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归舟》 第1章 序章 宁国都城的晨光刚漫过青石板,街角茶摊的议论声已缠上袅袅水汽。穿短打的年轻人手肘撞了撞对面人,压低声音却藏不住兴奋:“哎你听说了吗?咱们王爷明个儿就要大婚了!” “哪个王爷?”正拨着茶叶梗的汉子抬头,指尖还沾着茶渍。 “还能有哪个!”年轻人急得声音拔高了些,又慌忙扫了眼四周,“当然是镇北王啊!前几年平定娄族时,那长枪耍得,多少姑娘家偷偷描他的画像呢!” 汉子猛地呛了口茶,眼底满是诧异:“不是传言说王爷不近女色?去年春狩时,相府的贵女递帕子都被他冷着脸拒了,这怎么突然要大婚了?” “谁晓得贵人的心思。”邻桌穿锦缎的公子哥摇着折扇,声音里带着几分轻佻,却又藏不住好奇,“不过我昨儿听说啊,这王妃,是个男人。” “男人?”汉子惊得差点掀翻茶碗,“这男人怎地当王妃?王爷竟是不爱红妆爱蓝颜?” “嘿,这可说不准。”公子哥折扇一收,凑近了些,“那可不是一般人——是卫国送来的质子,当年大卫第一美人燕月怜的儿子,据说生得和天仙儿似的,说不定啊,就能有这本事。” “卫国质子?!”汉子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几分,“不是说这卫国质子和咱们太子殿下……”话没说完,就被身边人狠狠拽了把胳膊。 “嘘!”年轻人脸色紧张,慌忙捂住他的嘴,“太子也是你能嚼舌根的?这贵人的事自有他的道理,叫有心人听了去,小心你这颗脑袋!” 汉子顿时冒了冷汗,端着茶碗的手不停发抖。公子哥也收了轻佻,干咳两声转移话题:“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今儿相逢即是有缘,前几日绮雨楼来了个新人,说是那嗓子能勾走人的魂儿,今我做东咱哥几个去快活快活?” “哎,那还不快走着!”年轻人连忙应和,三人匆匆付了茶钱,脚步渐渐消失在巷口,只留下满桌未散的茶香,混着未说尽的流言,在风里打了个转,飘向深宫方向。 东宫的偏殿里,酒气早已盖过了熏香。宁行舟一手撑着桌案,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个白玉酒杯,杯沿磕碰着牙齿,溢出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进锦袍领口,晕开深色的酒渍。他眼神迷离,却反复念着同一个名字:“卫执,卫……执。” 守在一旁的内侍总管赵忠心疼又焦急,上前两步想扶他,却被他挥开手。“太子殿下,您不能再喝了。”赵忠声音发颤,“您昨夜到现在没进一粒米,再喝下去,身体要扛不住的。” “卫执……我要卫执……”宁行舟像是没听见,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酒液洒落在乌木桌上。 “太……太子殿下。”赵忠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口,“卫公子明日便要与镇北王大婚,这恐怕……” “大婚?”宁行舟猛地抬头,眼神骤然聚焦,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好一个大婚!”笑声震得殿内烛火乱颤,几滴泪从眼角滑落,又被他狠狠抹掉。 “殿下……”赵忠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宁行舟猛地一拍桌案打断。 “滚!”宁行舟眼底满是猩红,指着殿门嘶吼,“都给孤滚!” 内侍们吓得连忙跪地磕头,战战兢兢地退出殿外,只留下宁行舟一人趴在桌案上,笑声渐渐低下去,化作压抑的呜咽,与酒杯落地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的暖阁里,鎏金铜炉燃着清雅的檀香。宁应风手中捧着一套大红婚服,金线绣的鸾鸟在衣料上展翅,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他看向立在窗边的卫执,声音放得极柔:“小执,婚服到了,去试试吧。” 卫执转过身,墨色的眼眸只瞧着那大红的婚服,只微微颔首:“好,王爷请。” 宁应风握着婚服的手指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又很快压下去:“说过了,今后这便是你的家,不必称我为王爷。”他顿了顿,见卫执只是垂着眼不说话,终究是叹了口气,“罢了,走吧。” 花园,一株幽兰开得正盛,蝴蝶翩翩,卫执抬头,站在阴影中望着那缕春光,像是自嘲一般笑了笑,事到如今,卫执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想他居然还一直自负算无遗策。 蝴蝶悠悠然的飞到卫执身边,似是觉得这里藏着比那兰花更甜的东西,卫执伸手让蝴蝶立于指尖,看着那轻颤的蝶翼,思绪又飘回到了那年上元夜。 本文一开始是倒叙的故事线哦,等到故事发展到这里之后才是正叙发展(那时候应该就差不多就到三分之二了)[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章 第2章 初遇 上元节 宁国上元,月色如练,将皇城的琉璃瓦镀上一层冷辉。东宫墙边却出现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太子殿下,哎呦我的殿下哎你给我留一件。。。这个不行祖宗祖宗腰带真不行。” “费什么话,你穿我的回去不就行了,正好你帮我打打掩护,要是我父皇派人来东宫寻我,你就说咱俩今早切磋的时候我不慎滚进了雪地里吹了风身体不适,宫宴就不去了,记住了没?”宁行舟边说着边往自己身上套衣服,又随手将那身太子服制塞到叶空明怀里。 “记住了记住了,你都唠叨多少遍了,你今晚可记得回来,要是明早早课你不在,我就算长了八张嘴那可也说不清了。” “知道,好兄弟我记你一辈子”宁行舟故作感动的拍了拍叶空明的肩膀,眼睛一转又瞅见了叶空明手中拎着的蝴蝶花灯上。 “你这灯倒是别致,送给我玩玩吧,正巧逛灯会我还缺盏花灯。”说着就趁叶空明不注意一把薅了过来撒腿就跑。 “你大爷的宁行舟!那是我给小妹寻的!”叶空明气急败坏道,那盏蝴蝶灯出自京城一位大师之手,自三年前大师归隐之后这蝴蝶灯便消失于世了,奈何家中小妹念叨着这盏灯许久,叶空明疼爱家中妹妹也便拉下脸面亲自去磨了半月之久,那大师才答应做这么一盏,本想的是拿回去逗小妹开心,却不想半路被这强盗截胡了。 “叶空明你别忘了我皇祖父和你家老爷子可是义兄弟,这么一算我大爷可是你爷爷,你真是不孝子孙啊你,你等我回来给小妹赔个更好的。”就算跑得飞快,宁行舟也不忘回怼几句。 叶空明笑骂了一声,却也没真的生气,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早就了解对方是什么脾性,倒是可怜自己又要去寻些什么拿回去给自家妹妹了。 -------------------------- 宁行舟揣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手里提溜着那盏绢面蝴蝶花灯,灯穗子晃悠悠扫过手背,还带着点糯米纸的甜香。他本是出来看灯会赏月来的,后来又随着人群去放河灯,结果人实在太多他又懒得去挤,就自个往清静的地方走,没成想绕着绕着,竟走到了城南深处那座鲜少有人靠近的别院外。 别院朱红的大门许是许久未修葺,已经近数褪色,大门只虚掩着一条缝。宁行舟稍微一思索,从记忆某个角落找到了这宅子的主人—卫国前几年送来的质子,卫执。 说起卫执此人,宁行舟也只是听闻世人如何如何说其天人之姿,这么一想宁行舟好奇极了,抬头看了看围墙也不高当即就翻墙上去。 宁行舟坐在墙头,便看见庭院的竹荫下,坐着个穿月白长衫的人。 桌子上燃了根蜡烛,那人正低头磨墨,月光落在他发尾,顺着肩线滑下来,把衣料染得像浸了霜。石桌上摊着张素笺,宁行舟眼力极好,那张素笺写了半阙《鹧鸪天》,笔锋清隽,末尾题着“关山月”三个字。宁行舟心里一动——这名号他早有耳闻,早些年便久负盛名,诗才惊艳了整个诗坛,却没料到原是卫国这位小质子。 宁行舟正走神着,那边研磨的人似是察觉到什么猛地回过头,正正盯着墙上的宁行舟,宁行舟对上那双眼睛的一刻,怔怔呆住了。 卫执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犯了太岁,早上被外面的喧闹吵的心烦意乱,好不容易静下心写诗又断了思绪,现在还被一个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人用那种傻里傻气的眼神盯着,那人呆呆的坐在墙头还保持着翻墙的动作,手里的蝴蝶花灯晃出一片细碎的光。 宁行舟表示,他敢保证这张脸任谁看了都会是他这副傻样。 月光像被揉碎了,洒在卫执的眉眼间。他的眉骨生得清俊,眉尾微微下弯,眼睫长而密,垂眸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偏那双眼睛冷的像浸了寒星,带着疏离,却更显澄澈。鼻梁高挺,唇色偏淡,透着一股子清冷神性,偏眼尾处生了一点小小朱砂痣,顿时又给这张脸添了一丝妖异,神性和妖异的极致融合造就了这张绝色的脸。 风轻轻吹过,竹影晃动,落在卫执月白色的衣袍上,也落在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腕骨纤细,却不显得孱弱,透着股清瘦的韧劲。