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上学还得带孩子》 第1章 第1章 九月的第一天,是新高一入学的日子。广南城的盛夏气温高,闷热的清早总是让人有点郁闷,心口好像压着点莫名的东西。 齐媮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透进一丝光亮,所以她不是被刺眼的阳光叫醒的,而是被房间外面的动静吵醒的。齐媮重新闭了会眼,听到又一声响动后不禁感到疑惑,一看时间才五点半。 上一位阿姨辞职回家带孙子了,新来的阿姨是魏皖联系的,今天上班。席睿今年升高三,今晚才正式住校,现在还在家里。齐媮洗漱完到厨房一看,果然有一位打扮精致的阿姨正在忙碌。齐媮敲敲门框,示意有人。 “哦哟,吓死人啊!”阿姨回头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齐媮,失手把正往锅里倒的猪杂洒在了锅外,急吼吼地翻箱倒柜找抹布。 “抱歉,请问您是新来的杨阿姨吗?”齐媮连忙从橱柜里拿出抹布递给阿姨。 “不然呢,你们家备用钥匙真难找,雇主又不让吵你们睡觉,给我在门外热一脑袋汗。”杨阿姨嗓门很大,拿着抹布把猪杂重新扫进碗里,齐媮还来不及阻止,猪杂又重新倒进锅里。 “这也将就喝吧,再搞两个小菜?”阿姨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锅里的粥,顺手尝了一口。 齐媮烦躁地想:也没见你不吵,擦桌子的抹布要怎么将就? “我哥不吃猪杂,要不您再重新煮点小米粥吧。”齐媮从冰箱里拿出小米,席睿要是真的看到这个早餐,杨阿姨第一天就该下岗了。 “这么麻烦干什么啊,浪费粮食。”杨阿姨皱着眉关火换锅,弄出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表达不满。 “阿姨,请您小点声,我哥还在睡。”齐媮声音冷了几分,回房间拿出一张纸给杨阿姨。 从这里到一中的路程要两个小时,加上早高峰,齐媮不得不到席睿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真麻烦,我又要做家务又要记你这规矩,我只拿三千块的工资诶小姑娘,你这未免太麻烦了一些。”杨阿姨一边搅拌着锅里的粥一边看占据半张纸的字。 席睿在里面闷闷地应一声,齐媮松一口气回到厨房:“不多的阿姨,我哥住校,您只需要周五来打扫一下卫生,周末来做下饭就行。” 齐媮惴惴不安地热上一杯牛奶,时不时看一眼客厅。 “哎呀,我可不想记这么多东西。”杨阿姨把纸随意放到一边,提起粥勺放到嘴边尝一口。 齐媮这次眼疾手快夺下勺子,怎么这个阿姨一点也不靠谱? “阿姨,我们家比较讲究,您刚才看的那张纸上也有重点标注出来的,请您注意一点。”老保姆辞职的突然,临走前介绍了一个人顶替,魏皖觉得老保姆信得过也就没有多考虑,只跟保姆说明了工资待遇。 “我又没病,讲究什么呀,高温都消完毒了你还怕什么,我是来做饭打扫卫生的又不是来照顾小孩的……” 就在齐媮想反驳的时候,席睿带着他本人标志性的戾气从房间里出来了。席睿径直走到厨房把火关了,困出三层眼皮的眼睛十分不善地瞥向杨阿姨,杨阿姨顿时没了声音。 “哥,这是新来的阿姨。”齐媮递上一杯热牛奶,引着席睿往外走。 席睿对着齐媮冷哼一声,去到餐桌前闻一口牛奶的香味,舒缓因为起床气暴躁的心情。 “不行换人,咋咋呼呼的吵死了。”席睿屈起右手食指按揉太阳穴,他凌晨三点才睡的,一大早又被接连不断的动静吵醒。 “小朋友说话不要太霸道诶,你又不出钱你说换就换啊,你爸妈赚钱很辛苦的”。杨阿姨不乐意被小孩子压一头,猛地拍上餐桌,席睿面前的牛奶洒出一点。 席睿彻底恼了,眼神冷冷地盯着对面的中年妇女,嘴里吐出三个字:“请慢走。” 齐媮立马把杨阿姨和她的二手皮包一起“请”出门外。这其实对杨阿姨很友好了,习睿要是真发作起来,早骂得她痛哭流涕了。 杨阿姨在门外骂骂咧咧,楼上楼下的邻居早就不满,没一会儿物业就过来把人带走。 席睿仍处于低气压,拿起那张纸看了看,上面是他的忌口和口味偏好,和他周末的大概作息时间,还有家里的物品摆放要求。这已经比上一位阿姨好很多了,上一位阿姨要记住的可是由魏女士亲拟的满满五页纸。两个人静坐了一会,恢复了家里以往的安静。 “哥,要不给你做点吃的?”空腹喝牛奶不好,可是席睿喜欢这样,虽然他一口没动齐媮热的牛奶。 “不用,你自己找点东西吃,我先走了。”席睿回房里拿上书包,到玄关处穿鞋去了。 “哥,路上小心。”齐媮赶在关门之前跑过去,却被大力甩上的门糊了一脸劲风。 这是常态,齐媮从七岁被母亲的好闺蜜魏皖收养后,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就没给过自己一个笑脸。小时候行动上语言上不待见她,长大了心情还行的时候能好好说话。 谁让自己的加入把人家父母给拆散了呢?没法,受着呗,当赎罪。 在收拾好厨房后,齐媮出门晨跑。齐媮沿着新路线经过热闹的早市,听见人声嘈杂,顶着越来越明媚的阳光。拐过两个路口,到了三中附近。这片是偏老旧的居民楼,其中一栋灰白色建筑与其他房子略有不同,复式小别墅,带一个很空旷的前院。 跨过院子里施工的痕迹,齐媮弯腰挪开门口堆成山的快递。 “娄子凊,起床。”齐媮开锁进门,同时拨通娄子凊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正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半点反应没有。 “闹呢?要我去揪你起来?”当齐媮慢悠悠地地说完,娄子凊猛地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下。 “我起啦我起啦,姐你别揪我”。娄子凊扶着昏沉的脑袋坐起来。他前三天刚搬进来,认床的臭毛病让他昨晚花了好久才睡着。 早知道应该听齐媮的,不丢旧床垫。 齐媮已经来到他房门外:“快点,我去洗澡。” 齐媮推开娄子凊对面的房间,打开空调。 “好好好,姐你慢点儿洗”。娄子凊风风火火跑进浴室里忙碌起来。 齐媮和娄子凊确实是姐弟关系。娄子凊三个月大的时候被他爹手足无措地抱着冲进齐媮家,哭声震天响,分走了齐媮一半的母乳。后来他爹深知自己不是带孩子的料,决定要去闯事业,把孩子留给齐媮的外婆一起照顾,每个月准时给俩孩子汇生活费。一年才回来一次,一次待两天。 后来齐媮的母亲被一刀捅死,外婆惊愤交加心梗去世。那段时间娄子凊他爹没有音讯,娄子凊仍是一直跟着齐媮,甚至也在席家住过小半年。因为他跟大两岁的席睿不对付,两个人总能因为点小事打的头破血流,娄子凊的好大爹来回奔波了好几次,最终两家决定把对门的房子一起租了给娄子凊单独住,请保姆。 娄子凊不干,齐媮每天两边来回蹿,既要照顾好娄子凊又不能让席叔叔对她的行为不满意。早上喊娄子凊起床吃早餐,晚上在门外陪他洗澡,然后躺被窝里讲睡前故事。偶尔娄子凊做噩梦哭闹不止,齐媮也得半夜摸出来把人带到自己床上睡,第二天一早背着人去赶公交。 席睿是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坐一辆车的。 “我爱煎饼果子。”娄子凊单手推着单车,嘴里嚼着煎饼。 “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你骑什么车?”齐媮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伸懒腰,两个人的书包挂在自行车把手上。 “习惯了嘛,想到以后要早起半小时,好痛苦啊!”娄子凊把吃完的包装袋揉成一团捏在手里,用手背抹了把嘴。 高中跟初中不一样,不能慢悠悠地赖半小时才起来,也不能等齐媮来给做早餐。 时间有些晚了,学生渐渐多起来,高三的早读铃声响起时,有几辆自行车飞速驰过。 “用纸。”齐媮掏出一包纸巾,跳下自行车后座。 娄子凊随便擦擦丢掉垃圾,停好车,搂着齐媮的肩朝教学楼走去。 “咱是不是走错了?”看着整层楼最吵的高一(12)班,他们并没有找到空余的位置可以坐,老师还没有来,同学们都在聊天或是吃早餐。 “没错,不过就我们俩外宿。”齐媮叹了口气,跟娄子凊并排站在前门。 三中允许走读,虽然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住校。住宿生昨晚已经在教室里上晚自习相互介绍过,位置应该也是自己选的,三五成群密密麻麻。 教室里的桌椅摆放跟初中截然不同,两边靠墙的是两人桌,中间的一大组是三人桌。 “娄子凊!”窗边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肤色黝黑,是初中经常跟齐媮和娄子凊打球的同班同学。 刚才两人往里看的时候,已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哟,叶凡。”娄子凊热情地过去跟黑皮碰了碰拳头。 “让齐哥进来坐,我给你们腾位置。”叶凡又把头探出来一些,对着齐媮招手。 “谢谢谢谢谢谢谢。”娄子凊欢天喜地拉着齐媮进去,自觉地坐在三人桌中间,让出窗边的位置。 “没事儿,看名单我以为认错人来着,结果还真是你们,缘分缘分,齐哥你坐。”叶凡拉着另一个同学绕到后面站着,加入新一轮群聊。 齐媮回头跟叶凡打招呼:“谢了。” 边上是个戴眼镜的小男生,正值青春期,很拘谨,因为新同桌显得很紧张。 “娄子凊。”齐媮收拾好擦桌子的垃圾放在一个小袋子里,托头看着窗外。 “姐,口渴还是困了,你刚才都没吃几口不会是饿了吧?”娄子凊略微着急地翻包找找有没有存粮。 “没事儿。”齐媮被娄子凊逗笑,手指悄悄往小男生的方向指。 娄子凊了然,回头喊:“叶凡!” 叶凡在人堆里抬头应,屁颠屁颠跑来:“咋了?” 娄子凊戳戳浑身紧绷的小男生,和善地说:“同学,你别紧张,如果你觉得坐在这有压力,可以去跟自己熟悉的人坐,我们很好说话的,别担心。” 叶凡明白过来,往人肩上一搭:“小球,要不去我们宿舍那儿坐?” 小男生忙不迭地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叶凡往后头去了。 叶凡拿着自己的东西回来,书往桌上一堆就开始贫:“你咋还这么压迫人,你看看齐哥,放个假又好看不少,就你还这样。” “嘿,几个月不打你皮痒啊,你哥哥我一直这么帅气,我姐好看关你屁事儿,信不信我打的你叫爸爸!”娄子凊锁着叶凡的脖子挠他痒肉。 叶凡扭得像条泥鳅,试图用手求救:“我c,齐哥齐哥齐哥!” “你还敢碰我姐?”娄子凊准备上腿,但是位置太挤施展不开。 齐媮不乐意所有人都往这看,抬手弹一下娄子凊耳朵边制止:“别闹,消停点。” 齐媮的话娄子凊最听,立马撒手坐好。叶凡也不闹了,俩人凑一块儿说话,你怼我一下我捶你一下的。 “明天给我带早餐。”叶凡可怜兮兮地央求。 娄子凊:“叫爸爸。” 叶凡一记白眼转换目标:“齐哥~” 齐媮在擦桌面一处顽固的黑色污渍,懒懒地看过来:“嗯?” 叶凡讨好地伸手过去捧垃圾:“打水和倒垃圾我包了。” “嗯,可以。”齐媮将垃圾包成一团,呼噜几下娄子凊头发。 娄子凊拿出俩水杯昂昂下巴,摆出少爷的款儿:“小叶子,去。” “得咧。”叶凡窜出教室。 左右老师没来也没新书可看,齐媮感受到一丝丝困意,趴在桌上。“阿凊,我睡会儿。” “好的姐,睡吧。”教室里没安窗帘,娄子凊伸出右手挡在齐媮的眼睛上方,避免阳光直射刺得他姐睡不着。 叶凡回来的时候,班里静悄悄的。事出反常,可班主任不在啊!再一看,齐媮趴着睡呢,那怪不得。 “来?"放好水杯,叶凡掏出一沓草稿纸和一支笔,画上几个“井”字。 “来。”娄子凊伸出左手食指在皱巴巴的草稿纸上点出一个位置。 第2章 第 2 章 开学后的几天除了按部就班的学习,齐媮和娄子凊忙于整理新搬进来的房子。为了不跟无法忍受一中住宿环境注定会逃宿的席睿碰上,齐媮早跟魏女士打过招呼住在娄子凊家。 周五的晚上高一放假,两人又从商场里买了点装饰品和日用收纳在家里忙活到凌晨一点半。 赵冏家经营着一家散打馆,在商业街末端,是一栋独立的小楼,装修虽有些老旧,但里面配置一应俱全。 早些年头赵爷爷买下这一块店面运营,那时的散打还无人问津,寥寥几位有兴趣的人进来一看,也摇摆不定。后来随着经济发展,这条街改建成商业街,客源才多起来。 席睿从小学画画,搬到这边教育资源肯定比不上京都,魏皖挑挑拣拣选了一家机构供席睿继续学习。齐媮对绘画没有兴趣,等席睿下课时牵着娄子凊晃进了一条街以外的散打俱乐部去。 就是那时候,赖在俱乐部不肯跟妈妈走的赵冏结识了齐媮姐弟二人,从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到后来只有他们两个朋友。 “爷爷,赵叔,教练们好。” 齐媮到的时候恰好早训结束,几个中年人围坐在茶桌旁等着赵爷爷沏茶。赵爷爷已年过七十,精神面貌极佳,酷爱穿唐装。今日身上的白色暗纹唐装是他老人家的最爱,是赵冏第一次兼职给他买的。 “来啦,快坐,阿凊呢?”赵爷爷笑眯眯停下手中沏茶的动作,拍拍自己身旁放了软垫的红木椅。 “买水果。”齐媮落座后拿起叠好的小方布擦擦桌沿的水渍。 “哦,尝尝,看看好不好喝。”赵爷爷将第二泡的茶水倒入杯中递给齐媮。 “爷爷的茶当然是好喝的。”齐媮细细慢饮,蒸汽带着茶香扑在面上,连着胸腔都暖烘烘的。 “大家早!我来啦!” 众人刚寒暄几句,娄子凊提着一大袋子的食材进来,鱼肉虾肉鸡蛋鸡胸肉等高蛋白食材应有尽有。 齐媮的心情瞬间低落几分,原来这小子是为了这个。是的,齐媮最近有场56公斤级比赛,意味着她的体重最少需要52公斤以上,而她的体重还不达标。到比赛还有不剩一个月,齐媮还差2kg。 怪不得快到的时候娄子凊偏要调头去买点水果,他不爱喝白开水,说训练完了吃水果能解渴,齐媮自然是信的。 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加上怀齐媮的时候早产和没有钱买奶粉,齐媮从小营养吸收就不好。即使后来娄子凊他爹寄来很多奶粉钱,齐媮也只能吸收其中一半不到的营养。所幸没过几年苦日子,又从小锻炼着长大,倒也皮实。 学习散打后每次比赛,齐媮都需要增重,过程之艰辛说不尽。 “咳,开练开练。”赵叔首先站起来,去楼上的训练场上准备热身。 “姐,我陪你一起吃。”娄子凊只管往小厨房搬,头也没敢抬溜得飞快。 “小媮,多喝一杯,然后来热身。”坐在齐媮对面的徐教练放下茶杯,拿出一沓记录板。 “爷爷,您慢喝。”齐媮整理好心态,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 “去吧去吧”。赵爷爷拍拍齐媮的手背,挤眉弄眼地暗示一番。 十点左右,商户纷纷做好开门准备,周末假日的商业街已经完全热闹起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馆里的二楼的也热闹非凡,不仅齐媮和娄子凊在挥洒汗水,被家长们送来上兴趣班的小孩儿们也摆着姿势一动一口令。 赵冏冏回家的第一件事是跟爷爷问好,第二件事就是跑上二楼看齐媮和娄子凊。 广南城的一中是省重点高中,高一的学生也要求住宿,且周五晚上上完晚课周六还有一早上的课。周末的商业街附近的路段总是堵塞,赵冏冏愣是提前下车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家。 训练中的齐媮很认真,每一姿势都透着足足的力度,动作干脆,招式之间衔接得很紧。娄子凊自己在旁边练,也很正经刻苦,一边出招一边观察自己哪里不足,时间一久手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过了很久,徐教练掐表,唰唰唰翻着练习记录,总结讲了一会分析和注意事项,宣布上午的训练结束。他们自觉拉伸完,娄子凊一下瘫在地上懒得动弹,齐媮更是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呼呼喘气。 赵冏冏转身下楼提两瓶水,重新上楼,推门走进训练室。 “喝水。”赵冏冏推开门,闻到空调房夹杂的一股子汗味,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走近两人。 “哟,回来了?”娄子凊撑着手肘支起上半身,一个歪头精准躲避砸过来的矿泉水瓶。 “离我远点。”赵冏冏推开一身汗味的娄子凊,挤在姐弟两中间隔出一块宽敞的地方给自己,然后拧开瓶盖把水递给齐媮。 齐媮昂昂下巴当做是打招呼,灌下几口生命之源,又赖了好一会儿才借着赵冏冏伸来的手站起来。 午饭时齐媮和徐教练是单独一桌的,奈何她做好万般心理准备,看到这一盘丰盛的午饭还是不敢睁开眼,希望是自己的错觉。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吃。吃到吐也不能停,吐了多少就得吃回多少。好在徐教练做的营养餐味道不错,营养师证不白考,刚入口还能比较温和。 刚起步那会馆里还没有那么科学的增重方法,赛前为了达标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属齐媮最难搞。后来学员多了,教练也多了,必须采用更加科学的教育方式和赛前赛后管理,几个教练抽签,把幸运的徐教练送去进修了一番。 最后,赵爷爷看着硬撑的齐媮心疼得不行,盘里也就剩下那么两口,赶紧嚷着骂着抢走最后一点扔进垃圾桶。 “你看看孩子都吃成什么样了,你能不能仁慈一点,真是太不善良了你………”赵爷爷急忙给齐媮顺背,生怕齐媮再吐出来。 徐教练哪敢说话,赵爷爷向来最舍不得齐媮受苦的,比疼自己亲孙子都多。赵叔趁机带走徐教练,齐媮才得以解救。 好不容易吃完饭,齐媮在娄子凊和赵冏冏的搀扶下到外面逛了好几圈,快撑破的胃才终于好受些。下午的训练是两点,三人回到赵冏冏的房间后各种闲聊,聊了一会齐媮就开始打瞌睡,缩在赵冏冏的床上渐渐没了声音。 “通宵了?”赵冏冏改用气声交流,轻轻地抽出被子给齐媮盖好。 “你别冤枉我们,我跟我姐最近收拾房子可累了,倒头就睡。”娄子凊调高空调度数拉好窗帘,也舒舒服服地躺下,不过躺在落地沙发上。 “那她怎么这么困?”赵冏冏看着齐媮明显加重的黑眼圈,思索一番没找到原因。 “你猜猜下周六是个什么日子?”娄子凊一副“你肯定不知道”的表情,枕着手二郎腿高高翘起。 赵冏冏又搜肠刮肚想了一遍,终于猜到一点原因。 “超雄哥?”答案只有一个,肯定是关于席睿的事儿。 “请你文明用语,虽然他真的很像,但是我姐听到会不高兴的。”娄子凊回想起席睿的种种作为,不得不总结一句——人模狗样,一点就炸不点也炸,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事多。”赵冏冏拿出作业在腿上摊开。 下周六是席睿生日。所以齐媮按照惯例要一手包办生日宴然后被挑三拣四明嘲暗讽最后推翻全部策划按席睿的意思重新整一套差不多的。 “不睡会?”娄子凊又换了个撑着头侧身的姿势,那双大眼写满了幸灾乐祸。 “睡你的。”赵冏冏头也不抬翻开下一页。 “别吵。”齐媮嘟囔一句,一巴掌拍在赵冏冏大腿上,然后翻过身继续睡去。 安静之余,他们的用唇语和眼神吵了几个回合。齐媮像是知道他们在干嘛,猛地坐起来静静地盯着两个人,真是几天不见想的紧吵架都不愿意消停会? “姐姐我爱你,是他非要跟我说话,午安。”娄子凊推卸责任,拉起毛毯罩住自己,迅速躺下闭上眼睛与沙发进入甜蜜梦乡。 “你呢,不睡?”齐媮看着赵冏冏腿上的练习册。 “睡,被子你卷走了。”赵冏冏随手把练习册放到一旁,伸手要去扯齐媮的被子,却被一掌拍开。齐媮冷漠地留下一个背影,往床边挪挪。赵冏冏盯着齐媮后脑勺半晌,下床从衣柜默默找出另一条毯子,慢慢躺下酝酿睡意。 正酝酿出些许困意,枕边手机微微震动,是娄子凊。 “我就说你心怀不轨!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赵冏面不改色回他:“不睡起来出去打一架。” 打架是不可能,因为中考填志愿的事儿,赵冏跟齐媮第一次闹矛盾,空前持久的冷战持续到开学前才好。谁也没先低头,纯粹是避开这件事相处。他们三个是一体的,从小学开始,初中是第一道分水岭,他们一块过来了。高中不一样,是什么料子就应该在适合的地方加工,上等料子送去中等加工厂,白瞎。赵冏冏同志一个名副其实的学霸,他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谁叫俩人都倔呢,谁也不肯改心思,好在中考志愿需要家长签字。班主任看见赵冏第一份志愿的时候差点没上来气,打电话叫来赵冏的父亲好一顿商量,当场敲定志愿。为这个,赵家父子的关系也僵持好一段时间。 赵冏想不通,初中他也不在重点班,甚至他们班是最安分但成绩垫底的班级,年级前十他照样没跌出去过前三。好习惯和自觉性他不缺,齐媮和娄子凊的成绩同样是他这么多年一手带着的,为什么升高中就不能一块读。他不信自己做不到把这姐弟俩一起带进大学,因为他的生活里不能没有齐媮,哪怕是周末能见都不行,他不接受。他要时时刻刻在齐媮身边,扭头就能看见,抬手就能碰到。 “赵冏,把你想不通的事情放放,你自己亲自去一中体会,为什么我们不同意你报三中。你妈妈至今不愿意把你放我这儿养,是你口口声声保证过学业不会退步,还有很多想必不需要我提醒。小媮劝你的话是真心,她本来不必□□这份心,但她最清楚你这幅破脾气,你从小连我的话都不听,一堆的道理我不多说,自己去试试看。” 当时赵叔难得一次跟赵冏说这些,平时他乐于让自己的儿子自由生长,反正听话还聪明,省心,除了性格冷脾气臭。但是关于齐媮的事儿,有时候听话的儿子总得犟几下,仿佛突如其来的叛逆期。 