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他名声善妒》 第1章 第1章 琵琶夜雨打芭蕉,狂风乱摧,掀竹帘,拆影蔓。 二月惊春几番骤雨,未尽春寒,却是将平王府新扦插的那几株西番莲先给折了去。 惊雷暴雨之下,几根本就不茁壮的脆枝儿,焉儿扒拉,折腰扑倒在花圃里。 那是外藩新春进贡来的几株新品,其果多子,元宵时皇帝赏赐给了太子两株,当今太子无嗣,意为早日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太子又为表示兄友弟恭,剪折了一株分给了他的众兄弟,这是赐恩。 于是,作为弟弟的平王也分得了两枝。 是最差的两枝。 如今才不过半月,就全被这雨水折断死干净了,恐怕于宫中不好交差。 花匠本想说将剩下的根茎再剪短给插回去,看能不能救活,但平王殿下见到后却摆摆手道: “本就不是什么应季赏玩的玩意儿,折了也就罢了,叫人费尽心力养活,无非就是自讨没趣儿。” 只是要顾及是皇帝与太子赏赐,也不得随意丢弃,所以如今就剩个残枝败叶至今还躺在那精心圈起来的花圃里边儿。 平王殿下偶尔会驻足于此,她不发话,也没人敢去动它。 平王府里人不多,都是些跟在平王身边的旧人,身家命脉都捏在她手中,自然也不会有人想要上报天听,告发揭秘了去。 至于平王的那几个身份尊贵、目中无人的兄弟,就更不会莅临她这王府,注意到这事了。 因为平王殿下自小生长在北山的行宫里,生母是行宫中的洒扫婢女,帝醉酒临幸一次而有孕,母子二人都不得圣宠重视,被皇帝抛之脑后,少时都未曾被接进宫里教养。 她的母亲至死都只是行宫里的一个洒扫婢。 待到平王即将十五成年,宫中贵妃诞下了十二皇子,论行排序时,皇帝才恍然想起自己膝下还有这么个儿子,给其赐府另居时,所赐下的,不过是京郊外的几间未曾修缮的旧宅院,一股陈腐子败气。 就如同平王这个人一样。 平王初出行宫面圣时,十三岁,像只山野瘦猴,着实上不得台面。 至于封地食邑,皇上给忘了。 所以平王府在从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叫作十一皇子府。 皇子赐婚的事,陛下倒是记得赐了,只是陛下指的那位皇子妃娘娘是位病西子,娘胎里就带的弱症,还没过门便已然病逝,叫当时还是十一皇子的平王殿下未娶妻却先得了个鳏夫克妻的坏名声。 至于其他,还是太子心慈,愿意荫拂幼弟,才给平王派了个都水司主事的差事。 古来河工最利弊政,易捞油水,但时任工部尚书的曹章曹大人,是落魄诗礼人家出身,科举入仕,最是板正廉洁,凡有贪弊者,必当重罚严惩。而从去岁起,多地发大洪,洪水之后又逢大雪,工部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所以,这其实是个辛苦又捞不着油水的差事。 平王在其中任差数年,只能算是兢兢业业,连口大气都不敢出。期间劳碌,还给累病了一场,卧榻闭宅不出一年,据说差点就福薄去了。 综上,她实在是无继位之相,乃是这储位之争当中最不起眼的小透明。 那位置怕是连捡漏都轮不上她。 而此时,平王府的屋檐下正立着一位美貌佳人。 皇子妃未嫁先逝,皇上却无空再过问平王这个不得他喜爱的儿子的婚事,以至于如今平王府中不过两名侍妾,一个姓崔,一个姓刘。 这檐下的佳人便是那崔氏。 崔氏貌美,是平王的心肝儿,他名清杉,原是北郊猎场里的马奴女,因容姿姣好,被平王瞧中纳入府中,至今已有五年。 佳人眉眼如霜,黛眉远山,其中一对乌瞳,像是漆黑的墨迹滴在宣纸上,水墨寒枝一般。 崔清杉体态清瘦,青裳曳影,但身姿不作窈窕婉转之态,而是如院中的青竹似的峻立。 太监福安从堂屋里取了狐裘披风出来。 他是自小就跟在平王身边伺候的人,崔清杉入府后,就被指派到崔清杉的身边当差。 这披风上用的珍稀的白狐皮,是平王前年秋猎时亲手所猎,特意取了毛皮上最好的部分,做成了这一件披裘,送予了崔清杉。 他揽着狐裘凑上去给人披上,嘴上恭劝道:“崔主子,夜深风寒,您当心身体。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若是她归来瞧见您不顾惜自个儿的身体,可不又得该心疼了?” 崔清杉身藏旧疾,体弱多病,一直没养好全,体质上比不得常人康健。 这倒是坐实了平王克妻的名声。 