宁行舟见过的美人不少,宫宴上的舞姬、世家的贵女,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身处囚笼,周身却像裹着层月光,清贵得让人不敢唐突,偏偏那点不经意的脆弱感,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手里的蝴蝶花灯晃了晃,绢面蝴蝶翅膀上的金粉在月光下闪了闪,像是撒下了辉光般。 卫执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 “你是谁?”卫执的声音清冷,像落在竹叶上的雪,手悄悄往袖中缩了缩——那里藏着几枚袖箭,那是他自卫国来时便带着的,是母亲留给他的,也是他在宁国唯一算得上防身的东西。 宁行舟这才回神,想起自己现在还在人家的墙头,和浪荡子一般盯着人家脸看,尴尬的笑了笑,却没半点心虚,一个纵身翻下墙,讨好的把蝴蝶花灯往前递了递,笑着道:“我是宁行舟。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关山月’啊?这词写得好,比我太傅教的那些酸文有意思多了!”他说着,还伸手指了指素笺上的“雁南归”三字。 卫执听到宁行舟的名字按在袖箭上的指尖顿了顿,没接花灯,只站起身作揖:“卫国质子卫执,见过太子殿下。”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带着种疏离,语气又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宁行舟感觉到卫执不欢迎的态度,但是本就是脸皮厚的性子也不在意什么,挠了挠头,把花灯往石桌上一放——绢面蝴蝶栩栩如生,像是马上要翩翩起舞般。 “我不是有意冒犯你。”他解释道,“就是外面人太多,想找个地方躲躲。你这儿倒清净,比外面有意思多了。” 院外忽然传来几声烟花炸响,漫天绚烂映在卫执眼底,却没染上多少暖意。宁行舟瞧着他这模样,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又把那半块糖糕掏出来,递到他面前:“喏,甜的,你尝尝?外面买的,刚出炉还软乎着呢。” 卫执抬眸看他,月光下,宁行舟的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手里的糖糕还冒着点热气。也不知道宁皇是怎么教导的这太子,怎么养成个这么傻的性子,瞧着像是颅内有疾。 “太子殿下,”卫执没接那半块糖糕,声音轻了些,“此地是质子居所,殿下久留恐不妥。” 宁行舟还想说什么,墙头又传来一生轻响,两人顿时望去,只见叶空明正在墙头不上不下的。 “叶空明?你怎么在这?”宁行舟疑问。 “你问我?宁行舟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宫里的宴会马上就要散了,我看你还没回来急匆匆来找你你居然还有脸问我?!”叶空明气急败坏,眼看着夜宴要散场,到时候他定是要跟着父母回府的,但是见人还迟迟未归才出来寻人,要不是他眼神好看见了那蝴蝶花灯一路洒落的金粉,还不知道要去天南海北找人呢! 宁行舟这才反应过来,外面既然已经燃了烟花那便是快过亥时了,出来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啧了一声,抓起石桌上的蝴蝶花灯,又看了卫执一眼,像想起什么似的,把花灯和糖糕往他手里一塞:“这个给你!明日我再来看你,带更好吃的来!” 话音未落,他已拉着叶空明转身翻出墙,玄色衣摆扫过墙角,只留下卫执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盏还带着暖意的蝴蝶花灯。绢面蝴蝶在月光下轻轻晃动,他指尖捏了捏糖糕,眼底有一些淡淡的不解,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看来宁国这位太子殿下的的确确是脑子不太好。 第3章 相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东宫早课结束的钟声还在皇城上空回荡,宁行舟就已按捺不住。他对着太傅行了一礼,规规矩矩的将人送走,便急急忙忙的溜出了宫,走之前还不忘从东宫小厨房里揣了两盒刚出炉的桂花酥,脚步轻快地往城南质子别院赶。 照样从昨晚的墙翻过去,庭院里的竹影正斜斜映在石桌上。院里没见人,宁行舟绕过小竹林往里走去,出了小竹林宁行舟一眼便看见坐在窗边的卫执。 卫执依旧穿着那身月白长衫,手里握着支狼毫,正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晨光透过窗子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将睫毛染成浅金色,连带着桌上那盏昨夜留下的蝴蝶花灯,都添了几分暖意。 “卫执!”宁行舟大咧咧地走过去,将桂花酥往石桌上一放,“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我宫里小厨做的桂花酥可是一绝,刚出炉还热着,甜而不腻,你快尝尝。” 卫执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私闯民宅却不自知的人。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 “昨晚说好了今天来给你带吃的,君子一言,我怎么能反悔。” 谁跟你说好了,卫执看着眼前的人,感觉有些心累,深深的叹了口气,“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卫执的,尽管说就是,卫执不过是一区区质子,用不着殿下这么费心。” 卫执自母亲逝去后,在卫国就处处小心,走一步需谋算百步,母亲的遗愿,师父的叮嘱时时缠绕着他的思绪,来宁国这两年虽说不得自由,确是卫执难得的清静日子,没人在意他他便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平静日子过多了,人也变得更平和,也没心思和宁行舟弯弯绕绕,毕竟自己一没万贯金银,二没滔天权势,卫执实在不明白这宁国太子上赶着凑过来所图为何。 “卫兄怎么这么说,我实在是因为和卫兄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卫兄居然以为我有所图,果真是冤枉。”宁行舟故作伤心状。 卫执没说话,但是又悄悄在心里给宁行舟记了一笔---戏精。 看宁行舟打定主意赖着不走,卫执也不再管他,他现在的境地左右不会再差到那去,宁国总也不会让他死在宁国境内。于是又低头落笔写自己的字去了。 宁行舟见卫执懒得理他,也不觉失趣反而自来熟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凑过去盯着素笺上的字看:“这字写得真好看,比我强多了。不过‘月华如水’这句,倒不如你昨夜那半阙《鹧鸪天》有味道——对了,你昨晚怎么没把词写完?是不是被我打断了思路?”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会儿伸手摸了摸石桌上的蝴蝶花灯,一会儿又探头去看卫执砚台里的墨浓不浓,活像只停不下来四处撒欢的狗。 卫执终于停下笔,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不耐:“太子殿下今日不用处理东宫事务?还是说,殿下的早课,就只学到‘扰人清静’四个字?” “处理事务哪有来看你重要。”宁行舟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些歧义,耳尖悄悄泛红,却又强装镇定的咳了咳,“再说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待着也闷,来陪你说说话,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卫执看着他红彤彤的耳朵,眼底掠过一丝促狭,指尖轻轻敲了敲素笺:“殿下若是想同我说话,不如和我对对词?就以‘月’为题,殿下先来。” 卫执此人往常都冷清清的,如今眼里都是狡黠,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小狐狸的样子,宁行舟本就对这张脸毫无抵抗力,不禁看呆了去,脑子空空顿时涨红了脸:“我……我今日没带脑子,下次,下次再对!” “哦?”卫执拖长了语调,身子微微前倾,声音轻得像羽毛,“殿下昨日翻墙时,脑子倒是挺灵光,怎么今日反倒不顶用了?还是说,一见到我,殿下的脑子就不够用了?” 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宁行舟只觉得脸上发烫,像是整个脸颊都烧了起来。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椅子上,“怎....怎么会。。”他小声的结结巴巴反驳,眼神却不敢再看现在的卫执,只盯着地上的发呆,活像个被抓包的小孩。 卫执看着他这副模样,就算再老成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人,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清浅,像竹叶拂过水面,落在宁行舟耳里,竟让他觉得比宫里最顶尖的乐师奏的曲子还好听。 