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种族聊天室》 第1章 亚人篇（一） 反复地窒息与新生，海水肆无忌惮地涌入鼻腔与双肺，痛苦与煎熬让人将时间都淡忘。 粗糙的岩壁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永井圭在再次失去意识前紧紧地抓住了它，狼狈地往上攀爬。 熟悉的空气迅速过肺，心跳也再次开始跃动，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活着是如此的不易。 虽然已经在那间充满消毒水和血味的房间里被折磨惯了，溺水的感觉也不好受。但除了身体上的痛苦，迷茫带来的心理上的伤害需要更久才能缓解。 永井圭瘫倒在岩壁的最高处，一副麻木的表情中混杂了丝丝悔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无边的大海。 “救人这种事……真不是我该干的。” 几乎是一直保持着这种木讷与颓废的状态，永井圭颤颤巍巍地行走于陌生的丛林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全然不知。 他只能漫无目的地穿过丛林，踏上泥泞的小道，直到几声惨叫和自行车车轮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一个老太太从自行车上跌落，猛地摔在地上，扶着似乎受伤了的腰，嘴里还碎碎念着“搞什么啊”“突然冲出来”之类的话。 真是倒霉透顶了，如果被注意到脸就完了。 秉承着不愿再摊上麻烦的想法，永井圭扭头当做没看见。 这又不是他的问题，他没有必要负这个责任，要怪就怪她自己摔倒了。 永井圭还没走出几步，就被那渐渐洪亮的痛呼声拴住了。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我真的服了”，转身扶起了自行车和老太太。 “走的动吗？需要我背您吗？” 可能也是瞧见了永井圭的小身板，老太太摇了摇头，只是指着自己的自行车和篮筐里的菜，意思是拿着这些东西就够了。 “我家就在这附近，小伙子帮我把菜送回去吧。” 老太太说着几句又开始扶腰，永井圭只能蹲下身去背起老太太，一手拿菜一手推车。 啊，我到底又摊上什么了…… 永井圭局促地坐在茶几旁，眼睛不停地瞄向厨房的老太太。 “您真的不介意吗？让我来打扰？” “没事，毕竟你把我背回来了，还帮我把东西也运回来了。” “那就打扰了。”反正脸已经被看到了，与其贸然逃跑，不如在这里借住下来。 “久等了，抱歉只有些粗茶淡饭。” 【现在播报一条新闻，警方对三天前从研究所逃跑的亚人永井圭的搜索仍在持续，警方不但增派了……】 电视机荧幕上张贴着的永井圭的大头照让他直接一口水呛住，尴尬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他甚至不敢去看特意关掉电视的老太太的脸。 “我不打算多管闲事，毕竟男人都有难言之隐。”老太太轻轻抬头，脸上虽然没有笑意，但却能让人得到温暖的感觉。 “你叫圭是吧？我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孙子，他叫良太。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在老太太开始怀旧之前，一道阴影突然打在永井圭前面的茶几上。他警觉地转过身去，便看见一名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正站在门外，礼貌地敲了敲木板。 “山中太太，您的……诶，有客人吗？” 永井圭正想极力遮住脸，不知道该怎么搭话时，山中太太便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金木，又麻烦你来给我送药了。” “不麻烦的，山中太太，我的职责所在。” 似乎感觉到金木的目光时不时会往永井圭身上瞟，山中太太便将手放在永井圭肩头介绍起来。 “这是我的孙子良太，放暑假回来看看我。” 金木礼貌地朝“良太”点头问好，又将目光放回在山中太太身上。 “那我就不打扰了，山中太太，我晚上还会来找您聊天的。” 看着青年露出腼腆的笑容离去，永井圭这才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 “那孩子叫金木研——倒不知道是哪几个汉字，前段时间来的我们村子。人老实，也能干，现在在村上新村夫妇开的医院里打杂。” 永井圭草草地点了点头，也不再感兴趣了，站起身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木屋。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这个村子，以及最大限度地利用这里的冷清来完成一些试验。夕阳把他的影子拉长，直到消失在丛林深处。 金木研是在一周前来的这座奇怪的孤岛。他当时手上只有少许破损的零钱，总是处在服务器之外的手机，以及一本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说明书”。 那本说明书一共有八页纸，首页是封面，写着“说明书”的字样，剩下几页只有第一页有内容，其他几页都只是空白的A4纸。 而且似乎只有他能看见封面和第一页的内容，当他和新村医生提起这本“说明书”时，对方却看着他皱了皱眉头。 “唔，山中太太把你送过来的时候，没有提到你伤到了脑袋啊？你手上的不是八张订在一起的空白A4纸吗？” 这是第一个诡异之处。 然后就是这本说明书的内容。第一页的内容写着“任务”这两个大字，“任务”下面惊悚地写着“杀死永井圭”和一串乱码。 一股寒意爬上他的后脖颈，让他不禁扫完这一页的每个角落。 左下角似乎是一年时间的倒计时，而右上角又是一年时间的正计时，他无暇思考为什么这两点的意思一致，因为他看见的右边明晃晃的“奖励”与“惩罚”。 “惩罚……处决永近英……英？” 他的瞳孔猛然扩大，一股愤怒的火焰灼烧至四肢百骸，又随即被胆怯的冷水浇灭。 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办？他怎么可能拿英去赌？可他也不可能杀人，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尝试着处置那本说明书，但不管是手撕、火烧还是水浸，那本说明书都未有分毫损伤。即使丢弃也会在不经意的抬眸间重回他的眼前。 金木研抱着头，回想着自己来到这座孤岛的原因。 他赴了与利世小姐的约会，想象中的甜蜜与幸福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怪物狰狞的獠牙。 没错，他朝思暮想的、与他有共同爱好的利世小姐是一名只在新闻里出现过几次的都市传说——喰种。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撕咬、皮开肉绽，恐惧在瞬时间摄住了他的心神，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混沌，心跳从来没有这么猛烈。 他脑海里就只剩下“跑”这个字。 他不知怎么挣脱了束缚，也不管全身上下的疼痛，拼了命地跑。他似乎也没注意到四周的高楼大厦为什么会变成林荫小道，他只知道为了活命，他必须向前。 直到他撞见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身后还站着数个青年，一副戒备的样子看着他。 刚涌上的庆幸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即使是人数众多，眼前这些人也不可能是怪物的对手，自己跑到别人跟前，这难道不算是祸害吗？ “快跑！都跑起来！” 两个青年挡住了大喊大叫的金木研的去路，而老太却生气地拍打起青年，又将和蔼的目光投向金木研。 “别紧张，慢慢说。你……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金木研不解地皱了皱眉。他们都看不见吗，在后面穷追不舍的利世小……啊勒？ 他的背后空无一物，神代利世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金木研浑浑噩噩地被带到了医院，结识了新村夫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他住了两天便出院了，但为了报答这个村子，再加上他需要挣取一些路费，便在新村夫妇的医院打起了工。 这是一个消息闭塞的小岛，平常只能通过电视了解外界的消息，拥有智能手机的人也寥寥无几。 他曾经借过新村夫妇的手机给永近英良打电话，但接通后却是略带戒备的女声在询问他的身份。金木研嗓子干涸地发不出声音，直至对方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才拉回了心神。 无法联系英也是这本说明书在怪力乱神吗？如果自己完不成这所谓的任务，英真的会消失吗？ 金木研不敢多想，待在村子的时间里一直在边打工边熟悉外界消息，但越是了解越感觉到诡异的违和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像平常喝惯了的水突然换了个牌子，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而这种滋味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让他莫名心悸与慌乱。 如果是英的话，很快就能破解吧？而不是像他一样，会在夜晚焦躁地难以入眠。 *记忆恢复度0％ 第2章 亚人篇（二） “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新村夫人帮丈夫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却看见金木研收拾着准备离开医院。新村夫妇家里没有空的房间，就帮金木研在医院找了睡觉的地方。 “嗯，我答应了山中太太晚上要陪她聊天。” “路上一定要小心，最近新闻里经常报道人口失踪。” “这有什么担心的，那都是中心城市发生的事情啦。”新村医生打断了妻子：“我们这样的小村子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呢。” 金木研讪讪一笑。其实自己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被这么管束还是有点不自在的。 “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今天没你的活了。” 金木研在夜色中慢慢走向那间小屋。自从他来到这个村子后，隔三差五就会拜访山中太太，算是缓解对方的孤寂之意。所以知道山中太太的孙子放暑假回来看望她后，也没有必要去打扰。 但他此次的目标是那名叫良太的少年。 这个村子消息闭塞到难以置信，很多事情和他的记忆有很大的出入，而山中良太刚刚从外面回来，想必知道更多外面的情报。 快要到达山中太太的小屋了，金木研却看见一名少年踏着夜色进屋。 山中良太？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山中太太，我来了。”金木研朝两人打了个招呼，跪坐在了榻榻米上面。 “今天这么晚啊，新村医生那里很忙吧？” “还行，但还是想来看看婆婆。”金木研实话实说，却偷瞄到山中良太脸色似乎有点难看。 “这样的话就留在这里睡觉吧，总是住在医院这种地方会生病的。” “可以吗？谢谢婆婆！” 开什么玩笑……永井圭都快把白眼翻出来了。这间屋子根本没有多的房间，老婆婆的意思不会是让他们睡一间屋子吧？ “你叫……良太是吗？” 那个奇怪的少年突然面向自己，他也只得挂起勉强的笑容。 “我有问题想问问你。你在城市里听过……喰种吗？” “这是什么都市传说吗？”永井圭虚伪一笑：“抱歉，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 对方脸上的讶异倒映在永井圭的视网膜上。他刚刚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吗？不……比起这个…… “我之前听奶奶说，学长你是大学生吧？是在哪里上学的呢？” “上井大学的国文系。” “……上井大学？”永井圭眉头皱起得恰到好处：“是国外的吗？” “不，是东京的。” “诶？东京……有这所学校吗？” 对方脸上明显有一丝慌乱，有很快被收敛。 这是谎言被拆穿后的紧张感吗？这个家伙果然有问题。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金木研。金木犀的金木，研磨的研。” “很好听的名字……是真名吗？” “……什么意思？” “哈哈，没什么，好听的不像真实存在的名字而已。”永井圭适时收手，歪了歪头：“之后还请，多多指教。” 金木研和山中良太相处的并不愉快，第二天一早就匆匆离开了。在回医院的途中，他思绪飘了很远。 昨天山中良太那一句“没有听说过上井大学”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所处的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或许是少年漫里常有的穿越的戏码，和突然出现的那本说明书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这是一个没有喰种，没有利世小姐，也没有英的世界。 没有英……的世界？ 不，绝对不允许英不存在，也绝对不允许那本说明书对英的迫害，我要离开这个世界，回到自己该呆的地方，我要……怎么做？ 那本册子空荡荡的，除了“永井圭”之外根本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而且他不会杀人的。他怎么能杀人呢？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他还有他向往的生活。 冰冷的建筑物映入眼帘，金木研抬头看着医院，却发现新村医生的诊室帘子没拉，却还开着灯。 “都已经白天了，新村医生不像这么不谨慎的人。” 金木研皱眉进入医院，里面人来人往，大多都是老人。 他上楼敲了敲门。 “新村医生！我今天有什么任务吗？” 没有应声。 好奇怪，现在还没到夜班的下班时间，灯也是开着的。 “门没锁……应该也不是在休息。” 金木研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只剩明晃晃的灯光刺人双眼。 “真是的，新村医生人走了连灯都不关。” 金木研一天的工作有点心不在焉，直到到了下午给新村夫妇的女儿补习的那个点，他才匆匆赶去新村家。 “新村医生！我是金木研！” 屋子里还亮着灯，却没有人回应。门同样没有锁，这让金木研极具不安起来。 “打扰了！”金木研第一次私闯民宅，直奔新村夫妇的卧室。 没有人……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金木君，来给新村家的女娃补习了？”崛口看见门大敞着，往里面探了探头，便看见了金木的身影。 “崛口先生，快报警！新村一家都失踪了！” “啊？失踪？”崛口皱了皱眉：“只是出去了吧？没有必要报警的。” “可是……”金木研突然噤声。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报警的话没有合理的身份证明，说不定还会被当做可疑分子抓起来。 看来，只能他自己去调查了。不过这种事情可不适合他…… “哦，金木研是吧？那倒是个挺好的孩子。” “真的吗？”北猛灌一口酒，语气愤愤：“那家伙真的是误入这个村子的吗？” “……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吗？” “有味道……那家伙和欺骗我儿子的臭女人有着同样的气味。是危险的，外地人的气味。崛口先生，你可是村里的自治会会长，要是等他真惹出了什么乱子，那可就晚了。” “乱子……吗？”崛口放下酒，眯了眯眼：“最近这个村子，确实在发生乱子。” “……你指的是什么？” “莫名有人失踪——之类的。” “你什么意思？” “嗯。我们第一次发现金木研的时候，他身上似乎就有被猛兽啃咬的痕迹吧？他是从东边的密林出来的，我打算组织村民去那里搜索一番。感觉那里可能藏着野兽，乘着夜色摸进住宅行凶。”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聪明的野兽。”北先生摇头晃脑：“这事我就不掺和了。不过我听说山中家的孙子回来了……这是真的吗？” “嗯，我亲眼见着了。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 “哼，估计也只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生事了吧，说不定这次人口失踪就和他有关。” “搜寻小队？”金木研刚听见崛口先生提起这件事，便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之前你和我说过新村一家失踪的事，是我没有在意，首先要向你道歉。” “不用不用。”