赵冏表示想不明白,但他不能再跟齐媮闹情绪,他受不了齐媮不搭理他的样子,平静又冷淡。所以最终赵冏选择妥协,自己一个人去一中探求他们口中“学校之间肯定是不一样的,高中这么重要的阶段,你不可能保证三中的教育能让你稳上重点大学。”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冏本身是一个性格比较淡漠的人,对家里人经常是不冷不热的态度。齐媮和娄子凊作为当时散打馆里为数不多的学员顾客,赵爷爷亲自教,整个馆对两个孩子关怀备至。那时赵冏直觉齐媮只是个会拍马屁的,娄子凊是个超级大哭包,实在是惹人烦。 其实他就是因为当时父母刚离异,妈妈要带自己嫁给另一个人,而自己以为他爸不想要自己而敏感的很。妈妈对他不好,但爸爸不知道,只是每个周末接他到馆里玩。 于是有一天,他找齐媮和娄子凊打了一架,他谁都没打过。甚至第二天鼻青脸肿地跟他们俩坐了在同一间教室里。 他们三个直到三年级才真正地好好相处起来,从齐媮一个人带小哭包变成齐媮一个人带着小哭包和小霸王。 赵冏不太爱用说话解决问题,有人惹到他了,一般只有被揍到哭的下场,绝对不可能是被骂哭的。齐媮总是充当拉架的那个,但是明明打不过她的赵冏干起架来仿佛狠的不要命,她不是回回都能拉住。 叫家长的次数多了,赵冏则被禁止再学散打,最严重的那一次甚至被送回去了他妈那儿。一去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变得更不爱说话了,有人惹到他也没再动手。只是他变得更加黏齐媮,每天都要把娄子凊欺负哭一遍才满意。 是齐媮第一个发现赵冏身上有淤青,赵冏妈妈每次觉得他不争气给自己丢脸了就会动手。以前在家当家庭主妇的时候,每次赵冏的作业达不到她的标准或者赵冏不小心弄翻什么东西,她便会小题大做地把赵冏训上一顿动一次手。 赵叔被告知的时候抱着赵冏狠狠地痛哭一场,颤抖着手背起儿子到房间里检查身上所有的伤痕。 他跟赵冏的妈妈是阴差阳错的露水姻缘,当时大家都还十分保守,发生了只能结婚。但赵冏妈妈高知家庭出身嫌弃他穷,被娘家疏远又不愿意出门找工作委屈自己,越怨越深。 当时赵榕一天打三份工,昼夜不歇,只为了给娘俩早日买栋房子。回到家累得倒头就睡,无暇顾及越来越沉默的儿子和冷淡的妻子。 赵冏养好伤重返学校那日,齐媮一手一个牵着,再有人说难听的话她总是第一时间把手一收将两个弟弟藏在自己身后,恶狠狠地瞪着对方,直到把人瞪走。 “赵冏,不用暴力也可以解决问题。你每次打别人,还累得自己受苦,不值当。你以后跟阿凊一样站在我身后去,他们刺激不到我们,看不到我们生气自觉没趣就会走开。” 自己还是个小学生的齐媮一遍遍劝着绷紧拳头的赵冏,直到赵冏愿意重新跟人说话交流。 他对齐媮的占有欲是从那个时候一点一点增加的,他拒绝有别的朋友,也拒绝齐媮有别的朋友。 最苦的是娄子凊,他好歹有很多朋友一起玩,玩累了就去找齐媮喝水擦汗。自从赵冏变了性,无时无刻站在齐媮身边,还要斥责他这么大人还跟幼儿园一样没出息。经常气得娄子凊双手叉腰一脸怨怼站在齐媮课桌前无声抗议,齐媮要是拿出糖哄,必定会被赵冏抢走。于是娄子凊一屁股坐地上开始哇哇大哭,哄得齐媮是心力交瘁,后来他俩再闹,便只能分别得到一个脑瓜崩。 娄子凊抱头憋眼泪:谁懂啊,赵冏明明就是嫉妒我姐对我好! 第3章 第 3 章 高一的日子没有高二高三那般紧张疲倦,大家正处于新鲜感满满的阶段,在相互熟悉的过程中探索着高中生涯的规律。半个月过去,在摸透作息时间和上课规律后,大家显得更加怡然自得。 齐媮和娄子凊不习惯在校吃饭,中午总是到学校外面找一家店凑合凑合。天气炎热,广南的太阳毒辣得很,冰饮是必备消耗品。不管是瓶装饮料还是奶茶果茶,沿着学校摆摊的叔叔阿姨们都是应有尽有。 在一家重庆小面的小馆子里,娄子凊正忍耐着想要把人蒸发的热浪拌匀碗里的凉皮。今天运气不好,这是一家没有风扇的店。可是已经走出来那么老远,将就将就得了。 “姐,这不好吃,要不以后我们回家自己做吧。”娄子凊扒拉两口就吃不下了,他被齐媮喂得很刁,一般的东西进不了他嘴里。 “要是你负责买菜做饭的话我是没问题。”齐媮专心挑出碗里的香菜和葱,面前摆着的小风扇呼呼送来几缕温热的风。 娄子凊摸摸汗湿的额发,憋着嘴不情愿地又挑起一筷子凉皮往嘴里塞。 周日下午席睿发微信让齐媮带着炸土豆今晚去一中找他一趟,正好交代下周六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继承于外婆的三星厨艺,齐媮做饭很好吃,但凡吃过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甘心只尝一次的。以前,齐媮每天晚上会给娄子凊做好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餐后再回对门,可是娄子凊熬夜打游戏的时候总忍不住偷吃,后来齐媮便不给提前做早餐了。并且罚了娄子凊半个月零花钱和零食,外加一顿胖揍。 “算了吧。”凉皮太厚,调料一股奇怪的味道,热浪滚滚,娄子凊感觉被抽走全身的力气,弯着背坐在椅子上不肯再吃。 “再吃点儿,宵夜给你做。”齐媮打量着热焉巴的小孩,开口哄道。 娄子凊的心情由阴转晴,笑嘻嘻地答应:“好,我要吃蒜香排骨!姐你真好!” “点简单的,今晚我要去一中。”齐媮挑起一筷子面卷两下,一口塞进嘴里。 “嗯?”娄子凊眯起眼睛凑近。 干嘛去?上赶着挨骂去? 娄子凊想不通,虽然齐媮被魏皖收养是阿姨的遗愿,但是魏皖人常年在国外根本照顾不到齐媮。齐媮在席家一开始忍受席睿的排外情绪,后来忍受席睿和席睿他爸一致的不满,魏皖每每尝试从中转圜结果都不如人意。齐媮被嫌弃一次就道歉一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齐媮要是不忍,两个席睿她也能打得过,偏偏齐媮默不作声忍了这么多年。直至最后魏皖离婚,席睿彻底暴怒把齐媮和她为数不多的东西踹出家门,齐媮终于觉得自己练出三尺厚的脸皮也再待不下去。 两个人的关系始终没有得到缓解,魏皖飞回来好几次想要跟儿子沟通,沟通着沟通着,转眼到现在。齐媮升高中需要住得离学校近一点,两个人都不在家住,周末齐媮也不会回丽江小区的局面。简单来说,就是两个人见不到,矛盾就不会发生。 “送点东西,问赵冏要什么。”齐媮推开面前的大脸,扫码付钱。 “他说想吃你做的饭。”赵冏冏那边很快给了回复,齐媮瞥了一眼娄子凊,明显不相信。 “真的啊。”娄子凊把手机屏幕对着齐媮,短信界面确实有赵冏冏的回复,还跟了一个苦着脸的熊猫头表情包,配文是:鲨人了。 “他会发这个?”齐媮对这个熊猫头表示质疑,赵冏从来不发表情包。 娄子凊笑得贼兮兮:“我用你的口吻给他发的信息。” 齐媮无奈自认倒霉,原本打算到桥南路去买炸土豆的,现在还是自己在家做比较快。 娄子凊跟在身后飞快打下一行字,他们每天都聊,大概就是赵冏冏问齐媮今天如何,发生过什么。娄子凊也不是什么都说,烦了两人再吵几句。老人机发挥不方便,赵冏每天能玩手机的时间就那点,只想聊点重要的,其他看都懒得看一下。 下午的课齐媮没怎么听进去,给席睿准备的生日礼物已经到了,生日派对的所需物品也采购完毕,生日蛋糕的款式有几个备选还没决定。苦恼于今晚见面该说点什么才能让席睿少挑点刺,她又不是m,真没那么乐意挨骂。 幸好,这位大爷今晚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什么要发泄的征兆。 “这是我女朋友。”席睿来的第一句话直截了当。 齐媮在那瞬间愣住了,你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啊? 那个女生看起来十分腼腆,典型的小白花人设,非常文静。她挽起一缕头发挂在耳后抿嘴一笑:“你好,我是向安悦,谢谢你给我们带的零食。” 那个女生的声音很甜,带着初次见面的礼节性微笑,哪怕穿着校服,也掩盖不住她温婉的气质和精致的五官,校园女神啊。是个不错的对象,齐媮摸摸下巴这么觉得,哦只敢在心里摸摸下巴,实际上她站得像电线杆板正。 “你好。”齐媮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席睿打开炸土豆的盒子,用竹签戳一块喂给向安悦。 向安悦没好意思直接吃,自己拿过签子咬上一口,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表露出惊喜。向安悦没想到普普通通的炸土豆能够这么好吃,色泽澄亮却不似油光,外酥里糯,干料均匀充分地沾在每一块土豆上,咸香不腻。 席睿笑那个女生有什么好害羞的,转头看见齐媮也笑了,笑得十分轻蔑:“我给你个把柄,你要不试试给我妈告上一状?” “不了。”齐媮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哥们儿你当我傻逼呢? “这么识相,哦对了,她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席睿很自然地摸着向安悦的头,尽管校门口人来人往,不乏来送东西的家长们和下班的老师。 齐媮拿出手机翻出预订记录,不在意多个人伺候,开始走流程:“哥,我订了你之前喜欢的那家餐厅的包厢。” 席睿一眼没看,专心致志地给向安悦整理有些汗湿的头发,说出来的话欠的没边:“订了退掉不就好,那边人多的要死不然你帮我去开路?” 该来的总会来的,齐媮利索地选择取消预订,眼睁睁看着平台扣除25块的手续费。 看见齐媮一脸肉疼,席睿心里升腾出难以言喻的愉悦感:“心疼那25块?你去酒吧唱两首不就回来了?还是我妈给你的钱不够花啊?我记得上次她回来还给了你一张卡不是?” 齐媮眉头紧皱,心力交瘁,秉持着包容的心态第三次对那张卡做出解释:“哥,那是魏姨存的这一年的保姆工资、水电费、物业费、家电维修等杂费还有你的学费。你要是不放心,我把缴费日期发给你,卡也交给你。” 虽然少爷你肯定不会记得这种琐碎的杂事。 席睿左耳听右耳出,明显没有听齐媮认真讲话,反而跟向安悦一起蹲在地上查看袋子里需要的东西齐不齐全。 “不是桥南路那家啊,那我星期六带你去吃。”席睿检查完东西发现装炸土豆的不是油纸袋而是外卖的那种塑料盒,也尝了一块,味道还行,可是他原本是想让向安悦尝桥南路那家的炸土豆。 “有什么关系,也很好吃啊。”向安悦找出一块沾满佐料的塞进席睿嘴里。 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让齐媮感到无奈,她隔着栏杆坐在外面的水泥地板上转移话题:“你们后天几点到家?” 被钦点的唯一一家餐厅被否决,那就是在家里过生日的意思了。 “七点吧,可以吗?”席睿问向安悦,见她点头同意,然后拿起她的奶茶喝一口,向安悦不痛不痒地佯装生气瞪席睿一眼。 不会嫌麻烦吧?