自那以后,宁行舟更是变本加厉。每日一有空闲就往质子别院跑,有时带点心,有时带诗集,有时甚至扛着一把剑,扬言要和卫执“切磋”——当然,每次都是他自己舞得满头大汗,卫执只坐在石桌边,边看边点评,看免费的表演看的津津有味。 日子久了,太子殿下也嚣张的不避人了,东宫的下人、随身跟护的暗卫,都知道太子殿下天天往质子别院跑,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耳中。 这日早朝结束,宁皇把宁行舟叫到了御书房。御书房里燃着檀香,宁皇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脸色看不出喜怒:“行舟,近日有人奏报,说你每日一有闲暇,就往城南质子别院跑,可有此事?” 宁行舟心里一虚,却还是挺直了腰板:“回父皇,确有此事。卫执孤身一人在宁国为质,身边无亲无故,儿臣认为我宁国向来知礼,应当尽地主之谊,但父皇国事繁重,所以儿臣便想常去陪他说说话,免得让人说我们宁国不知礼数。” “满嘴胡话。”宁皇放下奏折,笑着骂他一句,知道多半是这小子看人家长得好看又与平常见过的人都不同,这才一时兴起,毕竟知礼这字从宁行舟嘴里说出来就像个笑话,从小仗着自己和他母后的宠爱,招猫逗狗上房揭瓦,今天拔了这个老师的胡子,明天又和哪哪家的公子打架,要不是因着身份,早就被人套了不知多少次麻袋了。 “你就算是觉得卫执有趣,那也要收敛一点,你可知,你这般频繁地去见他,会让朝臣怎么想?宁国太子竟不顾身份天天赖在质子院里,传出去让人笑话.” 宁行舟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自己确实是觉得觉得卫执一个清冷冷的人儿,甚至不如自己年岁大却一副七老八十的性子看着有趣,总是叫人忍不住去逗他。 宁皇看着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你真是让我和你母后宠坏了,天家的孩子哪有你这般性子的。我不管你和卫执如何相交甚晚如何兄弟情谊,以后你给我收敛一些!”宁皇觉得自己需要找机会给宁行舟磨砺磨砺,好让他知道人心险恶。 “儿臣知道了” 宁行舟此时心里郁闷,却也老老实实应着。 第4章 启程 夜里,卫执正打算休息,忽听得院中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顿时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又放松了神情,慢悠悠的披上外衣起身倒了杯茶。 茶刚入杯,就听房门被猛的打开,宁行舟大步流星的走进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太子殿下现在白天不来,又换成晚上来了,怎么殿下一个人还要搞昼夜轮换那套?” “卫兄你就别打趣我了,不知道哪个好事的大臣向父皇参了我一本,说我天天往你这跑不合规矩,叫我父皇好一通骂。”宁行舟愤愤道,说着,宁行舟从背后掏出个酒坛,“我从东宫带了坛青梅酒,这么样卫兄,来喝几杯?。”他说着,又想起像是卫执这样的人不知道喝不喝的惯酒,就又开口道“你不喝也没事,我。。。。。。” “既然带都带来了,哪有放着不喝的道理?”卫执打断他,转身去取了两个酒杯,放在石桌上,“来宁国两年,竟也没尝过宁国的酒,今天算是沾了殿下的光。” 宁行舟立刻来了精神,麻利地打开酒坛封口,清甜的酒香瞬间漫开。他给两个杯子都斟满酒,推了一杯到卫执面前:“放心!这青梅酒度数浅,喝不醉的!” 两人对坐饮酒,起初宁行舟还在抱怨朝臣多管闲事,说着说着,酒意上涌,他忽然一拍桌子:“不行,屋里太闷!卫兄,咱们上屋顶喝酒去,今晚月色这么好,别浪费了!” 不等卫执拒绝,宁行舟就拉起他的手腕往屋外走。卫执被他拽着,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掌心,竟一时忘了挣开,任由他拉着爬上了屋顶。 瓦片带着夜的凉意,两人并肩坐下,酒坛放在中间。月光洒在卫执脸上,将他眼尾的朱砂痣衬得愈发清晰,宁行舟看着看着,忽然开口:“世人总说你是明月,我以前不以为意,现在觉得他们说的真是恰当。明月皎皎,清冷又好看,我以后就叫你皎皎吧,比卫兄顺口多了!” 卫执刚喝了口酒,闻言差点呛到,笑着骂他:“亏你想得出来,这名字听着倒像姑娘家的闺名,传出去,怕是又要被人说三道四。” “怕什么!”宁行舟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又往自己杯里添了点酒,“你也给我取个顺嘴的名,就当扯平了!你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地叫,听着跟咱俩多不熟似的。” 卫执心里暗笑——原本就没熟到哪去。可看着宁行舟自言自语的样子,话到嘴边却改了口:“不如我叫你字吧?太子殿下总该有字的,叫字既合规矩,也显得亲近些。” “我字景行!”宁行舟立刻接话,语气里还带着点小得意,“宁行舟,字景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景行。” 卫执喝了一口酒,眼底闪过一丝赞叹:“好寓意。那我以后便叫你景行,既顺嘴,也不负这好出处。” “皎皎……”宁行舟试着叫了一声,又笑起来,皎皎、皎皎的叫个不停。 卫执看出他有些醉了,也由着他闹。 酒坛渐渐见了底,到底是年岁不大的少年人,醉意上头两人的话也多了起来。宁行舟说东宫的太傅总爱揪他的耳朵,授他武学的大将军夸他是练武的好苗子,说上次叶空明为了蝴蝶灯跟他闹了三天别扭;卫执也难得松了心防,说起卫国的春日有漫山的桃花,说起母亲曾教他用桃花酿蜜。他们从诗坛趣事聊到边关传闻,从宫廷规矩聊到民间小吃,酒意朦胧间,肩膀不知不觉靠在了一起。 夜风带着竹的清香,月光像一层薄纱盖在两人身上。宁行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卫执的回应也慢了半拍,最后竟都没了声响——两人头靠着头,呼吸均匀,在屋顶上迎着月光,沉沉睡了过去。院中的竹影轻轻晃动,像是在为这月下的静谧,悄悄添了笔温柔的注脚。 此时东宫里,赵忠约摸了下时辰,想着迟迟未归的太子殿下默默流出两行老泪,殿下啊你再不回来老臣真的瞒不住了啊! ---------------------------- 几日后,清早的寒气还未消,宁行舟便揣着早已备好的说辞,大步流星去了御书房。彼时宁皇正埋首批阅奏折,案头堆着厚厚一叠各州府文书,墨香混着龙涎香在空气中弥漫。 “儿臣参见父皇!”宁行舟屈膝行礼,不等宁皇抬手免礼,便直起身凑到案边,“儿臣听说父皇要派人走访民间?儿臣愿往!” 宁皇握着朱笔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眼底带着几分了然和笑意:“你倒消息灵通。只是此事需深入民间,风餐露宿且暗藏风险,你自幼在宫中长大,怕是吃不消。” “儿臣吃得消!”宁行舟立刻挺直脊背,拍着胸脯保证,“前儿太傅授课时,教导儿臣要知行合一,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民间百态,日后才能更好辅佐父皇治理天下!”他见宁皇面露思索之意,连忙趁热打铁,“再说儿臣武功也不算差,寻常宵小根本近不了身,父皇放心便是!” 宁皇放下朱笔,指尖轻轻敲击案面,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宁皇目光落在宁行舟脸上,自己这个孩子哪哪都好,就是作为皇位继承人,却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叫人一眼看得出来这人在想什么“你想带卫执一起去,对不对?” 被说中心事,宁行舟也不掩饰,连忙点头:“对!卫执博闻强识,又懂诗书礼仪,路上既能帮儿臣整理见闻,还能分析地方吏治,父皇之前不还夸赞此人性子谨慎,行事有度,想来有他在,儿臣行事也能更周全些,而且卫执在别院待了两年,除了来的那日,连院门都没出过,整日对着四方院墙,别说是人了,就是天天在洞里的老鼠也遭不住啊。这次出访就当让他散散心。。。。。” “可以。”宁皇听着宁行舟念叨卫执,脑中又想起当年那人的嘱托,复说到“你可以带他去。” “嗯?”宁行舟正念叨着,忽然被宁皇打断,愣了一下,“父皇您说什么?” 宁皇拿起奏折轻轻敲了敲宁行舟的头,宁行舟顺势捂着头一乐,虽惊讶于自己父皇答应的如此轻松,但自己目的达成不由得高兴。 宁皇看着眼前这副与幼时撒娇如出一辙的模样,又想起自家皇后溺爱孩子的样子,终究叹了口气,大不了自己多派些人手暗中跟着,历练历练这孩子也是好事,正色道:“准你带他去,但你必须答应朕,万事以安全为重,不可逞强冒进。” 宁行舟忙不迭点头:“儿臣遵旨!谢父皇!” “别高兴太早,此去我不会给你任何助力,万事需靠你自己。” “儿臣知道,必不会叫父皇失望!” 看着宁行舟欢快离去的身影,宁皇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影一。” “属下在。”随着宁皇一声传唤,暗处闪出一个面色冷硬的人--正是皇帝暗卫的统领。 “选二十名精锐暗卫,暗中跟随太子,保护他们安全,务必确保二人平安归来。”皇帝暗卫是每一任皇帝手中的王牌,隐在暗处,只听命于皇帝,一个便可当百人,二十人足矣护住二人平安。 