平王府的院墙外是一片望而无垠的黑夜,只有府中留的几缕灯光驱散了一些黑暗,崔清杉未动:“无妨,我再等一等。珍珍可睡下了,她可还在闹?” 他的声音几分轻弱,藏在雨声里,又是几分雌雄莫辨。 福安回道:“小主子闹腾了一阵要见殿下,哭闹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后,便累了睡下了。” 珍珍,大名江溪亭,乃是平王之女。 平王如今年岁二十有一,膝下却只得这一个宝贝独女,是同崔清杉所生,已有一岁余,待过槐月便满两岁,正是要知事的年纪,极为依赖父母。 “竹怜和倩影都贴身守着小主子呢。” 竹怜是平王近卫,一身功夫最是了得;倩影是平王亲自挑来照顾女儿起居的侍女。 崔清杉轻应了一声,抬头问:“现在几时了?” 只是天穹无星,无可照福泽。 福安回头瞧了一眼房中的刻漏:“丑时三刻了。” 听到时辰,崔清杉眉峰微皱,掩盖在袖下的指尖握紧了几分,却又状似镇定地松开。 他该相信她。 罗裙早就浸透了冰冷刺骨的湿意。 片刻后,他泠然再问:“刘澜那边如何?” 刘澜就是平王府中那另一个侍妾。 提及此人,饶是福安圆润憨厚的面相上,也掺上了几分厌恶的冷寒意。 但他对待崔清杉,却依旧不改温厚恭顺的语调说着事:“还在闹着呢,污言谇语不堪入耳,奴让人堵了嘴丢到柴房里去了,只待殿下回来就……” 忽而一声炸雷响彻天际,将正在说话的福安都给惊了一下。 话一时就断在了这里。 崔清杉嗅着院中翻涌起的水腥气,他却等不了了,幽幽然说:“去请殿下的剑来吧。” 架空,瞎编乱造,切勿考究! 1v1,双洁,因为我就吃双洁这一口! 这文的产生是突发奇想想写个少年皇帝和宠妃、“妾愿为陛下俯首称臣”的故事,但是初期构思预案了女主是宠妃却总感觉不够得劲,之后我想通了,为什么不能是男主是宠妃呢,嘻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第2章 年前皇帝的身体就不大硬朗了,连连犯病。 他年纪五十有余,已算是长寿,撑着最后的力气,回光返照一般,同儿孙们过了个欢喜的春节。 但元宵刚过,倒寒时,皇帝忽而再度犯了急病,不过几日就已经无法下榻,便由太子监国,暂代国事。 说是暂代,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或许不日太子就要登基称帝了。 所以,作为长子的端王江琼,此刻便伙同六王、七王、九王,一齐造反了。 端王借由为皇帝侍疾之名,带私兵夜闯宫闱,意图杀父弑君,结果与九王一起在泰安殿外,被先斩于乱刀乱剑之下。 太子执剑佩甲亲身护驾,却身受重伤,血迹凄凄流了一地,像是流不尽一般,挥洒于帝王的金台塌外。 病重的皇帝则是被生生给气死了。 平王府位于京城郊外,距离皇城最远,故而平王接到消息匆匆赶到时,能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血淋淋又混乱无比的场面。 她在右骁卫的保护下,执弓箭,亲手射杀了不忠不孝的六王江琪与七王江璞,才稳住了这动荡的乱相。 至此,皇帝膝下拢共十二个儿子,先前就已经早夭了五个,现在又一夜间死了三个,太子伤势极重,情况又生死不明。 剩下一个跛腿老三恭王江玦性格胆小,直接选择闭门不出,事不关己; 一个皇帝老来才得的十二皇子江璇,将将八岁,还未封王。 再就是咱们的平王殿下了。 平王的平,是取自平庸、平平无奇的平。 因为皇帝认为她实在过于寡淡无趣,无论是性格、胆识、才学、武艺,统统如此。 但三王逼宫之日,平王身穿黑甲,骑于骏马之上,身姿坚.挺俊逸,拉弓挽箭,调遣任令,在众人看来,却有势如破竹之势。 她早已不是当初行宫里的那个孱弱的少年了。 平王如今所学所知,博古通今,兼任至骑马围猎,都不在话下。 听闻她在工部任职时,礼贤下士,亦不耻下问,土木之缮葺,工匠之程式,凡经她手,毫无错漏之处,也可称一句勤俭敏慧。 而太子终究是没撑过两日,便随着先帝同去了。 一连崩帝薨储,举国大丧。 十二皇子与太子都是贵妃所生,如今太子早死,贵妃薛氏哀痛过后,欲匡扶自己的幼子登基。 朝中顿时分作了两派,一边是支持十二皇子的世家贵族,一边是支持平王的肱骨守成党。 在薛贵妃与十二皇子在拉拢朝臣争夺帝位之时,平王却请出了恭王,一同清理残局,稳固朝堂。 