晴进来之后便带上的红色。去年和前年的时候，公主都没有去木兰秋狝，他怀着期待的心思想要在木兰秋狝远远地看一眼公主，但最后并未如愿。 现在不过是同处一室，甚至旁边还有不少人，他的脸颊和耳根似乎就不由自主升起了热意。他开始有点在意，今日穿着的这身衣裳是不是不够精美。 他昨日睡得有些晚了，眼睛下面是不是有黑眼圈？若是知道今日能在上书房碰见公主，他应当昨日早些睡的，今日起来的时候也很该注意一下穿着的衣裳还有搭配的饰品，以及…… 班底胡思乱想着，这边的亦晴已经摸清楚了胤禩的基础，开始讲课了。她讲课的时候声音轻缓，时不时便会和胤禩互动一下，确保能让八弟吸收她讲课时候的东西。 很快的，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亦晴停下了讲课，伸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昨日汗阿玛就和她说好了，每日里给八弟上一节课共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这个时候正是吃点心的时候，小太监们鱼贯而入，手里端着茶点。 上书房的茶点亦晴吃了好几年了，但这两年没来上书房便没怎么吃到，没吃到的时候倒也不至于想念。但现在瞧着了，也勾起了几分之前的回忆。 “好了，今日我的课就到这里了。”亦晴看了眼西洋钟，知道等会八弟还有别的课，便起身说道，“明儿我再来。” “大姐姐留下用过点心再走吧。”胤禩的声音带了点期待。 亦晴摇头笑道：“今儿我还有事呢，汗阿玛方才走之前叫我上了课去乾清宫一趟。下回吧，咱们相处的日子可不短呢。” “大姐姐要走了？”前面的胤祉似乎听到了什么，扭头看着亦晴带了两分的玩笑，“怎么之前也不见大姐姐来教我。” “都是汗阿玛吩咐的，”亦晴熟练甩锅，摸了摸胤祉的脑袋，“好了，我要去乾清宫了，你们接着好好念书。” 说罢，亦晴起身便要走，路过胤禛的时候瞧着这孩子仰头看自己的模样很是可爱，也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胤祐看着亦晴的眼神之中一直带着孺慕和若有似无的感激，他当然是知道他如今穿着的鞋子是从前大姐姐的主意。这鞋子能让他走路的时候与旁人无异，额娘从前就说了要记得谢过大姐姐，他也是一直记在心中的。 班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亦晴的身影，直到那道倩影从门口走出，逐渐看不到后才收回目光。他刚一收回目光，就碰上了苏赫带着探究的眼神。 “你不对劲。”苏赫说话的声音不大，还专门凑近了，即便是离得近的人也不一定能听到。 班底轻咳了一声，佯装镇定：“哪里不对。” 苏赫意味深长看着班底：“我回去再找你说。” 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有些话不能随意在外面说，免得让朋友在外面被人捉住把柄的事情苏赫还是明白的。他刚刚从班底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些别的东西，那并非是一种看着旧友的眼神，这种情绪要浓烈得多。 若是猜测的没错，那其实也有迹可循。 前两年的时候木兰秋狝总是见班底神思不属，原本还以为是因为想要在恩赫阿木古朗汗面前露脸紧张，现在看来原来是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吗？ 从上书房出来之后，亦晴便进了乾清宫。 上书房离乾清宫极近，几乎是一出来走几步就到了康熙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汗阿玛，”亦晴进来后便行礼，看着康熙笑道，“女儿来了。” 康熙放下了手中的笔，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挥手示意亦晴坐下。他从书案后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了下面看着亦晴。 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来，连梁九功都出去了，亦晴眼睛里不免出现了点疑惑。康熙平日里不论做什么从来都是不会顾忌梁九功的，这位跟着康熙多年的乾清宫大总管一直都是康熙信重的人。 “今日在上书房给你八弟上课觉得如何？”康熙挑了个轻松些的话题问道。 亦晴答道：“八弟很聪慧，女儿给他讲课的时候几乎不用太费劲，八弟一下子就能明白了。不过汗阿玛还是要快些找到八弟的师傅才行，现在女儿还能帮着教一下，等几个月后只怕就教不了八弟什么了。” “这个不急，”康熙接着问道，“今日你也瞧见了那些进京的蒙古王公的阿哥们，这其中可有你看着出挑的？” “啊？”亦晴从口中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音调。 康熙不疾不徐道：“朕打算从中挑出一两个出挑的来京城任职，便让他们暂且在上书房跟着皇子们念书，你正好这些日子也要在那教你八弟，便一起留意一下。” 亦晴沉默片刻后就明白了汗阿玛的意思，若是要挑好的来任职，那多半早就挑出来了。毕竟文武都是很容易看出来的，特别是康熙每年都要去木兰秋狝，这些蒙古少年的武艺只怕他早就清清楚楚的了。 而之所以要她去挑，便是要她从中挑出一个喜欢的，日后成夫婿吧。 想到这，亦晴叹了口气，随后又对着康熙笑了笑：“汗阿玛，女儿明白了，这段日子会留意的。” 康熙见亦晴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感叹，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他明白亦晴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这个孩子一向都是很聪慧的。 “留意一下就是，”康熙笑道，“这些少年不论哪一个，学问武艺都是不错的，身份也合适，只要你觉得合适便可。” 亦晴笑了笑没说话。 康熙又问了些亦晴方才教学的事情，亦晴一一对答后才让她告退。 怀着略有些复杂的心绪，亦晴慢慢走向了慈宁宫。虽说她一直都知道她渐渐大了，汗阿玛和老祖宗还有皇玛嬷肯定是会考虑她的婚事的，过几个月便是她满十六的生辰了，这个时候给她定额驸的人选，已经不算早了。 但这天来临的时候亦晴还是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似乎是有点怅然，又有些感慨吧。 不过比想象中好的一点是，她并没有直接被赐婚，随后便嫁给一个她不一定见过的人。至少她是有一点选择的余地的，她能从这里面的人里挑一个她最满意的。 要是一个都不满意呢？亦晴想到了这里。 应该不会吧，汗阿玛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至少家世和样貌是不差的。 相处这么多年，亦晴发现了自家皇阿玛也是略有些颜控的。他身边的侍卫还有倚重的大臣，除却能力出众外，样貌也没有一个是丑的，都称得上一声玉树临风。 刚才虽然没有特意去关注，但一眼扫过去都是些俊朗的少年郎。 第152章 毓庆宫 刚从乾清宫出来, 亦晴心绪尚且有些复杂，便看到了胤礽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奴才给纯禧公主请安，”小喜子脸上带着笑, 恭恭敬敬地朝着亦晴行了一礼，“太子有请。” 亦晴微微挑眉，看着小喜子问道：“太子可说了有何事？” “不曾。” “那就走吧。”亦晴抬脚朝着小喜子走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保成找她做什么, 但她现在又没什么事，过去看看也无妨。 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恰是用膳的时辰, 亦晴过去的时候便见毓庆宫已经摆了一桌子的饭菜。 胤礽见亦晴过来, 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姐姐来得正好, 在我这里用过午膳再走吧。” 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是身高开始猛长的时候, 亦晴猛然发觉胤礽站起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比自己要高了。原本还要略俯视的弟弟，如今看他的时候已经要微微仰头才行了。 胤礽长开了许多，原本就好看的五官更加精致了，眼鼻之间和赫舍里皇后极为相似。笑起来的时候又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少年气, 让人觉得不大移得开眼。 “好啊，”亦晴从善如流坐在了胤礽的对面, 扫了眼桌上的菜色笑道，“这都是我喜欢的。” 胤礽的脸上笑意盈盈的, 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原本清脆的童声变成了如今略显稚嫩的少年音。说话的时候声音仿佛玉珠坠地, 听起来的时候极为悦耳。 “上了朝跟着汗阿玛去上书房的时候，在那里瞧见了大姐姐可吓了我一跳。出来后我便打算请姐姐过来用午膳了，叫小厨房做了几样你爱吃的。” 说话间，胤礽给亦晴夹了好几筷子她喜欢的菜。 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亦晴吃了两口后用帕子抹了抹嘴角，手轻轻一挥，身后的菡萏还有素馨也会意地退了下去。 “说罢，今儿找我来做什么？”亦晴问道。 胤礽似乎有些不高兴：“怎么了，请大姐姐过来用顿膳不行吗？” “我还不知道你？”亦晴伸手敲了一下胤礽的脑袋。 胤礽挨了一下也不生气，笑嘻嘻说道：“好吧，我只是想问问姐姐，汗阿玛怎么突然想要姐姐去教八弟了？” 