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宁皇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批精锐刚离开京城,便遭遇了不测。 次日清晨的东宫,晨光刚漫过窗棂,宁行舟就捏着常服往身上套,动作里满是对前路的期待。皇后还在一旁絮絮叮嘱,从御寒的锦缎到伤药的用法,恨不得把整个皇宫的好物都塞进他的行囊。“我儿路上可得保重,若遇着难处,就差人送信回来……” “母后放心,儿臣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宁行舟笑着打断,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院外——卫执该在宫门等着了。直到皇后终于停了话头放他出宫,宁行舟才急匆匆的出了宫门,就见卫执穿着一身青色劲装立在马旁,宁行舟头一次见他这样穿,晨光落在他发梢,竟比宫里的琉璃瓦还亮。 “等久了吧?”宁行舟走上前去,晃了晃手里的马鞭,“咱们这就出发!” 卫执轻轻点头,二人翻身上马,缰绳一拉并驾齐驱。马蹄踏过京城的青石板,扬起的细碎尘土渐渐落在身后,街旁的叫卖声、车马声慢慢淡去。卫执望着路边掠过的农田、远处的青山,眼神渐渐恍惚——自十三岁入宁为质,他已许久没见过这般开阔的景致,指尖不自觉攥紧了缰绳。 “发什么呆呢?”宁行舟回头挥挥手,笑容在阳光下格外明朗,“出了城门再行半日多就能到下个城镇了,咱们今晚就在那歇脚!” 卫执回过神,策马跟上,嘴角悄悄弯起一点弧度。两个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谁也没察觉,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数道身影正悄然尾随。 猫猫狗狗正式出发!开启打怪升级副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启程 第5章 首次遇刺,惊现无头新娘! 午后的日头渐渐西斜,官道旁的树投下斑驳阴影,马蹄踏在碎石路上的声响单调重复。宁行舟正侧头跟卫执说笑着儿时趣事。 “你不知道,小时候学宫里的那些夫子可讨厌我了,见着我就吹胡子瞪眼的,我十岁被封为太子搬去东宫时,父皇为我选辅佐老师,那些夫子天天担惊受怕的,生怕选了他们”宁行舟撇撇嘴,“听说李太傅被选中时差点昏过去,其他没被选中的夫子还相互约着庆贺,至于吗,不就是拔了胡夫子的胡子,把张夫子的龙井茶换成了旱烟,摔断了刘夫子宝贝的毛笔。。。。。” 卫执听着宁行舟和倒豆子似的说出一件件离谱的行径,似是看到当初那个宁国小霸王活灵活现出现在自己面前,忍不住笑了笑。 宁行舟眼前一亮,“皎皎,你真该多笑笑,干嘛一直板着脸,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 卫执听见这话顿了顿,随后又笑着轻声说“是吗?之前有人说我笑起来很难看,现在你又说好看,倒是叫我不知到底是难看还是好看了。” “好看!”宁行舟急忙说,“那人估计瞎了眼了,皎皎不必理会他。” 卫执心想,那人估计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被人说眼瞎,刚想开口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树林深处有寒光一闪——那是刀刃反射的光,绝非林间鸟兽所能有。 “小心!”他话音刚落,十余个蒙面人已从树林中疾冲而出,土色的劲装裹着精瘦的身形,手中长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为首的人面罩下传出低沉的嗓音:“两位,得罪了!”话音未落,长刀已带着破风之势直劈两人面门。 “皎皎退后!”宁行舟反应极快,左手猛地回护卫执,右手迅速拔剑出鞘,“锵”的一声脆响,剑身精准挡住长刀,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卫执也瞬间反应过来,左手扶住马鞍稳住身形,右手飞快探入袖中按动开关,三枚袖箭一弹,“咻咻咻”三道劲风掠过,正中一名正欲偷袭宁行舟后背的刺客手腕,短刀“当啷”落地。 可刺客人数众多,且招式狠辣刁钻,招招直奔要害。宁行舟既要护着身后的卫执,又要应对身前数人的围攻,剑招渐渐有些失力。 卫执见刺客多数在宁行舟身边,就明白这番刺杀的目标,趁着刺客无意理他的间隙往周围一扫,却见此地全是树林,当下便有了考量。 “景行,弃马往林中来!” 宁行舟当即会意,虚晃一招用剑身压住面前刺客的刀,右腿猛地踹向对方膝盖,趁刺客吃痛后退的间隙,迅速冲到卫执身边,卫执袖箭本就数量有限,此时已所剩无几,射出最后几箭,掩护着二人成功进了林子。 这树木生的高大枝繁叶茂,树林又近山,林中地形复杂,人一进去离得远了就难以发现踪迹,正适合二人掩藏。 两人在林中与刺客周旋,虽是甩掉了人,但也迷了方向,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林间的雾气开始弥漫,夜晚的山林野兽横行,必须快些出去。 两人误打误撞的竟真叫他们找到了路,等卫执和宁行舟狼狈的钻出山林,眼前不远处赫然出现一个小镇。 卫执扯下宁行舟衣襟上绣着暗纹的锦带,随意抹了把脸上的尘土,又把他袖口沾血的地方往内侧折了折:“等到了镇上,旁人问起来就说咱们是去宜州投奔亲戚的书生,结果路上迷了路,误打误撞才来到了这。”随后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丝。 宁行舟看着替自己整理的人,忽然拉过人将一块帕子蒙在卫执下半张脸上,只留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不解的看着他。 “你生的这般好看,一进镇子人们肯定都盯着你瞧,这样遮一遮才不显眼。”嘴上这样解释着,但心里真的如何想法恐怕只有宁行舟自己知道了。 一切都收拾妥当,两人这才并肩走向镇子 刚到镇口,一块青石碑映入眼帘,上面刻着“水泽镇”三个斑驳的大字。此时两人早已筋疲力尽,宁行舟的发丝因为打斗贴在额角,卫执的脸色也因着体力透支有些苍白。他们沿着街边往里走,最终停在一家名为“悦来”的小客栈前——这家客栈门面简陋,看起来不怎么起眼。 刚进门,掌柜的就满脸堆笑迎上来:“两位公子是住店?今儿天晚了,只剩两间临街的上房了,您看。。。。” “要一间!”宁行舟想都没想就应到,转头看向卫执,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压低声音对卫执说,“皎皎,今晚咱们住一间房,我好护着你。万一刺客追来,也好有个照应。” 卫执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故意逗他:“太子殿下这是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还是怕我趁夜跑了?” “我是担心你!”宁行舟耳尖瞬间泛红,却依旧梗着脖子坚持,“你身子本就弱,白天又受了惊,单独住我不放心。再说,咱们之前在屋顶都一起睡过,住一间房怎么了?又不是没一起待过。”宁行舟越说越小声。 卫执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和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没再反驳,看向店家说“掌柜的,麻烦来一间房就好,我二人出门在外并未带太多盘缠,且我有顽疾在身,怕是身边离不了人,这么晚叨扰店家您多见谅”说着还故作虚弱的咳了咳。 掌柜见卫执脸上蒙着帕子,其余漏出来的面上苍白白的,也便信了这说法,还悄悄地挪的离卫执远了些,生怕那顽疾会传染。 进了房间,宁行舟刚倒了杯热茶想递给卫执,就见卫执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显然是累极了。宁行舟将茶杯放下,轻轻抱起人放到床上,将房间里的薄被盖在他身上,自己则坐在桌边,借着月光仔细的瞧着床上的人。 怎么会有人生的这般好看。虽然这些日子时时待在一起,宁行舟还是觉得,卫执越看越好看,看着看着困意上涌便渐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夜半时分,临街的房间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杂乱而缓慢,不似常人行走,倒像有什么重物在拖拽滑动,卫执本就睡眠浅,在陌生地方更是警惕,立刻从浅眠中惊醒。他缓了缓神,悄悄走到桌边推了推宁行舟,压低声音说:“景行,醒醒,有动静。” 宁行舟迷迷糊糊睁开眼,刚要开口询问,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还夹杂着隐约的、类似布料摩擦的呜咽声。两人对视一眼,都瞬间想起了白天的刺客,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刺客的脚步轻快利落,绝无这般杂乱沉重,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宁行舟悄悄起身,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卫执紧随其后。