十二皇子被贵妃养的娇恃无比,早已有嗜杀宫人之名,实在难堪大任,若让他登基,恐怕会是国之哀丧。 而平王虽未见大才,但观之德行,做个无功无过的守成君王至少是绰绰有余了。 选谁最合适,一下就高下立见。 但平王的背后无势力,无可倚仗,世家贵族那边一时也死磕不下,难以服众。 正在两派互相争得不可开交之际。 在安国寺清修数月为皇帝祈福的梁皇后骤然摆驾回宫,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她竟是没死。”薛贵妃棋差一招,于宫中恨然道。 梁皇后乃是肃国公粱全之女,大将军粱毅之妹,虽说这二人均早已战死沙场,但其父子二人于军中的威望,无人可及。即便粱氏一族后代子弟中未再有出能者,但依然世袭国公爵位。 可以说,梁皇后背后所代表的,是千千万万沙场上的战士们。 而她无子。 但薛贵妃心知粱后惯来与她不对付,定不会支持她的璇儿称帝。 果不其然,梁皇后归宫后,鼎力支持平王登基。 古往今来,惯常是立嫡立长立贤,平王如今勉强沾上两个,薛贵妃的十二皇子可是一个都没沾上。 怪就怪,江璇的母妃将他生出来的太晚,他的父皇又过于溺爱放任他,老来糊涂,将他教养的暴虐不堪。 自此,平王为先帝守丧三十六日后,荣登大宝,尊立梁皇后为太后,薛贵妃等十位先帝妃嫔为太妃,迁居寿西宫群中。 十二皇子则封孝王,封邑巴蜀,即日于宫外择府另住。 现在想来,以前是谁说这皇位她平王江聆闻捡漏不得了? 当谓一句可笑至极。 国不可一日无君,短暂的孝期过后,寒去春来,已有了春和景明之相。 新帝登基大典一过,便是要迎潜邸旧人入宫,赏赐封位了。 平王府里没几个旧人,操办起来也格外简单。 崔氏淑慎持躬,克娴于礼,生养大公主有功,册封修容,位九嫔之一,赐居昭德宫。 这是个不上不下的位份。 但崔氏的出身太低,在府中时也只是个普通侍妾,其实说是妾室,实则连纳妾之礼都未曾行过。按礼制礼法来说,至多册封个六品宝林。 但新帝非是薄情寡恩之人,感念其在糟糠之时不离不弃的伺候陪伴,又生育了大公主,才有此破例。 这般封位,不仅是因为疼宠崔氏,给他作为公主生母的体面,也是新帝在彰显她的仁厚之德。 良辰吉日一清早,封位份的圣旨就已到了平王旧府中。 崔清杉接了旨谢了恩。 前来颁旨的正是福安。他在半月前就已先行入宫伴圣,如今摇身一变,已是御前大总管了。 此刻他堆了满脸喜庆的笑意,在向崔清杉贺喜:“恭喜修容娘娘。请娘娘收整一番,且随奴入宫面圣了。” 他心里也欢喜,陛下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圣旨巍巍荡荡地落于崔清杉的手中,将旨意摊阅,观去,其上字迹圆劲流美,力透锦背。 他能认出,这是陛下亲手所书。 自逼宫一去,两人间已是有近两月未能相见了。 如今只待他入宫,再亲自向陛下谢一回恩。 至于那刘氏,她无福消受陛下的龙恩,在陛下登基前,就已经死透了。 她死在了陛下的墨眉剑下,此剑乃先帝所赐,愚钝无比,杀人最是诛心。 刘氏的尸身被崔清杉叫人丢去了乱葬岗。 如今陛下顺利登基,这种小事就犯不上再让她费心了。 此处守孝是以日代年,三十六日代三年孝期。 妃嫔等级是遵照:皇后,四夫人(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闻闻:把他们都杀光了朕不就能即位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第3章 关于刘氏之死,崔清杉对外说是刘氏趁着陛下入宫护驾未归之际,趁乱意图与人私通叛逃,被府中侍卫当庭抓获,给乱棍打死了。 但也有坊间传闻说,是崔氏嫉妒刘氏是先太子赠给陛下的良妾,府中地位在自己之上,二人为争宠多有不对付,所以崔氏是趁着陛下即位无心顾及家宅之事时,借机将人给杀了。 但新帝为平王时,着实太过低调,府中之事究竟是真是假,更无从得知。于是,崔清杉人还未进宫,就先得了个善妒的名声。 虽然这也只是个没有丝毫依据的传闻罢了。 不过刘氏左右只是一个王府妾室,江南浣纱女出身,没多大背景,陛下自个儿都不在意,死了也就死了,只道是她自己命不好。 这边崔清杉接了旨意后,抱着年幼的公主,坐入来接他们的马车中,浩浩荡荡地入宫了。 皇宫内有规矩不得乘马入宫,进宫门后,修容和公主可乘仪舆,其他人等需换作步行,但陛下嫌弃这般过于折腾,特意免了此礼,让马车载着一行人和行装直接送到了昭德宫外。 “娘娘,咱们到了。” 倩影隔帘说,在得到了崔清杉的应允后,她才掀开车帘,伸手来接过公主。 珍珍如今已能知晓一些事,她知道今日就能见到她思念已久的阿娘了,故而格外乖巧,被倩影抱过去时,她笑容灿烂,如观音童子般的粉面饱满软糯,一笑仿若明珠生晕。 崔清杉则没让人扶,自己掀了帘,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首先入目的是砖红的宫墙内里的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一片粉黛挑花枝上,连绵的琉璃毓瓦金碧灿烂。 昭德宫外候立着两排宫侍与太监。 为首的两个宫女本是想上前扶崔清杉下车,在这位新主子面前露脸讨个乖,但被走在最前头的竹怜状似不经意地给微拦了一下,这让她们一时拿不准这位崔修容的脾性,踌躇着未敢继续上前伺候。 但犹疑只在片刻,她们二人在见到崔清杉的那一刻,立即带领着所有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奴给修容娘娘请安,给大公主请安。” 崔清杉说:“都起吧。竹怜,给赏赐。” 平王府中没这么多的规矩,所以这是珍珍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她窝在倩影怀里,睁着圆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她看了一眼崔清杉,学着他的样子说:“珍珍,也要赏。” 其实她根本还不懂得赏赐是什么意思。 众人顿时齐声谢恩道:“谢娘娘,谢大公主。” 那两个领头宫女领了赏赐后,互相对视一眼,并肩迈着碎步,一齐盛着笑意过来双双自谒道: “婢春晖,负责伺候娘娘的饮食起居。” 春晖出身自尚食局,原是在司药御侍手下当差,通些药理,性子恬淡沉稳。 “婢夏蕴,是负责外殿洒扫。” 夏蕴则俏皮,语调更为轻快。她曾在太祖皇的贤太妃身边伺候,不过前年时太妃薨了,她被调任去了旁处,如今又调来了昭德宫。 她们二人都是宫中的老人,是新帝于百忙之中亲自挑选调来伺候崔修容的,可见陛下对这位娘娘的上心和喜爱。 如今见到这位娘娘,只觉她面容衣着都极为素净,虽未点太多的粉黛,却雪肤乌发,依旧美的惊心,跟天宫上的神妃仙子似的。 福安伴着崔清杉一起进宫。他笑道:“陛下特意嘱咐了,娘娘舟车劳顿,可和公主在宫中先休憩一番,再去面圣。” 陛下虽是想念的紧,但相见也不急在这一时。 崔清杉与福安是老熟人了,但在人前,二人间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规矩和客气:“有劳福公公稍等片刻。” 他在众人的环绕拥簇下踏入宫殿。 昭德宫装饰精美,华丽的殿宇被御花园里的秀植和池水环绕,主殿殿内锦春玉屏,但崔清杉却未为此驻足。 他面圣前需得沐浴焚香更衣。 负责伺候梳洗的春晖心知娘娘怕是心里念着要去见陛下,她差使底下的小宫女去备水取宫衣后,正欲上前为崔清杉脱衣,却听竹怜转身对着跟来的众人说:“娘娘沐浴时不喜人伺候,都在外头候着就行。” 即便入了宫,昭德宫的掌事大宫女依旧是从平王府出来的看上去气质冷然的竹怜。 崔清杉背对着她们,未说话,但这是默认的意思。 陛下说过,昭德宫的人须得唯娘娘的话是从,不得忤逆违背。 众人不敢不从,将沐浴所需的物什都摆放好后,均俯首随竹怜退至门外。 崔清杉沐浴完,换上了一件淡紫插黄的浅色交领云锦宫裙。 他出来时,倩影已带着公主在外殿等候。 珍珍也换上了杏色的团花锦衣,像一个雪酥小团子。 一见到崔清杉,珍珍便迈着小步子凑到他跟前,抱住了一圈衣摆,仰着头,她说话吐字还不是特别流利清晰:“母嫔,我们去找父皇吗?” 入宫前,教过她,之后要在外人面前,称爹爹为“母嫔”,称阿娘为“父皇”,就像之前要称爹爹为娘亲,娘亲为爹爹一样,这是他们间的小游戏。她年纪小却聪慧,一教就会。 崔清杉半蹲下身,弹了下她的额头,逗得小团子直笑:“是。” 先帝丧期刚过,不宜奢华,两人都穿素净的浅色,“母女”俩在一起,却是格外相宜。 崔清杉携同珍珍前往泰安殿面圣。 当日谋反的四王就是齐刷刷死在了这殿外。 但泰安殿前的血气早已被洗清,崔清杉飘逸灵动的衣摆拂过金砖面,走到了殿门外。 