金木研慌忙摆手：“是我证据没找全就开始胡乱猜测。” “这不是胡乱猜测，最近村子里确实出现了很多人口失踪，我们准备着重于东边密林全村搜索。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我会尽力的。”金木研腼腆一笑，暗自思索起来。的确，他这段时间整个村子都搜遍了也毫无蛛丝马迹，只有那个密林他还未曾去过。 不过那里有猛兽的概率不大吧？毕竟山中太太的孙子良太基本上每天都会去那里。 不过，说起良太……人口失踪似乎就是从他回到村子那天开始的，应该只是巧合吧？ 金木研分到了一把小刀，不过他并不认为这能让他在野兽面前可以得到自保。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在密林里进行希望不大的搜查。 “这是……血吗？”鲜绿的叶片上沾染着干涸的红色，金木研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呢喃起来。 “要不还是找崛口先生他们一起来搜查吧……” 颤颤巍巍地想外边挪了几步，脚上似乎踩到了什么。扭头一看，竟是一节小腿。 金木研死劲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叫出声来。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赶紧离开。 他盲目地向林子深处奔去，却看见一小堆尸山。 开什么玩笑……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新村医生？ 熟悉的脸躺在肮脏的泥土间，金木研仿佛被下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新村……医生？ “啊啊啊啊啊！”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恐惧，疯狂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嗓子几近失声，迷茫地往前面奔跑。新村医生死了，他在这里的居所消失了。这么多人都死了，下一个就会是山中太太，还有许多在这个村子里他珍视的人，而他这样弱小懦弱的人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等待死亡。 他被树枝拌了一下，摔倒在断崖边。他看着远处的地面，意识开始回笼，后怕感涌上心头。 差一点他就会掉下去摔死。 金木研咽了咽口水，便望见崖下有两道身影。山中良太和……那是谁？ 他从边上绕下断崖，思绪逐渐明了。失踪案是从山中良太来到村子开始的，尸体也是在山中良太经常去的密林里发现的，之前也听说过很多关于他不良事迹的传闻，似乎还在监狱里呆过。 这样危险的人，怎么能待在山中太太身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他的逻辑逐渐混乱，悄声走到了山中良太身后。 看啊，他甚至准备溺死这名棕发的少年，他必定是真凶，是他杀死了新村医生…… 仿佛听到了弦断掉的声音，金木研手握着小刀，猛地下挥。 *记忆恢复度0％ 第3章 亚人篇（三） 看着对方从脖颈出汩汩流出的鲜血，金木研瞪大了双眼。 他刚刚……杀人了？为什么？他在做什么？ 手上的刀跌落在地上，他思绪混乱，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杀死了山中太太的孙子，他是个杀人犯，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他自顾自地呢喃起来，大脑却开始剧痛，很多奇怪的记忆翻涌而上，让他不禁恶心不已，以至于忽略了山中良太的尸体正冒着黑色颗粒。 大脑一阵钝痛，金木研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只剩山中良太那张冷淡的脸。 怎么……回事？ 黑白格子的地板，癫狂的笑容，手铐脚镣，坚硬的板凳，利世小姐刺耳的笑容…… 不要……不要过来…… 脸上火烧般地疼痛，金木研迷迷糊糊地睁看眼睛。 好黑……但比审讯室微弱的光芒好太多了…… “喂喂，你怎么这么抗打啊？醒了吗？” 一直有一只手在他面前晃动，金木研视线逐渐焦距在这只手的主人身上，是那名棕发的少年。 对了，他现在不在那间黑白格子的审讯室，而是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世界。 “你……还好吗？” 金木研没有回话，只是坐起来抱住自己的大腿，环视一周。 是一个密闭的环境，上方有很大的空间，类似于一辆垂直的卡车货箱。 “为什么？”虽然山中良太还活着这件事让他过了良心不安这个坎，但疑点还是太多了。 “他所遭受的应该是致命伤，为什么还能毫发无损地向我反击？” “这有什么奇怪的。”棕发少年皱了皱眉：“因为他是亚人啊。” “亚人……是什么？” “哈？”少年放大了声音：“你是哪个山旮旯里来的吗？连亚人都没听过吗？” “亚人是拥有不死之身的存在，在整个世界都是极其稀有的。” “那亚人……是人类吗？” 金木研的确有点自欺欺人了。即使亚人不是人类，也改变不了他当时想夺取一个人类生命的事实。但这样的话语在少年耳中似乎有点刺耳，对方不满地皱了皱眉。 “当然是人，我之前的二十几年以及以后都将是人。” 没人问你……金木研把这样的话憋了回去，转头看向地面。 从这少年的话中可以判断出两点，一是少年也属于亚人，二是亚人在社会中不属于人类。 “喂喂，你在听吗！” 哦，还有一点，这家伙是个暴脾气莽汉。 “在听的，嗯……请问你的名字是？” “中野攻。你叫金木研吧？永井圭和我说过了。” 永井……圭？ 金木研掏出随身携带的那本说明书，便看见“任务”那一栏被整个标注上“完成”，第二个任务也不再是乱码，清楚地写着“开膛破肚”几个字。 中间那一块空白区域也显现出文字，似乎是提示。 「情报一：所有任务择其一完成便视作成功。」 也就是说，如果选择开膛破肚的话，也是没有必要动手杀人的。但……开什么玩笑，让一个身为人类的自己开膛破肚，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 一张灰黑卡纸样的东西掉了出来，上面写着“复活卡”三个字。唔，似乎是自己完成任务后的奖励。 复活卡背后有一串提示，上面写着：仅供本人使用，使用后本章节成就与任务天数自动清空，为一次性用品。 就像一张能让人生重来的魔法卡片呢，不过很可惜，上面标注着大大的“暂不可使用”。 一旁的中野攻看着金木研对着一叠白纸不停变换表情，不禁抽了抽嘴角。 永井圭用力过猛把他打成智障了吗？ 仿佛确认了什么，金木研将说明书收起，直视中野攻。 “那名少年真名是永井圭没错吧？他装作山中太太的孙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很窝囊地想过平静的生活呗。”中野攻耸了耸肩：“不过我稍稍能理解他一点，毕竟遭受过那样的对待。” “能告诉我更多的事情吗？关于永井圭的。” “你是真没看新闻？”中野攻将整个人靠在墙上，思索着该怎么讲述。 “他是日本发现的第三个亚人，当时闹的沸沸扬扬的。永井圭逃离后投靠了之前被发现的亚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抓进了研究所。” “……研究所？” “昂，你能理解吧，拥有不死之身的亚人的用途。永井圭在那里遭到了非人的对待。” 【你似乎没有发现，你的恢复能力超乎寻常。】 壁虎丑陋的声音在金木研脑海里回荡，他在此时竟然与永井圭共情了。 “不过再怎么样他也太过分了，把我关在这里就算了，金木君你可是个普通人类诶，在这里呆久了会死的吧？” “不，是我先对他产生了杀意。”金木研把脑袋埋进大腿间：“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哈？真是莫名其妙……怎么一个两个净是怪人。 中野攻向旁边挪挪，自顾自地做起了俯卧撑。 昏黑的空间里照进了一丝亮光，中野攻往上面望去，永井圭便把胶布口袋往下面扔，“砰——”地一声砸到了金木研的脑袋上。 “你这混蛋在做什么！很危险的！还有你，怎么木在这躲都不——啊勒？”中野攻检查着金木研的脑袋，发现对方连青紫的痕迹都没有。 上方的永井圭看着缩成一团的金木研，还是撇嘴道歉了。 “……抱歉，我下次会小心的。”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沉默许久的金木研终于抬起了脑袋：“明明不知道永井君的处境却妄加猜测，还想要了你的性命。” 永井圭嘟哝了一句“我不在意”便匆匆离开了。 “唔嗯，这个饭团还挺好吃的！金木君你也尝尝！” “……不用了，我不饿。” 金木研往墙壁靠去，尽量远离抹布的臭味与鸡排的香味混杂的气息。中野攻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饭团陷入沉思。 从被关进来开始，这位金木君就滴米未沾吧？ 尝试着操纵了几遍黑色幽灵，天色便已转暗，永井圭清理好痕迹便踏上了回去的小路。 金木研那句话一直萦绕在他心中。 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真实的名字，那么他口中的“妄加猜测”指的是什么？除了他真实身份这一点，金木研还怀疑过自己什么，才导致对方甚至提刀相向？ 还没走到门口，永井圭就看见山中太太站在院子里，远远望着他。 “你之后不要出去了。” 山中太太刚看见永井圭便发出了警告，对方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么？” “最近村子在闹人口失踪，崛口先生组织了一批村民去探查这事，你知道吗？” 永井圭点了点头。当时崛口先生还找上了他，不想多管闲事当然也就拒绝了。 “去勘察东边密林的崛口先生还有金木研失踪了，其他村民打算明天再组织人去看看，如果没有办法的话会选择报警。 犯下这种罪行，大概率就不是野兽了。无论是杀人犯或是警察，你都不想碰见吧？” 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吗，但是金木研…… 永井圭马上反应了过来。当时金木研的表情确实不对劲，持刀的手在颤抖，眸子里尽是愤怒与恐惧。他当时一定是在密林里看见了什么，才会如此反常。 “婆婆，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可能还要再出一趟门。” “很重要的事情吗？”山中太太皱起了眉：“在日落前一定要赶回来，注意安全。” 永井圭点头答应，转身又离开了小屋。东边密林，也是他平常练习操控黑色幽灵的地方，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密林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永井圭循着小道往里走，又穿进林子深处。 如果是以搜寻为目的，那一定不会走平常小道。金木研一定在这里看见了什么…… 没走多远，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永井圭看见不远处尽是斑驳的血迹，还有残破的躯干，滚落的头颅。 “崛口……先生？”和蔼老人的头颅“咕咚”一声滚下，落在他的脚边，睁着的眸子里尽是恐惧。 “呕～” 失踪的人应该都在这里了，真是糟糕，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个村子看来是呆不下去了。 永井圭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他身后一直站着一名男性，瘦骨嶙峋的，正用令人生惧的目光凝视着他。 不好！ 永井圭慌张地后退了一步。他今天黑色幽灵的召唤次数差不多已到达上限了，要对付一个嗜杀成性的成年男性似乎有点麻烦。 最好是能蒙混过关。 “你好，你是这里的村民吗？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永井圭伸手往前摸了摸，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抱歉，我才来这没几天，不太熟悉路。能帮我离开吗？” 男人没有动静，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也只是咕噜噜地转动了一下。紧接着，树上又跳下了几个人，用同样的目光盯着他。 突然，他们的双眼同时绽放出可怖的墨黑与猩红，永井圭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不行……这些家伙根本不是人，还是赶紧逃跑最好。 他转身准备跑路，结果一只女人模样的怪物已经封锁了他的路线。 “你不是看不见吗，小弟弟？”女人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身后却诡异地冒出了触手般的猩红物什，迅速将他穿透。 而永井圭的眸子里，只剩讶异与恐惧，以及女人笑容的倒影。 *记忆恢复度20％ 第4章 亚人篇（四） “不用白费力气了。”金木研看着第无数次尝试着爬上扶梯的中野攻有些不忍直视。就算到达出口又如何？头顶上的门不打开他们也出不去。 “喂喂，你怎么这么没干劲啊。我可不想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当然不会，只要密林里的那片尸山暴露，自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金木研并不想明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作出无用的挣扎。 从刚才开始，那股浓郁的香味就很明显了。似乎不是中野攻身上的，而是从外面传来的浓郁的血香味。 味道一直没有变，却保持新鲜，似乎是同一个人一直在流血。这么大的出血量人类活不了的吧？不，应该说人类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糟糕，好饿…… 再一次摔在地上的中野攻似乎断了颈椎，嘴巴扭曲地一张一合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原状。 哪怕看过很多次了，也依旧会惊讶。金木研鼻子动了动，因为食欲而放大了的嗅觉捕捉到一丝奇异的味道，正从中野攻身体里散发。似乎对方每死一次，他都能察觉到一点这微乎其微的气味。 但让人在意的是，这个气味也散发在外面那浓浓的血腥味当中。 “中野君，亚人除了不死外，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特异技能吗……”中野攻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永井圭能操控杀伤力极强的黑色幽灵。嘛，不过我就差了一点，现在连召唤都成问题。” 如果黑色幽灵的组成是相同物质的堆砌，那么他鼻子里闻到的，极有可能就是他口中的黑色幽灵。那么外面的血……是永井圭的？可刚刚中野攻说黑色幽灵攻击力极强，拥有这种能力的永井圭怎么会被一次次地杀死……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味忽地飘进他的鼻腔，沉寂已久的记忆悄然复苏。 那是喰种特有的气味。 当时只有人类记忆的他无法识别，但现在的他回忆起当时那片尸山的情景，才猛然顿悟。撕咬和赫子的痕迹，无一没有说明凶手正是喰种。 这个世界也有喰种？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过？他该怎么办……不，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村子和山中太太都会惨遭毒手。 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中野君，再一次往上爬。”金木研站起身来，走近那道永井圭为了他们行方便之事预留的口子。他抓住口子的断面，轻轻一扯，铁皮就像薄纸一样被撕开，露出能让人通过的巨大豁口。 “……这是什么妖力。”准备开始往上爬的中野攻目瞪口呆。 “别发愣，往上爬。” 金木研从口子钻出，双手深深陷进铁皮，一点点往上爬。中野攻甚至能看见对方的手有时候直接将铁皮穿透。 中野攻刚刚爬上入口，门就适时地打开了。金木研站在上面，将他拉了上来。 “我天，你是什么怪物。” 并不想被说成怪物的金木研抿了抿嘴，而拥有超绝钝感力的中野攻并不自知，只是伸个懒腰嘴里还念叨着“复仇”。 金木研并不想继续磨蹭下去，确定了血腥味的方向后就奔跑了起来，只留中野攻和空气干瞪眼。 “……不是，你去哪，喂喂！”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金木研最终在那片尸山旁停下了脚步。只见几只露出赫眼的喰种正围绕在永井圭身旁，不停地玩弄着他的肢体。 “诶，好神奇哦，这样都能恢复……” “不如试试大脑。呐，看着自己大脑长出来一定很有趣吧？” 金木研能看见永井圭一直在挣扎，身上不停地散发着黑色物质的气味。