他屏住呼吸,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两人探头往外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月光下,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身影正缓缓走过,嫁衣的裙摆拖在地上,却没有寻常女子行走的轻盈,反倒带着几分僵硬。更诡异的是,那身影的脖颈处空空如也,断裂的衣衫上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分明是一具无头尸体! 来来,读者来,来来来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首次遇刺,惊现无头新娘! 第6章 小安 窗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时,半个时辰已悄然过去。宁行舟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猛灌一口才压下心头的惊悸:“这镇子太不对劲了。” 卫执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敲击窗框,目光扫过寂静的街道:“你有没有发现,从我们住进来,就没听过打更人的声音?”他转头看向宁行舟,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宁国在北,冬季干燥多风,向来注重防火,寻常城镇夜里必有打更人巡逻,既提醒火烛,也能及时应对火情。可这水泽镇,夜晚却过于安静了。” 宁行舟这才反应过来,白天赶路时还觉得镇子烟火气十足,夜里却死寂得诡异。他皱紧眉头:“怕是这个镇子有什么秘密在,明天天亮,我们去探探。”卫执点头应下,两人又低声商议了几句,才各自靠着床沿闭目养神,只是一夜无眠,耳边好像总回荡着那沉重的脚步声。 天刚蒙蒙亮,两人便起身洗漱。下楼时,客栈大堂已坐了几桌客人,却都闷头吃饭,没人说话。掌柜的见他们下来,挤出个笑容,店小二则端着茶壶匆匆走来。 宁行舟故意揉了揉太阳穴,装作疲惫的模样:“小二哥,你们这临街的房间是真不太行,昨晚夜里总听见街上有脚步声来回走,吵得我一夜没睡好,今早头都昏沉沉的。” 店小二刚要给他们倒茶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桌面上,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两人:“这……这不可能啊,夜里街上没人的……” “没人?”卫执轻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疑惑,“可我也听见了,脚步声还挺沉,不能是听错了。”说着还揉了揉额角。 店小二的嘴唇动了动,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眼底满是恐惧。宁行舟见状,知道他定是知晓内情,连忙递了块碎银子过去:“小二哥,我们就是路过的书生,好奇罢了。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跟我们说说,免得我们多想,自己吓自己。” 银子的诱惑加上两人温和的语气,店小二终于松了口。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两位公子,你们听见的……恐怕是小安的声音。” “小安是谁?”宁行舟追问。 店小二叹了口气,缓缓道出往事:“半年前,镇西李家要嫁女儿,说是嫁,其实就是卖——把十六岁的女儿小安,卖给镇上五十多岁的张富商做小妾。小安不愿意,可张富商给了十两银子做聘礼,李家见钱眼开,硬是逼着小安应了。大婚当天,小安偷偷跑了,往镇后的山上躲,李家派人找遍了山,也没见着人。” “张富商见人财两空,气得让李家还银子,可李家早就把银子换了吃食,还给儿子定了亲,哪拿得出来?张富商一气之下,打断了李家儿子的腿,李家儿子的婚事也黄了。李家不敢惹张富商,就天天咒骂小安。结果第七天晚上,打更人巡查时,在镇口瞧见一个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走近一看,那女子竟没有头!你说吓人不吓人,而且看那嫁衣的样式,分明就是小安!” 说到这里,店小二的声音都在发颤:“从那以后,小安就总在夜里游荡,也就没人感领打更人这个差事了,镇里人都说她是含恨而死,回来报仇。张富商一家吓得够呛,没几天就搬离了镇子,可他们离开的第二天清早就被人发现尸体被丢在了镇口,死不瞑目那叫一个惨!后来只要有镇里人想离开,第二天就会惨死在镇口,久而久之,没人敢再提离开的事,只能天天担惊受怕地待着。” 宁行舟和卫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宁行舟追问道:“那我们这些外乡人,是不是也不能离开?” “这。。。。二位,这小的也不知道。”店小二连忙摆手,“咱们这小地方偏僻,二位也知道,要想来镇子里需得翻过山,走过林子,所以甚少有外乡人来,自出事后,镇里的人也不出去和亲戚走动,渐渐的就更没人来了,你们还是出事后第一批来此的外乡人。” 卫执还想再问关于小安的事,店小二却猛地站起身,连连摆手:“两位公子别再问了,这事不吉利,说多了会惹祸上身!你们要是还想知道更多,就去镇子东边的祭坛看看,那里是镇里人给小安祭拜的地方,或许能找到些线索。”说完,他不等两人回应,就端着茶壶匆匆跑回了后厨。 宁行舟看着店小二的背影,又看向卫执:“看来如今这情况,咱们不得不去看看查个究竟了。”毕竟贸然离开,万一真的如店小二所说离开就横死就糟了,卫执点头:“不仅要去祭坛,还要去小安家和张富商家查看。鬼神之说太过邪门,定是有猫腻在里面。” 两人匆匆吃完饭,结了账便往镇子东边走去。 水泽镇东边的祭坛藏在一颗老槐树后,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落满枯叶,风一吹便卷着纸钱碎屑打转。宁行舟推开半掩的木栅栏门,就见石制供桌上堆着满满的祭品——糕点、水果早已泛潮,几炷香还燃着余烬,最显眼的是供桌中央挂着的画像:画中少女梳着双丫髻,眉眼清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应该就是小安。 卫执走近画像,指尖轻轻拂过画纸边缘,发现颜料虽已褪色,却还能看出笔触细腻,不似寻常村民所作。 “这画像倒精致,不像是应急画的。”他低声道。 宁行舟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子疯疯癫癫冲进来,一头跪倒在供桌前,额头“咚咚”地往石面上磕,嘴里反复念叨:“小安,不是我!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她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泥土,眼神却满是惊恐,像是被什么梦魇缠住。 紧随其后的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两人面色憔悴,双眼通红,上前拉她:“婉儿,咱们回家,别在这闹了!” “放开我!我要跟小安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婉儿挣扎着,声音里满是哭腔。 宁行舟见状,连忙上前帮夫妻二人稳住婉儿,卫执则扯下腰间的香囊在女子鼻下一晃——香囊里加了少量他自制的舒缓草药,有清明心绪,镇定安神的作用。不一会婉儿渐渐安静下来,只是还在小声啜泣。 “多谢两位公子。”老妇人擦着眼泪道谢,语气里满是无奈,“这孩子自从小安出事,就成了这副模样,天天往祭坛跑,说是要给小安赔罪,冒犯二位了,我替小女给二位赔个不是。”说着朝二人微微一拜。 宁行舟连忙扶住老妇人。 “大娘,婉儿姑娘和小安是什么关系?小安出事,怎么会和她有关?”卫执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婉儿紧握的双手上——她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液。 老妇人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婉儿和小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密友,俩孩子以前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可后来……婉儿爱慕镇上的阿文,偏偏阿文心里只有小安,两人早就私定了终身。” “婉儿心里不服气,就想着拆散他们。”老妇人声音发颤,“她知道镇上张富商想娶小妾,就故意在富商面前夸赞小安的容貌,还撺掇小安家的人——说富商给的聘礼够小安哥哥娶媳妇,够他们家过好几年好日子。小安家的人见钱眼开,硬是逼着小安应了婚。” “小安大婚当天逃了,大家都以为她跑上山躲起来了,可找了几天都没找到。”老妇人抹了把泪,“张富商气不过,打断了小安哥哥的腿,小安家的人就天天咒骂小安。