门内由一扇屏风将内外相隔。 “娘娘和公主在此稍候片刻,容奴去通禀陛下。” 虽说陛下大约不会介意修容娘娘和公主随意出入她的书房和寝殿,但陛下才刚登基,内外都有许多眼睛盯着,礼不可废。 泰安殿内,黑木金漆雕纹龙椅上,江聆闻正在处理政务,因着先皇的丧事,她要为其守孝一月,如今堆积了月余的奏折垒了整整一案,待她批阅。 她撑着额角,发束在冠中,眉目下却因政事而微沉着,黑金龙袍的宽袖洒在金丝楠木的桌案上,仿佛还浸着雨夜里的杀伐之气。 听到福安进来了,才抬起头来。 福安忙禀道:“陛下,修容娘娘和大公主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江聆闻放下笔,舒展了眉角,才说:“传。” 掐着嗓子的声音传到殿外:“传崔修容、大公主进殿——” 听到传唤,崔清杉牵着珍珍的手,迈入殿门,转过屏风,终是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此处的金砖不是纯黄金做的砖,而是砖的成分里掺了黄金。 小tips:关于帝妃的身高,两人都不矮,都是长身玉立的那挂,但具体身高谁高谁矮我就不写了,大家可以根据自己能接受的范围自行脑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3章 第4章 第4章 福安识趣地在背后合上了大门。 珍珍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人却有些踌躇,她仰着头,像是在仔细辨认龙椅上的那个人的面容。 江聆闻静静地看着他们,她的冠服端严,天姿秀出,却与以往有些不大相同。 近日她常与朝臣议事,身上属于帝王的威严感更肃重了些。 不像是珍珍那温和如玉的娘亲,也不像是从前那个平淡无奇可称得上是可欺的平王。 她墨黑的目光盯在崔清杉的脸上,睨了一会儿后,却先是垂声唤了女儿的名字,神色更柔和了些。她唤道:“珍珍,过来。”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珍珍才确认了这真的是她的亲亲阿娘,往前扑着想要她抱,身后的崔清杉顺势松开了她的手,让她自己迈着步子跑向江聆闻。 珍珍的前两步有些着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可谁都没有急着去扶她,她也没被吓着,后面的步子才落得更稳。 这一小段路她需要靠自己走上小半晌,才能走到江聆闻的身边。 终于到母亲的身边后,她几乎算是扑到了江聆闻的怀里,在耳边轻声唤她:“阿娘。” 她扯着江聆闻的一截头发,用着软音说:“瘦瘦。” 这是在说她瘦了,在心疼她,这个小机灵鬼儿。 这时的江聆闻单膝半蹲着,与珍珍平视,捏了一下白嫩的团子脸,反问她:“珍珍可是吃胖了?” 瞧着肉了些。 珍珍却答非所问,撒娇道:“我想阿娘了,阿娘去哪了?” 爹爹说,阿娘是做很重要的事去了。 但很重要的事是什么,珍珍却不懂。 看到珍珍安稳地到了江聆闻的怀里。 崔清杉没跟着上去,而是抬步走到威严的大殿正中,身形于其中微微停顿,他的眸光垂了一下后,弯膝下身,双手叠在额前,郑重地行了个叩拜大礼:“蒙陛下天恩,妾感戴无涯,愿陛下千秋万代,永享太平。” 这是一段惯例的谢恩的词儿。 江聆闻这段时日里听到过不少类似的叩谢天恩的话,但都不如崔清杉的声音悦耳,如山泉水一般泠泠动听。 他的眼角眉梢底下都是清润的笑意。 所以将珍珍搂在怀里后,江聆闻朝他道:“你也来。” 崔清杉抬头来时,就看见江聆闻的黑衣龙纹洒了一地,她微微抬着手,等着他来牵她和珍珍起身。 互相撞进对方氤氲的眼睛里。 因着没日没夜地给先帝哭了一个月的坟,江聆闻此时的状态确实是较以往更削瘦了。 珍珍没说错。 好似一阵风似的,海棠纹绣花鞋掠过金丝玉锦绣成的衣角。从前平王府做的衣裳可没这样好。 江聆闻和珍珍骤然一起被抱了个满怀。 刚刚那是君臣之礼。 现在…… 崔清杉知道自己这是僭越了。 他单膝跪在江聆闻的双.腿间,伸手揽住了她。 江聆闻却注意到,他的动作小心地避过了她的左肩。 崔清杉本是关心的话,出口后却是有些尖酸: “听闻陛下于乱军中徒手折断乱箭上阵,亲手射杀了二逆贼江琪、江璞,真是好生勇猛。” 