这个味道很危险，但也无法阻止那几只恶趣味满满的喰种。 “那个，打扰一下。”金木研适时打断他们，同时眼睛四处转悠，试图搜寻所有喰种的身影。 “你是什么家伙？”为首的喰种歪了歪头，鼻子动动后轻嗤一声：“一股娘娘腔的味道。” “好奇怪诶，还没有到晚上吧？怎么又有新喰种咯？” 金木研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想先将永井圭从折磨中释放。 “那边的人是我的同伴，能否……将他给我？” “啊？同伴？”一只喰种翻了个白眼：“只是口粮吧？真是狡猾，有这么一个不会死的人类当口粮。” “我想你误会了。”金木研有些急躁：“而且这个村子明明是土葬，西边有很多尸体，你们根本不愁食物吧？” “哈？尸体？”仿佛被侮辱了一般，他发出一声鼻音：“只有腐食动物才会以尸体为食吧？如果不能体会到剥夺生命那一刻的快感，即使满足了食欲又如何？” 他在……说什么？明明都是喰种，为什么价值观和内心截然不同？不一样……和安定区的大家完全不一样……眼前这个物什连喰种都算不上，只是一只借着本性为借口，被**支配的怪物。 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不是所有喰种都像店长和董香一样拥有崇高的觉悟与高尚的品格，其他的，都只是些残忍变态的罪犯。 罪犯的话，杀掉就好了吧？ 紧紧绷住的一根弦猛然断裂，绝望和愤怒随着后背那几条猩红的赫子一起冲出，两声“怎么可能”一同响起，一声来自眼前的喰种，另一声来自姗姗来迟的中野攻。 黑红眸子，怪异触手，中野攻刚刚费力追上金木研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莫非……他真是怪物？ 天真的中野攻朝金木研摆了摆手，不看气氛地大叫了一声“好帅”。 那家伙是蠢货吗…… 终于能喘上气的永井圭趁着那些奇怪物种的注意力都放在金木研身上后，拉着中野攻向反方向跑。 “永井圭你怎么也在这？” “情况不妙，先想办法躲起来。” “喂喂，口粮都走远了。”一只男性喰种准备往前追，却被同伴拦下来了。 “你这家伙搞清状况了吗？”同伴看着拥有四条粗壮赫子的金木研咬牙切齿：“如果不先把这个麻烦解决，我们连活下去都成问题。别管口粮的事了。” “他们，不是口粮。”金木研纠正：“他们是我的同伴。” “你的同伴可是害怕地逃走了！你在他们心中也只是怪物罢了！” 闻及，金木研抿了抿唇。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明明拥有A级甚至接近S级的实力，不去狩猎人类，却和他们称兄道弟。” “这样才对吧？”金木研皱了皱眉：“人类和喰种拥有相似的思想与灵魂，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 “哈？相似？” “喰种永远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物种，吃人才是喰种的本性！” “你刚刚说，‘吃人是喰种的本性’，没错吧？”金木研压下嘴角：“吃人和杀人什么时候被混为一谈了？因无法忍受饥饿的进食行为才叫本性，而你……” 一条赫子贯穿喰种的胸口，对方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而你只是暴虐的野兽罢了。” “就这样把金木君丢下不好吧？”中野攻小跑适应永井圭的节奏，澄澈的大眼紧紧盯着对方。 而永井圭早已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说着“先担心担心自己”。 费力跑了几步，永井圭突然撞上了中野攻的后背。 “干嘛停下……金木？” 金木研早已站在他们身前，身上的衣服仿佛被血水浸泡过，透露出诡异的鲜艳。 “中野君，永井君，我……” “黑色幽灵！”断断续续生成的黑色物质拼接在一起，张牙舞爪地朝金木研袭来。对方只是讶异地睁大了眼，身后的赫子早已冲出，从中间撕碎了幽灵。 和幽灵间碰撞的相互抵消不同，能摧毁万物的赫子是靠着切断黑色物质之间的联系来击溃永井圭因为已经到极限而弱化了的幽灵。 “再一次……拜托……”黑色物质只逸出一点点，还没成型便已消散。永井圭后退了几步，身体不断被撕碎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 “不要……不要再……” “永井君，我和他们不一样。”嘴巴附近布满鲜血的金木研讲着很没有说服力的话。 “我不想杀人，不想成为杀人犯。”金木研仿佛要哭出来了：“毕竟成为怪物之前，我还仍是个人类……” 成为怪物……之前吗？永井圭出了会神。他被卡车撞前，应该也算个人类吧？对方的处境，和他一样吗？ “你们准备离开村子吧？”金木研突然转移话题：“我也需要离开村子，毕竟出了这样的事……但我对外面的事完全不熟，之后希望能依靠你们……” “我拒绝。” “为什么？我觉得金木君就很好啊？”只听懂这句话的中野攻发出了质疑。 “把一个不定因子放在身边太危险了，要知道我们的目标可是阻止佐藤……”遭了，说漏嘴了。 “这么说你答应我了？”中野攻高兴到跳起：“既如此，金木君就更加必要了。一个谁都杀不死，一个谁都能杀死，这样的联手成功率岂不是更高。” 你当是打游戏呢……永井圭叹了口气，不得不松口。 “只有一个条件——一旦你的身份暴露给了大众，我们会立即与你划清界限。” “喂，永井圭，不要太过分了！”中野攻有些愤愤不平。而永井圭没有搭理他，只是一直凝视着金木研的双眼。 亚人在普通公众的眼里也只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半人物种，但金木研这样的存在不一样，他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食谱似乎还是人肉。他的身份如果被发现了，即使是抱着“拯救世界”这样的想法行动，也终究不会被划分为正义。人性中的严重排他性永井圭可了解的很。 金木研当然也明白，所以他一点也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记忆恢复度20％ 第5章 亚人篇（五） “金木，你一身的血，回村子会惹人怀疑的。告别的话，我代替你就够了。” 金木研看了看自己下身还算良好，上身已经是血迹斑斑。干涸的血凝块紧紧粘附在柔软的衣物上，想必不是沾沾水就能洗脱的。 永井圭的顾虑确实没错，但他山中太太帮过他很多，自己临走前怎么样都应该去道个别。 然后他的目光就转向穿戴整齐的中野攻身上。 “……看我干嘛？” 永井圭恍然大悟，中野攻不知所措。一阵兵荒马乱，永井圭和金木研就联手将中野攻的衣服扒下来给金木研换上，对方只能可怜巴巴地穿上金木研全是肮脏血块的衣服。 “话说为什么你衣服后面有个破洞？好窝风啊，冷死了。” 金木研看着那个大洞思索了一下。看来下次买衣服得挑挑了，如果每次赫子冲出都要浪费一件衣服就太划不来了。 “我们会早去早回的。” 夜幕已然降临，金木研和永井圭沉默地走在林间小道上，尴尬的氛围弥漫。 一丝古怪的味道飘过，金木研立马驻足。 “永井君，你说过村民明天会组织村民来密林调查，无果后才会报警，没错吧？” 永井圭点了点头，皱眉看着对方。 “那为什么我现在能闻见这附近有成批的冰冷的金属味，还有几丝火药成分。这都是之前在村子里不曾闻到过的。” 闻及，永井圭瞳孔猛地放大。这说明村子来了很多外来人，而且都带着武器。如果是政府派来的人，说明他们已经暴露了。 看出了永井圭的顾虑，金木研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带着中野攻藏起来，我先回村子看看情况。” 理性来讲，这样做确实正确。虽然和山中太太道别固然重要，但如果因此被抓捕就得不偿失了。 “麻烦了。”永井圭没有一丝犹豫就转头离开，金木研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启程。 “山中太太，我来看你了。” 村中小屋甫一打开，入目的便是一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旁边还站了一男一女，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金木，今天又是这么晚来啊。”山中太太的声音从警察背后传出，她佝偻着背，神色不算好。 “嗯，山中太太，这几位是？” 还不等山中回答，站在旁边的那名男性就手持平板，给他展示了一张照片。 “这个人，你看见过吗？” 上面赫然是永井圭。 “诶，这不是山中良太吗？”金木研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看向山中太太：“婆婆你又忘了吗，良太昨天就离开村子了。” 山中太太微微愣了一瞬，便抬头思索起来。 “是吗，我记不太清了。不过他们说良太不是我的孙子，叫什么……中井圭？” “是永井圭。”一旁的警察扶了扶额。 看来问这个老太太已经没有用了，但这个男生应该知道永井圭的动向。 “请问一下，你的名字是？” “金木研，前不久来的村子。” “你刚刚说永井圭昨天已经离开了，你是否知道他的逃跑路径，还有交通工具是什么？” “这些不太清楚诶……”金木研摸了摸下巴作出思索状：“不过他好像说他要去印度旅游，嘛，现在的高中生做出些什么都不奇怪……额，为什么叫他永井圭？” “这是他的本名。永井圭似乎冒充山中太太的孙子暂住在了这里，我们接到举报便赶了过来，没想到来迟了吗？” “啊呀，山中太太，他不是你的孙子啊。”金木研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等会也要离开村子了，您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怎么让我放心？” “金木，你也要走了？真是的……进我房间来，拿点路上吃的。” “诶，麻烦了。” 金木研跟着山中太太进了卧室，期间和门口站着的那名女性对视了一眼，他便马上移开了目光。 奇怪的味道。 “喏喏，这个是山上的野菌做的小零食，还有这个……” 山中太太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耳语。 “说谎就摸下巴这个坏习惯，得改改了。” 金木研瞳孔猛地放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山中太太。 “这些礼物也有圭的份，你们路上小心。” “……谢谢婆婆。” 屋子里的人看了一眼金木研离开的方向，却发现青年早已失去踪迹。 “就像瞬移一样……”下村泉突然紧皱眉头，眼睛猛然放大。 “他的衣服，和中野攻的一模一样！” “快追！” 而此时的金木研早已站在岸边，望着茫茫大海出了神。其实一直待在这个村子也是没关系的，这里的人不知道喰种，也不会将山间那座尸山联系在他身上。等倒计时结束，他就能安稳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不行。他处理完密林里的喰种后，稍微翻看了一下说明书，左下角的倒计时仍是344/365，但右上角的数值从21/365变为了16/365，之间的差值刚好是他击杀喰种的数量，同时也是……永井圭来到这个村子的时间。 似乎在印证他的想法，第二项提示悄然爬上空白区域。 『情报二：在击杀永井圭之前，每日零点将会在其周围三公里内生成D级喰种NPC。』 所以说……右上角的数字代表的是这个世界喰种的数量。怪不得每只喰种的价值观都极端到令人可怕，原来是NPC吗？想必是读取“喰种”这一概念后模拟出来的生物，只复制了技能和本能，却忽视了“情感”这一喰种和人类共通的物什，结果却变成了杀人机器。 而现在，这个世界还剩下16只这样的杀人机器在永井圭曾经出现过的地方肆无忌惮地游走。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不能见死不救，我不能让他们伤害他人，我不允许他们夺取生命……” “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些什么呢。”永井圭看着有些神神叨叨的金木研，又望望衣服穿反了的中野攻，顿时感觉自己的选择错误无比。 叹了口气，永井圭两只手同时击打他们的后背，提醒着“动身”。 金木研点了点头，腰间延伸出两条赫子，分别将二人紧紧缠住。接着，脚底用力，岩石上兀然出现深坑，而三人就这样腾空而起，再砸向水面前，又通过反作用力腾起。 中野攻前期还在享受轻功水上漂的快感，后期便净捂着肚子，把这些时间吃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能慢……呕……点吗金木呕……” “马上就要靠岸了，确实不能这么招摇。”永井圭提醒了起来：“后面的路潜进海底。” “了解。” “不是，等咕噜噜噜噜……” 才经历完呕吐又要遭受窒息的中野攻两眼一翻。 如果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东京湾岛屿村落发现在逃亚人永井圭和中野攻的踪迹，预计将重新潜回东京市区，请有线索的居民及时举报。 另外在同一村落发生恶性杀人事件，凶手是人类面貌，却有猛兽器官，DNA的初步检测判定为类人物种，具有极高的攻击性，根据胃内容物判断为肉食动物。 虽然外观与人类一致，但行为和语言应与人类不同，且双眼呈黑红，腰间有触手物质。根据齿印分析，东京主城发生的连续几起杀人案件皆为此物种所为，为此特地成立专家组，并将这种食人兽取名为——” “——兽人？”中野攻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金木研，吐槽起来：“这名字真难听。” “比我们对自己的称呼文雅很多了。” “哦哦，你是说‘喰种’啊？”中野攻挠了挠头，又作出反应过来的样子：“不对，你是……吃人的？” “你为什么能迟钝成这个样子……”坐在副驾驶的永井圭把手放在脸上，还不忘提醒对方好好开车。 “我有个疑问。那些黑色的物质就是你们口中的黑色幽灵吧？如果说一个人能召唤出黑色幽灵，是否能判断出对方就是亚人？” “照现在的情况来说，这个结论是成立的。”永井圭探究地看向金木研：“你有什么发现？” “我在山中太太家里遇见了两名厚生劳动省的官员，其中一名……应该是亚人。” “什么？！”中野攻松开了方向盘看向后座的金木研，车子打滑侧停在马路上，惹得后面传来不满的鸣笛音。 “你是蠢货吗！”来不及惊叹金木研那句话里面的信息量，永井圭首先给了中野攻后脑勺一下。这家伙为什么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 “那两名官员的名字，你知道吗？” 金木研皱眉回忆起他们衣服上别着的身份信息—— ——“户崎优和下村泉。” *记忆恢复度20％ 第6章 亚人篇（六） “户崎先生，中野攻的电话号码有信号了。” “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户崎优皱了皱眉。高看他们了吗？ “马上进行定位。” “正在申请技术侦查。” “正在使用QZSS缩小范围。” “定位读取完毕，目标信号出现在东京的樱花综合医院。” 户崎优愣了一下。巧合……吗？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正是中野攻的号码。户崎优毫不犹豫地接听了电话。 “您好，是户崎先生吗？” 声音非常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中野攻，你想做什么？” “既然看见了我的定位，应该能明白吧，户崎先生。抱歉，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混蛋混蛋混蛋……”户崎优保持通话，命令下属进行武装装备。 “你是怎么查到那里的？” “无关紧要吧。不过希望户崎先生能加快步伐，如果被医务人员看见就不好了。” 奔驰的雷克萨斯在医院门口急停，户崎优手持麻醉药，发了疯地向楼上跑去。那台阶仿佛怎么都到不了头，焦急之余，也害怕打开门后看见的是一具尸体。 该死的亚人，我一定要把他们送进实验室。 病房门被猛地踹开，入目的却是一名眼熟的青年正拿着手机稍显局促地看着他。户崎优瞳孔放大。 怪不得感觉声音很熟悉，电话那头的人是在小岛上莫名失踪的金木研。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协助亚人要承担法律责任吗？” “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帮助罢了，很奇怪吗？” “亚人才不算人类。” 金木研垂了垂眸。 他能感受到强烈的无力感。言语的无力，行为的无力，不管如何，“亚人非人”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在这个世界改变，就像他永远不可能被人类接受一样。 “今天，我暂时不想谈这个。”金木研稍稍远离躺在床上的女人，也好让户崎优安心一点。 “关于兽人，户崎先生应该在村子里见过了吧？” 回忆起那令人作呕的惨烈的景象，户崎优微微皱眉。 “他们不属于我们亚人管理委员会的管理范畴，我们现在要处理的，是关于你协助亚人一事。如有反抗，即使你是人类，我们也不得不进行压制了。” “户崎先生，请您务必考虑一下我的请……” 金木研话音未落，户崎优便扣动了扳机。