婉儿看着这一切,心里又愧疚又害怕,没过几天精神就不好了,说自己害了小安要赎罪。” 宁行舟和卫执对视一眼,所谓的“冤魂复仇”,恐怕和这桩情怨有关。卫执又问了几句关于阿文的下落,老夫妻却摇头说,阿文本就是孤儿,小安出事之后,阿文也下落不明了。 安抚好老夫妻和婉儿,两人离开祭坛,决定先去小安家探查。小安家在镇子西边的破巷里,土坯房的墙皮已经脱落,院门关着却没上锁。透过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都怪你们!两个人都看不住小安,要不是没看好她,我的腿怎么会断?我的婚事怎么会黄!” 一个瘸腿的青年正对着一对老夫妇发脾气,桌上的碗碟摔得满地都是。老夫妇低着头,满脸愁苦,正是小安的父母。 宁行舟轻咳一声,敲了敲院门,打断了争吵:“打扰了,我们是书店的伙计,最是喜爱收集民间故事撰写成书,偶然来到镇上听说府上出了些事,想来问问情况——小安姑娘逃婚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或者见过什么人?” 小安的哥哥一看见他们,就不耐烦地挥手:“问什么问!人都跑没影了,哪还有什么异常?你们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你们要是来看热闹的,就赶紧走!” 卫执却注意到,小安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摸向衣襟——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大娘,我们不是来看热闹的。若是能知道小安姑娘执念为何,说不定能平息小安姑娘的怨气,让姑娘安息。” 小安母亲身子一震,犹豫了许久,才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香囊——香囊是淡粉色的,上面绣着一朵桃花,正是阿文送给小安的定情信物。“小安逃婚那天,把这个落在了床上。”老妇人声音哽咽,“我当时以为她还会回来,就一直收着。可后来……后来听说她成了‘无头鬼’,我就不敢拿出来了。” 卫执接过香囊,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桃花绣纹——这绣法精巧,可不像一个孤儿能拿出来的东西。他仔细看了一会便将香囊还给老妇人,又在屋子周围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两人就离开了小安家。 随后两人又去了张富商的旧宅。张富商一家搬走后,宅子就一直空着,院门上落了锁。 宁行舟看了看,“看来我又要开始我的老本行了。”说着轻巧的翻上了墙头。 卫执看见他熟练的动作挑了挑眉开口道“太子殿下您倒是上去了,要丢下我在这?” 宁行舟这才想起卫执没有武功,身体又弱怕是翻不上来,于是又跳下去,围着卫执走了一圈,想到什么对卫执说“皎皎,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 卫执正纳闷宁行舟为什么这么说,腰上就附上一支有力的胳膊——宁行舟一只手拦腰抱着卫执,运起轻功一眨眼就落到了院子里。 进到院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宁行舟松开卫执,装作没事人似的走在前面—如果忽略他通红的耳朵的话。 卫执笑了笑,也没点破宁行舟,跟着他走进正屋。 第7章 鬼影穿墙?! 两人一路探查到书房,就见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家具,墙上还挂着一幅张富商的画像——画像上的富商满脸横肉,眼神贪婪。 卫执看向书架,书架上紧挨着放着一本本书,架子积满尘埃,书架上的典籍早已泛黄霉变。 宁行舟抽出一本书随手一翻,一看就乐了,指着书页对卫执笑道:“皎皎你看,这张富商倒会附庸风雅,摆着空书充门面,一个字都没有!” 卫执却忽然眸光一动。他顺着一排排书缓缓摸过,果然,书架右侧有一处的书有微微凸起。卫执抽出此处的书,屈指轻轻敲了敲后面的背板,“咚咚”的空响传来——这处书架后分明是空心的。 “有机关。”卫执沉声道,指尖摸索着木板侧面的暗扣,宁行舟也凑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按下凸起,只听“咔哒”一声,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个半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文书密信,只有一块桃花玉佩静静躺着。玉佩质地温润,雕工精巧,花瓣间还嵌着细小的红宝石。卫执拿起玉佩,指尖刚触碰到表面,就觉出一丝极淡的蛊气萦绕,卫执眼神一凝,眼角的朱砂痣似乎更鲜红了些,手指不自觉攥紧。 “桃花?又是桃花。”宁行舟摩挲着玉佩边缘,“看起来和小安那只香囊上的一模一样。” 卫执点头,将玉佩收好,眼底闪过思索:玉佩上的蛊气微弱却精纯,寻常蛊师定没有这种功力,看来此事牵扯定不简单。 夜幕再次降临,水泽镇陷入死寂。只两个黑色的影子快速略过街道,潜伏在祭坛附近——正是宁行舟卫执两人,二人经过白天一番查探虽有所收获,但是线索杂乱,于是决定从最关键点“无头新娘”身上着手,二人都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此等诡异之事定是人的阴谋。 不多时,那道穿大红嫁衣的身影便缓缓出现。无头新娘依旧步态僵硬,裙摆拖地发出滞涩的声响,漫无目的地游荡。 宁行舟与卫执屏住呼吸,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等待机会下手。却见新娘一顿一顿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只见新娘走到富商家门前停下脚步,僵硬的肩膀竟微微一抖一抖,隐隐传出嘶哑的呜咽声,像是压抑的哭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渗人。 两人对视一眼,宁行舟立马会意,猛的冲出去,可就在离那大红色的身影三步远的地方,那道身影竟径直穿过了富商家的侧墙,消失在墙体之后! “这怎么可能?”宁行舟惊得脱口而出,伸手摸向墙面——砖石坚硬冰冷,绝非虚设。卫执也面露疑惑,蹲下身仔细查看墙角,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有几片脱落的墙皮。 两人又在富商家里外探查许久,再也没见到无头新娘的踪迹。夜色渐深,为免打草惊蛇,只得暂时撤回客栈。灯下,卫执反复摩挲着梅花玉佩,眼底闪过不明的光。 夜半时分,临街的一个窗户忽然一声轻响推开一条缝,顺着缝隙往里看去,只见一白衣美人立在窗边,房间的床上还沉沉睡着一个穿蓝衣的少年。 卫执指尖轻轻捻了捻,一只通体莹绿的小虫就从袖中爬出,停在他掌心——这是他与师父远山客专属的传信蛊虫,只见他低声与小虫说了什么,小虫立刻钻入窗缝,消失在夜色中。 卫执看着小虫消失的地方,桌子上未灭的烛光摇曳映在卫执脸上,其眼角的那点红好似要鲜艳的流动起来,更像是—有什么活物欲要刺破皮肤钻出。 接下来两日,无头新娘再未出现,两人翻遍富商家前后院,也未寻得更多线索,宁行舟憋了一肚子郁闷,连吐槽张富商的兴致都没了。 这日两人正在街上闲逛,想着或许能从镇民口中套出些遗漏的信息。白日里水泽镇的街道倒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镇民们脸上虽有难掩的疲惫,却依旧谈笑打趣。宁行舟忍不住拉住一个卖菜的老伯:“老伯,镇上出了这么吓人的事,你们怎么还这么镇定?” 老伯叹了口气,手里的秤杆晃了晃:“怕也没用啊!担惊受怕也是一天,安安稳稳也是一天。小安姑娘的遭遇,我们当初没敢站出来说话,现在这样,也算是报应。反正只要不出镇子,她也不伤人,得过且过呗。” 旁边一个挎着竹篮的大娘闻言应和着,转头又看见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的卫执,连忙掏出两张热乎乎的糖饼塞给他:“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怎地身子这样弱,快多吃点补补。你们俩晚上可别往外跑,知道你们年轻人胆子大好奇心重,可千万别惹恼了小安,小安姑娘现在虽不随便害人,但厉鬼的性子谁说得准?” 卫执捏着温热的糖饼,指尖微微发暖,连日来查探的紧绷感竟消散了些。宁行舟嘴甜,忙笑着夸大娘心善,把老人家哄得眉开眼笑,又多塞了他们一把花生。 两人逛到傍晚才往回走,宁行舟见卫执盯着糖饼出神,打趣道:“皎皎,这糖饼有这么好吃?看你魂都快被勾走了。” 卫执白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少胡说。” 没成想宁行舟脚下一绊,“哎哟”一声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卫执起初以为他又耍宝,可瞧见他皱紧的眉头,才连忙伸手去拉:“真摔倒了?伤到哪里了?” 宁行舟爬起来,揉着膝盖嘟囔:“倒霉!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 卫执低头查看,只见宁行舟摔倒的地方,青石板微微凸起,应该是年久失修,路面开裂导致。