偏偏他伪装出的女音的语调只能缱倦而低,连同温热的气息和发丝一起,掻得江聆闻的颈间有些痒。 那夜里,江聆闻的左肩上中了两箭,箭上掺了毒,但成王败寇之际,她自然顾不上中毒,只能撑着箭伤去镇压乱军。 所幸毒性不深,不伤性命。 江聆闻闻言闷笑了下,连同肩膀都抖动了起来,她故意回敬道:“那吾却是听说了,有人偏要拿着剑等我,结果冻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染上了风寒。若是吾……” 她话还未说完,就收到了回应:“理应如此。” 崔清杉说的毫不迟疑。 若是她失败了,他也不会独活。 江聆闻摸着他发上的玉簪,眼睛虽在淡笑,没人不喜欢这般决绝的忠诚,但她说的话却近乎强硬冷冽:“一把破剑,却不值得染上你的血。崔清杉,你听着,朕不需要你的命。明白吗?” 陡然间她连自谓都换掉了。 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知道,无谓的流血送命是毫无意义的,甚至可能得不到旁人的一声真心的哀恸。 所以,她不需要。 她受伤的左肩养了快两个月,早就好全了,手指插入崔清杉身后半披散的发间,落在了他的后颈上,摩擦了下。 龙涎香和崔清杉身上的白檀丁香混在一起。 依着这个动作,交颈相依。 他在良久后才应了她:“嗯。” “风寒可好了?” “好全了。” 珍珍被夹在二人之间,伸手扒拉开不小心盖在了她眼睛上的衣袖,好奇地抬头看二人的侧脸:“阿娘和爹爹,要抱抱!” 依偎够了,江聆闻将珍珍抱到了龙椅上,她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 奏案狭长,崔清杉没去好奇那些折子上的内容,而是想给江聆闻添墨。 珍珍被江聆闻拥揽在身前,一起看折子。 江聆闻头也没抬,却把一匝名单推到了崔清杉的面前:“这是户部递上来的秀女名单,本应交于太后撷选,但母后与先帝伉蝶情深,先帝去后,她忧思难全,身体不健,故而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吾处理。吾没空,你帮吾看吧。” 崔清杉取过了名册。 梁太后这是不愿插手新帝的后宫之事,也算是她表露出来的一种会放权的姿态。 她无意做那挟天子的太后。 粱家如今虽不比从前鼎盛,但总归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而她与新帝之间自然是没有母子情深的情谊,硬要说只是一场合作罢了。 这般做法,便是在向江聆闻示好,愿意同江聆闻上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 因为江聆闻的身后没有母族,她需要朝中的支持,所以她愿意尊粱太后为母,给她尊荣,同时也是将她自身与粱家捆绑在一起。但其他皇子可不会。 武将功高盖主,常被君王忌惮。纵然他们可能没那个心思。 但江聆闻不同,她需要兵权。 武力是最容易让人心服口服的武器。 崔清杉栖身坐于案侧,仔细地看起名单来。 按理说,江聆闻刚登基,自然是不愿意立即就选秀的,后宫恩宠事关朝堂,更别说江聆闻是假扮的男儿身,身份特殊。 但是请她选秀的折子却是迫不及待地递上来了。 于此事上,朝臣的意见倒是格外统一。 这是想让她早日生下后嗣,好让他们培养下一代呢。 这次选秀,江聆闻借先帝方丧不宜张扬的由头,改了规则,凡递来的秀女名册,全凭自愿,但依旧是被送了不少人来。 珍珍不懂得这些,她这会儿已经被漂亮的事物吸引去了目光,她要伸手去够江聆闻的龙纹玉玺。 只是她手太短,还碰不着。 江聆闻也不帮她。 珍珍自出生就不爱哭,刚学走路那会儿,摔倒了就自己爬,一点都不娇气。 她努力了半晌,终于碰到了玉玺的一点边边,她的指尖点在玉玺的龙头上,冰冰凉凉的,又觉得触感有些舒服,故而自己笑了起来。 她玩闹了一会儿,又一起用了午膳,便累了,靠在江聆闻的怀里睡着了。 龙椅够宽敞,江聆闻将她放在龙椅的一侧睡着,朝崔清杉那边坐近了些,专心埋首看奏折。 殿内长久中只有两人一起翻阅和批注的声音。 长熏香都燃完了一支。 正在专心看名册的崔清杉,却忽然被砸中了额头,玉匪滚落到桌案上。 他摸了摸额心,抬起头来,一时二人视线相交。 发觉江聆闻正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崔清杉问:“陛下看着妾做甚?” 