麻醉针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钉在了金木研的皮肤上。而对方只是感觉有些瘙痒，便默默把尖针拔除。 “这……怎么可能？” 金木研静默起来，户崎优能看见对方耳朵里有亮光，应是戴着耳机接受指令。良久，才缓缓开口。 “是因为感觉这种事事不关己吗？” 户崎优皱了皱眉，还不等他反应，便因金木研突然变色的左眼震惊住了几秒。那只眼睛是深渊一般的墨黑，而中心却鲜红得可怕。只是被这么注视着，就能感受到被食物链顶端支配的恐惧。 户崎优嗓子有点哑。 “你……是兽人？怎么可能……” “因为我看上去和人类别无二致，所以才这么惊讶吗？”金木研收回赫眼，鸽灰色的眼睛往下瞟瞟。 “说到底，人类对兽人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没有想到这种怪物的外貌和语言系统会和人类相通吧？ “但怪物不止我一个。试想一下，他就像我这样毫无嫌疑地进入这家医院，摸入病床，带着您的未婚妻，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然后进行喰食。 “你不害怕吗？还认为兽人的事情和自己无关吗？如果我说我能制止兽人造成的惨剧发生，你仍不愿听取我们的诉求吗？” 户崎优猛地抬起手枪，子弹也只停留在金木研皮肤的表层，这正印证着兽人体质的强大。被恐惧一瞬间摄住，周遭的人同时举枪对准了金木研。 “兽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和亚人……类似吧。源于人类的亚种，在进化中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作为惩罚，我们只能渴望血肉。”金木研垂了垂眉，空洞的眼珠紧紧盯着黑洞洞的枪口。 “渴望人类的血肉。” 户崎优眉头狠狠一皱。不太妙，之前在村庄的兽人的胃内容物也是只有人肉，和金木研口中的“只渴望人类血肉”相符。 怎么办，这样的食人兽就站在自己未婚妻身边，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户崎先生，您在害怕？”恐惧的味道在病房弥漫，周围安静的出奇，只剩心电图规律的悲鸣声。 “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金木研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耳机里的指令。 “一是逮捕佐藤。当然，仅凭户崎先生是做不到的，我们将为你提供帮助，希望你能在职权范围内隐瞒我们的存在。 “二是通过合法的方式为亚人申诉，争取市民权。” 金木研顿了顿，眼睛往天花板瞟去：“关于第三点……我希望政府能将兽人的情报分享给我。虽然答应了对兽人清扫工作进行协作，但没有足够的帮助我也无能为力。” 和亚人合作……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愚蠢行为。但如果理性看待，亚人外加兽人的战力，可能会为他与佐藤的斗争中添上助力。 户崎优放下手枪，抬头看向天花板。 “我答应你们的请求，现在立马下来跟我离开。” 天花板上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两名少年就这样从上面跌落下来。 “蠢货，不要压在我身上。” “抱歉抱歉。”中野攻慌忙爬起，朝户崎优挠了挠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天花板上的。” 因为金木研的行为太好懂了。户崎优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的部下将三人夹在中间，便匆匆跟上。 刚被加训完，中野攻慢腾腾地挪步到自动售卖机买了瓶冰饮，凉滋滋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来到这个基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大家都很热情，让他感觉到了团家人般的温暖。但与他完全相反的是金木研，迟钝如他中野攻都能看出来，金木研完全无法融入这个团队。 咂了咂嘴，中野攻又拿了一瓶咖啡，向金木研的卧房走去。 “金木君！我来……诶？人呢？” 此时的金木研正坐在长椅上，永井圭坐在他旁边，用毛巾擦拭汗水。 “你在困扰些什么？这个团队有中野攻一个人反应不灵光就够了，希望金木不要跟着出岔子。” 金木研抿了抿嘴。 “其实……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行动。关于‘喰种’的官方情报，户崎先生已经发给我了，这段时间也一直通过电话与专家组进行联络，但更深层次的问题我挖掘不到。我一直听命于人惯了，自己做决定这种事……果然还是很难。” 永井圭轻瞥一眼金木研，又收回了目光。其实基地的那些人类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执行人员，完全有能力帮助金木研分析资料。奈何他眼前这个家伙是一个有异能的吃人怪物，被提防和排斥都在所难免。 “把资料都发给我，闲暇之余会帮你策划的。” 金木研双眼都要放光了，感谢的话刚至嘴边，就被永井圭打断。 “道谢的话就算了，我是有条件的。金木，你……”永井圭眯了眯眼睛，将声音压低。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金木研猛然放大的瞳孔印证了永井圭的猜想，对方把毛巾扔在一边，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 “条件就是，给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 这个他也不知道啊……金木研憋着话没有说出来，右手摸了摸下巴。 “照理说是可行的，但永井君为什么会知道我来自异界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永井圭皱了皱眉：“不存在的‘上井大学’，凭空出现的喰种，还有你刚刚的那句‘听命于人’。” “……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那些能给你出谋划策的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根本不用为此苦恼吧？” 好敏锐的直觉，就像英一样…… 永井圭看着金木研有些怔愣，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望向天空。 “我一直拥有很灵活的头脑，将来本该成为一个成功的人，而不像现在一样，用才华和一群亡命之徒斗智斗勇，每天在刀刃上行走。 “这次的决定带着赌博的性质，如果成功，身为亚人的我，境遇会好上一点。但如果失败……”永井圭眯了眯眼：“毕竟要做出万全的准备，如果失败了，我的王牌就是你了。 “届时我会离开这个世界，去一个不知道亚人为何的地方。金木，你的存在给了我这种可能性。我要去往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吗？”金木研苦笑一声：“可能也见不得有多好，但如果是永井君的话，说不定能好好存活下来。” 第7章 亚人篇（七） “恐怖分子真的没事吗？” “那种事什么都好，资料拿给我看看。” “说起来你看见头等舱的人了吗？就像押送犯人似的。” “哈？押送犯人哪里会用头等舱？” 佐藤戴着□□的嘴角勾起弧度。被人护送地像个犯人似的，这些人类为了保命就像蛆虫一样狼狈。这样的游戏体验甚佳。 心情尚好的佐藤解开安全带，哼着小曲，不顾机乘人员劝阻地走进了头等舱。 这个游戏的小boss在——啊勒？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空无一物的座位，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这让佐藤挑了挑眉。 “樱井先生呢？” 只是迟疑了一瞬，枪声立马从周围响起。佐藤只是不紧不慢地用自己的手枪回应，身上被开了好几个窟窿也混不在意。 沾血后发皱的面具歪歪扭扭地贴在脸上，佐藤不满地将它撕下，正巧被解完手回来的樱井瞧见。 “……佐藤？”樱井有些咬牙切齿。这个怪物，竟然跟着上了飞机！ 飞机剧烈的晃动让樱井逃过一枪，佐藤也不着急只是扭转弹道，并命令着黑色幽灵发起攻击。 几乎是一瞬间，他持枪的手被整齐地切下，剧烈的疼痛感爬满大脑，但更多充斥着的却是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游戏的隐藏关卡？ 身为前军人敏锐的直觉让他捕捉到了蹲在座位下的身影，本该被一击致命的保镖正扶着椅子缓缓直起身子，并用冷冷的眼神凝视着他。 黑色幽灵迅速改变方向，朝着这个保镖直直冲来，而对方看见因杀意实质化的幽灵后，先是一愣，迅速躲开攻击。 “嗯，竟然能和黑色幽灵比拼灵敏性，这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怪物？” 保镖的双眼突然狰狞起来，黑色的巩膜中心是鲜红的瞳孔，那眼神就像是野兽受到了威胁，对着不稳定因素呲牙咧嘴。 背后突然冲出一对翅膀，尖锐的羽毛划破空气，直直插在黑色幽灵的身上。 佐藤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又对比了一下那些羽毛的威力，便大致判断出这个切面是如何造成的了。 这样的伤害，和大口径步枪的威力没有什么区别。就凭这样柔柔软软的武器，怎么可能能打散黑色幽灵？ 佐藤轻笑一声，左手持刀往脖颈部重重捅去，黑色的物质从他身体里弥漫出来，与此同时，断臂处也获得新生。 “这是什么游戏小兵吗？太弱了吧。” 被扎成马蜂窝的黑色幽灵并没有消散的意思，只是挥舞着利爪，朝保镖猛地冲去。能直接洞穿人类手臂的攻击器官只在保镖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口，这让佐藤对这个怪物产生了点兴趣。 “这个防御技能直接点满了，看来也不能称为小兵。” 仿佛找到新游戏，佐藤也不管正狼狈地趴在地上的樱井，只是命令黑色幽灵将保镖推下飞机，自己也跟着跳进茫茫大海。 绚烂的烟火在舱门绽放，这架飞机在海平面上摇摇晃晃地失去了踪迹。 金木研每天有检查『说明书』的习惯，日子在日复一日平淡地度过，只有『说明书』上的倒计时才能让他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以及活着的实感。 该变化的只应该是左下角的倒计时，而不是右上角的喰种数值。16明晃晃地跌落至15，这让金木研皱了皱眉。有一只喰种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死掉了，按照这个世界人类的科技水平，凶手就只有喰种或……黑色幽灵。 甩了甩脑袋，金木研打开和永井圭的聊天界面。正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方突然就甩来了几份资料。 有几份是关于疑似喰种伤人的案件，更多的是失踪案。这些案件主要发生在东京主城，两周前开始有所减少。 『有人在“豢养”喰种。』 看着永井圭发来的信息，金木研又将输入框里面的“谢谢”删除，打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包。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 金木研嘴角抽了抽，还是发了个“谢谢”出去。关掉手机，金木研脑袋开始放空。被人类“豢养”，其实就是像他一样被收编了吧？这也难怪，喰种拥有极强的杀伤力和再生能力，外加喰种的语言系统和人类一致，是再好不过的杀人利器。 但这些人是怎么握住这把利器的？和他不同，其余喰种都是被世界意识错误生成的NPC……世界意识，是世界意识希望他们这么做。 似乎找到了着手的方向，金木研起身准备去东京市区探查一圈。手机再次亮起，是永井圭的消息，内容是一段视频。 『回会议室，路上把视频看完。』 金木研皱着眉头打开了视频，似乎是一名叫“佐藤”的男人的自述。 「……樱井的性命我已经收下了。除此之外，我发现了更令人寒心的事情。」 佐藤似乎提起了什么东西，金木研放大仔细观看，发现竟是一颗头颅，头颅的双眼是墨黑与猩红。 “这就是那名被消减的喰种吧……” 金木研边走边倍速视频，那名叫“佐藤”的亚人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 「……为什么关于兽人的问题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兽人有时候和人类无异”这样的情报，想必也未曾流露出去吧？我现在知道了答案，就在我的手中……」 「……兽人现在在政府的保护下，不停地伤害人类。而我们这些对人类无害的亚人，却连基本的市民权都无法获取。同样不被称为人类，为什么待遇如此不同？是因为凭借现有的技术，兽人还没有研究价值……」 金木研推开会议室的门，手机中佐藤的声音和会议室大屏的声音重合了。 “怎么这么慢？”户崎皱了皱眉头。 “抱歉抱歉，耽搁了一下。” 金木研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恰巧大屏上关于佐藤的视频也放完了。 “对于佐藤的目的，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估计又是想故技重施，召集亚人反抗吧？”中野攻耸了耸肩。 “不想惹事的亚人不会因为他这么几句话就改变想法的笨蛋。”永井圭扶了扶额：“佐藤在视频将血淋淋的头颅摆出来，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因为这样做只会引起其他亚人的恐惧心理，反而不愿与他为伍。并且他强调了‘同样不被称为人类’，暗暗表明着兽人与亚人处境一致。” “你的意思是，这段视频旨在拉拢喰……兽人？”金木研微微睁大眼睛：“兽人的力量确实有被利用的价值，但兽人的天性是吃人吧？他们怎么可能驾驭得了？” “什么驾驭不驾驭的。”永井圭瞥了一眼金木研：“你的情况不也和他们类似吗？” 类似……金木研愣了一下。他愿意加入这个团队，无非是想获得关于喰种的情报，有利可图罢了，那么其他喰种…… “……难道其他喰种也会冲着有利可图去投靠佐藤？” 永井圭点了点头，播放了一段视频。里面似乎是一间实验室，突然出现的黑色幽灵将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的胸口洞穿，随之而来的是扛着重狙的佐藤。 “这段视频高度保密，是关于佐藤救下亚人田中的内容。我反复观看了几段，有些地方很让我在意。 “每次发动袭击，佐藤都备有充足的武器。这些东西即使有钱也不可能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获得。” “你是说黑市？” “嗯。佐藤用一些东西做交易，而获取武器的概率很高。而这些东西是钱财的可能性不大，再结合亚人的特性……” “难道是器官交易？” “很有可能。但之前户崎先生彻查过黑市，发现过和田中DNA匹对的器官，但在田中出逃后就没有记录了。” “如果是佐藤的的器官的话，查不出问题就很正常了。” 永井圭点了点头：“我之前说的有利可图，就和这种情况类似。首先佐藤证明了自己的力量比兽人和人类强大，这是实力方面的‘利’；然后便是亚人的属性，也就是能给兽人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这是生存上的‘利’；最后是佐藤的目的，无外乎就是把杀戮当做游戏，兽人也可以参与其中狩猎人类，这是心灵上的‘利’。” “不是，可是……”中野攻皱了皱眉头：“佐藤可是提着兽人的头颅诶，那可是兽人的同胞啊。其他兽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投靠佐藤？”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金木研叹了口气：“拥有同胞意识的兽人其实很少，极其困难的生存条件和极其狭窄的食谱让他们失去了这种意识。甚至有时候会进行互喰——也就是兽人之间的互食行为。” “……开什么玩笑。”中野攻做出了呕吐的表情：“金木，你不会…” 金木研慌忙摆手：“怎么说呢……我还是更喜欢被人当做人类来着。” 户崎优和其余人类一直处于远离金木研的站位，听到这句话后就不禁嗤笑起来。 希望被当做人类的怪物吗，真是可悲。 *记忆恢复度20％ 第8章 亚人篇（八） “还剩下13个人，敌人肯定会在这13人中的一个身边出现，也就是说，伏击战是最好的。但问题是，在谁身边伏击最好呢？” “就去顺位的岸那边不就行了？我们不能让他就这么杀下……” “驳回。”中野攻率真的言论立马被户崎反对，对方收回激光笔，认真地回复中野攻。 “岸老师已经藏在了某个地方，并被小心地保护了起来，即使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永井圭冷静地玩笑着“户崎先生不也在名单里吗？要不就在公众面前多出现几次，说不定佐藤就跨过其他人来找你了”。 “给我闭嘴，永井。