亦晴沉默了一下，她想了想说道：“汗阿玛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师傅，便叫我暂且教一教八弟。加之让我称一称进京的这些蒙古阿哥们的斤两，从中选出可用的人来用。” 胤礽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汗阿玛的托词，朝廷里别的不多，读书人是极多的。八弟又是刚入上书房，想要在朝中寻出一个教他的实在简单。而后面那句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汗阿玛用人一贯是先派事，看办事如何来称斤两，何时这样看人过？ 况且，让大姐姐见那些蒙古王公家中的阿哥…… 胤礽已经明白是了什么意思，他微微皱了眉，张嘴便说道：“看这些人的品行，何必劳烦大姐姐，不如让我来。” 亦晴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弟弟，他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他这才想起，大姐姐今年已经要过十六岁的生辰了，并不算小了。这时候定下婚事，甚至称不上早。 “若是大姐姐不愿，”胤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可以替姐姐辞了这件差事。”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亦晴笑了起来，她五官没有什么攻击性，笑起来的时候便显得格外温和。眼睛里带着暖意，看着胤礽的时候透出了些感慨，跟着汗阿玛在朝堂上历练了这么久，胤礽也不是从前那样小孩子的样子了。 “早晚有这一天的，”亦晴说道，“大姐姐到底还是比你大些，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的。倘有我不愿的，自然会来寻你。” 对亦晴来说，现在她最起码是有些选择权的。况且若是这一批都不好，那就到时候再寻了法子和汗阿玛说，没必要现在就让胤礽去驳了汗阿玛。 毕竟说起来，汗阿玛也是为了她策划的这一番。倘若没有想要询问她的意愿，只需定好了人选之后直接下旨就是了，那时候难不成亦晴还能抗旨？ 胤礽点了点头，眼神坚定：“若是大姐姐不愿，一定要来寻我，我会给姐姐做主的。” 亦晴笑了一下，也没有质疑胤礽现在应该怎么给自己做主，只是用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清炒芦笋：“用膳罢，我下午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怕你下午还忙着呢。用过了膳食，你也好去忙。” 将姐姐夹的这筷子芦笋吃了后，胤礽脸上也染上了烦恼。 从入朝以来，原本已经找到了相处方式的兄弟俩，如今关系已经直线下降。胤礽和胤禔原本在上书房的时候是少不了吵吵闹闹的，甚至火气上来了，还会趁着练习布库的时候打上一架。 而现在，他们身后各自站着不同的人。胤礽身后是无可置疑的赫舍里家，以索额图为代表的太子党，核心利益便是拥护太子。盼着日后胤礽登基，能给他们带去丰厚的回报。 如今朝廷里已经有一个明确的例子，佟佳氏一族。佟国纲佟国维，甚至他们的小辈都被皇上格外看重。这也不过是因为皇上的亲生额娘出自佟佳氏，同时认了佟佳氏一族为母族，这才愿意捧着他们。 索额图盼着的就是太子日后登基，如皇上捧着佟佳氏一样捧着他们赫舍里家。 而胤禔背后的，则是不满太子的满洲贵族。 太子之位本是该八王议政定下的，但当初三藩之乱让康熙为定国本直接立下了太子。当初情势危急，便也说不得什么。可如今三藩之乱已经过去了，便也有人不满这位皇上一力定下的太子。 自然的，胤禔这个皇长子就成了他们第一选择。 现在被这两拨人挑动着，原本就不算多和睦的兄弟俩，现在更是见面都懒得多说了。胤礽现在一想到胤禔，只觉得脑袋都开始疼了。 亦晴用过膳后，便从毓庆宫离去了。如今太子已经开始接触政事，毓庆宫作为东宫时常会有大臣前来拜访。对于这些大臣，亦晴是懒得见的，索性便不怎么来毓庆宫了。 在上书房之中教着八弟，亦晴也留意了一下在上书房学习的蒙古少年们。 哈哈珠子们的作息是跟着皇子们一起的，都是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在上书房坐着了，下午傍晚的时候才回去。 这些蒙古少年明显在草原的时候没有经历过这样高强度的念书，不出三日，一个个的眼睛下面便出现了黑眼圈。亦晴去给胤禩上课的时候，瞧见还有几个开始哈欠连天，甚至已经可以看出眼神迷离了。 一看就是对上书房的作息十分的不适应，念书不一定念进去了，但肯定是缺觉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少数的几个瞧着每日里都极为精神的少年便显了出来。 这其中有两个人亦晴都还有些印象。 一个是阿尔斯楞，巴林部的扎萨克郡王之子。亦晴对他妹妹印象更深，萨日朗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她去木兰秋狝的时候和萨日朗的关系很不错，虽然没有怎么和他接触过，但也还是有些基本的了解。 另一个就是班底了，他的话亦晴就更加熟悉些。虽说长大之后接触的少了，但也是有从前一起打猎的交情在的。更何况亦晴从前男装的时候，他们互相之间闹着玩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还有一个叫阿迪亚的，似乎也是科尔沁的，但他是科尔沁右旗的。亦晴从前不认识，也没有什么印象。 在一众瞌睡连天的少年中，这三个人的清醒能给人留下不错的印象。至少康熙对他们三个的印象是不错的，他私心觉得这些人的品貌他都是好好筛选过的，而这三人在这群人当中也是出挑的，不论亦晴选谁也是不错的。 但既然之前就说了让孩子自己选，康熙便没有多言。 亦晴没有急着下定论，她只是慢慢留意着这些少年的表现。 最初的时候，这些人明显是拘谨的，或许是刚来上书房的缘故，他们即便是吃点心的时候也是斯文的，瞧着便知道动作拘谨。 但慢慢的，有些人就放开了。吃东西的时候开始变得豪放，说话的时候音量也起来了。同时，也开始有了些争吵。 当然，这些争吵是不敢在上书房的，毕竟这里有好几位皇子，教导皇子的师傅们也是朝廷命官。这些争吵多数是发生在他们暂居的院子里，不过有人会将这些争吵报给康熙，亦晴也就知道了。 太过冲动毛躁的，便被踢出名单了。 几番筛选下来，竟然就是那几个白日里表现的最为清醒的人还在名单之中。 “班底，”苏赫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草原啊，阿玛送我来真是失策了，我实在是不适合京城。真想早点回去，起码能睡个好觉。” 此时正是傍晚，太阳已经从西边落下了，班底抬头的时候能看见被余晖映衬呈橙黄色的屋檐。 “刚来的时候你不是想在京城当官吗？”班底漫不经心说道，他心中在想别的事情，回复好友的时候便显得不大用心。 苏赫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原先也不知道咱们是来念书啊，我从前还以为恩赫阿木古朗汗的皇子们一定都是极为享福的，如今才知道原来这样累。听闻皇子们都是六岁就来上书房的，啧啧，还好我阿玛养孩子没有跟着恩赫阿木古朗汗学。现在我只想回草原，回去打猎骑马。” “应该用不了多久了。”班底说道，“现在已经要入冬了，想来年关后便会让咱们回去的。” “你怎么知道？”苏赫好奇。 班底笑了笑没说话，恩赫阿木古朗汗那日说了让他们在上书房学几个月。这几个月已经足够让公主和宫里的贵人们瞧出他们的品行，想来年关前后便会让他们归家了。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上书房的位置，他虽然每日里都能在上书房见到纯禧公主，但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趁着师傅讲课的时候，略微抬头看一眼。 没有机会和公主说话，他说不清心里是遗憾多些还是庆幸多些。不能和公主搭话当然是遗憾的，但同时也是让他庆幸的，毕竟他真的很担心和公主说话的时候会出丑。 在上书房的时候他努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若是在公主面前出丑了，他只怕好几日都睡不着觉了。 第153章 步摇 一日, 亦晴踏着晨曦走出了慈宁宫，现在这个时候出门，刚好能在康熙去上书房之前一会儿到上书房。 这些日子亦晴都习惯这个时候出门了, 胤禩是个很省心又聪慧的孩子，被派了教孩子这个活计，对亦晴来说并不算繁重。 走入上书房, 里面传来了朗朗书声, 亦晴踏进皇子们念书的屋子，坐在前面的胤祉和胤禛略抬头对着姐姐露出了个笑脸。 轻微的脚步声在读书声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还是被班底听见了。他对纯禧公主每日过来的时间烂熟于心, 微微抬起头想要看一眼, 但却不料撞进了一双翦水秋瞳之中。 这双眼睛极为明亮, 似乎含着两分的笑意, 班底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之后，便有红色漫上了耳后根。 亦晴也微微一愣，她原本只是随意扫视了一眼后面的哈哈珠子和蒙古阿哥们, 没想到就和人对视上了。而且这对视的人，还直接一下子就脸红了。 那并不算白皙的脸庞, 在一瞬间被红色遍布，还是极为显眼的。 反应过来后, 班底连忙低下了脑袋，一直盯着姑娘家看是很失礼的。只是他耳后的红色一直未曾褪去, 即便康熙前来考校的时候，也依旧没有消退下去。 在这日之后，亦晴不免对这个儿时玩伴多分出去了一丝心神。 主要是班底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他只要和亦晴一对视便脸红, 两人并没有什么相处的机会。