然而他目光一凝,注意到凸起旁的石板缝隙里,竟刻着极小的花瓣纹路——若不是宁行舟这一摔压歪了石板,寻常根本看不见。他猛地想起暗格里的桃花玉佩,心头一动,伸手就想去探那缝隙。 “哎,皎皎你干嘛!”宁行舟连忙拉住他,“就算你要替我报仇也不至于揍这石板路吧?” 卫执听着宁行舟胡扯,忍住揍他的冲动,缓了口气,低声道:“你看这花瓣纹路,和桃花玉佩上的花纹有些相似,说不定有什么机关。” 宁行舟听完顺着卫执的手看去,那确是个花瓣样式,“让我来!”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探进缝隙,指尖在花蕊处摸到一个小小的拉环。“有东西,皎皎你退到安全的地方”,看着卫执退出足够远,宁行舟才绷紧神经轻轻拉动拉环,却没预想中的机关启动声,四周依旧安静。 “怎么没反应?”宁行舟挠了挠头,满脸疑惑,“难道就是个装饰?” 卫执抬头,目光落在两人对面的门上,原来此处就是富商家门口。此时夕阳西斜,阳光透过门旁的柱子,在门上投下阴影,卫执注意到那阴影里,竟多了一片不该有的暗沉。他快步走过去,凑近一看,只见门墙一侧竟开了一扇极小的暗门,刚好被柱子挡住,如果是在晚上,除非站在暗门前,不然将完全看不见此处的猫腻。门后隐约能看到黑漆漆的通道——这墙竟是中空的! “原来如此。”卫执豁然开朗,“那晚新娘应该就是进了这墙夹层的秘道里。” 宁行舟也凑过来,看清暗门后顿时兴奋起来:“那咱们就能守株待兔了!”可转念一想,又皱起眉头,“不对啊,那晚我们一直盯着她,她根本没机会拉机关啊?” 卫执指尖摩挲着下巴,眼底闪过一丝思索:“这确实奇怪,或许机关另有操控方式。” 他抬头看向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管怎样,既然已经知道其中关窍,抓住新娘便容易的多,顺藤摸瓜,一切必定能知晓!” 第8章 蛇蛊现世 “嗡嗡嗡—”几只蚊子围绕着什么黑色的东西打转,时不时地落下几只。 啪—,宁行舟拍死落在自己身上的蚊子,原来那黑黑的一坨正是蹲守的宁行舟和卫执。两人已连续蹲守了两夜,蚊虫叮咬得宁行舟呲牙咧嘴直跳脚,却被卫执一个眼神按住。 宁行舟看着身边安安稳稳的人。真是奇了怪了,这蚊子怎么一直咬他不咬皎皎? 俩人为防无头新娘再次遁入秘道,白日里已悄悄用湿泥将青石板下的机关缝隙填平,从表面看似乎与往常无异,实则拉环早已卡死。夜色渐浓,镇子里的灯火逐一熄灭,唯有祭坛方向还零星闪着几点燃香映出的光。 三更时分,那道穿大红嫁衣的身影终于缓缓出现。无头新娘依旧步态僵硬,裙摆拖地发出滞涩声响,嘶哑的呜咽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两人已明白新娘穿墙的猫腻,于是不再有顾忌直接现身向无头新娘冲去,无头新娘察觉有人靠近,一改往日僵硬的步伐,快速向富商家移动,那步子不似人寻常走路,倒像是滑行一般,更加诡异起来。 等二人一路追到富商家门口,就见新娘站在机关处显然是想启动机关。 见两人追上来,新娘滑行到富商侧墙准备故技重施,然而却顿了一下,肩背猛地绷紧,发出更加痛苦的呜咽声,她已经发现了此处机关被人做了手脚。 “动手!”卫执低喝一声,宁行舟将早已备好的麻绳如灵蛇般甩出,精准缠住新娘腰身。卫执同时抬手,袖中射出数枚银针,正中新娘肩头穴位——那是控制行动力的要穴。 新娘踉跄了一下,竟未倒下,反而疯狂扭动起来,那诡异的呜咽声更加明显,其中似有嘶嘶声夹杂其中。宁行舟见状,飞身上前拉紧麻绳,双臂用力一拽,将新娘死死捆在门前的柱子上。 见控制住了新娘,宁行舟凑上前,正想仔细看看新娘的断头处。 “别动!”卫执大喝一声,忙伸手拦住宁行舟。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嫁衣裙摆下突然钻出两条碗口粗的黑色大蛇,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吐着分叉的信子直扑宁行舟面门! 宁行舟惊得连忙后跃,卫执则迅速射出袖中剩下的银针。 看着眼前眼睛血红的大蛇,卫执眼中闪过了然,怪不得上次见这新娘时他便隐隐觉得有丝熟悉的气息,只是当时离得远加上这蛇蛊不知被人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在他面前掩藏两分,以至于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没多加留意,刚刚和新娘近距离打斗这才察觉到新娘身上居然传来一股诡异的蛊气。 两条大蛇极为灵活,身体一扭就躲过银针,尾巴勾着新娘脚踝,竟硬生生崩断了绳子,将那具无头尸体直直朝着卫执甩来。直到此时二人才看清,尸体的脚踝处密密麻麻全是绞痕!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冤魂鬼怪,而是一具无头女尸被两条蛇蛊控制着行走,僵硬的步态、诡异的晃动,全是蛇身缠绕的结果,之前俩人之所以没看见新娘拉动机关,想来也是这蛇在裙摆底下,用蛇尾勾住拉环启动的机关的原因! 卫执避开尸体,宁行舟冲上前反手扣住一条大蛇的七寸,另一条蛇见同伴受制,张着大嘴疯狂地扭动着撞击过来,蛇牙森森滴着绿色的毒液。 卫执稳住心神,趁着宁行舟与两条蛇蛊缠斗无暇顾及他这边,悄悄地往后退了退。 月光好似抛弃了卫执所站的这一方天地,黑暗中只见卫执那如清泉般的双眼渐渐染上血红,眼角那点朱砂蠕动起来,一只通体血红好似琉璃质感的小虫自皮下钻出--那小虫小米粒般大小,身带尾勾和翅翼。 小虫亲昵的蹭了蹭卫执的脸颊,随后捋了捋翅膀飞向大蛇那边,奇怪的是自从小虫出现,原本凶猛的蛇蛊扭动的更加厉害,但不似之前进攻姿态,反而身体颤颤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宁行舟被蛇蛊愈加剧烈的挣扎晃了一下,让蛇蛊从手下钻了出去,但是没想到这蛇蛊竟然没再向他攻击,反而一扭头快速的窜入夜色消失不见了。 宁行舟心下奇怪,但是碍于担心卫执的安危也没再去追,急匆匆的跑向卫执那边。他没看到的是,一只血色小虫正朝着蛇蛊离去的方向飞去。 宁行舟跑到卫执身边就上下检查了起来“怎么样,没受伤吧?” 卫执此时眼睛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拍开趁机摸上他腰的手,没好气道“把你爪子收回去。” 宁行舟被拍了一巴掌也不心虚,摸了摸鼻子正色道“事情变得愈发复杂了,那两条蛇是什么东西?看着这么骇人,肯定不是什么寻常的蛇类,可惜让他们跑了。” “是蛊。”卫执神色凝重。 “蛊?那两条蛇?”宁行舟顿时好奇起来,“听闻西边的巳国又被称为蛊国,人人都是用蛊的高手,我从前只把这当唬小孩的故事听,没想到这种东西竟真的存在。” 卫执没回话,只是走到无头新娘身边,目光落在新娘嫁衣下摆,轻轻捡起片什么——那是一片蛇鳞,在月色下还反着森冷的光。他语气凝重:“这蛇蛊来得诡异,不像寻常蛊师能造出来的东西。用这种阴毒蛊术兴风作浪,恐怕宁国境内混进了不怀好意的巳国人。” 宁行舟点头附和,忽然想起什么,好奇追问:“皎皎,你怎么知道这是蛇蛊?” 卫执顿了顿,神色如常地收回手:“以前在卫国时,偶然翻到过几本杂书,里面提过些蛊物的门道,这蛇蛊就被记录在其中。” 宁行舟没多想,只拍着大腿说:“之前太傅总说书读万卷,总归有一用,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我可是明白了,回去我也寻来那些书看看,省得下次遇到这种事半点不懂。” 两人将无头新娘,也就是小安的尸体暂时藏在富商家后院的柴房,又用卫执特制的药粉撒在周围,打算等到天亮之后将其交给小安的家人好好安葬,忙碌完这些,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客栈。连日蹲守加上方才的缠斗,两人早已身心俱疲,宁行舟沾到床就沉沉睡去,呼吸均匀。 卫执却在他睡熟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眼底毫无睡意。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安神的香囊,在宁行舟鼻尖轻轻一晃,能确保他睡得更沉,不会被外界动静惊醒。做完这一切,他悄无声息起身,走到窗边。 刚推开一条窗缝,一只通体血红的小虫便顺着缝隙飞了进来,停在他指尖。小虫抖了抖翅膀,顺着他的胳膊一路爬到脸颊,最后钻进了眼尾那点朱砂痣中,消失不见。 卫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闪过一丝浓重的疑惑。他读取到了小虫带回的信息:那操控无头新娘的两条蛇蛊,竟然还未生灵! 蛊物分有灵与无灵两种。无灵者不过是剧毒之物,只能听从蛊师简单指令,一旦失去操控,便如断线木偶般动弹不得,是最低等的蛊;而有灵者,便如这血色小虫一般可自如行动,由蛊师以精血精心培养,通灵性、能和蛊师互通心神,早已是蛊师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拥有一定思考能力,所以谓之有灵。 方才与蛇蛊缠斗时,那两条大蛇动作灵活、反应迅猛,卫执本以为它们早已生了灵。可小虫绝不会出错,既判定为无灵,便意味着操控它们的蛊师,一定还在水泽镇中! “既然还在镇上,那总能把他们揪出来。”