充当诱饵的事我自当考虑，但必须有最佳的反击条件，就比如防控措施极其优良的e大厦，正巧我也与e安全的社长有些私交。” “什么？也就是说剩下的人我们都要见死不救吗？” “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了警方的保护，他们会在何时何处被袭击我们都无从知晓，想救也救不了。” “也不是全然无知吧？”金木研不知道自己开口的时机是否正确，但抱着趁早截断佐藤的想法，他拿出了之前永井圭给他整理出的有关喰种的资料。 “永井之前帮我把有关兽人的资料全部整合了一遍，还标识出了可能的行动轨迹和个体数量。我这段时间认真阅读了一下，便发现有一名兽人的行迹停留在了脑科学综合研究所。 “我查询了一下最近的新闻，没有相关的失踪或者被袭击方面的报道，那么这名兽人的目的就值得深思。” “确实我这里也接受到了岩崎先生拒绝警方保护的消息，当时我还以为是混淆视听。” “呃，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不太懂？” 永井圭翻了个白眼，还是耐心地对着中野攻解释起来。 “明明有警方提供保护，却固执地拒绝，你难道以为他是在找死吗？ “只能认为他身边有足以对抗佐藤的武器，而这个武器不能被警方知晓。而这时候一只兽人又恰巧在他所属的单位附近出没，他的想法应该很好猜吧？” “你们认为他雇佣了兽人？” “很大的可能性。”永井圭将金木研手中的资料抽出一份，继续分析。 “所以只要以此做要……呃，提醒，说不定就会告诉我们他的藏身之所了。” 中野攻看着面无表情的永井圭嘴角一抽。是要挟吧？他刚刚绝对是想说要挟吧？明明走的是正义的路线说话却和大反派一样是怎么回事？ “但即使岩崎先生同意了合作，那只兽人也是不可忽视的威胁吧？”真锅眯了眯眼：“那只兽人接近岩崎说不定带有一定的目的性，贸然找上门打乱了他的计划，说不定会把我们这几个不定因子抹杀了？” “所以关于岩崎先生的守卫问题，全权交给永井圭、中野攻以及金木研。”户崎转身敲了敲白板上：“其余人着手于对e安全大厦的部署，为失败的可能性做好准备。” “我有意见。”永井圭默默地举起了手：“我们这个小队人本来就少，让中野这个连IBM都释放不出来家伙跟着来，即使能死而复生，也只起到碍事的作用吧？” “你说什么？” “实话实说。既然人越少就越要精锐，我认为应该让下村小姐代替中野，不仅能提高成功率，还能与基地及时取得联系。” “哈？怎么能把下村小姐算上？她可是女的！” “你以为在开运动会吗？不管老的少的只要能用就用你不明白吗？” 下村泉与户崎优对视了一眼，看见对方肯定的目光后便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参与行动的。” “啊？下村小姐你……” “别嚷嚷了，选择新的保护目标可是让我们时间都缩短了不少。”永井圭起身瞪了一眼中野攻。 “户崎先生负责联系目标人，我和金木以及下村会在这段时间尽力提升实力。中野你也别愣着，连最基本的枪械都摸不清楚小心连兜底的资格也没有。” 永井圭扭头便离开了，金木研也道了句“失陪”便跟了上去。 “永井君今天心情似乎很糟糕？” “我每天心情都糟糕的很，你难道看不出来？” 永井圭皱眉踢了一颗石子，金木研似乎闻到了他体内的IBM翻涌得厉害。 “我知道，他们在提防。”金木研垂了垂眉：“我能闻见他们害怕、谨慎以及厌恶的味道，这是人之常情。 “哪怕是我，看见怪物的第一反应也是跑。 “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育的，首先我们要放下自己心中的芥蒂……啊，抱歉，我不适合安慰别人，也不会长篇大论。 “但我曾经也拥有过一群‘怪物’朋友，我只是认为，一切改变都需要时间的沉淀。” 金木研真诚地与永井圭对视：“永井君，让他们看见你，注视你，自然也就会接受你。” 永井圭别开视线，嘀咕了一句“肉麻死了”，嘴角也没能如愿扯起。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别人总是在疏远他，厌恶他，不是因为“亚人”的力量——这充其只是为那份厌恶添加了几份恐惧。 他在自己与别人之前树立起了高壁，他善用第三者的目光俯视整个事件的经过，这也让他显得冷漠与疏离。 总是以“合理性”为先的他就像个机器，大脑中的算法丝毫不为情感所困扰，也没有必要从其他人那里索取情绪价值。 如果问这样快乐吗？ 一般般，但至少这是他希望的生活。和无脑的白痴谈论显而易见的问题，还不如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未来。 总会遇见的，和他一样的、能和他洽谈的人。 一股烟味打断了他们之间尴尬的氛围，金属椅上的大叔用断了两根手指的左手拿着烟，吐了一口烟圈，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个少年。 “呃……你好？”没有见过小仓郁也的金木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对方立马对他上下打量起来。 “这里可不是年轻人来的地方，除非你也是亚人？没听户崎说过呢。” 金木研扣了扣手指，正犹豫该怎么回答，永井圭就一把拉上对方。 “今天我们还有训练，就别打扰我们了，小仓博士。” 两人很快潜入了旁边的林子。这块地属于户崎的统辖范围，同时又人迹罕至，一直致力于独来独往的永井圭把此处当做自己发泄的基地，而金木研是他带来的第一个客人。 但密密层层的树林总能让金木研回想起那座温暖小岛上冰冷的尸体，他皱眉放缓脚步，询问着永井圭的来意。 “不是说了吗，训练。” 看金木研仍然不解，永井圭嘀咕了一句“一样的蠢货”。 “户崎先生每天对我进行了枪械、体能以及合作的训练，但这只是针对我这具躯体的训练。身为亚人，我们还有另一具‘躯体’。” “……黑色幽灵？” 永井圭点了点头。 “但我不可能在人多的基地训练这玩意，毕竟还不能好好掌握，所以这片密林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金木研恍然大悟。之前在岛上永井圭就喜欢往林子里跑，原来从那时开始就已经针对黑色幽灵进行了研究。 “所以让我来是……？” “既然是战斗训练，总要有对手吧？” 永井圭没等金木研同意就释放了黑色幽灵，密密麻麻的黑色颗粒从草丛堆里塑形，没有丝毫停顿地就往金木研扑去。 金木研不知道自己能看见“黑色幽灵”代表了对方的杀意，仍当这是一种随时开始随时结束的训练，回想四方莲示曾给自己演示的动作，一板一眼地接住幽灵的攻击。 即使是黑色的不明物体，既然形态类似于人，那弱点也应该与人一致。 他在猛扑过来的爪子插进眼睛之前调整姿势，从幽灵□□滑至对方身后，艰难地鱼跃而起，双腿夹住幽灵脑袋用力一拔。 ……纹丝不动？ 反应迅速的黑色人影把背上的金木研重重撞向一旁粗壮的大树，反复多次直到那棵树歪歪扭扭地断裂在地上，金木研才借势翻滚逃脱。 和之前杀灭的黑色幽灵战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与永井圭释放的此数有关吗？ 幽灵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仍像猛兽一样扑了过来，金木研避之不及，便迅速释放赫子抵挡。 高速流动的Rc细胞汲取着他的体力和能量，肚子立马抽痛起来。不过这种疼痛只持续了一瞬，金木研将精力高度集中在战斗上面，迫使自己忘却不适。 直到行动变缓的金木研直接落于黑色幽灵面前，对方锋利的爪子直直攻向金木研腹部，还未等深入就被爆发的赫子拦腰斩断，黑色的物质顿时四散。 金木研晃了一下，余光瞄见了一棵杏树。杏树的树干上全然是野兽的抓痕，能想到的只有永井圭无法控制黑色幽灵时造成的失误。 也或许是那名高中生自己的情绪外泄——这是他在失去意识前的思绪。 *记忆恢复度20％ 第9章 亚人篇（九） 在第一只黑色幽灵散去后，永井圭打算召唤第二只。他的行为多少是带了点发泄，但更多地是想研究金木研身后的黑色触手为什么能切断IBM之间的吸引力。 黑色的物质不紧不慢地环绕在少年周遭，他的视线却被金木研诡异的动作夺取。 金木研正低垂着脑袋，腹部被捅进去的浅浅的豁口逐渐被肉芽填满，然后便结了薄薄的一层痂。痂壳“簌簌”落地，再见便是光洁的皮肤。 这么近距离观察这具躯体还是第一次，饶是他都感到淡淡的奇妙的感觉。但这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金木——” 还不等永井圭出声，金木研便突然拉近距离，露出赫眼中那一点代表疯狂的猩红。尖锐的牙齿深深陷进永井圭肩膀，轻轻松松就扯下一块皮肉。 而青年正咀嚼着那块皮肉，眼神中泄露出的是再一次的扑袭。 永井圭僵硬地朝自己的肩膀扭头看去，顿时被一片血肉模糊惊颤到失声。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不再犹豫地释放出第二只幽灵，本人狼狈地转身逃离。皮肉被撕裂的痛楚仍在，但都因为对食物链顶端威胁的恐惧显得无足轻重。 新生的黑色幽灵刚看见金木研，就仿佛找到了下一个杀戮的玩具。那只幽灵一边喊着“每个人都是蠢货”，锋利的爪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挥向金木研。 喰种血液中战斗的本能驱使着因饥饿而变得无意识的躯体，金木研毫无章法地给了幽灵一个头槌。幽灵的脑袋微微散去了一点，身体就立马被赫子捅穿。 兴许是因为Rc细胞的过度燃烧，也兴许是幽灵的主人失去了对幽灵的把控，这一套下来一气呵成不到一分钟。 那个头槌立马起了作用，正准备穷追猛打的金木研眼睛里稍稍清亮，再反应过来便发现口唇里皆是新鲜血肉的香甜味。 他大脑一个宕机站在原处，一片狼藉的小树林是他所作所为的最佳佐证。 他……刚刚袭击人类了？ 他刚刚对永井君下口了？ 思绪又混乱起来，金木研踉跄着往基地反方向跑去，心里只剩“离开”这一个念头。 “永井，怎么回事？” 看着永井圭眼中难有的惶恐之色，户崎立马把对方叫住。少年掀开粘黏在左肩上的右手，嘴巴张张合合。 “我遭受了金木研的袭击……那家伙失控了。” “啧。”明白事态严重的户崎立马安排下村泉做好监视和防御部署，这才慢悠悠地来检查永井圭的身体。 “啊，没用了。”户崎优朝真锅努了努下巴。 那名大叔犹豫了一下，看见少年难掩的痛苦神色，还是举起枪瞄准了对方的脑干。 自然是一击致命。 “……喂，混蛋，开枪前不能提前说一声吗？”永井圭抱着脑袋慢慢站起，用幽怨的目光看向户崎优。 “啊，毕竟你一脸‘我马上要痛死了快让我解脱’的表情不是吗？” “嘁。”身体重置成功的永井圭又恢复了清冷的神色，观察了一下左肩的破洞后轻“啧”一声。 “脏死了。” “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户崎优打断了永井圭：“如今金木研叛逃——别这样看着我——岩崎先生那边的计划只能取消。 “请所有人将精力投入到对下一个计划的准备。” 香奈很久没有见到爸爸了，所以听见对方休假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接他。丝毫没有被女儿接送上下班的羞愧之心，小鸟游之助只是牵着活泼的小女孩漫步在东京的街道。 “爸爸！之前说的狸花猫就在那条巷子！” 女孩拉着男人拐进老城区的小巷，本来清闲自得的小鸟游之助突然绷紧了神经。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小巷中若隐若现，小鸟游之助拉紧乱窜的香奈，一双精明的眸子四处打量。 “怎么了，爸爸？” 小巷里只有女孩的声音，想象中的猫叫或住民的喧闹都没有出现。小鸟游之助转身准备拉着女儿离开，对方却突然挣开了手，向堆着杂物的空地跑过去。 “……喂！香奈！” 小鸟游之助轻啧一声，向前跨了几步，便看见杂物堆后面的黑色脑袋。 “爸爸，这个人好像受伤了？” 香奈不确定地歪了歪头。她眼前的青年正痛苦地捂着腹部，那边的衣料也隐隐有些痂壳，却几乎没有什么鲜血流出，全身上下最红的地方应该是嘴巴。 “喂。”小鸟游之助小心翼翼地踢了一下青年：“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再健康的人也会被踢废的爸爸。” 地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黑色脑袋，眼睛费力地睁开。 左眼是刺目的猩红，右眼是平淡的灰黑。香奈甫一看见这对眼睛，就害怕地往后退了半步；小鸟游之助立马反应过来，迅速将女儿扯在自己身后。 “兽人……”小鸟游之助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睛，自顾自地嘀咕起来。眼前的怪物似乎还处在极致的饥饿状态，眸子里尽是痛苦与挣扎。 他扑腾一下推翻了旁边的杂物堆，一口咬在自己的小臂上，齿缝里泄露出“驱逐”的警告。 “真的……世所罕见，岩崎先生会非常高兴吧？”小鸟游之助对这只兽人的反应起了兴趣，将背在身后的黑皮书包翻过来，拿出一个塑胶口袋。 他看见香奈还站在边上，便敷衍地让她去小巷外面叫个出租车。 小鸟游之助将塑胶口袋打开，在青年惊疑的目光下掏出砖头大的糕点样的东西。 “在我女儿回来前吃了它。” 青年没能懂他的意思，被眼前这个大叔整的有点懵，甚至饥饿都忘了不少。 “磨磨唧唧的，是个大老爷们吗？”小鸟游之助也不惯着，一把就把“砖头”塞进他嘴里。似乎是在惊奇些什么，青年嚼巴两口就呆住了。 “这是……什么？” “香香甜甜不是紫薯玉米馅的软糯无比可可爱爱甜蜜的桂花糕。” “……” 青年一脸菜色，显然没有跟上这个大叔的脑回路。 “放心吧，不是人肉。” 似乎被触碰到了什么，青年立马警觉地往后边挪了一下，一双异瞳尽是戒备。 小鸟游之助也任他装模作样。开玩笑，如果对方是一只喜欢随随便便杀人的兽人，在这个几乎没有天敌的地方怎么可能把自己弄的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爸爸，车叫好了！” “唔，来了！”小鸟游之助一边应和着，一边朝青年努了努下巴。 “把眼睛收一收，等会吓到司机。” 青年愣了一下，才艰难开口。 “你要带我去哪？” 小鸟游之助不怀好意地看着青年轻笑一声：“吃的方面都给你解决了，当然到了体现你价值的时候了。” 青年顿了顿，似乎是因为认为对方确实有恩与他，才缓缓站起身子，朝出租车走去。 小鸟游之助将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二十几公分的身高差显得极具威严。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金木研，叫我金木就好。” 出租车停在了一所白瓦建筑门口，小鸟游之助交代了司机下一个目的地后，便目送着车辆搭载着他的女儿离开。 “香奈桑只有七岁吧？”金木研的言下之意表达了自己对小鸟游之助不负责任行为的控诉。 “她手表上有定位，只要发现了不对劲就会自动报警。” 金木研没再多嘴，但这点解释也改变不了他对小鸟游之助这个失败父亲的初印象。 他抬头观察起建筑物。似乎是研究所，整个领域安安静静，和四周的叫卖声形成鲜明对比。 小鸟游之助通过瞳孔验证身份进入研究所，得到了金木研的另眼相待。 难道这个男人没有想象中这么不靠谱？其实是不可貌相的脑力劳动者来着？ 然后便看见小鸟游之助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束花，和前台小姐姐搭起讪来。 金木研的表情一瞬间裂开。 “小鸟游先生，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吧？” 小鸟游之助无趣地“哦哦”几声，面向前台小姐姐又是一副灿烂的笑容。 “岩崎博士现在在吗？” “博士现在在25层的工作室，客人们可以先在休息室等候。” “啊，不了谢谢。”小鸟游之助走前还不忘wink一下，让金木研着着实实体会到了来自中年大叔的油腻感。 “我们不请自来真的好吗？” “啊，没问题的。”小鸟游之助毫无负担地按下电梯按钮：“那家伙说不定还会对我们的到来感激涕零呢。” 金木研看着25楼按钮旁标注着『脑科学研究室』。 “那个，我想问一下，小鸟游先生口中的岩崎先生不会是岩崎庆太先生吧？” 小鸟游之助讶异地挑了挑眉：“你知道的还不少。” 听到肯定的话语后，金木研悻悻地闭上了嘴。 这也太巧了吧…… *记忆恢复度20％ 第10章 亚人篇（十） “我听说岩崎先生被恐怖分子盯上了吧？为什么还待在这么容易被人锁定的实验室？” “杀人顺序是按照名单上的顺序来的，等岸那家伙死了再找地方躲起来也来得及——这是岩崎先生的原话。” 金木研皱起眉头，似乎是对那名叫“岸裕二”既定死局的同情，也有对这位岩崎先生高高挂起的不满。 “别摆出这样的表情。”小鸟游之助一眼就看穿青年的心思，布满枪茧的大手覆上他的脑袋。 “那名叫‘佐藤’的亚人，之前可是战场上无畏的战士。我深知这代表什么——即使没有不死的躯体，他已然是可怖的修罗。 “简单的藏身，警力的部署，都挡不住修罗的脚步。” 金木研抬眸看向男人懒散的眼睛。戒不戒备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趁最后的时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虽然还未与这位博士见面，无畏的形象就悄然在他的心中萌芽。 “哦，终于到了。” 