从前亦晴也没有格外注意过，现在注意到了，便觉得有些意思。 班底平日里不论是和一起上京的蒙古少年们交流，还是和诸位皇子或者哈哈珠子们交流都是很正常的。甚至偶尔和三公主四公主交流都称得上仪表堂堂，落落大方，唯有一见到亦晴，交流的时候便寡言了起来，也不敢抬头见人。 而这一注视，亦晴便察觉到了班底身上的优点。 最明显的就是他是一个很帅气的少年郎，皮肤比小时候白了不少，五官不是俊秀的一挂，而是有些粗犷的俊朗，整个人的气质透着一股野性。身量颇高，宽肩窄腰，拉弓射箭的时候能瞧出身上是颇具力量的。 能被汗阿玛提到京城来让她挑选，品行肯定是过关了的。他的学问和武艺也都很不错，在康熙考校的时候，亦晴从旁观看也看明白了。 这些叠加起来，让亦晴不由升起了一点好感。 但要不要将他选做额驸的人选，亦晴还是犹疑的。古代女子婚嫁是大事，若是现代即便选错了也还是有重来的机会，大可离婚，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可若是这时候成婚了发现过不到一起去，在额驸没有大过错的情况下，亦晴是很难结束婚姻的。 到时候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各过各的。 不过汗阿玛给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现在还不到一半，亦晴也没有那么紧急。她还是每日里去给八弟上课，抽空瞧瞧后面的少年们。 班底等人和哈哈珠子们的待遇等同，自然每个月也是有休沐。他们休沐的时候是能出皇宫的，只要在下钥之前回来就是了。 在草原虽然有城池，但到底没有京城繁华，在休沐的时候这群少年们多是愿意跑出去逛逛玩玩的。来京一趟，除了学些学问，肯定也要了解一下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你这个月得跟我出去吧。”苏赫扯了扯班底的胳膊，“上个月你就说要留在院中补交，这个月你不许补交了。我听毕力格说了个酒楼，说是菜色很不错，招牌菜更是好吃，你得陪我去尝尝吧。” 班底点了点头：“去就是了。” “那用过膳了咱们去听戏？”苏赫提议道，“听闻京城里的戏班子唱得极好听呢。” 班底摇了摇头：“听戏我不去。” “为什么？”苏赫疑惑，“你不喜欢？” 班底不肯说为什么，只说不去。 “行吧，”苏赫无奈，“那陪我去逛逛总行吧，我也要瞧瞧京城里有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回草原的时候给我额娘还有弟弟妹妹也带些好玩的回去。好叫他们知道我出来这一趟，也是惦记着他们的。” 这下班底同意了：“我也要买些回去给额娘。” 休沐这日，两人巳时从宫里出来，往酒楼而去。 “这饭菜是不错，”苏赫点评道，“但我觉得不如宫里的，还是宫里的饭菜更合我的胃口。” 班底随意道：“我吃着倒是觉得差不多。” “就知道你是个没口福的，”苏赫夸张道，“从前不管是谁烤的肉，烤成什么样子了你都说能吃。” 班底也不反驳，只是笑了笑，他对于吃食一道上确实不怎么挑剔：“走吧，你不是还要去买东西吗？” 苏赫嘿嘿笑了笑：“我还没吃饱呢，让我再点两道菜。” 用过了膳，两人踏进了锦祥街。这里毕竟是京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之一，离紫禁城也不算远，在这里逛完了回去很方便。 苏赫对逛街的兴致还是很足的，草原难得见到这样繁华的街道，里面的东西又大多很精致。他带足了银子，只想着买些好看的钗环回去给额娘还有妹妹们。 在苏赫挑的时候，班底也看中了一支步摇，这支步摇镶嵌着的宝石是绿色的，瞧得出做工精致。拿起来的时候珍珠流苏微微摆动，显得流畅而又好看，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声音也悦耳动听。 这是一支极为漂亮又价值不菲的步摇。 看到这支步摇，班底第一想法就是若是它戴在公主的头上，那定然是极为好看的。但反应过来后，他便微微抿唇，他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名目给公主送东西的，那会被视为失礼的，也是极为唐突的一件事。 想到这，他不免有些沮丧。 “喂，喂，喂，”苏赫连叫了三声都不见班底应答，索性直接走到了近前叫他，“想什么呢？” 班底这才回神，脸上沮丧的神色都没来记得收敛：“怎么了？” “怎么是这个表情？”苏赫奇道，“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没什么。”班底收敛了神色问道，“你方才叫我做什么？” 苏赫带着探究的神色：“这段时日里你似乎常常走神啊，” 班底镇定道：“有吗？” 上下盯了班底好几眼，苏赫眼睛里带着疑惑，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起手里的两个镯子问班底能看出哪个好看吗。 班底看了两遍，诚实地摇了摇头。 “算了，”苏赫也放弃了，“掌柜的一起包起来吧，都给妹妹吧，她肯定能看出来她自己喜欢哪个。” 见苏赫已经买好了，班底也将手里的步摇买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送出去，但他心里总还是怀着一点念头的。 如果真的有机会送给纯禧公主呢？- 冬日悄然来临，亦晴的生辰也近了。 每年生辰太后总是喜欢给亦晴过得热热闹闹的，亦晴也习惯了生辰这日收到许多的礼物。从康熙到六宫妃嫔，还有些宫外的皇亲，都会送东西进来的。 而除了这些人外，今年还多了那些蒙古少年们送礼。 亦晴在上书房这一两个月来，和他们也算混了个脸熟，知道了他们叫什么名字。而他们遇上了纯禧公主生辰，自然多少还是要送一份生辰礼的。 对于这些生辰礼，亦晴一向是先登记造册，过一两日再去细看都有些什么东西的。 但今日刚起床，亦晴却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菡萏问道：“如今我的生辰礼都有谁送来了？” 现在不过是早晨，许多人还没有送过来。 菡萏愣了一下，从前公主是不大关心这个的：“大阿哥还有太子已经送来，还有……” 一连说出了五六个名字，亦晴面色都没有变化，随后便说到了班底，亦晴眼神微微一动，又听见送的东西虽然华贵，但是些不会出错的摆件这才意兴阑珊摆了摆手，示意菡萏停下。 摆件这样的东西是不会出错的，只要送的东西寓意好，谁都可以送。亦晴心中本来带了点说不清的期待，听见送的是这个，这点期待便散了。 虽说今日是她的生辰，但她并未和汗阿玛告假，那就还是要去给胤禩上课的。 一到上书房，胤禩便对亦晴笑了笑，小声说了句：“大姐姐，生辰快乐。” 摸了摸胤禩的脑袋，亦晴笑道：“多谢八弟了，来，你先把我昨儿教的东西背一遍。” 胤禩背书很流畅，一点儿没有卡壳，背诵的时候声音抑扬顿挫的，让人听起来便觉得悦耳。 班底在后面坐着，他的手不时伸向怀中，那里放着一支步摇。 他本来是想要将这支步摇一起送给公主的，但身边的人劝他送东西不能给人抓住把柄，他在宫里代表的是科尔沁左翼前旗郡王，送出的礼物要合乎身份礼节。而送首饰，对他们这样年龄相近的男女来说是不大合规矩的，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但他还是想送，只是这个步摇不能跟着那些礼物一起送了。 怀中的东西让班底心神不宁，他总是用余光观察着亦晴，想要等亦晴走的时候悄悄跟出去。或许能有机会将这支步摇送出去，也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嫌弃。 就这样送东西会不会唐突？班底在心中想道。 纠结了许久，亦晴已经结束了今日的授课，她预备着回慈宁宫了，今日生辰是要陪着皇玛嬷和老祖宗一起用膳的。二妹妹多半也已经在了，她不能让她们等太久的。 第154章 过世 刚出上书房不久, 亦晴就察觉到了后面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宫里一般是不许跑的，怕惊吓到了主子们。大多数人也不会选择疾行，若是被重规矩的嬷嬷们看见了, 有时候也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的。所以听到这样的声音让亦晴略有些惊讶，她扭头看去便看到了一张紧张羞涩的脸。 “还请纯禧公主留步片刻。”班底虽然心中紧张，但说话的时候声音却很是平和, “我, 我还有一样生辰礼没有送给公主。” 亦晴的眼中起了一抹兴味，脸上也挂上了点笑：“你的生辰礼不是已经送到慈宁宫去了吗？” “那是科尔沁左翼郡王府的贺礼，”班底抿了抿唇认真道, “而非我的贺礼。” “那你要送我什么？”亦晴好奇问道。 班底这才将左手放到前面来, 他脸上的紧张丝毫不减, 甚至还添了两分的期待：“这是我前些日子休沐的时候出宫瞧见的, 觉得很衬公主，便想做生辰礼送给公主。还请公主收下，便当做是我贺公主今日生辰了。” 亦晴的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这是一支做工精致的步摇, 不得不说班底的眼光很不错。这样的一支步摇，即便是亦晴来看也是极漂亮的。 “你的同窗也都给我送了生辰礼, ”亦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看向了班底那紧张的脸问道, “但单独再送一份的只有你了，你这一份礼物是缘何而送？” 菡萏在公主身后低着脑袋, 耳朵却直直地竖了起来。这位班底阿哥她是有些印象的，从前公主带着她去木兰秋狝的时候就见过几回。 “我……我和公主自幼相识，”班底呐呐道，“便, 便送了。” 他心中也没有什么答案，只是看见这支步摇就想到公主了，所以买了下来想要送给公主。但这个理由说不出口，便只能扯了一个借口。 “自幼相识的话，可不止你呢。”亦晴笑道。 班底眼神暗淡了下来，他以为公主是不想收。 