“我们家收养你,你总得有点用处,滚吧。” 一阵铃声响起,保安开始催促学生回宿舍,席睿拎过所有东西牵起女朋友的手准备离开。 “嗯,再见。”齐媮很有眼力见地主动开始向后退。 类似的话她听过很多遍了,这么多年,她可以做到不去在意话里的讽刺。我就不离开你家,怎么地吧,你妈不让我走的,诶,我气死你! 齐媮自暴自弃地冲那对背影竖起中指,为今天承受的冷言冷语做出反击。 “我靠,真以为他家是金屋还是银矿啊?哪次打架他没输给我,他凭什么这么拽啊?要不是我姐我早把他揍成二级伤残了还轮得到他今天在这搂个娇滴滴的女生耀武扬威!看见他就晦气,谁在乎他家那点钱啊?我姐过年收的一条项链比他家那间房还贵,他对我姐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全可以当做证据告他精神生理双重虐待,到底是在神气什么!他凸得要死的尖下巴吗?”娄子凊在席睿走前看过来得时候开始喋喋不休,声音越来越大,他一秒钟都不想看见那个讨人嫌的东西。 赵冏冏倒是气淡神闲地坐在娄子凊塞进来的小马扎上边默默吃饭,或许是真的在学校吃不好,齐媮做的饭他连菜汁都浇到饭上吃了个干净。 “少浪费口水,让你爸那边抓点紧。”赵冏冏看齐媮一脸不快地走来,压低声音讲。 “知道,我爸一直追着呢,魏姨那边死活不松口,拿阿姨的遗嘱和外婆说事。”娄子凊嘴皮子快,赶在齐媮坐下之前说完。 “聊什么呢?你宿舍要关门了,来不来得及回?”齐媮一屁股坐下来,被硬硬的地板撞得屁股疼,忍不住蹲起来龇牙咧嘴一番。 赵冏伸出手把齐媮拉稳,脸上闪过无奈的神情:“没事,就是在这很不习惯,每天都想吃你做的饭。” 齐媮忽略掉他话里真正的含义,拍拍屁股:“周末等你回来吃。” 赵冏拽着的手不愿放开,微微用力:“可是周末还有很久。” “周末还有很久,门禁就在眼前。”齐媮指向他身后亮着手电凶神恶煞的保安。 目送赵冏穿过操场,保安收起严肃的表情,好心提醒他们赶快回家。好在学校门口就是公交站,齐媮他们赶着最后一趟上了车。 过了两站,齐媮的手机传来震动。 Z:到宿舍了。 Z:周末给我做糖醋排骨再炖个胡萝卜玉米汤吧。 Z:还有好久。 Z:烦。 Z:晚安。 一中管控严格,赵冏冏带的老人机想对比较安全。虽然他发信息的方式费钱,但他不在乎,他就要齐媮一条一条地回他。 可惜愿望落空,齐媮仅简单回他一句晚安,赵冏心里一沉,趴在床上看了一会窗外橙黄色的路灯,困倦地眯上眼睛。 齐媮突然回忆起席睿对向安悦的体贴,说话不夹棒带刺,听对方讲话的时候宠溺耐心。其实席睿对除了她以外的大部分人都是很友好的态度,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差劲?齐媮羡慕不来,如果席睿某天突然和和气气地跟她讲礼貌,齐媮只会怀疑席睿找到了不为人知的方法终于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整死她。 娄子凊做贼似的打开手机联系起亲爱的爸爸,他跟赵冏刚才说的事情是他爹跟魏皖争夺齐媮的抚养权。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只是魏皖从不肯松口,齐媮也表示自己还是待在魏皖这边比较好,才一次次搁浅。 随着年龄增长,继续住在席睿家好像只是一个妈妈留给齐媮的任务。因为妈妈最信任的人是魏皖,所以齐媮必须留在魏皖让她待的地方,那样妈妈或许能够安心。外婆临走前明明已经说不出话来,却还是要把齐媮和娄子凊抱在怀里,指着妈妈留下的照片教他们认魏皖的脸。所以齐媮不能走。 那时娄子凊父亲在做一些很冒险的事情,没有办法带两个孩子,甚至不敢回来看望他们。不过一直有拜托人替他转交两个孩子的生活费,齐媮从小跟着外婆学记账,不至于对钱的数量没有概念。该花花,该存存。几年后苦尽甘来,不用躲躲藏藏,娄德山正式发迹,即刻就开启了跟魏皖争夺抚养权的拉锯战,费尽口舌穷追猛打威逼利诱,至今仍在奋斗的路上。 娄子凊清楚齐媮的执念,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跟自己爹去京都当少爷。他跟他姐是长在一起的,分不开。 小时候,齐媮的妈妈吴萱萱不爱出房间,等娄子凊和齐媮长到能自己歪歪扭扭走路的时候便不太带着了。外婆身体不好只能做很简单的活计补贴家用,齐媮一边帮忙干家务活一边照顾他。迷路了是齐媮满村找回来的,出去玩太晚是齐媮举着手电筒牵回家的,尿床是齐媮手脚并用又踩又搓洗的床单。齐媮自己还在吃奶的年纪,就把娄子凊带的很好,冲奶粉换尿布洗澡擦脸洗衣服哄睡,从来没让干过一次重活。娄子凊小时候在家黏人的很,有时候齐媮找来绳子一人一头在手腕上拴着才能去小菜地帮外婆浇水施肥。 他就是他姐一手带大的,齐媮在哪娄子凊就得在哪。 第4章 第 4 章 星期五下午放学,三中的校门人头攒动,道路两旁满是前来接孩子的私家车,交警不停地鸣笛维持秩序,学生们络绎不绝地涌出。 每次放假出校,齐媮总觉得这里的人像出笼,回家用得着这么激动急切吗?不过今天齐媮暂时放下这个想法,因为她也有点急。 娄子凊和齐媮挤在人群中前进,不同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加上刚下过小雨的地面热气,大家都开始躁动起来。越往门口走人越多,书包变成挤人的工具,谁也不愿意退后一点。 “救命,为什么一到星期五这么多人?”娄子凊一手围在齐媮身后把她跟其他人隔出距离,一手放在自己身前避免被别人碰到。 要是不赶时间,他们绝不会往人堆里凑。奈何这不是简单的周末放假,而是赶上高一高二高三全校一起放学,比起平常人多了不是一点点。 “没事,来。”齐媮拉上娄子凊慢慢往边缘移动。 为了准备席睿的生日,齐媮把Light vertical的兼职提前到今天。五点放学,六点上班,过去就要半个多小时,他们最多只来得及换身衣服。 齐媮周末会在散打俱乐部当助教兼职,初一的时候经人介绍在面试Light vertical又得了一份兼职——驻唱。 “姐,今天可能要骑快点了,你坐稳。”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娄子凊马上跨上自行车。 齐媮点点头,单手圈住他的腰上车,刚坐下,娄子凊立马踩上踏板骑了出去。 娄子凊说的快点,只抓紧座椅是不够的,所以齐媮圈紧娄子凊的腰双腿夹紧座椅下方。碍于学校边的马路堵车,娄子凊骑过交警的视线范围就开始全力加速,虽然迎来了不少鸣笛警醒,但他没有丝毫降速的意思。正常十分钟左右能到家,今天只用四分钟,齐媮换衣服的时候耳朵里好像还有刚才呼呼的风声。 “我去,够快的。”坐在车里的朱侗看见如风急过的两抹白色身影不由得赞叹。 娄子凊和齐媮无疑是高一新生里的亮点,引起很多人的关注。朱侗的班级在六楼,见得很少,听得倒是挺多。她看看旁边低头玩手机的莫媛,开口问:“莫媛,你是不是跟他们两一个班的啊?” 莫媛抬头,没意识到“他们”是指谁们,疑惑地歪歪头。 莫媛长得幼态,无论什么表情都一副呆呆的样子。 朱侗叹了口气:“娄子凊和齐媮啊,你不会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吧?” 莫媛点点头,她知道的,每天都能听见隔壁班有人跟复读机一样喊姐。 莫媛低下头继续玩手机,其实刚才她余光闪过时有注意,只是没当回事。 “他俩好像情侣诶。”朱侗努努嘴,重新看回那个方向。 莫媛失笑:“不……是的。” 虽然在大家都不认识没什么交流的时候,所有人一直认为,这俩是一对。 奈何娄子凊每天张口十有**第一个字就是姐,即使姓不同,大家也没办法往别的方面去想。 莫媛有一次在走廊上被娄子凊不小心撞倒了,齐媮第一反应把她扶起来,然后摁着娄子凊的头给她道歉。莫媛摆摆手说没事,结果齐媮下课时给她送来一瓶水。准确来说,是娄子清买来齐媮送的。 莫媛觉得这两个人挺好的,齐媮不像别人说的傲慢清高,娄子凊更不是什么霸道少爷。 “啊,难得见到这么甜的姐弟,长得也挺好看的。” 朱侗的印象里,娄子凊开朗一些,比较好相处,齐媮则是拽姐,话不多。 “……少,磕。”莫媛知道自己的朋友的爱好,供奉出一句劝阻。 朱侗最大的兴趣就是吃瓜和磕CP。 “害,谁不想有优质对象啊。”朱侗接过莫媛妈妈从前排递过来的零食和牛奶。 “你们现在应该想优质学习。”莫媛妈妈的话让车里重归寂静。 “嗯嗯。”朱侗象征性回应。 “放学啦,”莫媛爸爸在驾驶位上鼓鼓掌舒展身体,打断沉寂,“晚上带你们吃大餐哈!” “好,谢谢校长!”朱侗回答道。 莫媛的爸爸是当地一所民办中小学的校长,学校规模很小,学生也不算多。朱侗的爸爸是学校股东,两家住教师宿舍,上下楼邻居。 莫媛一家都不是爱说话的,莫媛私下能愿意慢慢说几句,但只要跟长辈们凑在一块,总是很安静。 朱侗花了好一段时间适应这种安静,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她尊重别人家的相处模式,但在她有四个孩子的家庭中,吵闹才是正常的。 回到家的娄子凊马不停蹄地换好衣服,齐媮看了眼时间,到车库门口徘徊一会,才跑上楼去换衣服。 “好了好了,姐你叫的车到了吗?”娄子凊背着一把吉他风风火火冲下楼,却没看到人。 “姐,哪儿呢!”娄子凊跑到前院,这才看见齐媮。 “去选头盔。”齐媮站在车库门口,身穿黑色U领背心,外套一件酒红色格子衬衫,衬衫右胸口袋坠着重工骷髅银链。下身是黑灰色短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贝壳头板鞋。 车库钥匙在齐媮食指上转了几圈,随着抛物线飞出去。 娄子凊接住钥匙攥在手中,愣愣地看着齐媮,眼里隐隐浮现按捺不住的激动。 “现在五点半。”齐媮走到一辆车旁边,单手叉腰等娄子凊选头盔。 “马上马上!”娄子凊冲进车库以最快的速度选好两个银色的头盔,麻利戴上发动引擎出发。 他好久没骑车,自从有一次骑街车摔倒受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齐媮就严格限制他骑车出行。 以前没有能让娄子凊学兴趣爱好的条件,有了以后无论他想学什么,齐媮都带他去。有些是三分钟热度,有些能一直坚持下来。这小子偏爱刺激类的活动,寒暑假回京都,跳伞滑雪赛车上天入地到处跑。 上学的时候时间场地限制,齐媮只能带着他周末玩一玩车,去公园玩儿滑板,去娄子凊喜欢的地方拍照。 只要一碰到车,娄子凊就会很兴奋,他追求速度的同时享受那份激情,不管有多危险,他都乐于尝试。有齐媮在背后,他才会稍微淡定点,不然又是一路鸣笛。 这儿又不是能撒野的地方,他们两个未成年还是不要太嚣张。 到门口的时候,老板刚好打来电话。娄子凊停好车摘下头盔,对着镜子整理好发型,刚准备按下接听键的时候那边却主动挂掉了。 “来啦,我就知道,听见车的声音准没错。”一位穿着黑色老头衫的大叔推开门。 “嗯,老板,今天塞车,别扣工资吧。”他们分别和大叔握握手,一起进去。 “不扣不扣,你们不来我才亏呢。”大叔回到吧台帮忙,娄子凊和齐媮也去准备开场。 店里已经有客人在等,另外两个歌手也已经在吧台候着,有几个熟客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大叔拿起麦克风,示意他们先上。娄子凊迅速给吉他调好音,齐媮拎着一瓶矿泉水过去坐下调麦,店里的大屏幕上开始倒数。客人们开始在桌上的机器操作一会儿,屏幕出现一首歌的名字。 一串和旋响起,娄子凊和齐媮对视,脚下轻轻踩出一致的节拍。娄子凊负责弹,齐媮负责唱,偶尔也会反过来。他们很早就开始在这工作,时间相对宽松,收入也可观。 Light vertical是一家清吧,在广南城北边,每天开店的时候客人们可以在桌上的点单器输入自己想听的歌,最多两首,机器汇总到歌台那边随机形成歌单,显示屏随机选择播放伴奏。平时是七点上班,不过周五这天有下班早的人会过来,就提早了。 十二点下班后,齐媮回丽江小区,发现家里好多地方都落了灰,窗户也开着,很多东西被翻出来有使用过的痕迹。齐媮拨通魏姨的电话询问,原来魏姨忙忘了请家政的事,魏姨跟助手吩咐下去后急匆匆挂了电话。 齐媮出门找门框上的备用钥匙,不见了。洗完澡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多出一项打扫卫生的任务,第二天齐媮起了个大早。买菜的事她放心交给娄子凊,生日会装饰赵冏冏中午会帮着一起送过来。 谁知娄子凊没定闹钟睡过头,赵冏冏站在门口一时进不去。打了十几个电话,娄子凊才迷迷糊糊爬起来开门。 “你聋了?”赵冏冏扔下书包,张开双手倒进沙发。 这鬼天气,多在门口站一会真能把人热死。 “我就是起晚了嘛。”娄子凊打着哈欠上楼洗漱。 “快点。”赵冏冏舒舒服服吹着空调等半晌,按照齐媮说的找到要带过去的东西。 楼上娄子凊迟迟没动静,赵冏冏预感不妙,跑上楼果然发现跪在床边还在睡的娄子凊。 “你想死,别拖着我。”赵冏冏拽起娄子凊把他的头塞到水龙头下面。 “啊!”娄子凊哀嚎,“为什么席睿过生日我们还得过去帮忙啊,我不干!” 娄子凊不情愿地支配起自己的身体,周末不用来睡觉真是浪费。 给齐媮设的专属铃声响起,赵冏手忙脚乱把手机翻出来,咽了咽口水。 “你不想死就快点。”赵冏冏接起电话装作正在路上,被齐媮一秒识破。 齐媮让赵冏冏打开外放:“阿凊,你今天不准骑车来。”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马上。”娄子凊闭着眼一边脱一边穿,抓到什么穿什么。 赵冏冏下楼叫车,先把东西往外搬,结果巷子太窄车进不来,两个人一直拎到路口才坐上车。 离一点还有十分钟,他们才敲响齐媮家的门。 “进来,没吃饭吧?”齐媮给他们俩简单准备了两碗面放在桌上。 娄子凊熟门熟路去对门穿来自己的拖鞋,并给赵冏拿来一双,抱着碗面坐在自己带来的小矮凳上吃。 赵冏没他气性大,淡定自如地坐在餐桌上用餐。 “他不是不愿意吃你做的东西?”赵冏不解地问。 唯一能拒绝齐媮做的饭但是每次吃都吃不出是齐媮做的且光盘的人——席睿。 前天定的还是让酒楼送菜过来,昨天就变成了要齐媮亲手做。之前席睿带过一个男同学回家,太晚了齐媮从冰箱里找来食材随便做了点。结果男同学被征服了,一直缠着要再来吃,这回向安悦听见了对比很好奇。 于是就变成了齐媮做生日宴给席睿的女朋友和同学们品尝,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齐媮忽略掉事情的始末,给娄子凊擦汗脑门和后颈上的汗满不在意地说:“也不是他一个人吃,弄好了我分一点你们喜欢的,你们到对面吃去。” 齐媮检查带来的东西有没有遗漏,然后拿过两袋食材进厨房开始备菜。菜谱早早确定下来,处理食材倒是需要不少时间。 “姐,布置成啥样啊?”娄子凊把装饰分类摆好后,坐在地上和赵冏冏干瞪眼。 “我前几天发群里了。”齐媮在厨房里忙,没有出去看。 “知道。”赵冏冏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拿出手机搜索聊天记录。 之后的几个小时,客厅充满了各种争执,一会儿是这个挂歪了,一会儿是气球打爆了,甚至连小礼花筒都被踩爆两个。 时间临近席睿一行人回来的节点,齐媮挥着锅铲对外面两个发出警告:“你俩再搁这给我闹!” 客厅安静如鸡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百思不得其解齐媮是怎么发现他们拿气球当篮球玩儿投篮的。 俗话说得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带崽十几年的齐媮深谙其中要领,娄子凊静悄悄的时候肯定不是在做正事。 娄子凊忽然觉得没意思,随便往气球堆里踹上一脚。偏偏刚才被搓圆揉扁的气球有了脾气跟他作对,一连爆了三个。 碎片崩到他和赵冏裤腿上,娄子凊突然像个傻子一样无厘头捧腹大笑,有种要把气球笑穿的架势。 地上有一个碎片因为被过度撑开炸开来变得皱皱巴巴的,像一张老人脸,中间几道纹路从娄子凊的角度看是个笑脸。 娄子凊莫名联想到“笑一下蒜了”的表情包,一发不可收拾。 赵冏鄙夷地拽着娄子凊后衣领把人拖走,自己蹲下来捡碎片粘气球。 齐媮不咸不淡的语气从厨房里飘出来:“娄子凊,你今晚是不想我好过还是不想你好过。” 完蛋完蛋,今天这活干不好真的会完蛋。 未成年不准飙车,文中主角受过专业训练只是不能考证,不许学习,不许当真。珍爱生命,安全第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傍晚六点半,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客厅里的布置已经结束,照进屋子的阳光变成橙色的夕阳。 席睿领着几号人往家走,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向安悦走在他身边,手里提着桥南路的炸串。 “席睿,你妹到底搞不搞得定啊?”一个寸头的男生捧着蛋糕走在最前头。 傍晚的小区到处都弥漫着饭菜香,有些吃得早的住户已经开始带着小朋友出来散步。 席睿没什么表情地掏出单元门禁卡解锁:“我不知道,不好吃就倒了我们出去吃。” 有幸尝过一次的刘然积极地用手招揽来几股空气:“你闻闻你闻闻,我替你们试过了,真的很好吃!” “这个点不都是饭菜香味嘛,有啥好闻的。”白石伸长了脖子闻了一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席睿抬头看着厨房冒出来的烟,没说什么,带着他们上了楼。然而席睿进家门看见的画面,并不是那么的美好。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两个人在他家? 齐媮和赵冏冏坐在沙发上,齐媮满头的彩带碎屑而赵冏冏正帮她一条一条弄下来。席睿身后众人傻眼,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像小情侣私会,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说。 “姐,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扫干净!”娄子凊慌慌张张拿着扫把从阳台跑进来。 娄子凊从阳台进来见玄关处挤着一群人,双方面面相觑。 “哥,他们是来帮忙的,马上就走。”齐媮站起来推搡着赵冏冏,娄子凊还拿着扫把傻站在原地。 席睿深深地吸一口气,打开鞋柜回头对自己的同学说:“换鞋。” 齐媮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意外,席睿带来的人也没说什么,静静换好鞋。 席睿拉着向安悦坐下后,赵冏冏转身进厨房帮齐媮把菜端出来。 “滚出我家。”席睿看着赵冏冏端出来的一盘油爆虾,心里的不爽上升到极点。 齐媮端出一份凉拌牛肉,对两人使眼色。 赵冏冏回头跟席睿对视,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意。不顾主人的催促,他随手扯出一张纸巾,动作极为轻缓地为齐媮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看不惯我在你家?那我偏偏多待一会,就喜欢看你要面子不能发火又不爽的表情,丑的很。 娄子凊在一旁忍笑,惹得齐媮一个眼刀过去。 就在席睿准备继续赶人的时候,向安悦来到厨房不怎么宽敞的入口。 “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吧,应该是高一学弟?”向安悦暗暗握住席睿的手安抚。 赵冏冏打量对方一眼,好像记不起来是谁,最终没有理会,拿好自己的东西跟娄子凊出门。 席睿憋下心里的火,问齐媮:“一天的时间,你用得着他们?” 齐媮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哥,可以吃饭了。” 你当我千手观音还是闪电女侠,你自己多鸡蛋里挑骨头你没点数?用不着他们用你啊? 这边,两个人走到楼下,赵冏冏停下来望着三楼窗口。娄子凊跑过几步回头,心生一计,又“噔噔噔”地小蹭回去,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 “姐,我们走啦,你记得想我!”娄子凊用双手做喇叭状大喊。事出突然,来不及给他们分些饭菜去隔壁吃,忙忙碌碌一下午,两人饥肠辘辘,急需进食。 路过的大爷大妈带着孩子纷纷投来视线,赵冏冏拉着人只想赶紧跑。 齐媮打开窗户伸出一只手挥挥让他们赶快走,着急的神情看动作间的频率就能想象出来。 “那是你弟弟?”寸头的男生惊讶地问道。 “不、是。”席睿黑着脸,用力关上了窗户。 砰—— 齐媮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来,窗户狠狠地砸上她的手腕又弹开,砸上她也没躲,悄悄把窗关好。 席睿背对着她,刚好挡住所有的视线。赵冏冏却在楼下看得清楚,心里一紧。 “切,狗东西。”娄子凊有些近视,没看清齐媮受伤没有,朝着拉上窗帘的窗户做鬼脸。 赵冏冏朝娄子凊的后脑勺狠狠来了一下:“走。” “你们先吃,我去换下衣服。”齐媮把右手放在身后,快速走回房间。 “小媮一个人忙活这些太累了,你别把他们放心上,你今天可是寿星。”向安悦晃晃席睿的手臂,大家见状纷纷打圆场。 “是啊,你看看这气球,这氛围感多好!” “这少女心的布置,你是为了小悦吧。” “菜闻着也很香啊,你们快看。” “就是,这么好的妹妹你去哪找,你不要我连夜打包带走昂。” 