突然停下的电梯让金木研稍感不适，明晃晃的实验室灯光猛地溢出，衬得金木研黑色的头发平添了些色泽。顶着杂乱爆炸头的男人在一罐营养液前记录些什么数据，专注的样子饶是小鸟游之助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敢打扰。 “喔喔喔，之助！你怎么来了？” “你给我的‘食物’吃完了。有多的吗？” 岩崎庆太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从小鸟游之助挪到金木研身上。 “等等，等等，让我猜猜。”岩崎庆太摸着下巴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像犬科动物般嗅了嗅金木研的衣角，弄得对方浑身不自在。 “够一个月分量的‘食物’一天内就消耗殆尽，又带回了个脏兮兮有血臭味的青年。呐，之助，你是给我找了个梦寐以求的实验体吗？” “……喂，别说后半句啊混蛋。”小鸟游之助习惯性地吐槽，将手放在青年肩膀上以缓解对方的紧张。 “别担心，这家伙不会在别人没同意的情况下动手动脚的。” “那当然，没同意的实验体天生具有反抗的意识，会让实验的成功率几近为零呢。” 金木研讪笑一下，捕捉到他们对话中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请问那块‘桂花糕’的成分是什么？” 小鸟游之助和岩崎庆太面面相觑。 “桂花糕？中国传统甜点？” “我的专业不涉及这个。” “不，我没有在说那个‘桂花糕’。”金木研挠了挠头，看向一脸迷惑的小鸟游之助。 “我是在问小鸟游先生在巷子里给我的那块砖头大小的食物。那到底是什么？” 小鸟游之助右拳捶打到左掌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是说那个啊，那个叫‘香香甜甜超级可爱软硬适宜不知道口感是不是太粉的南瓜糕’。” 金木研：“……”除了香香甜甜其他都不一样了这真的对吗？ 这个不靠谱地大叔立马指向岩崎庆太：“专业的事问专业的人，葵花糕是他发明出来的。” 金木研眨巴了一下眼望向看起来更不靠谱的岩崎庆太，对方似乎一下就开心起来，眉飞色舞地讲述不知道什么糕的来源。 “之前在南方小岛上惊现兽人尸体的时候，我偷偷要了几具。之后提取了兽人的胃内容物，尤其分析了胃蛋白酶的组成成分，反推兽人可以吸收的物质和元素，制作了人造兽人食物——年糕果实！” 喂喂，越来越离谱了……金木研嘴巴一抽。正当他准备叹气吐槽之际，思绪突然卡住。 喰种在这个世界是突然出现的，但人类却凭借几具尸体破解了喰种食物的密码；但在他原来的世界，无论是政府还是CCG都没有提出过从食物方面解决人喰矛盾。 连他都能想到的对喰方案，那些足智多谋的人更不会错过，但为什么…… 答案似乎有些细思极恐，金木研迫使自己不再关注这个点。 刚刚结束思绪，金木研猛一抬头就看见岩崎庆太的脸只离他一公分的距离，尴尬的气氛悄然爬上他的四肢百骸，青年不着边际地往后退了一步。 “呃、岩崎先生？”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能给我看看那个吗？” “那个？那个是哪个？”金木研顿时头脑风暴。 “就是那个超级炫酷的、仿佛变身一样的写轮眼！” “……” “岩崎先生，我不会变身，更不会写轮眼。”金木研平静地反驳了一下，但也大概知道对方想看的是什么。 但他有些犹豫，因为他和普通喰种不一样。独眼的特殊性不能随随便便让人知晓，他也不能保证对方下一步的举措。 说白了就是还未完全信任，他不能确定眼前这名看似精神状态良好的疯狂科学家的职业素养高低与否。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纠正：“还有这个叫赫眼。” “喔喔，看来你们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所以呢，被人类称为‘兽人’的你们又是如何自称的呢？” “喰种——倒和兽人大差不差。” “喰种……食尸鬼啊。仿佛诅咒般的曼妙的名称，仿佛是埋藏在潘多拉魔盒身后虎视眈眈的咒物——” 岩崎庆太话锋一转：“呐，所以能变身给我看了吗？”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叨叨些中二的台词会被老婆和小孩讨厌的。”似乎看出金木研的为难，小鸟游之助给了天才科学家一肘子。 “你还在忙吧？先把自己的事整利索了再说。今天就只是带金木来认识认识你，别在那得寸进尺。” “嘁。”岩崎庆太不满地歪了歪头：“那金木君留个地址呗，等我得空了再找你聊聊‘喰种’的话题。” 两个大叔就这样把目光落在金木研身上，对方也只得讪讪地挠了挠脸。 “我暂时没有住处。”现在跑回户崎先生那里简直是找死。 “那正好正好，我的研究所大得很，你直接……哎呦！” 岩崎庆太又被小鸟游之助捅了一肘子。 “住你这？晚上睡哪？手术台上吗？” 小鸟游之助龇了龇牙：“金木，最近就去我名下的安全屋凑合一段时间吧。” “啊、好，多谢小鸟游先生。” 金木研抠了抠手。安全屋什么的真的是一名良好公民该挂在嘴边的东西吗？小鸟游先生真的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犯罪分子吗？ 但寄人篱下的金木研压下了疑虑。 就在佐藤发出宣言没多久，喰种的数量便从15明晃晃地跌落至6，中间的差值难免让金木研多想。 他现在只想找到佐藤，确认他与这些喰种的死亡是否有关。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守株待兔，也就是时刻关注岩崎先生的状况。 不过话说—— “岩崎先生，最近厚生劳动省的户崎先生有联系过你吗？” “厚生劳动省？”岩崎庆太眉头一皱：“我的研究所卫生完全合格，也不存在什么危险病毒的泄露，找我做什么？” 看来岩崎先生被永井他们放弃了……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金木研在岩崎庆太质问的眼神中摸了摸下巴。 “实不相瞒，我之前在厚生劳动省工作过一段时间，听那边的户崎先生得知了关于岩崎先生的趣事，早就想来拜访了。不过最近似乎情况特殊，在和岩崎先生交心之前，我愿意先担任先生的保镖，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意见。” “哈哈哈，这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比起保镖我更喜欢金木当我的实验对象来着哈哈哈哈。” 看着无耻大笑的科学家，小鸟游之助只得扶了扶额。 “我不想再听见从你嘴里说出的类似的话了，你还在忙的话，我先把金木接走了。” 小鸟游之助逃也似的把金木研领进了电梯，金属阀门甫一关上，他就轻轻敲了一下金木研的脑袋。 “谨慎心倒是很充足，就是做事太没有章法了。想借机靠近岩崎先生什么的事直接私下里告诉我不就行了？那家伙虽然主张实验对象的自主性，但被诓骗的自主性也是自主性啊喂！” 毕竟对方是那名科学家多年的好友，自己没有什么反驳的立场，便只是点点头，盘算着怎么顺理成章地担任岩崎庆太的近卫。 “为什么你会提出充当岩崎先生的保镖？要知道那个倒霉蛋已经被佐藤盯上了，你的所作所为可是吃力不讨好的。” “蹭吃蹭喝……之类的？”金木研摸了摸下巴：“小鸟游先生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是一名不敢吃人肉的懦弱的喰种。” “确实和我认知中的兽人不同——不过对这种才出现的新兴生物说什么认知完全是扯淡，连‘兽人在平常状态下与人类无异’这种情报都是近段时间才播报出来的。” 小鸟游之助将手搭在金木研肩头，话锋一转：“不过有金木君你在，我们就站在掌握情报的最前缘。没错吧？” 金木研“唔唔”地点了点头，跟着小鸟游之助走出了电梯。 第11章 亚人篇（十一） 小鸟游之助没有把金木研送到安全屋，这是金木研在门内看见香奈才发觉的。那个十岁不到的女孩踱着小碎步跳到小鸟游之助身上，把对方当秋千挂了半天，嘴巴里也在“咯咯”地笑。 会脱臼吧？这么瘦弱的手臂肯定会脱臼的吧？当爸爸的难道不劝劝吗？ 小鸟游之助似乎也感受到了金木研别样的目光，把吊在他手臂上的香奈往他面前伸伸。 “你要玩吗？” “……呃，那个，小鸟游先生，这里应该不是您的安全屋吧？” “嘛，别急嘛，等我忙完了就会带你过去的。” “忙完？” 小鸟游之助把香奈放下来，搓了搓小女孩的脑瓜子，并朝金木研努了努下巴。 “你先跟着这个哥哥，爸爸要出去一段时间。”接着他又将头转向金木研：“金木君，麻烦帮我带下女儿，食物什么的冰箱里都有，接下来我还有堆积的任务要完成。” 他没等对方答应就两个大跨步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只剩下金木研和香奈面面相觑。 “看来你爸爸很忙啊哈哈。” 香奈收起笑容，甩开金木研的手，自顾自地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金木研的笑容也僵在脸上，沉默了半响，才慢悠悠打开厨房的柜门，研究晚上要给小女孩做点什么。 他当喰种已经有些时日，味觉已经变得非常不靠谱。只得掏出之前永井圭给的手机，搜索起少儿饮食方面的食谱。 只要严格按照食谱上的剂量去加，味道应该不会差的吧？ 大概？ 金木研看着那张皱皱巴巴的脸讪讪一笑。有这么难吃吗？怎么一副吃到什么不明物体的表情？ 虽然他没尝味，但毕竟把自己养活的那段时间早就练就了他的厨艺，按道理不会难吃得那么夸张吧？ “爸爸做的更好吃一点。”香奈放下来筷子：“哥哥太差劲了。” 之前带孩子顶多就是帮笛口雏实认认字的程度，照顾起居什么的他可是第一次干。或许小孩子的味觉灵敏一些？佐料是不是得放少一点？ 香奈没理会金木研的表情，跳下饭桌又换了个姿势看起了电视。只动了一口的饭菜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和做这道菜的厨子一样慢慢被冷落下来。 小鸟游之助又回到了岩崎庆太的研究室。他现在名义上是他的雇佣兵，在佐藤刺杀的时候起守卫作用，同时也因特殊的体质，充当了那所实验室的小白鼠。 岩崎庆太一直是很舍得出钱，尤其是在召集小……啊不，志愿者上面。 “你是想拿一块发糕吧？” “……我怎么不记得那什么鬼糕叫这个名字？” 岩崎庆太没管对方的吐槽，只是叹了口气。 “你也一直是老好人，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素不相识的人。要知道，如果没有了那东西，会对你身体造成负担，说不定还会变成什么失控的野兽。 “你也不想被当成狂犬病患者一样被隔离治疗吧？” “这不是有你吗。糕点管够不就行了？” “你以为那是什么街边买的水果100 円一斤啊？这东西在黑市还没有什么市场，成本又高，想要就拿出与之匹配的价值啊喂！” 小鸟游之助的眼睛忽地低沉下来，冷冷地瞪视了岩崎庆太一眼。 “这样看着我也没用。糕点会给你和金木提供的，一块大概能管一个月。不过金木毕竟是真正的喰种，能不能有这么持久的效果就不清楚了。嘛，这个观察的阶段也算是实验的一部分了。” “实验的一部分？”小鸟游之助轻哼一声：“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能活到实验结果出来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吧？” 岩崎庆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小鸟游之助消毒后的手臂上推注了什么试剂，又从实验台上递过去几个包裹，招招手想打发人走。 “你最近越来越讨嫌了。” “明明是看到金木君后想换一个实验对象吧？” 小鸟游之助转了转有点酸胀的手臂，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钱打我卡上！” “知道了你个财迷！” 小鸟游之助刚回屋子，发现灯已经熄了。他偷偷摸摸地溜进香奈的房间，便看见女孩被子把脑袋都遮住了。 他蹑手蹑脚地想把被子拉下去一点，结果刚碰上被子，就传来女孩闷闷的哭腔。 “全是大叔味，离远点。” 小鸟游之助手一顿。怎么生气了？ “香奈明天想去游乐园吗？” “你有时间吗？” “没什么安排，就算临时有事也能让金木……” “我不喜欢那个哥哥。” 小鸟游之助噤声，仿佛明白了对方生气的点。嘴巴上说着不喜欢金木，但凭着他对女儿的了解，她真正不喜欢的人才不会“哥哥”“哥哥”地叫。 或许是认为金木的存在成了老爸有理由不照顾女儿的原因吧。 “明天绝对什么工作都不做，手机也关静音，怎么样？” 香奈这才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狡黠的笑容。 “金木哥哥说的没错，爸爸都是一群看不得眼泪的大叔。” 小鸟游之助青筋暴起。金木那小子都教了他女儿什么？！ 金木研：我不是，我没有。 “永井，发什么呆呢？”中野攻从吊栏上跳下来，拍了拍不在状态的永井圭：“你今天怎么回事，没精打采的？” “在想关于金木研的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哟，等人家走了才想到关心别人是不是太晚了？” “啊，倒没有往这方面考虑。”永井圭表情仍是淡淡的：“我只是在想，金木研离开了这么久，新闻里竟然还没有播报过他的消息，这真的太奇怪了。” “……你这口气倒像是金木离开你就走不动路了一样。” “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他很难在这个社会存活吧？还是说现在已经被人暗地里处死了？” “喂，说话不要太过分了。”中野攻皱了皱眉：“若论与人相处的技巧，在我眼里金木研比你强多了。” “但单论种族，我比他更靠近人吧？” “哈？你觉得‘种族’一词现在谈起还有必要吗？金木明明和我们说着同样的语言，体会着同样的悲喜，你口中‘种族’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一群不会产生生殖隔离的物种。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 永井圭自然而然的语气让中野攻眉头直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更违和诡异的感受在他心中升起，让他不禁问出了口。 “你是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补吗？” “找什么补？他有金刚般的体魄，我拿来练练手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打算拿自己当我的试验品？你会痛得骂娘吧？” 啊，他竟然自己说出来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别这样，对我下手已经算是杀人犯了。” “既然能无限重生就不算是杀人，因为我只是造成了你生命体征的瞬间消失。真要掰扯一些顶多算是未遂。” 总感觉对方的理论越来越强差人意，中野攻也只是转身离开。不合的价值观，相反的性格，注定了他们的选择最终会相悖。 就像此时，他恨不得温柔体贴的金木能快快地回到这个基地，或者知道对方现在过得很好的消息也无妨；而永井圭只会用冷漠的视角分析对方的存活率以及对他们这个群体的利用价值。 或许在这个家伙心里，眼前的人都是废物。无论是只知道蛮劲的中野本人，只能拿来做诱饵的户崎先生，还是说拥有脆弱人类之躯的大叔们。 你说下村小姐？她当然是世间独一无二，没有任何缺点！ 这么想着的中野攻思绪立马从永井圭怎么怎么人渣跳转到了下村泉怎么怎么美丽，永井圭看着那越发傻气的背影也不禁叹了口气。 这种前路堪忧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永井圭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很少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因为浪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被等价地转化成可以利用的任何事物。但他现在却这么呆愣地看着手，认真考虑起自己对金木研抱有的复杂的情感。 不同于从那些惧怕他的人感受到的生理性反胃，他一直认为金木研和自己是一类人。同样是“怪物”，同样不像中野攻一样自来熟，但他们所抱有的理念截然相反。 永井圭将他人的惧怕转化成自己对他人的厌恶，而金木研却将无论是惧怕也好，厌恶也罢的诸多他人对自己不良的情感都归咎于自身的错误。 是可悲可怜可恨的讨好型人格。 第12章 亚人篇（十二） “一份奶油利口，麻烦了。”小鸟游之助似乎是才注意到吧台旁的金木研一般，用猛然顿悟的口气又向调酒师叫唤起来：“哦对了，再给这个未成年一杯牛奶麻烦了。” 金木研的笑容崩了一下。 “那个、小鸟游先生，我们现在讨论的是香奈的事情。” 他微微歪一下身子，露出身后的小鸟游香奈，甚至两只手臂伸直了去暗示她的存在。 “让未成年得离谱的香奈待在酒吧真的没问题吗？” 金木研甚至没有去纠正小鸟游之助对他年龄的误会，首先对香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表示出抗议。 “岸祐二死了。”