也对，公主身为皇孙贵胄，自幼在紫禁城之中见识到的金银玉器不知道有多少，其中也不乏价值连城的钗环首饰。他不明不白的送这样一支步摇，自然是入不得公主的眼。 就在班底以为他这支步摇送不出去时，亦晴却笑着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你这支步摇，我便收了。” 说罢，亦晴接过了之后便打算走了。 但班底鼓起了勇气，又叫住了亦晴：“公主且慢，我，我知晓恩赫阿木古朗汗召我们上京是为何。我与公主自幼相识，若是公主与恩赫阿木古朗汗能选定我，那我日后必然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亦晴愕然回头。 班底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匆匆行了一礼便回去了，他也不能离开上书房太久。加上说出这句话已经让他脸色又红了起来，实在不想在公主面前露怯，便索性快步离去了。 看着班底的背影，亦晴收敛了脸上的惊愕之色，见那背影速度极快的走着，但仍然能瞧出其主人的匆忙和尴尬。 这让亦晴慢慢露出了一点笑意，她脸上不由的也升腾上了一点热意。 回到慈宁宫之后，雅尔檀果然已经在了，正兴致勃勃带着胤祺下棋陪着两位长辈说话。 这两日太皇太后的身体有了些好转，已经从寝殿走了出来。她脸上仍带着病态，但精神不错，正兴致勃勃看着孙女和孙子下棋。 胤祺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我下不赢二姐姐，二姐姐下棋太厉害了。算了算了，还是请四哥回来和二姐姐下吧，四哥肯定能赢的。” 雅尔檀得意洋洋：“五弟啊，你毕竟年纪还小，下不赢姐姐是正常的。只要你日后多多下棋，肯定有一天能赢过我的，不要气馁啊。” “咦，大姐姐回来了。”胤祺瞧见亦晴，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了亦晴身边高高兴兴说道，“大姐姐生辰快乐，我给你送的生辰礼你喜不喜欢？” “喜欢。”亦晴笑了笑正准备摸一摸五弟的脸蛋，但这才察觉到自己手里的步摇，她手微微一僵，收回了手笑道，“你在和你二姐姐下棋？” “是啊，大姐姐快来下赢二姐姐，她刚才可嚣张了。”胤祺愤愤不平。 太皇太后的目光略过了亦晴手中的步摇，眼底闪过深思。 亦晴的生辰过得很是愉快，下午的时候康熙也过来陪着一起用了晚膳，赏了不少东西。次日的时候，看着册子上登记的礼物，亦晴只能再辟出一间屋子来当做库房来存放东西。 而过了生辰后，亦晴又考察了一段时间，便在这群人之中选定了班底。 这些人的家世人品都是被康熙筛选过的，亦晴只要是从中挑一个康熙都是愿意的。得知女儿看中了班底，康熙也并未多问什么，只是预备着年节的时候就下旨赐婚。 现在只需先定下一个婚约，至于成婚的话再等个三四年也不迟。 之所以在亦晴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订婚，康熙也是担心等女儿二十了再来寻摸额驸的人选，到时候同龄的男孩多半已经成婚了，没有成婚的也是些歪瓜裂枣。不如早几年定下来，等过几年再成婚。 本来这件事康熙不算急，毕竟人都在宫里待着了，也跑不了。况且尚公主是多大的荣耀，这群小子定然都是争着抢着的。 但太皇太后却将他宣召到了面前，问道：“亦晴的婚事，你预备着何时定下？” 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已经知道了亦晴定下来的人选了，太后甚至还将这群蒙古小伙子宣召到慈宁宫见过。也都知道定下的是科尔沁左旗郡王的孩子，这也称得上是太后的亲戚。 “孙儿预备着年节下选个好日子下旨，”康熙笑道，“婚嫁是孩子们一辈子的大事，定然要选个好时候下旨。” “那便在最近选个好日子吧。”太皇太后淡淡开口。 太皇太后已经七十五了，她之前一直精神矍铄，是今年才开始身子不好的。她多少对自己的身子有些了解，怕是等不到年节下了。不如趁着还在世，定下亦晴的婚事，也能让她带着笑走。 康熙一愣，他的目光沉了下来：“皇玛嬷，左右不过一两个月的事情，何必这么急呢。” 太皇太后微微摇头，并未说话，只是沉静地看着康熙。 比起今年刚开始的时候，太皇太后最近的身子明显也好了些，她没有再缠绵病榻。每日里都能起来走动走动，前两日甚至还去御花园走动了一趟，康熙以为这是皇玛嬷身子开始好了的意思，但如今瞧来…… 这样想着，康熙的眼睛便慢慢红了，从八岁登基以来他屡受皇玛嬷的教导和照拂。从前被鳌拜制约的时候是皇玛嬷教他政事，告诫他不要着急，后来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总也想着去问问皇玛嬷。 本以为这样的一位长辈是能一直陪着他的，但他如今不过刚过而立之年两三年，长辈的身子却不行了。 最终在太皇太后的坚持之下，康熙在近几日便选了好日子将亦晴和班底的婚事赐了下去。 这件事之前便有些苗头，也有不少人猜出来了皇上大张旗鼓叫了这么多蒙古少年来京城又养在上书房是为了什么。如今得知大公主被赐婚，倒也算不上太过惊讶。 后宫甚至有不少人给亦晴道喜，公主年岁并不算太小了，此时有个婚约也是正常的。 亦晴面对道喜的一概是落落大方道谢，她既没有小女孩儿的娇羞，更没有刚结下婚约的茫然。让本来想逗逗纯禧公主的人也自觉没趣，便歇了这份心思。 而相比于亦晴面对的道喜，班底面对的局面就更复杂了。 胤禔和胤礽难得的统一了想法，对这个大姐姐未来的额驸都不大看得顺眼。他们在跟着汗阿玛去上书房的时候，都出了几道题来考校班底。 好在班底的学问不错，即便被刁难也勉强能答上来。 但胤禔和胤礽却不满意，总觉得自家大姐姐未来的夫婿应当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神仙人物才对。这班底的学问还比不得他们呢，武艺虽然勉勉强强的，但一个武夫是配不上大姐姐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胤禔和胤礽又找了机会和班底来了场布库的比试。 这就让班底略有些为难了，他是不能伤到大阿哥和太子的。但又不能完全落在原地挨打，这样会让大阿哥和太子更为看不上他。 他便只能守着分寸，闪躲腾挪的同时进行反击，又要顾忌着不能伤到两位皇子。 这两场布库下来，胤禔和胤礽勉强算对他顺眼了些。虽然还是不觉得他能配上自家大姐姐，但汗阿玛的圣旨都已经下了，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若是让这家伙在这里丢脸了，那也就等于大姐姐丢脸了。 他们看不惯也不能在明面上甩脸子给班底难堪了，否则便是给大姐姐甩脸子。他们只是看不惯这个日后会娶大姐姐的人，并不是想给大姐姐找麻烦。 胤禔和胤礽的小小刁难，对于班底来说还好，毕竟这两位皇子已经上朝了，他们是有事情要办的，不能成日里来上书房找他的麻烦。而在上书房的三阿哥和四阿哥，才是令班底苦笑。 胤祉小时候便经常跟着二姐姐还有大姐姐一起玩，对这位会将大姐姐从紫禁城娶走的班底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而胤禛就更别说了，不过好在他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虽然看班底不顺眼但并不会真的出手刁难。反而替他挡掉了些，赢得了班底的感激。 “你若当真感激我，”胤禛对此只是冷笑一声，“日后便好好待我姐姐，倘若让我知道姐姐受委屈了，你仔细你的脑袋。” 班底对于这个威胁只是笑了两声：“必然不会让四阿哥有取我脑袋的机会。” 虽说弟弟们都看这个未来姐夫不大顺眼，但若是上书房或者旁的什么人贬低了班底，他们也都不高兴。 他们看不顺眼是因为这个人日后要娶了大姐姐，可这些人若贬低了班底，那岂不是连着大姐姐一起贬低了。 有几个脑子不大清醒的哈哈珠子便刁难了班底两次，被胤禛和胤祉一起训斥责罚了。 对于这些事情，亦晴一知半解，没有人会专门来她面前说有人刁难了班底。而班底就更不可能来她面前说了，一来他们并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二来就是班底能应付这些。 况且对于亦晴来说，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太皇太后在入了腊月后一病不起，这几日一直是太医吊着一口气，后宫的妃嫔们一个个求神拜佛，不管是佛释道还是旁的什么，都是贡满了香火，生怕皇上觉得不够用心。 而亦晴作为太皇太后一直养着的重孙女，更是一直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侍疾。 后宫的妃嫔们也都前来侍疾了，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来的。最后定下是贵妃和四妃，各自领着几个常在贵人来侍疾，排好了轮值，太皇太后身边一刻也不能缺人。 连康熙都暂时放下了朝政，日日围在了太皇太后身边，甚至登上了天坛为太皇太后祷告祈福。 可即便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围在了太皇太后的病床前，也依旧没能带来奇迹。在太皇太后昏迷了三日之后，便溘然长逝。 慈宁宫之中一片哭声，亦晴趴在了老祖宗的床头，眼泪从眼角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大概不久就会正文完结了[撒花] 第155章 大阿哥府 太皇太后的葬礼很隆重, 即便已近年关，康熙也并未因此将她葬礼的规格减少分毫。 葬礼的时候，亦晴每日里到灵堂前守孝, 看着上面的牌位心脏一阵一阵的疼。在太皇太后今年一直生病的情况下，大家对她的身体心中也都有了预料。 但不论是谁都不敢将心中的预料讲出口，亦晴则不愿去想。老祖宗是实实在在和皇玛嬷一起将她养大的, 一下子失去了一位亲近的长辈, 她只觉得茫然。 