卫执低声自语,指尖一动,当日那送信的小绿虫又出现在掌心,卫执向小绿虫交代了蛇蛊一事,便拍了拍它示意将此信息传递给自己师父。 看着小绿虫飞出窗外,卫执转头看向床上熟睡的宁行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有些事,他暂时还不能让宁行舟知晓,也不知这傻子日后知道了会如何生气。卫执又叹了口气,现如今也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如今蛊师在暗他们在明,必须尽快找到对方。 卫执重新躺回床上,脑海中飞速梳理着线索:无头新娘、梅花玉佩、诡异的蛇蛊,这接踵而来的谜团背后到底指向什么?想着想着困意上涌,思绪渐渐沉寂下去,终究是这几日太过劳累,卫执也慢慢陷入梦乡。 月色下的镇子一片寂静,唯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整个街道被月光铺满,而某些黑暗的角落,一些秘密的计划正在悄然形成。 第9章 黑衣人夜袭,卫执受伤 第二天天微亮,宁行舟和卫执便将小安的尸体抬回了破巷。木门吱呀推开,小安父母看见女儿冰冷的躯体,顿时泣不成声。老两口扑在尸体旁,浑浊的眼泪砸在嫁衣上,嘴里反复念叨着“苦命的孩子”——纵然往日偏心儿子亏欠女儿良多,可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此刻面对女儿惨死的模样又哪有不心疼的。 “伯父伯母还请节哀。”卫执沉声道,随即向夫妻两人诉说了这几天他们两人的发现。 听见女儿被残忍杀害死后也不得安宁,小安母亲抬起哭肿的眼,语气满是恨意,哽咽着问:“凶手……凶手是谁?!” 两人摇了摇头,卫执道:“抱歉,我们并没能追查到幕后之人,但二老放心,这幕后之人这般阴狠手辣必定是个祸害,我们两人会一直追查下去,一定还小安姑娘一个公道。”又忽然想起频频出现的桃花纹,又补充道“伯母,我怀疑此事与小安姑娘的心上人阿文有关,这人消失的蹊跷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小安娘闻言,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枚粉色香囊:“这是阿文的东西,我们老两口老了,也帮不上忙,这香囊赠与公子,希望能给你们添点线索。” 话音未落,老夫妻竟双双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多谢两位公子为小安奔波,我们无以为报,下辈子定当为你们做牛做马!” “使不得!”宁行舟连忙扶起两人,卫执也温言安慰:“这是我们该做的,你们保重身体,等着为小安姑娘讨回公道那天。” 两人又待了许久,帮夫妻两人安顿好小安的尸体后才告辞离开。 回到客栈时,月亮已经悄然露头。卫执将香囊与梅花玉佩放在桌上,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桃花纹,梳理这这几天的线索。 宁行舟趴在桌边,好奇地摆弄着香囊。香囊里飘出一股股清香,让他连日疲惫紧绷的神经感到几丝舒缓:“这香料倒好闻。”说着便随手拆开了绳结。 “皎皎你看,这里面还有一张字条。”宁行舟捏着字条展开“‘爱我卿卿,怜我卿卿;愿作比翼,生死同行。’”宁行舟念着字条上的字,念完啧啧两声“这阿文写的情诗还挺感人。” 卫执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宁行舟的的声音扯回现实,转头一看宁行舟的手已经伸进了香囊里,连忙皱眉。 “别碰。”他扯过宁行舟的手检查了一下,见没什么事就丢了一张帕子过去,“快去洗洗您老的那双尊手,这里面的香料来历不明,万一沾了毒,我不介意亲自给您老截肢。” 宁行舟被骂了一顿,但是得了卫执一张手帕,乐颠颠地跑去洗手了。 看着宁行舟傻兮兮的跑出门,卫执无奈闭了闭眼,随后拿起宁行舟拆开的香囊,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这香囊还是双面绣,外绣桃花内里绣着一只展翅的大雁,技法格外精巧,又拿出香料闻了闻,这香料只是寻常清神驱虫的草药,并无异常。 见没什么其他的线索,他正欲合上香囊,一支短箭突然破窗而入,直直射向他心口! 卫执猝不及防,侧身躲闪间,手腕被箭头划开一道深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衣袖。 两个黑衣人紧随其后破窗而入,甩出抓钩精准勾走了落在地上的香囊,转身就要逃窜。 卫执见状,正要唤出小虫,却听得宁行舟一声大喝。 “站住!”宁行舟踹门而入,拔剑便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他剑法凌厉,招招直指要害,黑衣人此时只求脱身,拿到香囊后便不再恋战,虚晃两招就跳窗而逃,宁行舟也闪身追了出去 “景行小心!”卫执顾不得伤口,抓起桌上的玉佩便下楼追了出去,同时眸中血色一闪,那只血色小虫便从眼尾朱砂中飞出,悄无声息地飞向黑衣人离去的方向。 黑衣人身上蛊气浓重,显然就是潜伏在镇中的蛊师,见宁行舟紧追不舍,抬手便打算召出蛊虫应对,却不料暗中有小虫干扰,他们的蛊术全然失效,惊讶之余只能与宁行舟硬拼。但他们哪能是宁行舟的对手,不过片刻,一名黑衣人便被一剑穿心,另一个则被宁行舟挑断手筋脚筋,狼狈跪倒在地。 卫执赶到时,双方的战斗已经结束,小虫见到卫执,悄悄地飞回他手心,趴在卫执手腕上用尾勾轻轻划过伤口,一股清凉感蔓延开来,只见卫执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快速愈合。 他看向宁行舟,那人正把剑横在跪着的黑衣人脖子上,往日嬉皮笑脸的少年此刻面色沉凝,皱着眉头看起来竟和宁皇发威的样子有几分相似,只是与往日形象反差过大,让卫执忍不住诧异的同时又感到几分好笑,卫执压了压唇角,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先松开他,我有话要问。” 宁行舟也没说话,只是默默收起剑退到了卫执身边。 卫执正想询问那黑衣人什么,却见黑鱼人突然眼睛上翻,露出眼白,满脸痛苦的张大嘴——一只手指长的蜈蚣从他嘴中爬出,不多时人便没了气息。宁行舟见状,连忙环住卫执后退,一剑将蜈蚣劈成两段。 居然是‘断魂’,卫执皱眉。没想到这伙人居然这么狠,在体内养这种阴毒玩意。这断魂根本就不算是活物,而是蛊虫死后只保留了简单的神经反应,在体内灌满剧毒,如果牵动神经,死去的蛊虫便会在体内乱窜,剧毒随着蛊虫的爬动传到身体各处,呼吸间便可使人死亡,通常是蛊师用来处置叛徒的伎俩。因着不是活物,小虫也拿它没办法。 卫执见情况如此,虽然遗憾线索又断了但也没其他办法,招呼着宁行舟就打算回去。却见宁行舟依旧只是低着头站在那。 卫执知道宁行舟此时心情不对,便主动走过去,温声道“景行,这两人已死,我们也没其他办法,现在我们先回去,其他的等明天再说。” 宁行舟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声音闷闷的说:“对不起。” “嗯?为什么道歉?”卫执疑惑。 “出发之前我答应过父皇一定不会有事,也答应过你,会保护好你。”宁行舟垂着头,语气满是自责,“可我却一件都没做到。。。。我之前总觉得自己能护好所有人,就像是父皇和皇叔那样,威风凛凛的保护好宁国的百姓,如今我却连身边人都护不住,现在想想之前真是可笑。” 卫执缓缓叹出口气,轻声道:“怎么会?太子殿下明明很厉害,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的话,我或许早在第一次遇刺时就没命了。” 宁行舟猛地抱住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不准说什么没不没命的,皎皎,对不起,我明知道此地危机四伏还离开你身边,以后我一定时刻待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半步。” 卫执听完笑了笑,轻轻回抱他,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的气息,低声道:“景行,你有时候虽然很傻,但却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的人。” 宁行舟破涕为笑,直起身擦了擦眼睛:“那我就当你夸我了。”他忽然想起卫执的伤口,连忙拉起他的手查看,却见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 “本来就伤的不重,就是擦破了血管看起来吓人了些,而且我天生体质特殊,伤口愈合得比常人快。”卫执含糊解释,心中却有些发虚,小虫轻轻的在皮肤下翻了翻身,好似在抗议--这明明是它的功劳!。 宁行舟惊叹不已,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的伤口,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将黑衣人的尸体捆在暗处,打算明日告知小安父母,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暂时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