齐媮跑到水龙头下冲手腕,手腕已经红肿得很明显。 确实,客厅的布置很有氛围感,星星灯和气球安排的相得益彰,香薰也及时冲淡了油烟味。 蓝灿在向安悦挤眉弄眼的暗示下带头先坐到餐桌前:“反正我饿了,你们不来我先开动啦!” 剩下的几个人嬉闹着涌向餐桌,顿时欢笑声洋溢。席睿也被拉过去,开始享受他十八岁的生日宴。 “哇,你好厉害啊小媮。”坐在向安悦旁边蓝灿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没有,叫我齐媮就好。”齐媮换了件长袖,略微扭捏地坐着,好在她跟向安悦中间隔了一个女生。 “好,我叫蓝灿。”蓝灿用可乐跟齐媮放在桌上的椰汁碰了一杯。 “席睿,我用我弟弟想跟你换妹妹。”寸头男生白石席卷完一碗饭后羡慕地说。 “你想屁吃,你弟什么鸟样你自己不知道啊,天黑了也不要做这么不切实际的梦。”刘然的声音很洪亮,抢先一步夹走最后一个鸡翅塞进自己口中。 席睿摇摇头,继续给向安悦夹菜。 “嘿,白石你怎么还抢上了!你的斯文呢!”刘然作势要去夹拍黄瓜,结果被席睿截胡夹到向安悦的碗中。 蓝灿忍不住狂笑:“顶级伤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间向安悦突然停下筷子,问白石的女朋友晓佳怎么没来。 白石摆摆手说他女朋友家里有门禁来不了。 “那太可惜了,晓佳跟小媮性子有点像,说不定两个人能玩的来。”向安悦微微瘪着嘴,扭头遗憾地看着齐媮。 齐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地推脱起来:“不用,我有病,怕带坏你朋友。” 齐媮确实没有什么要好的女性朋友,包括学校的女同学对她也不是很亲近。不过一方面是因为正是男女生避嫌的年纪,齐媮身边却总有赵冏和娄子凊。一方面是因为齐媮在学校喜欢发呆和睡觉,话不多,别人也就不好意思打扰。 话说的有些粗鲁,席睿不满地皱起眉头,筷子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齐媮,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成天跟着他们瞎混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不成体统。小悦是关心你,你别当白眼狼。” 齐媮旁若无人地继续吃着饭,席睿她能忍,别人不行。向安悦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来这里教育她?我什么性格关她什么事?我跟谁合得来碍着你们俩亲亲抱抱了? 大哥,二十一世纪了,不要太荒谬,看人长点心吧。再说了我手还疼着呢,别耽误我吃饭行吗? “给小悦道歉。”席睿拿开齐媮要倒的啤酒,眼底压着火气。 向安悦面色尴尬,扯了扯席睿的衣角,仰头呈现出自己泛红的眼眶,半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真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道歉嘛,齐媮熟的很,从小到大哪次席睿不开心了不都是齐媮道歉。真是抱歉,打扰你了,影响了你的心情给了你一个机会发泄无处可去的怒火。 “真是对不住,下次来提前说一声,我保证不会让你看见我的。”齐媮越过蓝灿的身子去够向安悦的杯子,倒上一杯可乐赔罪,笑得非常礼貌,装的自己都想给自己颁个小金人。 向安悦当然不会以为齐媮是真心实意的道歉,手足无措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说错话了。” “嗯。”齐媮赞赏地冲她点点头,知道自己错在哪,不错。 “那大家继续吃,吃完了叫我。”齐媮把自己用完的碗筷碟子收拾成一摞送进厨房,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咔哒。” 清脆的锁声落下,门外的众人纷纷喘出一口气。不一会儿传来一阵阵交谈声,夹杂着几句安慰的笑语。 齐媮转了转胀痛的手腕,仰面倒进她的小床里。从早到晚忙活了一天,她是真的累,刚才向安悦净给她添堵,简直是又烦又累。 饭后有人提议看会电影,席睿就打开投影仪准备,齐媮收拾餐桌准备洗碗。 “先放着吧,你哥哥说明天会有人来打扫。”向安悦进来看一眼冰箱里的蛋糕,然后帮忙把碗一起放进池子里。 “放着吧,有洗碗机。”齐媮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拉开洗碗机轻轻地把碗放进去。 让你干活,我还用不用活了? 向安悦没说什么,只是古怪的瞟她一眼,随后打开冰箱取出他们自己带来的饮料离开。 齐媮在厨房又待了好一会,瞄准没人注意她的机会带着冰袋悄悄溜回了房间。手腕疼得厉害,连笔也拿不动,坐在书桌旁看到昏黄的路灯,齐媮突然感到有点惆怅。 手机的振动似乎震了很久,一直震到了齐媮尾指边——是一通未接来电。 “下来上药。”信息后面跟着一张照片,是赵冏冏提着一个袋子:一杯奶茶还有一只药膏。 “席睿,你妹妹怎么不来?”刘然好奇地抻长脖子看齐媮房间门。 席睿搂着向安悦发呆呢,刚才他是不是对齐媮太凶了?要去跟他妈告状?那左不过就是一番唠叨。但是小悦说的没错啊,老是跟两个男的一起玩算什么。 席睿默默等了一会儿,起来身去齐媮房门口敲门。 “齐媮,出来玩。”席睿突然推开房间门,齐媮吓一大跳,急忙藏起冰袋。 “不用了哥,你们玩。”齐媮朝他笑笑掩饰着动作的不自然。 席睿皱皱眉,仔细看了一圈齐媮的房间,没看出什么,只好点点头出去了。 齐媮松了口气,开始一条一条回复信息。 YU:你放小区储物柜里,我晚点去拿。 Z:你不下来就我上去 赵冏冏回的信息没带标点符号,随后又发来一张小区长椅照片。 齐媮试着转转手腕,让赵冏冏在楼下再等一会儿。 她打开门,看到向安悦依偎在席睿怀里,看的不是电影而是席睿,眼神说不上来的甜蜜,有些膈应人。 齐媮硬着头皮走过去,说自己要下去拿快递。席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齐媮走下楼,赵冏冏正等在楼梯口,照片里的长椅就在这栋楼的对面。 “过来。” 赵冏冏听见动静,回头看到齐媮,拉起袖子果然发现又红又紫的手腕。 “没事儿,我冰敷过。”齐媮有点怵,辩解的声音也虚。 赵冏冏瞪齐媮一眼,拿出药膏为她上药。 手指的温度能很好地把药膏推开,冰冰麻麻的很舒服,他微微一用力,齐媮忍不住缩了一下。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骗我一次我就可以打一次架。再说你有什么必要待在那儿陪他们吃饭?”赵冏冏没好气地质问,冰敷到位根本不会是他看到的这样。 齐媮垂着头不说话。一谈到为什么还要留在丽江小区A座6栋301时,她总缄默不语。 上完药后,齐媮真的带着赵冏冏去拿快递了。魏皖中午发来信息,让齐媮去拿席睿的生日礼物和一起寄回来的一些衣服。 魏皖在国外经营一家歌舞剧团,同时自己也是一名舞蹈家,很少在国内有活动。 “为什么是热的?”齐媮尝了一口奶茶,是温的。 “这几天什么日子你还敢喝冰的?”赵冏冏拧眉,本来想骂人的,在看见齐媮伤口的刹那什么也说不出来,没脾气了都。 “常温也行。”齐媮小声嘟囔着,晃晃杯里的奶茶。 行你个鬼头行,赵冏暗自叹气。 奶茶喝到三分之二齐媮就再没动过,勾在手里晃阿晃的,还拿着手机回信息。 “喝不完?”赵冏冏问,齐媮点点头把奶茶递过去。 赵冏将吸管换了一头接着喝。 两人一路走出小区去医院拍片然后又回到小区储物柜取快递,赵冏冏坚持送齐媮到楼下,两人便绕着小区里的路多逛几圈散散步。齐媮溜达得挺开心,反正回去也没事做,何必回去碍眼呢。 第6章 第 6 章 夜里有微风,吹散一刻的热意,闲来无事的娄子凊背上相机到湖边临街四处逛,一路走走停停,遇到有想法的景就拍上个十几分钟。拍到灵感枯竭大脑空空的时候在大排档简单吃了个宵夜,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或许是补充够了能量,娄子凊洗完澡精力依旧充沛,心血来潮带着电蚊拍到院子里大杀四方,对着角落里荒芜的地鱼池居然生出点感想。趁着有灵感兴致勃勃把照片导进出来兴致勃勃修片修到五六点,榨干自己最后一丝神智困得沾床就睡,一觉睡到下午一点。 “哈——,我好饿。”娄子凊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光着上半身走下楼梯后本能到厨房里寻找吃的。 “嘘。”赵冏冏突然出现在娄子凊身后。 “哎哟我!你咋在这?”娄子凊被吓一大跳,差点呛着水。 “不是你说今天来你家的吗?”赵冏冏不明所以回看对方一眼,从锅里盛出一碗瘦肉粥,放在桌上晾凉。 “昂,”娄子凊刚想起来昨晚是有这么件事,“我昨晚发现了一家店还不错,咱试试去。” 娄子凊稳当坐下准备喝粥,大小伙通宵后除了有点懵并没有什么别的不适。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熬的不是夜,是本少爷肆意潇洒的青春。 赵冏不听他的废话,拉出椅子坐下讲昨天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席睿把齐媮的手夹了?” 赵冏微微用力,把手按在娄子凊肩上。 “啊?”娄子凊“噌”地站起来,他真是不知道这么回事儿!他不过是想挑衅一下席睿,咋能给自己姐坑了! 人起来的太快,赵冏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不禁想到:没按住,这小子擦什么了身上的皮能滑溜溜的? 而娄子凊怒目圆瞪正忙着环视厨房找出一件趁手的武器。 席睿家暴!个狗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姐的手多金贵啊!要做饭要打拳要写作业的,干什么砸我姐的手! 娄子凊两眼冒火,抄起擀面杖抬腿就要冲出门去找席睿算账。 “停,齐媮在沙发上睡着。”赵冏拽着人胳膊用力拖回来按在椅子上。 齐媮来的比赵冏晚一点,刚睡着没多久。 娄子凊瞪着眼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好像是有席睿关窗的画面,于是掰开赵冏冏的手同时放小自己的音量:“不是,就因为我喊的那句话?” 赵冏点头:“上过药了,拍片看过也没有问题。” 娄子凊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没好气地问:“席睿呢?没什么表示?” 虽然问了,但娄子凊无比清楚就算齐媮昨晚打着石膏吊着手臂回家席睿也不会去关心什么,而且齐媮肯定没让别人发现。 