直到葬礼结束后的两三月，亦晴依旧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她平日里不论是看书还是用膳都蔫蔫的，食量减少了许多, 人也消瘦了不少。 康熙也沉浸在悲伤之中, 但他每日里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许多的政务要处理。便只能将悲伤暗藏于心,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不自觉想到太皇太后。 而留在京城的蒙古少年们在过完年便被康熙遣回去了，他给这些少年们各自赏赐了些东西当做恩泽。 这群少年听闻能回去了，一个个满脸兴奋。 无他，上书房之中的生活他们虽然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 但还是觉得太苦了。能回去了就代表过几日就不用寅时就到上书房，更不用丑时末的时候就起床了。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件大好事, 况且得了恩赫阿木古朗汗的赏赐，回去阿布必然也会高兴, 说不定还会夸奖他们。 在京城待了这么久，他们早就想念在草原无拘无束跑马打猎的日子了。 唯有班底不大高兴,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便消沉了下来。 虽说自从太皇太后走了之后，纯禧公主便不来上书房了。但班底偶尔还是能碰见公主一两回的，每次见面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公主瘦了。 但回了草原之后，便不大可能碰见了。甚至下次见面的时候, 多半就是成婚的时候了。 恩赫阿木古朗汗的态度很明显，成婚多半是还要等好几年的。一想到就此离去后，许久都不得见公主，班底便高兴不起来了。 苏赫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啧啧称奇：“若从前有人同我说你会这样，我是断然不会信的。再说恩赫阿木古朗汗都已经下旨了，你日后必然会尚纯禧公主，如今不过暂别，何必做出这样悲春伤秋的姿态来。” 班底斜睨了苏赫一眼：“你当然不懂。” 明日他便要启程回科尔沁了，但公主却一直没有来见他，是不想告别吗？这几日班底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也一直期待着能有来自慈宁宫的人宣召他。 这一眼让苏赫微妙地察觉到自己被鄙视了，他微微眯眼：“纯禧公主已然十六，你也已经十八了，成婚必然就是这两三年间了。难不成我还能说错？” “两三年难道就短了吗？”班底反问。 在接到赐婚的时候，班底欣喜若狂，但刚刚赐婚不久太皇太后便去了。他心中担忧公主，听闻公主从恭亲王府被接入宫后在仁孝皇后那里养了一年后，便一直在慈宁宫由着太皇太后和太后照料。 这样的长辈去世，公主必然哀痛非常。 但他进不了后宫，公主这段日子也没心情出来，他便只能怀着担心。可惜的是不便问询上书房中的几位皇子，必然他早便前去问公主的近况了。 好在偶尔还能见公主来乾清宫之中见恩赫阿木古朗汗，班底偶然间也能远远瞧上一眼。 苏赫看着班底，摇了摇头：“我怎么从前没有瞧出你的这份心思呢，明明从前咱们是一块儿玩的。” 班底懒得和他扯这个，换了个话题：“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咱们明日便要启程了。” “肯定已经收拾好了啊，”苏赫兴奋，“总算不用起来读了许久的书天才亮了，我终于要回家了。” 看着苏赫兴奋的样子，班底正欲笑话他两句，便见慈宁宫的一个小太监出现在了院子外面：“给小爷请安，太后娘娘有请。” 班底微微一愣，随即便是一股喜意涌上心头。 “还请公公稍等片刻，”班底冷静下来后对着小太监客气道，“面见太后娘娘是大事，我要更衣才能前去。” 小太监笑得极为和气，谁都知道这位是纯禧公主日后的额驸，自然没必要因为些许小事开罪他：“这是自然的。” 苏赫挑了挑眉，很上道的掏出了银子赏给了小太监，小太监拿着手上的银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班底飞快进屋换了衣裳，这是一身靛蓝色的衣袍，将他衬托得格外气宇轩昂。 小太监引着班底走了，苏赫在背后微微笑了笑，心中感慨。从前和恭亲王府的“大阿哥”玩的时候，可从未想到过这么一出。好友能得偿所愿他是极为高兴的，哼着草原的曲子往屋内走去。 现在正是午后，如今已经快要到夏日了，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有些热。 慈宁宫并不算在后宫之中，离班底所在的院子也不算远，跟着小太监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他在殿外候着，等着小太监进去禀报。 不多时，小太监便出来请他进去。 太后笑眯眯看着走进来的少年，见他气宇轩昂地走进来，行礼的时候礼节一点不错，心中便升出了几分好感。 便问了些在上书房过得如何这样的琐事，又问了明日便要启程了，行李之类的东西可已经规整好了。 班底回答的时候说话有条理，态度恭敬，让太后不由得对他好感更高了些。 聊了一会儿，太后又道：“你既已经快走了，还未和纯禧告别，哀家现在便唤她出来，你们便在此处告别也好。” 班底愣了一下，原本清晰有条理的回答噎了一下，耳后慢慢升起了红色。 太后见状脸上笑意更深，片刻后亦晴走了进来。 “给纯禧公主请安。”班底不敢抬头，只是依着规矩行礼。 亦晴笑了笑：“听闻你们明日都要启程各自归家了？” “是的。” “那便祝你一路平安，早些到家了。”亦晴含笑说道，她刚被叫过来的时候还懵了一下，听塔娜姑姑解释了之后才明白皇玛嬷将人叫过来让自己道别。 她这段时日根本顾不上班底，一心只有已经去了的老祖宗。不过皇玛嬷已经将人叫过来了，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情罢了。 班底脸上涌上了喜意，答道：“多谢公主吉言了。” 太后笑眯眯看着，又见他们各自说了几句话后便让班底告辞了。 班底告辞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见亦晴明显瘦削了不少的面庞眼中闪过了心疼，但他又见到亦晴头发上戴着的步摇，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只觉得又是心疼，又是高兴，似乎还有些兴奋和惊喜，让他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自己的情绪是什么。 在班底离去后，太后才笑道：“从前听皇帝说这是个好孩子，如今一见果然是个俊秀的好孩子。” 康熙本来是不准备太早赐婚的，但碍于太皇太后还是赶在腊月刚到的时候赐婚了，当时太后忙着照料太皇太后也没有时间见一见这位。如今一见，她满意极了，虽然不知道品行如何，但至少貌她是满意的。 品行的话，皇帝已经查看了这么久，至少也是过关的。 亦晴笑了笑没说话，她的情绪不高。 太后见状，轻叹了口气：“如今春日都要过完了，怎么不见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庄子玩玩？从前的时候，你可是最喜欢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庄子踏春了，每年的春天都要去。” “如今我也长大了，”亦晴坐了下来，说道，“况且庄子还是那个庄子，每年都去，也是有些腻了。” “那也不能成日里就待在慈宁宫了。”太后说道，“你不想去庄子的话，便去你弟弟府上住几日罢。” 这个弟弟说的就是胤禔了，康熙去年的时候就给这个已经十五岁的孩子指了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做福晋。当时就给胤禔赐了宅邸让他出宫开府了。婚期定在了今年开春，不过碍于太皇太后的事情，这个婚期已经改到了下半年。 “左右不能让你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出去将心情散好了再回来。” 太后的态度很坚决，亦晴第二日的上午就被打包去了大阿哥府。 胤禔倒是很高兴，兴奋地给亦晴安排了府中最好的院子，笑道：“在我这里住，大姐姐可不许见外。若是跟我见外，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毕竟是第一个开府的孩子，康熙赐的这座府邸不论是位置还是里面的摆设都是极好的。亦晴在里面逛了逛，心情还算愉快地住进了胤禔安排的院子。 在宫外住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远离了慈宁宫的环境，让亦晴想到太皇太后的时候少了许多。况且在胤禔的府邸出去玩比在宫里出去玩要方便多了，亦晴也多了些兴致出去玩耍。 住了将近一个月后，亦晴才收拾东西回了慈宁宫。 得知姐姐要走，胤禔满是不舍：“这才住了几日，怎么大姐姐就要走了，可是我这里有人冒犯了大姐姐？” “都住了一个月了，”亦晴好笑，“再不走只怕是汗阿玛都要下令让我回去了，况且你府上人兢兢业业的，你就莫要吓唬他们了。” 胤禔撇嘴：“这才一个月，能在我这里住到出嫁才好呢。” “要我在你这住到出嫁，”亦晴似笑非笑，“只怕汗阿玛和皇玛嬷都是不会答应的。” 第156章 宁寿宫 即便胤禔心中不愿, 但亦晴还是回去了。 出去宫外散心还是很有用的，脱离了慈宁宫这个处处都有着老祖宗的地方之后，亦晴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舒缓了些。 重新回到了慈宁宫, 她的心情虽然还是低落了不少，但比起一个月之前已经好多了。 之前亦晴看着皇玛嬷，总觉得她还是不高兴的。 太后比前两年憔悴了不少, 鬓边已经隐约能见到银丝了。