小鸟游之助顿了一下，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马上会轮到岩崎那个粗神经的家伙。我希望你能带着香奈在外面的酒店躲着——啊，没错，从今晚开始。” 金木研愣了一下。他和小鸟游一家相处不过半个月，对方竟然直接将女儿托付给他，这种天真的性格像极了之前还懵懵懂懂的自己，那个被利世欺骗、月山玩弄的自己。 但小鸟游的目光如炬，似乎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才选择义无反顾地相信自己。 “……抱歉，小鸟游先生，我也想为岩崎先生的守卫工作出一份力。” 是委婉的拒绝。 照理说被不太熟的人拒绝了就本该放弃，而小鸟游之助却用沧桑的目光注视着金木研，不接受他的回绝。 “没有必要把你的命也搭上去。你还年轻，不应该这么早就看淡生死这样沉重的东西。” “就是因为没有将其简单地看淡，所以我才非去不可。”金木研目光坚定：“因为我无法忍受我熟识的人死于非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就像什么热血番的男主角一样唧唧歪歪的，你以为在现实生活中嘴遁有用吗？ “说到底你根本没有逆转乾坤的力量吧？佐藤他们啊，已经势不可挡了。” 金木研紧握住香奈的手。这时候拒绝已经没用了，这个不靠谱的老爸说不定没有留给女儿其他选择。那么对于他来说，要么放弃岩崎先生和小鸟游先生，要么放弃香奈。 或者两边都放弃，无拘无束地过完在这个世界中剩下的日子。 而小鸟游之助就在赌他的善心，不会让才小学的女孩子遇到危险，照顾她、教导她、并在父亲永远离别时安慰她。 他的野心才不局限于剩下的这几天，他几乎是在强制性地把香奈的未来托付给金木研，仅仅因为他看人一向很准这个直觉。 金木研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着香奈和面前这个人渣老爸道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馆。小鸟游之助这时看着吧台上一口未动的牛奶，思绪飘到了很远。 看来喰种连人类的饮品也不能入口，活着真遭罪啊。 金木研趁着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把酒店定好了。他当然是黑户，但岩崎先生有点人脉，便在这方面做了点手脚。 户崎先生之前给的工资非常富足，金木研先给香奈买了一部备用机，方便紧急情况的联系，就目送她进了隔壁的单人房。 金木研把自己砸在床上陷入了深思。如果还要继续执意参与岩崎先生的收尾工作，便照顾不了香奈。倒是可以再托付给户崎先生那边，但一是不好解释女孩子的来历，二是不知道户崎先生现在对他持何态度，三就是…… 金木研叹了口气，起身收拾收拾衣服，准备冲个凉。 女孩子的心思尤为纤细，她现在相当于是被父亲抛弃的状态，自己再这么随手扔给别人，看起来再成熟的孩子也会产生心理阴影。 如果因为这件事让小孩变得自卑与唯诺就不好了。 但如果不去帮助小鸟游先生，让他死在了佐藤手下，那香奈同样会受到伤害。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金木研挠了挠头发，看着镜子里因冷水刺激而稍稍显现的赫眼，突然心头一凉。 这么多个暗杀对象，但他偏偏注意到了岩崎先生，是因为当时有疑似喰种在他住所与工作场所逗留的消息。 但他至今没有见过那名喰种……不，或许不是没见过。 那块人造喰种糕点是从小鸟游身上搜出来的，如果当时没有遇见金木研，那他手上的糕点原本打算拿来做什么？ 小鸟游先生就是那名喰种——这个最合理的想法刚呼之欲出，就被金木研否认了。 小鸟游先生身上是人类的香味，他的女儿也是人类无疑。而且平常的吃喝没有见到他回避人类的食物，并且他和岩崎先生曾经似乎是同学，而现在离喰种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出现才过去半年不到，怎么想都对不上。 “啊啊，我果然不适合推理什么的，如果这时候英在就好——”他看着自己的赫眼又戛然而止，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逐渐抿成直线。 果然还是不在会更好吧，怎么能出现在他这样的怪物身边呢？ 第二天清晨，金木研敲响了香奈的房间。看着小女孩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裙子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金木研这才想起了什么。 衣服一件都没带。 自己糙一点还好，但香奈可是女孩子，不能这么邋遢。守着她洗漱的同时，金木研用手机在网上搜索起了商圈。 “这里离新宿倒蛮近的……香奈，早上想吃点什么？我看酒店附近有几家早餐店。” “唔恰饱饭就阔以了（茶泡饭就可以了）……”香奈把嘴里的水吐出来，加快速度把脸洗了，便牵上金木研的手下了楼。 楼脚刚好有家孔梅拉哥茶泡饭，两人排着队进去占位。金木研给香奈点了份人气推荐的海鲜茶泡饭，自己便拿起桌上的杂志翻到新闻版块阅读起来。 “金木哥哥不吃早饭吗？” “没事，我不饿。” “但爸爸说，不吃早饭的人容易得胃病。” 金木研苦笑一下。以他的情况，真吃了早饭才容易得胃病吧？ 但他也没想敷衍小女孩，便在网上订了一份黑咖，并把手机页面调给香奈看。 “我的早餐很快就会送来的，香奈安心吃吧。” 香奈停住了吃饭的嘴，神情有一丝犹豫。 “……金木哥哥不喜欢吃茶泡饭？” “不不不，这倒不是。”金木研慌忙摇手。这要怎么回答啊，告诉她自己是只喝咖啡的怪人？还是说他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影响？ 直到他看见角落一桌的客人边吃芝士糕点，边喝咖啡，黑眼圈浓重地黏在皮肤上，手指在电脑上敲敲打打，金木研便摸了摸下巴。 “因为哥哥是社畜，每天早上要摄入一定的咖啡因才能活完一天，最近又忙着减肥，便不怎么摄入过多碳水了。” 香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社畜应该是和爸爸一样的生物吧，视咖啡为命，三餐、作息紊乱的生物。 小女孩紧赶慢赶地吃完了早饭，便和金木哥哥打车一起坐到了伊势丹百货大楼门口。金木研一路上没有放松紧惕，他不知道佐藤一行人的实力以及作风，万一早就查到了小鸟游父女身上，那香奈可能会被盯上。 “香奈在试衣间要和哥哥聊天哦，如果香奈不说话的话，哥哥会很无聊的。” 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便拉上了帘子。 “香奈现在在上二年级吧？学习有没有什么压力？” “没有，小学初中的知识点爸爸都提前教我了，所以学习完全没问题。”香奈又顿了顿：“但是班上有很多讨人厌的小鬼……不过毕业之后就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和同学关系不太好啊……既然用的是“他们”，看来是一群喜欢找女孩子麻烦的男生。 “如果香奈感觉被欺……呃。” “……金木哥哥，怎么了？” “啊，没事。” 金木研皱了皱眉。他刚刚似乎被一名高中生样貌的男生撞了一下，那人从他身上摸走了钱包，手法熟练应该是惯犯。 不过钱包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现在还是确保香奈的安全最为重要。 金木研思绪还没收回来，香奈便拉开了帘子。是有小熊花纹的连衣裙，裙子长得快要曳地。 “这条裙子能从中间裁剪一下吗？似乎有点影响日常生活了。” “当然可以了先生，但这条裙子上面的每只小熊图案都长得不一样，裁剪过后会留下‘半只熊’这样的情况不说，有些有着其他动作的小熊就不会保留了。” “唔，那我们再试几件吧？” 金木研用征求意见的眼神看向香奈，小女孩点了点头，又接过售卖员热情递上来的几件裙子，进了试衣间。 第13章 亚人篇（十三） 一个黑影狠狠砸在了一旁的晾衣架上，金木研马上警觉起来，用身躯挡在香奈所处的试衣间前方。 那个黑影慢吞吞地企图从地上爬起，一名中年大汉就抡起拳头把他砸了回去。 众人这才从讶异中反应过来，尖叫声此起彼伏。 “竟然敢偷本大爷的钱包！做好去死的觉悟吧！” 一句话就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金木研提醒香奈好好呆在试衣间后，便两步跨了过去。 售卖员正躲在柜台后面。她面色苍白，手上拿着手机也不敢轻易报警，只是看着那个男人一拳拳砸在地上那黑影的脸上。鲜血溅在被精心打理好的准备售卖的衣服上面，洇出一圈圈红色的痕迹。 谁来阻止他……谁来都好…… 旁边的人都自觉退后，有些胆大的还拿出手机拍照，胆小的早就逃之夭夭。而那只有力的拳头突然被纤细的手掌接下，中年男人扭头看向了手的主人。 “同伙？” “啊，不是。”自觉有点失礼的金木研迅速收回了手，而男人将目光从地上的黑影移开，直勾勾地盯着金木研。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刚刚可是偷了我的钱包！” “我知道。”金木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因为我的钱包也被他偷了。” “……” “啊？”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自觉无趣的男人也没管金木研了，伸手将地上的黑影拖了起来。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这就是这个社会的道理。” “那个、先生。”金木研将男人的手扯开，不着边际地把黑影护在身后。他指了指旁边散落的衣服上脏污的痕迹，语气讪讪的。 “这边的代价先生什么时候偿还一下呢？” 似乎是因为金木研的出头，旁边赞成的声音瞬间沸腾。 “就是就是！什么事不能交给警察再说？我们来这逛街的好心情都泡汤了！” “真是哪来的超雄，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的。” “给人添了麻烦就道歉！别在那找理由！” “让开让开，保安来了……” 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瞬间将男人隔离起来，金木研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那黑影。 是一名高中生年纪的男生，穿着简易T恤，头发像是很久没洗，油光锃锃地贴在脸上。金木研抓住男生的手，一是防止他逃跑，二是确认对方脸上的伤口。 看来多半要毁容了…… “不用紧张，警察来之前我们坐下来聊聊吧？” 金木研局促地拉着高中生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又冲从试衣间冒了个头香奈招了招手。 “你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吗。”高中生冷不丁地发声：“自作多情的烂好人。” 金木研也没觉得被冒犯，只是摸了摸香奈的脑袋：“至少我不想有人死在我妹妹面前。你或许觉得一死了之很简单，但如果只是为了你的私心伤害到别人，那和恐怖分子没什么区别。” “对，没错，我就是自私的人。我父母也肯定是这么想的，不管做什么我都会伤害他们，那还不如顺着我的私心！” 能说出这句话的，至少也是个有父母的幸福之人。但高中生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金木研是否沉默。 “我就是天生没学好，小偷小摸被发现后，老爸把我送进了少管所。我在里面都比在外面呆着安逸，还不如让我回去！ “他们也不想让我回家吧？不然为什么在我踏出少管所时没见到他们的身影？为什么他们现在都没来找过我？ “索性我也就不回家，大不了再回少管所，少管所住不了了就去坐牢，我的后半生就这么预定好得了。” 高中生的声音停下来了，他们之间显得格外安静。他以为对方已经听腻烦了，准备起身离开座位。 “所以你一直没有回家看看是吗？” “昂，估计再进一次少管所他们也不知道。” 金木研叹了口气。他没有资格对他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他只能守护好他视线范围内的一片安宁。 但他还是找高中生互换了姓名。 “我吗？中村麻。你的钱包我会还给你的，刚刚的话我也有点冲动，麻烦忘了吧。” 金木研只是点了点头，将钱包翻开，展示出自己的身份证件。 “我的名字是——” “——花江先生没错吧？” 金木研反应了半天才发觉是在叫自己，怔愣了一下旋即点头示意。 之前在南方小岛帮助永井圭脱困时，他便和警察打了照面，“金木研”这个名字也泄露了出去。如果不想被当成通缉犯抓捕，换名字是必要的。 不过还好他的照片没有流传出去，否则光换换名字就有点掩耳盗铃了。 “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在路上听警员说过了，我们现在直接切入正题。 “你和两名当事人认识吗？” 金木研摇了摇头。 “你是如何发现自己钱包被偷的？有没有目击证人或证据？” “证人倒是没有，证据的话……”金木研嘴角一抽：“我的钱包在他手上不算证据吗？” “既然你已经发现自己钱包被偷了，为什么当时没有阻止这样的行为？” “我在照顾我的妹妹，随意离开就太不负责任了。” 警察狐疑地看着金木研，换了一个切入点。 “你为什么要制止殴打行为？当时的情况如何？” “我认为坏人也有十恶不赦和品行不端之分，十恶不赦者灭之，品行不端者改之，这样就够了。当时那位先生可谓是下了死手，我认为这样不妥。” 警察交叠着手看向金木研：“想法还是很不错的，但即使遇见十恶不赦之人，首选也不应该是‘灭之’。我们是个法治国度，不管行为是否出于善意，也应该在法律范围……” 明明是金木研在做笔录，警察却说的比他还多，他只好将目光放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问题，思绪飘远想着等会带香奈去哪家店吃饭。 “感谢您的配合，花江先生。”警察将资料整理好，朝金木研点了点头。 “不过可能要麻烦您多等一会，有人想要见你。” 金木研这才回过神来，但不等他细问，警察已经离开了讯问室。 几乎是没过多久，屋子的铁门重新吱呀着打开。高挑的青年信步而来，淡淡的金发被昏暗的的灯光照亮。 来人的样貌还算俊俏，却因时常紧皱的眉头显得古板而严肃，反而冲淡了他人的好感度，让人不由得保持生人勿近的距离。 青年就这样坐在金木研对面，用那双严肃的眸子凝视着他。金木研只得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无处安放的手可劲挠起了头。 “户崎先生……好久不见？” 那个青年——户崎优只是冷笑一下：“我怎么觉得你不想见到我？花江先生？” 金木研突然想扶额了。虽然警察那边没有自己的照片，但户崎优有啊，只要他想找自己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我希望你能对自己的擅自离开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金木研顿了顿，垂下眼眸。 “我伤害了自己的同伴，自知已经没有脸面再继续呆下去了，而且我如此奇怪的物种混入人类之中，难免让人心生芥蒂，还不如退出的好。” “你说伤害？”户崎优冷哼一声：“永井圭是亚人，别说‘伤害’一词，即使是杀了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者，别人对你的接受度和你是否为我们效力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从你的话中听出你离开的必要性。 “而且说到底，从你潜入我未婚妻的医院开始，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觉得自己能脱开关系吗？只要我把你的照片流传出去，你觉得你还会像这样过着安稳的日子吗？” 金木研咬了咬牙：“那户崎先生希望我做什么？” “和我们一起参与对e安全大厦的防卫部署与反击战，事成之后，我不仅能给予你毫无破绽的身份，还有最大限度的自由。相反，你就在大牢和实验室度过余生。” “我明白了，我会回去的，但麻烦再给我一段时间。”金木研有些焦急：“我朋友将他女儿托付给了我，在他回来之前，我认为自己应该履行自己应尽的义务。” “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解决你这些日子制造的烂摊子，我们的时间也是很紧迫的。” 没有说什么“再见”，户崎优直接起身离开了。金木研凝视着他的背影，心下一紧。 他想过户崎一行人会有一天找上他，毕竟佐藤的队伍里很大可能添加了喰种，只有同为喰种的他才有办法应付。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不过既然已经调查过他这几日的行程，想必也了解了岩崎先生的事情。不知道他们对岩崎先生的生命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第14章 亚人篇（十四） 因为香奈的缘故，金木研不会在同一家酒店停留超过一天。