说的没错,齐媮昨晚没睡在301而是睡在对面302。因为回去之前席睿说要把齐媮的房间给向安悦住,所以齐媮识趣地没回家。 赵冏若有所思地瞟一眼沙发所在的方向,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娄子凊:“你先吃早餐。” 娄子凊自己生着闷气喝粥,鼓着腮帮子往下咽的时候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顿了顿,霎时脸色如土。 赵冏冏随口一问,脸色也变得跟娄子凊一样差劲。 两个人走到客厅,齐媮正仰着头闭着眼躺在沙发上,包扎起来的手搭在桌子边沿。听见他们过来的动静,齐媮睁开半边眼睛,看他们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把眼睛闭了回去。 “我可以。”齐媮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人要说什么。 徐教练昨天发来消息,齐媮进决赛了,时间就定在周二。可能是齐媮没来得及回消息,徐教练又给娄子凊发了通知。 “姐,你不可以一回呗。我知道错了,我不跟席睿吵架,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娄子凊小心翼翼地捧起齐媮受伤的手,眼泪汪汪的。 齐媮用指尖挠挠娄子清下巴:“知道错哪就行,我没有事。” 赛程都是定好的,齐媮不想放弃,这可是她最后一场比赛。 齐媮坐起身醒神,扭扭脖子想松松筋骨,一双手很识相地捏上来。手掌心的热源传送到略微僵硬的脖颈上很是舒爽,齐媮惬意地眯起眼睛。 “别受伤。”赵冏冏不放心地叮嘱,时不时注意着下手的力度。 “是啊,你也不差这一场嘛。”娄子凊附和着。 齐媮低头看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试探性般扭转一下,半阖的眼睛下露出浅浅笑意:“最后一场了,不留遗憾,有始有终,我只用一只手也可以。” 劝解不成,娄子凊惯用招数便使出来了,一边抱着齐媮的腰蹭个不停,一边腻着嗓音不停叫唤:“姐姐姐姐姐姐姐……” 齐媮被闹得无法,掐着娄子凊脸上未褪尽的一点婴儿肥:“停,你都十六了不要再撒娇了,我想吃饭。” 赵冏冷脸旁观,眼神却如有实质地往齐媮腰上那一双手扎。 娄子凊见好就收,好奇地伸出手指在齐媮手背上轻轻按了按:“姐,可你这手怎么吃牛排呀?” “……” “你是不能伺候我一回吗?滚蛋!”齐媮用左手狠狠地弹了下娄子凊的额头。 “真让她去啊?”娄子凊捂着额头跟在齐媮身后对赵冏说。 赵冏摇摇头,别的还好说,比赛的事上齐媮一直是没得商量的。加上她之前说已经跟教练敲定了,这次之后将不参加任何比赛。齐媮很重视一件事的有始有终,怎么肯半途退赛。 餐厅里,赵冏为齐媮切好牛排端过去。齐媮单独坐在一边,左手拿叉子,右手规规矩矩放在桌面上。 他们吃得正美的时候,餐厅进来了一家三口。 为首的中年男子文质彬彬,发型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一身灰色西服很熨帖,银色袖扣正式而低调,眉宇间习惯性皱眉的表情形成了不能磨灭的纹路。一旁打扮温柔娴静的女子长相虽不算惊艳,五官却也不失温婉大气,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三岁的孩子,粉雕玉琢,正趴在她的肩头沉睡。 服务员为他们指向齐媮这边,脸上带着诚挚的愧疚之色。大概是正值饭点,空位不多了,他们也是娄子凊昨晚提前预定才排上队来吃。 中年男子环顾四周,微微皱起眉头,最终还是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过来。很快,他们来到齐媮这桌跟前,齐媮跟中年男子对视上,放下叉子点头当问好。 中年男子看见齐媮放在桌面上的手,果不其然皱起眉头,眼神里带着不友好的打量还是开了口:“你读一中吗?” “您应该早知道不是。”齐媮不是很想跟对方说话,不紧不慢地插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按照席文远的作风,齐媮要是真的跟席睿一所高中,那肯定是要把席睿转去更好的学校或者把齐媮调走。 齐媮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只会打架性格暴躁又两面派养不熟的拖油瓶。 那位女士默默抱着孩子在他们身后那一桌就坐,席文远暗自捏紧了拳头沉默了一会,坐到背对齐媮的位置上。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娄子凊觉得盘子里的肉突然味如嚼蜡。 齐媮泰然自若地吃着,直到剩下最后一块,她送到了发呆的娄子凊跟前:“阿凊,张嘴。” 娄子凊看着齐媮亲自喂过来的肉,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做出一个口头回应:“啊?” 娄子凊反应过来后顶着旁边莫名的无形压力本欲张口,却一下被赵冏抓住叉子拐了个弯抢先。 “你个土匪!那是我的肉!我姐给我的!我的!”娄子凊气得大喊,要不是顾虑着赵冏,他也不会犹豫那么久。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凭什么抢我的肉! “所以?”赵冏压根没理他,把嘴里的肉嚼得很香。 齐媮叹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将沙拉里剩下的圣女果戳起来吃。 席文远听见后方闹出来的动静,嫌弃的表情更甚:“大吵大闹,不知分寸,丢人。” 轻声哄孩子起来吃饭的女人不以为然地安慰道:“都是孩子,关系近些而已,你置什么气?左右跟你儿子玩不到一起去不是?” 席文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席睿要是敢跟齐媮混在一起,就别想认我这个爹了。” 去散打馆的路上,娄子凊没忍住问席文远的事儿到底还要瞒席睿多久。 齐媮说不知道,那不是她能干涉的,真到了那一天,估计会是一场硬仗。那时候,不管是席文远的不满还是席睿的怨怼,她都要一力承受。 赵冏侧目看着只到自己肩头的姑娘,不觉生出一点不甘。齐媮做的够好了,为什么还会有人不满意?真要算起来,席睿一家不知道亏欠齐媮多少。 三人一踏进散打馆,齐媮就被拥着按在赵爷爷的太师椅上。赵爷爷抓着齐媮的手着急地问出了什么事,赵叔忙着找药酒,徐教练急忙找出赛程表思考解决对策,韩教练端来热水和毛巾。 齐媮一张口就被一连串的问题堵住,一直争辩说真的没事。 “爷爷,她看过医生了,不会有事的。”赵冏和娄子凊齐力拉开簇拥着齐媮的一圈人,拿出诊所开的药和病例。 “你就知道没事,受伤的时候怎么不赶紧带小媮去看!这纱布缠的都不对,还没事什么没事!”赵爷爷心急如焚,一巴掌拍在赵冏手臂上。 爷爷同样是练武出身,手劲很大,打得赵冏捂着手臂直抽气。 “爷爷,真的没事,您坐。”齐媮尽力安抚着老人家,二人情真意切地手搭着手。 “对不起,是我弄的。”娄子凊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主动承认错误。 谁料语音刚落,赵爷爷就抄起扫把追着娄子凊打。 “哈!你个扑街仔啊!”赵爷爷高举扫把臭着脸穷追不舍。 别的人都是看戏的,齐媮可是赵爷爷的心肝宝贝,不让他老人家出口气那是断断不可能心平气是罢甘休的。 齐媮瞅见娄子凊因为地方小障碍物多硬生生挨了几下打,实在躲不过,才急忙劝着:“爷爷别打了,阿凊不是故意的。” 齐媮一劝,爷爷追得更加起劲了。娄子凊不敢跟老人家正面对上,怕冲突了老人家又怕自己挨打,被逼的就差爬墙。 开什么玩笑,扫把棍打人很疼的! 这种时候,光说娄子凊不是故意的是没有用的,那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所以,娄子凊的使用价值,才是能救下他的条件。长辈们再偏心,也不会忽略学业这等大事。 “爷爷,后天上课,阿凊他得帮我抄笔记。”齐媮拦在娄子凊身前。 “对对对,我一定认真听讲做好笔记帮姐写好作业,不让我姐动一根手指头除了洗澡睡觉我全程保护,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娄子凊抱着齐媮大腿跟赵爷爷求饶。 “哼。”爷爷拄着扫把喘气儿,回到茶桌前坐下饮茶,而后茶杯被重重的放在茶几上,砸出一声响。 娄子凊和赵冏闭上嘴大气不敢出。 齐媮看眼色招呼众人坐下,正好水烧开了打算为大家添茶。赵叔端着茶杯刚放过来,赵爷爷重重咳嗽一声,齐媮讪讪地把手缩回来。 赵爷爷接过程序倒水泡茶,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郑重其事地说:“别的地方我看不见,小媮是女孩子,你们应该多护着她。别每天不是这摔了那碰了磕了夹了的,还有那个番薯仔,能不要见就不要见了。” “嗯,我守着她。”赵冏一本正经回复。 原本觉得有些尴尬的齐媮更尴尬了,低头扣着木椅边边。 赵爷爷的白眼毫不留情翻出来,食指点在齐媮手腕上:“算算算,你昨天不在小媮那儿啊?自己睇,咩来噶?” 在场的各位心知肚明齐媮这手肯定是她家那不靠谱的哥哥导致的,毕竟不是第一回了,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去指责根本不认识的席睿。 这些年,赵爷爷身体力行地偏心偏到了极致。唯恐齐媮在家里感受不到爱,在成长的时候想岔了或是憋闷了。 最后回到正事上,齐媮没让徐教练联系主办方申请退赛,只提前告诉了真实情况,毅然决定坚持比赛。 徐教练不敢让齐媮用力过度,只过了下招式加强腿部训练。 娄子凊虽然也是学员,可除了考级从来不参加比赛,他觉得那些没意思,都不好动真格的,不舒服。齐媮也不让他打,这人上头较真起来十头牛根本拉不回来,没必要在正经比赛背个处分什么的。 齐媮的对手是个大她一岁的女孩,两人实力相当。齐媮受伤的情况下,说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战况。 算算算的意思是算鸟算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周二这天,天空一整天都是灰蒙蒙的,乌云满天像是预示着什么。娄子凊心情烦闷地独自坐在教室里听课,手里转着一根没了笔盖的黑色速写笔。 今早齐媮的生理期突然驾临,又要出门比赛,娄子凊出门前抱着齐媮大腿又是哭又是求。 不依不饶地争执到校门口,齐媮没法,答应好下午一定全须全尾地来接娄子凊放学。 