但实际上太后的年岁并不算大, 尚且不到知天命之年，又一直养尊处优，自康熙登上皇位后便一直没有什么要思虑的事情。前几年的时候别说是白发了, 连皱纹都不见几根。 但不过是过了短短的一年, 或许是因为太皇太后一直缠绵病榻让她忧心, 又或许是因为相伴多年的婆母去世。 亦晴能出宫去弟弟的府中散步, 暂且离开慈宁宫这个伤心地，但太后是不行的。她的身份地位让她不能随意出宫，更别提散心了。 看着这样的皇玛嬷，亦晴心中渐渐的升起了一个想法。 次日, 康熙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亦晴正在陪着皇玛嬷用早膳。 亦晴回来之后, 太后肉眼可见的高兴了不少，吩咐小厨房做了不少的东西。全是亦晴爱吃的, 几乎让这个桌子要摆不下了。 “皇帝来了。”太后唇边带着点笑，“你刚下朝, 用过早膳没有？” 看些每日里都要给太后请安，之前亦晴不在的时候，太后见到他虽然也能露出笑容，但总觉得笑得勉强。似乎并不高兴, 只是因为看见他这个孝顺的孩子下意识的笑。 但今日亦晴一回来，康熙便察觉到了皇额娘心情极好，比前些日子的时候都要好。 本来已经用过早膳了，但康熙犹豫了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亦晴刚刚起身请安，现在见汗阿玛坐下了她也才坐下。 “皇额娘今日心情不错。” 太后略一点头笑道：“是不错，亦晴从外头回来了，自然心情就变好了。这人呐，年岁大了之后便喜欢看着孩子在身边热闹些。” 亦晴笑了笑，凑趣道：“我便是知道皇玛嬷一定是在宫里想我了，这才回来的。本来保清还预备着留我一段时日，让我在他那里再住上一段日子呢。” “保清这是刚分了府，正新奇着呢。”康熙好笑，“前些日子也是他要带着胤禩出去住两日，跑到朕这儿来求恩典了。” 太后笑道：“毕竟保清的岁数也不大，还是孩子性儿呢。” 康熙和太后说笑着，亦晴不时也添上几句话，气氛一时间很是和谐。 “对了，”见皇玛嬷和汗阿玛的心情都不错，亦晴才小心将自己的提议说出口，“汗阿玛，不如将这慈宁宫重新整修一番吧。” 康熙和太后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亦晴：“这是为何？” “这慈宁宫从老祖宗搬进来便没有整修过了，”亦晴说道，“这算起来也是许多年了，虽说平日里宫人和内务府都小心翼翼维护，但到底不曾重新整修过。” “最重要的是，皇玛嬷住在慈宁宫之中难免想起老祖宗，倘若一直住着不免触景生情，趁着整修的这段时日去旁的地方住着，也免了些哀伤。到时候整修好了，都过了一年半载，再住进来也不会再这般忧伤了。” “这怎么行？”太后下意识反驳，“这慈宁宫哀家都住了多久了。” 亦晴又笑：“正是因为住得久了，各殿都老旧了，这才要重新修缮。况且皇玛嬷平日里在这殿中触景生情的模样我都是瞧见了的，暂且离开这里也是不错的。” 康熙沉思了片刻：“亦晴说的也有理，皇额娘您已经住进慈宁宫二十余年了，加上之前皇玛嬷住的，这慈宁宫确也几十年没有修缮了。” 说服了康熙，两人便一起开始说服太后。 太后从一开始的不大情愿，到后面的迟疑点头，最后被亦晴劝服高高兴兴同意了。 “皇额娘虽说要暂住别宫，但也不好太委屈了皇额娘。”康熙略一思索，“皇极殿后有一处宁寿宫，不在后宫之中，地方肯定是不如慈宁宫大的，但也还算过得去，不如请皇额娘暂居此处如何？” 亦晴想起了那里，若说慈宁宫是西方，那宁寿宫就是紫禁城的东面了。相隔的位置挺远的，亦晴并未进去殿内仔细瞧过。 不过汗阿玛既然提了，想来应该是不错了。 太后这里点了头，康熙便立刻下令内务府帮着太后挪宫，又命工部绘制图纸要仔细将慈宁宫修缮一遍。 亦晴本来是要随着太后一起搬到宁寿宫的，但宁寿宫毕竟不大，亦晴进去的话不免有些拥挤。太后舍不得亦晴受委屈，便叫康熙另择了一处让亦晴搬去。 康熙在乾东五所辟了一个小宫殿让亦晴搬了进去，这里离宁寿宫不算远，亦晴过去找皇玛嬷很方便。 而见大姐姐单独住了，雅尔檀便兴致勃勃地也要搬去乾东五所。 荣妃拗不过女儿，再三劝过都不管用之后便随她去了。康熙索性让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都搬过去了，他记得这几个孩子素来是极要好的，做什么都要一起。 相比于荣妃，兆佳贵人是极为不乐意女儿搬出去的。虽说女儿在启祥宫跟着她也只能居于偏殿，但到底是母女能在一起啊。 等过几年，公主许了婚事，想要相见只怕是好几年才能见一次了。 但她心中再不情愿，也不敢抗旨，只能不大高兴地给埃尔赫安珠打包了行李嘱咐道：“虽说你平日里就爱和两位公主在一起玩耍，但到底住在一起和玩在一起是不一样的。别太倔了，要和姐姐们好好相处。” 说到这里的时候，兆佳贵人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若是两个姐姐要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你不要跟着掺和。你大姐姐是已经定了婚事的，二姐姐有荣妃帮着撑腰，出了什么事皇上不会苛责她们，但你不一样。” 埃尔赫安珠平静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她明白额娘对她的担忧，但每次说到这些的时候她就不想说话了。她和大姐姐二姐姐都是公主，即便她没依靠些，但也是公主。小心谨慎是好的，但太过胆小也是不对的。 早先埃尔赫安珠就从书中和师傅们的讲授中明白了这些道理，但她并不准备去改变额娘，额娘教训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地听着，至于要不要执行那就是她内心自己好好想过之后再说了。 见女儿似乎听进去了，兆佳贵人这才满意点头，满脸不舍地送着女儿离去。 见三位大些的公主都搬出去住了，雅贵人原还有些慌乱，她可是盼着能将女儿好好养到十七八出嫁的。若是搬出去了，日后岂非不能日日见面了。 但转念一想，自家女儿今年才九岁，尚且还在上书房念书，应当暂时也不会搬出去，这才放下了心。 乾东五所的位置靠近御花园，这让亦晴每日里都喜欢去御花园走动走动，特别是天气不算太热的时候在御花园看看花花草草，又瞧瞧池子里面的鱼，心情会好不少。 而后宫里又传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德妃有孕了。 如今宫里皇子已经有了十三个，公主也有了七个，康熙待宫里降生孩子虽高兴，但远远没有最开始的几个孩子降生高兴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宠爱德妃的，又得一个孩子也是喜事，他还是令内务府按妃位的赏赐添厚了三层赏了德妃。 六阿哥去世后，德妃身边养着她宫里小妃嫔生的十三阿哥以及五公主和七公主。已经是宫里妃嫔中养着孩子的最多的了。 毕竟其余的妃嫔，身边养着阿哥的大了已经送了阿哥所，而公主统共就没有几位。现在看着德妃养着两女一儿，还又怀孕了，心中酸涩的人不少。 德妃看着自己身边的五公主，这孩子今年已经五岁了，被她养得乖巧听话极了。又生得像她，五官精致，皮肤白嫩，看着便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图门珠，来，过来。”德妃的声音温和沉静，“到额娘这里来。” 图门珠放下了手中的书，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小步哒哒哒跑了过来仰头看着德妃好奇：“额娘，叫我过来做什么呀~” 小女孩儿的声音软软的，即便是正常说话的时候也很像撒娇。德妃很喜欢女儿这点，每每康熙过来的时候她总会将女儿叫来，康熙也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女儿。 “你想要，”德妃思忖了一下措辞慢慢道，“去你皇玛嬷那里住吗？” 图门珠的脸上带着满满的疑惑：“我为什么要去皇玛嬷那里住？” 德妃笑了笑：“额娘怀了宝宝，接下来只怕是照顾不好我们小图门珠了。去你皇玛嬷那里，有人照顾你，也有你皇玛嬷疼你，不好吗？” 宫里三个孩子，德妃怀孕的时候定然是顾不过来的。她想要将图门珠送到太后宫里，也是因为今年纯禧公主已经十七了，多半过两年就要嫁人了，陪伴不了太后太久的。 而自己女儿这样乖巧可爱，送过去必能得到太后的喜欢。有了太后的喜欢，对图门珠日后是极好的，看现在的纯禧公主就知道了。 而年纪更小的十三阿哥和七公主，她不是生母，不好主动提送孩子。二来则是有章佳贵人，她在侧殿住着，这两个孩子都是她亲生的她自己自然会多看顾。 第157章 五公主 图门珠听懂了, 她的脸上显露出了点委屈：“可是可是十三弟和七妹妹都在额娘身边，为什么只送我？我也想留在额娘身边。” 德妃的脸上带着疼惜和复杂：“因为只有图门珠是额娘亲生的孩子呀，你十三弟和七妹妹有章佳娘娘照顾着, 额娘平日里需要操心的事情不多。但图门珠只有额娘，额娘怀孕了，便照顾不了你了。” 除此之外, 德妃还是想这个孩子去慈宁宫之后可以和四阿哥还有五阿哥亲近些。 虽说如今四阿哥不在皇贵妃身边了, 皇贵妃如今在承乾宫听闻依旧缠绵病榻。但当初皇贵妃照顾不了四阿哥的时候，德妃的全部心思都在六阿哥身边，如今她也没什么立场再去亲近四阿哥。 但图门珠可不一样, 说一千道一万图门珠都是四阿哥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只要有亲近的机会了, 德妃相信血浓于水。日后有几个想着图门珠给图门珠撑腰的哥哥弟弟, 可要好得多。 她如今肚子里这个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男孩她日后倒是不必太过忧心，毕竟皇上到底是不会委屈皇子们的。倘若是女孩便要好好替她筹谋一番了，女子来这世间走一遭到底不容易。 “只有我是亲生的便要送我走吗？”图门珠委屈不解,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德妃轻柔地给女儿擦拭着眼角的泪滴，温声细语开始解释为何要将她送到慈宁宫, 又嘱咐了若碰见四哥哥五哥哥要好好和他们相处。 