他一大早爬起来收拾行李，用“糕点”垫了垫肚子，便将熟睡的香奈叫醒，打开房门准备离开。 门口站着两名带兜帽的男子，脸和身形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如果是寻常人早就戒备地一把关上了大门。 但金木研早已习惯了用鼻子认人，他仅仅皱了一下眉头，转头示意香奈把自己藏起来。 为首的男子和另一个人说了些什么，后边的男人就嘟囔着不情愿地走到电梯口放风，男人向前一步走进房间，确保监控不会照到自己脸后，才摘下兜帽。 “对不起。” “非常抱歉。” 两声道歉同时响起，金木研和对方面面相觑。 “是我没有控制得住伤害了永井君，该道歉的是我。” 男人——或者说是永井圭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语带苛责。 “把所有不幸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我最烦的就是你这样的蠢货。怎么，推脱责任很难吗？” 金木研立马噤声，双眼看向了自己的脚尖。这个举动让永井圭不禁翻了个白眼。 “算了，我们破例来这里不是为了扯这些。” “永井君和中野君是偷溜出来的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吧。”永井圭摆出了死鱼眼：“你前些天不是答应了户崎先生，一周后会回到基地吗？” “唔，呃。”金木研摸了摸下巴：“有什么问题吗？” “是谎言吧。”永井圭无情戳穿。不等金木研反驳，他继续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即使不是谎言，这也是一个不平等的交易。户崎先生是以你的照片和身份作胁，来寻求你的帮助。但他不知道的一点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还能再待多久，但我想你并不觉得你一生都会被拴在这个世界吧，否则之前也不会允诺让我一起去你那边世界的请求。 “既然随时可以逃离，那即使是通缉令对于你来说也形同虚设，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比起这种不痛不痒的后果，你还是更注重眼前吧？” 永井圭话音刚落，眼珠子咕噜一下盯向在墙后偷听的香奈。金木研立马□□作攻击姿态，赫眼也在忽隐忽现。 “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既不是通缉犯也不是怪物，别生事。” “怎么，我在你心目中是这种形象吗？”哪怕是当恶人当惯了，永井圭也被气笑了。 “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确实和小鸟游香奈有关。” “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难道不应该先好奇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间酒店的吗？”永井圭摊了摊手：“想定位一个人很简单，想查出一个人的身份也很简单。不过令人在意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父亲的身份。 “她的父亲——小鸟游之助，是佐藤下一个目标，岩崎庆太的贴身保镖。这些你应该知道吧？既然知道，那你的动机就很耐人寻味了。 “户崎先生想知道岩崎庆太允诺了你什么条件，如果在可接受范围内，他愿意以加倍的条件将你聘用……” 话音未落，永井圭就因金木研左眼绽开的黑红色而噤声了。搞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保护香奈的目的不是因为所谓的‘条件’，而是我受到了小鸟游先生的恩惠，照顾香奈是我的职责所在。” 你做的事情早就超过了你的职责——这句话永井圭没能说出口，总觉得这样对方会更生气。 “好了好了，既然这样的话就更好办了。”永井圭适时地岔开话题：“之前的目标人物都被佐藤解决了，也就是说对方那里有个高级官员或者是超级骇客，能轻易获取这些目标的躲藏地点。 “如果我们不插手，你口中给你恩惠的小鸟游之助一定会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户崎先生不是说过他无法获取其他目标躲藏的地点吗？” 永井圭轻嗤一声：“敌人能获取的东西我们为什么不行？户崎先生不是不能获取，而是不想获取。一是耗时耗力，二是我们这边的人大多都是人类，可以被称为‘消耗品’，面对可循环利用的亚人，必须将自己准备充分才能有获胜的机率，没有必要将人力和财力花在前面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三是……” 似乎是这句话中有不少金木研不太喜欢听的词语，一向礼貌的他打断了永井圭的絮絮叨叨。 “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想救那个小鸟游大叔，而我和永井想避免更多人员伤亡，所以我们的目标统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中野攻激动地搭上了金木研的肩膀，惹得对方瞪大了眼睛。 “你们……” “啊啊，就是这样。”永井圭不耐烦地瞪了中野攻一眼：“提前解决佐藤，免得夜长梦多。” “但你刚刚也说过，户崎先生不会提供帮助的吧？” “拜托，他真的不支持这次行动的话，我和中野怎么可能出得来。”永井圭撇了撇嘴：“不过他不会提供人力，武器倒是慷慨的很。” “是啊是啊，所以我们就来找金木君帮忙了。你会答应的吧？” “当然。” “那么就先谈到这，我和中野不能在外面待久了，如果找到了岩崎庆太藏身之所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麻烦了。” 明明是我们在找你的麻烦——永井圭咽下这句话，招呼也不打一声扭头就走。他们下了电梯后，看见有几名警察往电梯走来，便不着边际地挡了挡脸。 “真糟糕，为什么警察会在这里。”中野攻的小声嘟囔被永井圭听在耳里。 “即使是来找金木研的也不令人惊讶，毕竟户崎先生说过，他之前似乎闹出了点事。” “啊？我觉得金木性格挺好的啊？” “……你是笨蛋吗？” 门没关多久，浓郁的人类的气味夹杂着丝丝火药的味道就朝着金木研他们靠近。金木研微微皱了皱眉，拉着小鸟游香奈往反方向走去。 他们的行经路线上站着几个穿着便服聊天的男人，如果忽略他们身上淡淡的火药味，就像外出旅游的大学生一般。 真大学生金木研停住了脚，站在别人的房门前，手稍稍蓄力。如真有不妙，就破门带着香奈跳窗逃跑。 “香奈！” 尖锐的女声混杂在那群男人当中，金木研这才瞄见远处角落里偷窥的人穿着警察的制服。 化着劣质浓妆的高挑女人踏着高跟鞋，扒拉开想阻止她的手臂，冲向了金木研。 “你给我让开！” 见金木研扒拉不动，女人便跺脚怒吼起来。 “风间女士！请在我们允许的范围内行动！” 那几名便衣警察明显慌了，赶紧掏出手枪把那个女人挡在身后。 “花江先生没错吧？”警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女孩的情况，手上的枪纹丝不动。 “我们怀疑你在进行人口贩卖的犯罪活动，能和我们走一趟吗？” “……咦？” 金木研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相反，小鸟游香奈推了一把警察，气凶凶地吼叫起来。 “你们才是坏蛋！是爸爸让哥哥照顾我的，为什么要拿枪对着他！” 警察被撞地措手不及，虽然没挪动几步，但了解情况后立马收起了枪支。 “你这个孩子在胡说什么！之助怎么会把你扔给一个陌生男人！” 女人的声音太过刺耳，惹得金木研往后躲了躲。 “抱歉花江先生，这是我们的过失。” “没有没有，毕竟是本职工作……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们就……” “把香奈留下。”女人冷不丁地挡在金木研面前，根本不在意金木研和警察尴尬的表情。 “冒昧问一下，女士您是？” “我是之助的姐姐，完全拥有对香奈的临时照顾权！而且你只是个学生吧？有照顾她的能力吗？” 香奈没有反驳，只是将拉着的手紧了紧。金木研踌躇了一下。 他现在的身心应该放在如何解救岩崎先生和小鸟游先生上面，同时照顾香奈的话的确有点捉襟见肘。 “花江先生，如果您仍有监护的意愿的话……” 没有回答警察，金木研只是叹了口气，蹲下与香奈平视。 “抱歉，我似乎能力还不够。” 似乎理解了金木研的意思，香奈立马甩开了他的手。 “我果然还是最讨厌你了。” 没有管女孩的怒气，金木研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顶，发出的声音轻不可闻。 “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真正的家人带回来的。” 第15章 亚人篇（十五） 几乎是在收到简讯的同时，金木研便带上挎包离开了住所。小鸟游香奈被领走的这几日他并没有空闲下来，而是通过永井圭的推断找到了几名东京范围内的喰种。 “永井圭大概在61天前离开的东京，而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76天，喰种们都没有身份证件，假设没有羽赫喰种，东京大概会有15名喰种在活动，而其中一名被佐藤杀害，还有一名消失在脑科学综合研究所。” 金木研一一访问了找到的喰种，但可能由于是NPC的缘故吧，他们的思想竟然出奇的一致——想将人类屠杀殆净。 “已经没办法了吧？丢给警察也不可能。虽然只有D级，但也毕竟是喰种。”金木研将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喰种扔到永井圭跟前，却惹得对方嫌弃地退了几步。 “虽然我这么说很奇怪，但我并不想死。” “为什么让这家伙活着回来？”户崎优像是看到什么麻烦的事物，烦躁地推了推眼镜。 “我只要求了让你回基地吧？为什么做多余的事情？” “唔……”金木研扣了扣衣角：“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也没袭击我……” “那那些袭击你的喰种呢？”永井圭眯了眯眼，看向略显局促的金木研。 吃了——金木研觉得如果自己这么说会让对方心中膈应，也便没有回答。 其实他并不知道喰种可以裹腹，首次发觉是在小岛上。他当时在用牙齿作为武器来抒发对那些杀死村民的喰种的愤怒，搅碎的肉块并不好吃，但却能填饱肚子。 而且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叫唤，指使他进食更多喰种。所以他寻找喰种的目的也是起一个诱饵的作用——将袭击他的喰种击杀，将认同他观点的喰种留下。 金木研看着那名乖乖地没有反抗的喰种微微叹了口气。即使是这么几名喰种也能使两个种族间擦出火花，别说他所在世界喰种的势力占据了小半。和平仿佛是遥不可及的梦，他这样半人半喰的家伙只会是他们眼中的残渣。 所以壁虎才会这么恨自己吧？恨到一下下挖去自己的眼球，拔去自己的指甲。壁虎…… 金木研皱了皱眉，总感觉自己的记忆有点奇怪，有种说不出来的空洞的感觉。 “金木！”中野攻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金木，你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吗？” “嗯？并没有。”这倒是实话，毕竟这些天除了找喰种外就一直是闲着的。 “真的吗？”中野攻狐疑地看着他。 “可是你长出了好多白头发诶。” “诶？”金木研照了照镜子，便看见墨黑的发色里夹杂着几根银白。 “唔，拔了就好了。”几乎是在说话的同时，金木研就毫不犹豫地上手了。白头发确实挺多的，但一撮撮拔也不费时间。而一边的中野攻则看得头皮发麻。 喂喂，金木他……没事吧？ “金木，你应该对喰种的数量有大概的估计吧？”永井圭将资料递给金木研，同时询问起对战亚人可能出现的喰种方面的干扰因素。 “唔，我看看。”金木研将很久看过的说明书拿出来翻到第一页，瞳孔猛地扩张。 永井圭皱了皱眉。中野攻口中金木研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可能是真的，不然怎么会对一张白纸脸色青白。 “喰种只剩……四名了。”金木研抓了抓脑袋：“不应该啊，我这几天只解决了三名，除去最初生成地不是东京的那名喰种，也应该有十名喰种存活才对，为什么会……” “而且存活的其中一名喰种正五花大绑地呆在这里。”永井圭烦躁地敲打着桌面。 “有什么关系，这样不更好吗？说不定他们都凭空消失了吧？”中野攻拍了拍金木研的肩膀：“如果佐藤真有喰种当助力的话，也就最多三名吧？” “希望如此，但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这些喰种到底是怎么消失的，不将这些查清楚没办法放心。”永井圭故意提高音量，若有若无地瞥向听墙角的户崎优：“听到了吗户崎先生，还麻烦您快点安排了。如你所见，我们这几个要上前线的已经腾不出时间调查了。” 户崎优边皱眉边推了推眼镜。这几个小子真麻烦，能允许他们参与营救岩崎庆太的行动已经是很勉强了，还时不时地提出条件。 “嗯，那个，户崎先生，我也有些事要麻烦您。”金木研将手放在被五花大绑的喰种肩上，又将视线投向户崎优：“能将这名喰种安排在小鸟游香奈身边吗？放心，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一直是以尸体为食。” 中野攻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干呕。 “虽然这是你的事情，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户崎优眯了眯眼：“你将他绑得这么死才放心把他带过来，足以证明他的危险性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喰种说话了，是和外表不符的成稳的声音。 “金木君束缚我手脚不是为了让他自己放心，而是怕你们不放心。” 户崎优还没有立刻理解他的意思，喰种便轻轻发力，绳索便如纸糊的般四分五裂。 “诺，我说嘛。” “别闹了桐生。” “你叫桐生是吗？啧，兽人还需要什么名字。”户崎优推了推眼镜，示意桐生跟上。 “我会好好安排的，你们也给我好好给我准备。” “你们两个。”永井圭晃了晃手上的资料，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们手上的是岩崎庆太的一名远亲在郊区收购的一套房产的结构图，现在供他藏身使用。虽然这名远亲很早就被监视，透露这项情报的概率不大，但仍有可能被黑客找到突破口，我们要以佐藤一定会来为前提，熟悉作战计划。” “永井，这些我已经听过了，你给金木……” 话音未落，中野攻便被永井圭白了一眼。 “你认为自己听了一遍就能记住的概率是多少？” “呃……那个……” “我们时间紧迫，没有时间墨迹，你就给我在这里好好听着。 “这栋别墅一共有四层，三层地上建筑，一层是地下室。岩崎庆太的远亲有一些特殊癖好，将别墅的中央楼梯间安装成了自动旋转模式，每分钟会顺时针旋转15度。我们需要提前熟悉，至少要在这个机关给佐藤带来困扰的同时自己不能跟着绕进去了。尤其是你，中野——” 边听边点头的中野攻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满地“诶”了一声。 “这个很简单的吧，就到时候跟着楼梯走不就行了。” “果然是没听懂啊？”永井圭扶了扶额：“算了，你的行动里会除去对楼梯的使用的。” 不管中野攻的抗议声，永井圭继续介绍起布局。 “第三层是娱乐场所，平常只有聚会的时候会开放；第二层是餐厨区，有厨房、客厅之类的，第一层……” “那个，我想打断一下。”金木研指了指第二层的布局，似乎有些疑惑：“一般人为了方便，都会将吃住方面和日常生活关系比较大的设施安排在一楼吧？” “这就是我接下来说的这个别墅巧妙的一个点。”永井圭指了指第一层北侧的一间卧室：“这间卧室的床直接冲门，与之相比，其余卧室的床都是侧面靠墙，与门呈斜角，说明设计师也知道这些禁忌，但有仍不得不这么设计的理由。” 永井圭将地下室的图纸也拿出来展开，指向了和第一层那间诡异的卧室相对的地方。 “我想，这张床这么设计的理由，和地下室这块‘卫生间’脱不了关系。” “唔，在地下室设立卫生间的确奇怪，毕竟娱乐场所和生活场所都是在地上，地下室估计用来停车的地方，而且不一定安装了提升泵来排水……”金木研突然瞪大了眼睛。 “等等，如果是当做车库用的话，那就是和外界相通了。” “没错，不过这栋别墅有专门的室外停车场，通车的门早就被紧紧焊死了。 “而那个标有‘卫生间’的地方也预留了设备空间和检修孔，只要稍加改装，就能创造出通往外面的通道。” “你是想说，一层的那张床上有什么特别的机关可以通向地下室的逃生通道？” “这当然只是猜测。如果猜测正确，那条通道能保住岩崎庆太的性命。” “反之，如果被佐藤发现了机关，即使是逃出了别墅也会被追杀。” 永井圭点了点头。 下村泉适时地从房间里出来，朝他们努了努下巴。 “剩下的和当事人详谈吧，我送你们过去。” *记忆恢复度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