他侧了下头,故意道:“妾这般好看?” 他如今称妾扮女是愈发娴熟,不似初时总是会羞红了脸。 江聆闻撑着头,故意用话逗他:“贵女闺秀容姿姣好,才貌多全,想来会是让卿卿看花了眼。” 崔清杉接她的话:“乱花渐欲迷人眼,于妾心中,花再娇美,却难比陛下的英姿。” “只是……”名册已初步看完,他说出了他心中的疑虑,“为何没有世家的人?” 江聆闻给他看的,都是支持她登基的那一批朝臣的女眷。 其中不乏博学多才之女。 提到那几个,江聆闻的神色间稍有几分不耐,也只是在崔清杉面前,她才能有此外露的神态:“那几家朕已经亲自选过了。” 听江聆闻的语气,大抵是不好应对。 那是几个臭骨头,妄图以权势挟制天子,他们送来的人也可想而知非是善类。 至于其他的人,她已经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了。 “这些里面,挑有用的选就行,不必留下太多。” 江聆闻口中的“有用”意义和范围都太广,但崔清杉能懂她的意思。 她是女儿身,也没有嚯嚯好人家女儿的想法。 依照她所言,崔清杉挑出了几个,供她撷选。 江聆闻信任他的眼光,只是浅浅扫了几眼,记下了这几个人。 珍珍睡了,此间殿内,此刻清醒的只有帝妃二人了。 选秀的事暂告一个段落。 烦事也都先抛到脑后。 泰安殿是皇帝私下处理朝政的地方,也是皇帝的寝殿。 但先帝时,江聆闻从未能进来过。 第一回进来,就是看见所谓的父皇僵冷后的尸身。 因着从前的遭遇,她的眼睛一贯深邃,但此刻却有些透亮。 她换了嗓音,声音跃然清越起来,腔调却懒洋洋的,而她要他也一样:“崔樾,用你的本音。” 许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崔清杉的眼睫颤了颤:“陛下?” 在江聆闻身边的几年间,他早就习惯了以女子的身份来示人,无论人前人后,都谨慎异常。 他只能是平王的侍妾崔清杉,以后也只能是她的妃子崔清杉。 而江聆闻的处境比他更难。 如履薄冰,难得放纵。 江聆闻这些年来唯二的两回放纵,大约就是一次捡回了他,一次生下了珍珍。 黑金衣袖拂过桌角,江聆闻在上,崔清杉在下。 两个人身上截然不同的熏香再次交织在一起。 江聆闻抓着崔清杉的后颈贴了上来,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湖面,力量不大,却泛起了涟漪。 声音就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水汽滋润过的喑哑。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习惯女主一般自称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4章 第5章 第5章 疏散的日光从菱花窗的缝隙透进来,室内寂静。 江聆闻捧着这张画眉点翠后依旧如玉一般的容颜,看着崔清杉的浅色口脂沾上了莹润的颜色,指节蹭着他的脸侧:“崔樾,往后宫中若是有人胆敢欺负你和珍珍,扇回去就是,杀了也无妨。至于后事,交给吾来处理。” 她来给他善后。 既是谋得了皇位,江聆闻也不会做那忍气吞声的无能帝王。 崔清杉得到了她直白的承诺和偏待,却是笑了一下。 许久不用本嗓后,他的本音竟是蓦地哑了,和方才亲近后不均匀的轻微喘息声一起,低低地缠上江聆闻的耳郭:“臣定不负皇命。请陛下放心,臣惯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年少随父从军时,他的手上可是沾过不少的血。 江聆闻垂落的发丝扫在了二人的脸侧,墨发从冠中流泄泼染出来。 隔着那一缕发丝,崔清杉吻了吻她的手心和指节,她的虎口掌心上都有斑驳的疤痕和厚茧。 他描摹着江聆闻的眉眼,含笑看着她:“就算是让臣受委屈,那也只有陛下可以。” 两人的耳后都有些泛红。 在这些事上,江聆闻惯来也不服输:“那卿卿可得好好受着。” 殿内嗖地热了起来。 珍珍忽而梦呓了一句:“阿娘。” 回头看去,她还好好睡着,未醒,却是因此打断了旖旎。 但她乱动时,将盖在身上的薄毯踢落了。 江聆闻去给她盖好,再回身时,崔清杉已然坐直了。 珍珍午憩已久,怕是快醒了。 