图门珠虽然委屈，但也认认真真听了额娘的话。 花了好几日将女儿劝服之后, 德妃这一夜便没有睡觉，而是熬了一晚上后早晨用凉水洗了脸。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又苍白, 对着镜子略抹了些粉显露出了病容后，才满意地带着迭兰前往宁寿宫。 此时正是太后用膳的时候，听闻德妃求见太后略有些诧异，随即便让她进来。 宫里的主位妃嫔们会在初一十五的时候来给太后请安, 原本康熙刚纳妃子的时候是每日里都要过来的，但后来太后和太皇太后嫌太过闹腾，便改为了年节的时候还有初一十五来请安。 平日里德妃和宁寿宫交集不多，听见她来求见，太后心中惊讶。 一进来太后便瞧见了德妃那异常苍白的脸颊，还有即便是抹了粉依旧掩盖不了的病容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如今身怀皇嗣可要注意身子，怎么脸色差成了这样？” 德妃行礼后后勉强笑道：“太后娘娘，臣妾此来，有个不情之请。” 太后微微扬眉：“说罢。” 毕竟德妃腹中怀着孩子，若是当真有什么要事，太后还是要给她做主的。 “臣妾这两年间本就身子不好，如今怀有身孕，宫里又养着三个孩子，实在是力有不逮。”德妃苦笑，“此次前来，便是厚颜想请娘娘能将五公主接到慈宁宫抚养。” 太后一惊，看着德妃皱眉：“你宫里三个孩子，为何要将五公主交给哀家？” “这也不瞒太后娘娘了，”德妃似乎是不好意思一笑，“十三阿哥和七公主都有章佳贵人帮着照料，况且他们岁数还小，有奶嬷嬷和小宫女们看着，臣妾也还顾得过来。偏偏五公主如今也五岁了，已经是该启蒙的时候了，臣妾身子不爽利，难免于这些方面顾不上。” “又瞧见太后娘娘抚育纯禧公主的时候将孩子养得极好，”德妃默默拍了马屁，“这才想要娘娘能抚养五公主，图门珠若是能得太后娘娘抚养，那真是她的大幸。” 太后蹙眉打量了一下德妃，慢慢道：“这件事等哀家想一想，你今日且先回去吧。” 被赶了的德妃连忙起身行礼告退，只要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那就是还有机会。她心中总还是怀着希冀，若是图门珠当真能被太后抚养，可要比在她这个额娘身边好些。 太后思索了半日，又着人请了亦晴回来。 亦晴在乾东五所正和两个妹妹说笑呢，三姐妹平日里的关系就不错，搬到一起后更是玩闹在了一起。雅尔檀和埃尔赫安珠皆知道姐姐已经定亲了，说不定这两年间就要出嫁，而她们也差不多到了能成婚的岁数了，若是不珍惜这未出嫁的时候，日后等嫁人了便没什么时间这样聚着了。 “参见三位公主。”塔娜笑呵呵行礼，随即便被菡萏扶起来了。 “姑姑太多礼了，”亦晴笑道，“可是皇玛嬷有什么事？” “太后娘娘传纯禧公主去一趟呢。”塔娜笑道，“公主都两日没有回宁寿宫了，太后娘娘念叨您了。” 亦晴不信这话，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两位妹妹说了两句之后便笑着跟着塔娜走了。 宁寿宫不算太大，亦晴走进正殿的时候便看到太后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旁边随意摆着几样点心。 亦晴上前行礼，被太后召到了面前坐着。 “方才德妃过来了。”太后慢慢说道。 亦晴脸上出现了疑惑，德妃过来了为什么要召她回来。 太后将德妃方才说的事情一一道来，亦晴脸上出现了恍悟之色。记得几年前宜妃来慈宁宫说要将五阿哥送来的时候，皇玛嬷也是这样和她说的。 亦晴笑道：“原来是这回事，皇玛嬷若是喜欢将五妹妹接过来养着也不错。前些日子见到五妹妹，确是极为乖巧的小姑娘，若是能陪在皇玛嬷身边也不错。” 在这方面亦晴从来是不介意的，毕竟她也陪不了皇玛嬷几年了，老祖宗已经过世，这宫里的日子漫长又寂寞，有个小孩子在身边确实是会欢乐许多。况且五妹妹是个很听话的小姑娘，亦晴对她的印象很不错。 如今五弟已经去了上书房，她也是过两年便要成婚了，五妹妹这时候接过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见亦晴回答的很自然，太后便也答应了这事。 次日，便将着人去了永和宫一趟，德妃当即欢天喜地将五公主并着两个奶嬷嬷送了过来。她没有送太多的人和东西，只是五公主平日里常用的人和东西送过去了。 亦晴回去的时候常常能见到五妹妹陪着，有时候她会陪着五妹妹玩一会儿，发现这个妹妹很是聪明。 一般的孩子在四五岁的时候是有些控制不了情绪的，但五妹妹不同，她虽然年纪很小但性子很沉稳。说话的时候会先想一想再说出来，要知道许多大人都做不到三思而行，但她偏偏能做到。 亦晴教她念书的时候能发现这个妹妹的记性很好，比五弟要强不少。 五公主对大姐姐的印象不错，对皇玛嬷也很喜欢。额娘说了皇玛嬷会对她好的，果然来了宁寿宫之后皇玛嬷对她极好，大姐姐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陪她玩一会儿，大姐姐也很好。 德妃偶尔过来的时候见女儿过得好，便放下心，开始安心养着腹中的这胎。 夏天已经渐渐过去了，康熙已经开始下令准备去木兰秋狝的事情了。 前两年亦晴都懒得去，毕竟去几次之后只觉得路程很长，在路上也不方便。而木兰围场周边的地方她已经有些腻了，索性不如待在紫禁城，还能去庄子避暑，若这去旁的地方玩。 但今年不一样了，班底已经走了好几个月，虽然偶有通信，但一封书信送过去要一个月的时间，班底回信又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次去木兰秋狝，肯定能见一见他，亦晴便也想要去瞧瞧。 班底也是这样想的，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去木兰围场。 瞧见孩子这样激动的神色，班底阿布有些好笑，转眼去瞧自家福晋。 福晋也偷偷笑着，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笑出来了。这孩子的面皮薄，若是笑出来了只怕会恼羞成怒。 “咳，”观察了会儿孩子的表情，班底的阿布轻咳了一声，“恩赫阿木古朗汗过来的时间是有定数的，你便是提前去了，也是见不到公主的。” “我想提前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班底的脸又有点红，在额吉和阿布面前提这样的事情总让他觉得不好意思。 福晋又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即才说道：“去吧，好好玩玩，你这么着急，可要你阿布去探探恩赫阿木古朗汗的口风，何时能成婚。” 班底摇了摇头，他似乎更不好意思了：“阿布和额吉先不要管了，我要先问问公主。况且之前恩赫阿木古朗汗就说过，要等公主双十后才会考虑成婚的事情，如今不过还有两三年罢了，等着就是了。” “我和你阿布倒是不着急，”福晋促狭道，“着急的只怕是你自己吧。” 班底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福晋只觉得好笑。 等亦晴从京城到木兰围场的时候，便被班底邀请着去了周边景色不错又好玩的地方。 之前亦晴一直觉得木兰围场周围她都逛过了，但这次来了之后她才发现原来没有。除却一望无际的草场外，原来还有小丘和湖泊，夕阳落下的草原风光很美，刚升起的晨曦也很漂亮。 康熙对已经订婚了的大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警告了班底几句不许怠慢便随亦晴出去玩了。在这方面康熙并不古板，对于他来说提前和额驸培养点感情并不是什么大事。 木兰秋狝的十几日里，亦晴似乎对班底了解的更深了，而班底终于不会在见到亦晴的时候就立刻脸红说不出话了—— 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完结了[垂耳兔头]正文我想停留在亦晴还在紫禁城的时候，至于出嫁成婚还有多年后的事情大概就会放在番外吧，大家有什么想要看的番外也可以评论区和我说，我试着写几个[亲亲]《 》 【正文完】 第158章 迁宫 康熙每年在木兰围场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 一般是十几日到二十几日。班底见了亦晴不过半个月便要面临离别了，他心中不舍。 亦晴特意将他上次送的步摇戴了出来，之后班底也送过些首饰, 但亦晴还是喜欢这一支步摇。见班底的时候，偶尔会想起来将步摇戴着。 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今日就是最后一日见他了。 班底早就候在了营地外, 他见亦晴带着菡萏和素馨出来, 脸上露出了笑意。只是这笑意中除了惊喜之外，还带着怅然，明日就要离别了。 走近了之后菡萏和素馨都很识相地落后了几步停下, 都知道公主是要和未来的额驸说几句话, 她们未必适合听。 班底看着亦晴走近, 俯身行礼但被亦晴阻止了。 “昨日木兰秋狝已经办完了, ”亦晴的声音不疾不徐，“汗阿玛的意思是明日便折返回京，明日走得早，只怕是来不及和你告别的, 便今日过来告别了。” 班底看着搀扶了自己后便收回的素手，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 才说道：“我也是来同公主告别的，明日我也要随阿布回去了。” 这点亦晴也知道, 她微微点了点头。毕竟康熙都走了，这些蒙古王公肯定也不会过多停留了。 “今日一别, 再见便是明年了。”班底认真地看着亦晴，眼睛里流露出了不舍，“我……会给公主写信的。” 亦晴一笑：“当然，我也会给你写的。” 收到亦晴会回信这个承诺, 班底明显高兴了不少，他浅浅绽放了一个笑：“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突然听到这句诗，亦晴还略有些诧异，班底平日里在她面前的时候并不是喜欢念诗的人。随即她便脸一红，这是委婉表示想要早些成婚的意思了。 想到这，亦晴微微笑了笑回了他一句：“两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班底叹了口气，又道：“回京路远，还望公主能一路顺风。接下来便是一年不得相见，愿公主这一年能日日开颜。” “你也是，”亦晴道，“听汗阿玛说过，你要领了台吉的爵位，便要开始跟着你阿布处理旗务了。事务繁杂，还是莫要忘了保重身体。” 又说了几句，班底即便心中依旧不舍，但也只能看着亦晴的背影慢慢回了营地。他心中想道，过两三年便能和公主成婚了，届时便当真能如星如月，夜夜相伴了。 从木兰围场回到京城，似乎刚好步入了紫禁城的深秋。亦晴在赶路的时候便将夏日里做出的秋衫翻出来穿了，刚回紫禁城便朝着宁寿宫赶去。 从前也是这样的，只要从外面归来总要先去给两位长辈请安，如今只剩下皇玛嬷了，她也还是习惯出远门后先去见皇玛嬷。 宁寿宫中太后正含笑看着五公主被姑姑教着认字，这姑姑还是之前教亦晴的孙先生。这些年来，孙姑姑教了亦晴和胤祺，还教了一阵子胤禛，如今已经开始教图门珠了。 听说皇上的圣驾已经回了紫禁城，太后的眼神就亮了起来：“皇帝和亦晴回来了？” “皇玛嬷，”亦晴在殿外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声，当即笑嘻嘻出了声，“我回来了。” 进来后对着太后行礼，马上便被太后拉了起来。 图门珠带着好奇看着大姐姐，虽然她住到了宁寿宫，但和大姐姐相处的机会没有那么多。平日里见到大姐姐大多都是稳重的，还很少见到这么活泼的一面了。 亦晴嬉笑着扑到了太后的怀里撒娇：“我这回出去了一个月，皇玛嬷想我了没有呀？” “想了想了，”太后将亦晴上下都打量了一遍，见她面色红润带笑，身子也不见消瘦，这才放心下来意味深长笑道，“木兰围场好不好玩呀？” “当然好玩了。”亦晴假装没有听出太后话中的意思，对着图门珠笑道，“五妹妹，许久不见了。” 图门珠站起来给亦晴行礼：“见过大姐姐。” “不必多礼了。”亦晴挥了挥手，又看向了太后，“皇玛嬷，孙女这一天都没有用东西呢，可有点心给我垫垫？” 太后一听便急了，皱着眉不高兴道：“今日一日都没有用过东西吗？这跟出去的人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让你不吃东西呢？塔娜，快叫小厨房将点心端上来，再做几个菜上来。” “不用做菜了，”亦晴叫住了塔娜，“上几碟子点心就是了，等会儿便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我现在垫垫就是了，等会用晚膳好好吃就是了。” 塔娜看了眼太后，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含笑出去吩咐小厨房了。 小厨房里备着的点心不少，太后的份例是后宫之中最多的，平日里内务府有什么好东西也必然会往这里送一份。 听闻是纯禧公主要吃，连忙捡了几碟子平日里纯禧公主爱吃的点心出来，满脸堆笑地送了上去。 亦晴喝了一口茶，执起一双筷子随意地夹着点心来吃。 这些点心都做得很精致，块头都不大，正好是一口能吃下去的大小。亦晴吃了两块后便觉得肚子里的饥饿少了许多，端起茶抿了两口。 太后全程笑眯眯看着亦晴吃东西，图门珠偶尔吃一块点心，大多数时候在观察大姐姐。 额娘说大姐姐能得皇玛嬷和汗阿玛的宠爱，必然是很聪慧的。要她在宁寿宫的时候，多多学大姐姐做事。可她看着，大姐姐只是很温柔呀，对弟弟妹妹很好，会和长辈撒娇。 吃过了点心，亦晴便开始绘声绘色与太后还有图门珠说起了路上的见闻。 皇玛嬷出不去，亦晴便想要多多和皇玛嬷说些外面的事情。至少在她还在的时候，愿意做皇玛嬷的眼睛，将见到的美景和听闻的奇闻异事都分享给皇玛嬷。 图门珠听得嘴巴微微张大，她听着大姐姐的描述心中升起了些许的向往。原来外面这么美吗，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的朝阳和落日，她光是听大姐姐描述似乎眼前就升起了这个画面。 她心中不由期待了起来，日后等她长大了，也能像大姐姐一样走出去吗？或许她也能去草原瞧瞧，过几年汗阿玛去木兰秋狝的时候说不定也会带上她呢。 而太后则是眼中流露出了些许的怀念，从前她还在草原的时候，这些都是亲眼见过的。但如今她回草原的日子遥遥无期，但养大的孙女已经看过了这些风景了。 一下午的时间，亦晴都用来和五妹妹还有太后讲述一路上的见闻了，直到天色渐暗，才从慈宁宫之中告退回了乾东五所。 深秋的紫禁城也别有一番韵味，落叶从树上飘落，许多树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了。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也裹上了厚厚的衣裳，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植物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亦晴听说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汗阿玛已经定下了明年正月便要再次南巡，听闻主要是为了检阅河工。 这让亦晴很高兴，汗阿玛去南巡的话她有很大的可能性能跟着去。上次去南巡已经是三四年前了，她依旧还清楚地记得江南之地的繁华，还有一路上看到的各色山河。 果不其然，亦晴有次去乾清宫的时候，康熙语气自然地问道。 “明年正月便要去南巡，亦晴可想去？” 亦晴猛地点了点头，脸上笑开了花：“当然想去了，汗阿玛，我可以跟着去了？” “自然是可以的。”康熙含笑点头，“上回你们姐妹三人不就跟着去了，不过这回除了你们姐妹之外，胤禔和胤礽也到岁数能跟着去了。” “那汗阿玛这次预备着去多久？”亦晴问道。 “暂定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亦晴想到了上次是去了两个月。不过虽说都是南巡，但路线不一定和上次一致。 突然的，亦晴想到了太后。 其实太后的岁数并不算太大的，她今年不过才四十二三岁，身体也一直不错。如果能带着皇玛嬷，或许也能让皇玛嬷高兴些。 况且有了这次之后，说不定日后去木兰秋狝的时候汗阿玛也能带着皇玛嬷。 亦晴试着提了一下：“汗阿玛，此去南巡，时间并不紧张，或许可以带上皇玛嬷？一来是给天下人看一看汗阿玛的孝心，让天下人知道汗阿玛是孝顺的圣明天子。二来则是皇玛嬷久居深宫，倘若能偶尔出去走动走动，对身心也是很好的。” 康熙一愣，他从未想过将皇额娘带着出去。 但细细一想，似乎是可行的。南巡的时候有不少走的是水路，而水路相对平稳，只要不晕船的话并不会有太多的不适。况且皇额娘如今年岁并不算大，只要放缓些速度，这些路途上的颠簸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况且带着嫡母出巡，天下人便皆知晓他的孝名了。 康熙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便将这件事敲定了。 等太后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离明年开春还不到两个月。她在宁寿宫怔愣了片刻，原来她竟然还能从紫禁城走出去瞧瞧外面的世界吗？ 想到这，除却激动外心中还有一股说不清的恐慌。在宫里这么久了，她连京城都没有去过，如今竟然能一下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不过看了看正在喝茶的亦晴，她的心情又平静了下来。亦晴这孩子会一起前去的，她不用担忧太多。 恰逢年关的时候，德妃腹中的这一胎生了，序齿十四阿哥，康熙欣喜取名胤祯。 与此同时，慈宁宫也翻修好了。 慈宁宫刚翻修好，太后便迫不及待想要搬回去了。 宁寿宫自然很好，但慈宁宫才是她住了几十年的地方。况且宁寿宫虽然已经是康熙下令让内务府好好摆设，但在太后看来，这地方比不得慈宁宫地方大，也比不得慈宁宫更让她住得舒服。 本来太后是想要让亦晴也搬回来一起住的，但亦晴在乾东五所住得很快乐，和两个妹妹一起日子也舒服便婉拒了。 太后也没有强求，只是摇头脑袋嘀咕了这孩子几句。孩子大了喜欢和同龄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只要是还在宫内，来慈宁宫便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年关将至，今日是太后迁宫，亦晴早早地就从乾东五所去了宁寿宫。 这里倒是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毕竟塔娜还有其他人早就将东西整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有些东西已经送回慈宁宫了。今日不过是钦天监给出的适宜搬家的好日子，太后和宁寿宫伺候的人一起搬回慈宁宫罢了。 扶着皇玛嬷慢慢走回了慈宁宫，外面雪花飘飘，慈宁宫中温暖如春，亦晴恍然想到了那个自己还在襁褓的下午。 当时是襁褓裹着送到了慈宁宫，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 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到这里完结了，接下来就是番外了[垂耳兔头]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范成大《车遥遥篇》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鹊桥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