明明是他先起的头,却也是他先觉得羞了,别了眼开始说起了旁事:“太后那边恐怕是对陛下的作为还有所疑虑。” ——为何从前与她毫无接触的平王,能骤然在先帝驾崩之际联络上她? “待明日臣带珍珍一起去拜会她老人家,她见到了臣这张脸,自然就会明了。” 陛下初掌朝堂,根基不稳,必须将梁太后和粱家紧紧地拴在她的这根绳子上,让粱家这等忠骁之士能为她所用。 江聆闻:“若是你想与她相认……” 崔清杉却摇摇头:“不必。” 崔家除了他,也不剩下什么人了,虽是与粱氏有旧,但今非昔比、物是人非,相认又有何必要。 更重要的是,若是他暴露了身份,也有可能会暴露江聆闻的女儿身,实乃得不偿失之举。 所以,只需要让梁太后知道,是陛下收留和庇佑了崔家的血脉即可。 这无非是一种拉近陛下与太后之间的关系的手段。 … 此时的太后居所太极宫内。 江聆闻命人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 南洋上贡的金珊瑚、完水进献的东珠,以及上好的绫罗锦缎,种种如上。 这些东西,在先帝时,都是被紧着先送到他最宠爱的薛贵妃的宫殿去,如今新帝都送到了梁太后这里。 但梁太后瞧着这富贵辉煌的宫殿,和摆在殿中的稀奇珍宝,心里却掀不起波澜。 她端坐在主位上,她只比先帝小上几岁,即将要过五十寿辰,雍容的脸上不免生了纹路,但她的身体可比先帝健硕多了,一贯没病没灾,姿态也不像先帝临去前那般老态龙钟。 掐着杯口饮茶道:“皇帝是把吾这当成库房了吗?” 东西送的如流水一般。 她本就是将门虎女出身,年轻时女扮男装随军打过仗,边疆塞外虽然可能不比京城繁华,但新奇的东西却不少。 再说,这些哪怕在宫内或许是极其华贵的东西,但她看了这么多年,早已不觉得稀奇了。 但这不熟悉的两个人忽然间当上了正经的母子,总得想法子热络套近乎些不是? 虽然皇上送礼似乎没送到点子上。 梁太后想到那日初见到的还是平王的江聆闻,眉态清朗,丰姿俊秀,是比先帝的其他几个儿子长得顺眼多了。 但她当日看平王,也未觉得他是个乐衷于阿谀奉承的主儿啊。 李宫娥是伺候粱太后的老人,她替太后清点这些事物,观着梁太后的神情,适时说道:“但皇上愿意孝敬您也是件好事。” 她从中选了一件万寿纹的如意出来,询问粱太后的意见:“取这一件摆在娘娘的寝殿中如何?” 如意柄是用青玉所铸,上头的蟠桃纹雕刻饱满精妙又晶莹剔透,观之喜人。 梁太后只随意看了眼:“行了,拿去吧,还有这珊瑚就摆在大殿中,放个显眼的位置,其他的都收到后头去,再将吾替先帝祈福超度的经书拿出来。” 将这些珍玉珠宝看花了眼,也该静静心了。 她与先帝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但既然对他的死表示“哀恸”,总得装装样子。 李宫娥点头称是,捧着如意去了寝宫后殿。 待使唤着人收了那些铺满大殿的金银物什后,梁太后立在桌案后抄起经书来。 李宫娥送了如意回来,便来到她身边继续侍候笔墨。 梁太后写了半晌,想起来才问了一句:“崔氏和大公主接到了吗?” 李宫娥在案侧边磨墨边回:“已经进宫了,听说一入宫就到皇上那里谢恩去了,约莫明日就该来向娘娘您请安了。” “皇帝给封了什么位份?” 她没太关心和干涉新得的这个便宜儿子的家务事。 同样,关于赐封,江聆闻也未曾来问过她的意见。 李宫娥说:“赐了修容。” 梁太后抄经中沉吟了一下,这位份给的属实高了些,看来皇帝并不怕他的心肝儿在宫中成了靶子。 “可看到人了,模样性情如何?” “婢让秋玉去瞧了,说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可当一句玉骨冰肌,大公主也生得十分玉雪可爱,性情上却是没瞧见太多,但观之仪态落落大方,不像是难相与的。” 梁太后应了一声。 就是出身太低了些,谁都能踩上一脚,以后在宫中的团花锦簇中可能会不好过。 她笔下一顿,一张写毕,翻了页。 “好脾性却不一定是好事。琪华,你再替吾备一份礼,从吾的私库里挑。” 李宫娥将她写好的经书取到一旁,等字迹晾干,再集合成册。 梁太后提着笔,还未再落下,一滴垂落的墨就先落在了新纸上,打断了她的动作。 她搁了笔说:“待新秀入宫后,皇帝的后宫怕是不会太平,但愿能是个聪明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