看着人踏进教学楼,齐媮不放心地发信息给叶凡:“麻烦你看着点,别让阿凊逃课出来。” 叶凡发来一个大大的OK:“好咧齐哥。” 苦苦支撑到下午,叶凡顶不住,发疯了一般给齐媮打电话。那时还剩一组轮到齐媮,徐教练挂断了前几个,最终被齐媮发现硬要接。 “叶凡?”齐媮坐在椅子上低头看自己受伤的手。 叶凡正把娄子凊的脖子卡在自己肘关节里斗智斗勇,闻声如临大赦地喊:“齐哥!拦不住了!他连假条都给伪造好啦!” 齐媮无奈地揉揉太阳穴,挥手让徐教练稍安勿躁,压低了声音靠近话筒:“阿凊,不要闹,我马上就比完了去接你放学。不然晚上我不去给你盖被子了。” 娄子凊每晚睡前都要喊一声齐媮,齐媮在的时候必然会过来给他掖掖被子摸摸脑袋关上灯。这是他们从小保留下来的一种睡前仪式,偶尔齐媮懒得去,娄子凊就扯着嗓子喊到人来为止。 这招对娄子凊很有用,至少听起来那边争斗的动静是偃旗息鼓了。 静默一阵,娄子凊凑到电话边语气焦躁地说:“知道了姐,我听话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娄子凊抓着上课前五分钟收拾好的书包直奔校门口,叶凡让他帮忙带回家充电的充电宝被孤零零地遗忘在抽屉里。 个子高的好处就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看校外的东西轻轻松松,但是直到他出校门来来回回找了三圈,仍没看见他亲爱的姐姐大人。 不祥的预感占据心头,娄子凊右眼皮直跳,掏出手机打齐媮的电话——无人接通。转而拨打徐教练的电话,响了好久才接。 “老徐,你知道我姐去哪里了吗?”娄子凊语气里满是焦虑,嗓门大的周围人都纷纷侧目。 “呃,在医院呢。”徐教练拎着大包小包推着轮椅上的齐媮,垫起肩膀艰难地夹着电话。 齐媮刚做完检查,在药房领药。 娄子凊把自行车推回学校,跑到路边奢侈地拦了一辆的士。 医院里,齐媮的心情很微妙。像小孩一样不管不顾地干了一场架,尽管两败俱伤,面子全无,但有一丝丝痛快。 “这儿呢这儿呢!”在齐媮胡思乱想的时候,徐教练发现狂奔而来的娄子凊。 娄子凊闻声转头发现轮椅上脸色苍白的齐媮,脸色一沉,跨步而来,嘴角耷拉着显然是要哭的前兆。 “停。”齐媮指着来到她跟前的娄子凊,这人不哭则已一哭惊人。 娄子凊很听话,用力睁大眼睛,憋着眼泪。可看起来更可怜了,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天哭塌下来。 齐媮右手左脚分别打了石膏,嘴角被打破,腿上有好几块吓人的淤青。跟齐媮交手的人肯定下了狠手,而且能力在齐媮之上。 娄子凊抿唇颤着手去摸那些可怖的伤痕,身侧的拳握的很紧,手臂上不断暴出青筋,双眼憋得发红。 看来是忍不住,齐媮拉过娄子凊的手握在手里安抚:“阿凊,我没有事。” 果然,娄子凊下一秒便伏在齐媮的膝头嚎啕大哭,他声势之浩大让不知道的人不得不怀疑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是否有什么绝症。 徐教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却依旧无所适从地后退好几步,他不想参与这种悲情现场。 齐媮一手捂着肚子等娄子凊发泄,一手慢慢的顺着娄子凊后脑勺摸到后颈。娄子凊从小就能哭,哭得厉害的时候一条巷子的人都能听见。平时可以哄哄,孩子性格好一哄就能停下来。 然而齐媮现在不太好受,腹痛和腰酸前后夹击,冷汗直冒,虽然她能忍,可这感觉太磨人了。 也不知道数了几个数,娄子凊才渐渐止了哭声。 “你答应我注意安全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姐你说话不算数……”娄子凊带着哭腔抽抽噎噎,抹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泪痕。 齐媮有些说不出话,只摸摸娄子凊的头。 “行啦,你赶紧带小媮回家,医生说这个星期尽量不要下地。你是男子汉,要好好照顾姐姐。”徐教练发觉齐媮脸色越来越差,眼睛发直,当机立断开车把两人送回家。 回到家后,齐媮洗完澡躺在床上休息,娄子凊抱着自己睡觉的家伙巴巴跑来地在齐媮房间打个地铺。 “不用,有事儿我叫你。”齐媮哭笑不得地看着娄子凊盘坐在书桌前打着台灯写作业。 “不,我睡得死,我在这你还能砸醒我,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待着了。”娄子凊一手作业一手笔,他对齐媮受伤的事还是有点生气的。 齐媮知道劝不动便随他去,躺在被窝里缓疼劲。 半夜想上厕所,碍于横在地上的娄子凊,齐媮毫不留情地一个抱枕砸过去。娄子凊却嘟囔着翻了个身,夹紧怀里的米奇继续睡,齐媮只能一脸无语地绕路上厕所。 翌日,千辛万苦咽下食堂的新创菜在厕所蹲坑时,赵冏收到了齐媮受伤的消息。见到图片里骇人的伤势不免感到诧异,齐媮可从来没在比赛中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况且她受伤的位置,算是违规吧?裁判不管吗? 思前想后,赵冏让娄子凊把实情先探究出来。 齐媮原先是打算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因为半场下来对手的敏锐度比她好,况且她手上有伤自然胜算不大。最后齐媮险胜,裁判宣布结果,双方行礼退场。 下场之后,齐媮正打算坐下来喝口水,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个男的。 “齐媮,你很强啊,要不要跟我打一场?” “不要。”齐媮想也没想地回复。 黄珏极其自然地往齐媮旁边一坐:“啧,别着急拒绝啊,我知道你的成绩。咱俩教练关系不错,你教练说你以后不比了,所以我才来找你的,就跟练习赛一样,不违规,你很厉害,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我厉害。” 齐媮急着去厕所,敷衍道:“你厉害。” “诶,”黄珏拉住齐媮,刚好握在受伤的手上,“很快的,我看厕所外面那片空地就不错。” 比赛期间选手不允许私下“切磋”,齐媮怀疑这人脑子有病,抽回自己酸胀的右手。 抽不回,齐媮正打算骂人,瞥见那人挎包上搭着一件一中的短袖校服,动作一顿。 不能是席睿找人报复她吧? “松手,别逼我揍你。”齐媮的眼神冷了下来。 “来来来,求之不得……我c!” 两人掰扯到休息室的走廊里,四周昏暗,黄珏只觉得左眼重影交叠眼眶突突地蹦着疼。 “你犯规!”黄珏气愤地推开齐媮。 齐媮被推力推得站不稳,撑着墙严肃道:“你找我,已经违规,再挡我,就直接打。” 黄珏却笑了:“我没说今天打呀,明天后天大后天哪天都可以。你没空我还能去找你,你在三中读对吧?还有哥哥弟弟,都不同姓,还挺特别的。” 听见自己的个人信息,齐媮厌恶至极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发癫是吧?” 黄珏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摆动,欠揍十足地说:“不不不美丽的小姐,我只是仰慕你的能力罢了。” ……真的很像发癫。 下身一股暖流涌出,齐媮脑海里警钟大作,大步越过面前的傻逼想要去厕所。臭傻逼却不如齐媮所想的识相让开,反而又挡在前面要她答应改天比一场。 “找打是吧,好啊。”齐媮扬起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插兜的手抽出来活动手腕。 后来两个人真的厮打在一起,据休息室的选手形容,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这么窄的走廊也能打成这样,嗷嗷的,以为是两个男生,没想到出来看见的是齐媮骑在黄珏身上痛殴。黄珏气度再大,也根本没法忍,抓住齐媮的肩膀滚半圈,反击的时候齐媮弯腰躲,口袋里的东西不小心掉出来。齐媮迅速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踹开自己上方的人就要过去捡,却被钳住右脚。换左脚奋力一踹,直直踹到坚硬的墙壁,齐媮当场疼出了眼泪。 黄珏得意洋洋地捡起那个东西刚想炫耀,定睛一看,慌乱地丢掉:“妈呀,你这么拼的吗?” 齐媮羞愧得要死,拖着残废的身躯拿回自己的东西,甩了黄珏一巴掌。这一巴掌很清脆,差点把黄珏打趴下,打得他十分钟没分清东南西北,难怪女生打架不是拽头发就是甩巴掌的,这么猛! 闻声而来的所有人全体懵逼,齐媮没顾得上擦生理性眼泪,径直撞开围过来的人冲进厕所。两个教练赶到现场仔细询问了一下围观群众,徐教练气得破口大骂,黄珏的教练脸上挂不住,扭头把黄珏也骂得狗血淋头。 赵冏冏记得赛程表,隔天在校园里逛了一圈,终于在饭堂看见一个半边熊猫眼肿着脸的人。 星期四下午,赵冏找班主任请假,他打算星期五下午就离校。班主任一开始坚决不肯,最后班主任亲自押着赵冏在办公室写完六科周测题,看着每门优秀的分数才拿出放行条。 赵冏低头看三次手表,在人群里踮起脚寻找自己想见到的身影。娄子凊推着齐媮出来的时候人流渐少,看到赵冏,他欢天喜地蹦过去搂他的肩。 “你果然来得快。” 娄子凊松开了齐媮的轮椅,齐媮尴尬地停在斜坡处,抓着轮椅避免下滑。 赵冏冏打开娄子凊的手,走到齐媮面前弯下腰帮她推轮椅。 “怎么来了?”齐媮仰起头对上那人探究的眼神。 “奉命慰问伤员。” 赵冏犀利的目光扫视一遍齐媮全身,腾出一只手揉乱她披散的长发。 “还哪儿不舒服么?”赵冏推着齐媮到路口红绿灯停下。 “没有,天天吃药换药。”齐媮诚实地回答。 晚饭赵冏带着他们在外面吃,还挺远,是专门做甲鱼汤的地方。齐媮皱起眉头,她不大喜欢那股味道。赵冏先尝过,然后才给齐媮舀来一碗。乳白色的汤上面飘着些许葱花,齐媮又皱眉看向赵冏。 “没肉,补补。”赵冏慢慢挑出葱花,用汤勺搅一搅,不由分说地要盯着齐媮喝下那碗汤。 汤里胡椒味很重,盖过了讨人厌的味道,没那么抵触的齐媮乖乖端起碗喝起来。 一旁的娄子凊望着别处出神,眼睛嘴巴各干各的,把汤洒出来不少。齐媮转头一看,发现是上次被无辜误伤的女生坐他们后面那一桌,那一桌有几个青年,莫媛左边坐着的应该是她的父母,右边挨着一位同样穿着校服的女生。莫媛刚好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块肉,大抵是咬不断,又或许是油花溅出碗碟,眉毛皱在一起十分苦恼的样子。莫媛看见他们时微微睁大了眼睛,很快低下头去。 齐媮眼神一错,看见他们桌上的冰啤酒和冰可乐,咽了咽口水。 “吃饭。”赵冏把齐媮的头扭回来,夹了好几块肉到她碗里。 娄子凊回过头,没一会又想看过去,也被齐媮及时掰了回来。 “阿凊,吃饭。”齐媮的手扯扯娄子凊的耳朵。 “姐,莫媛的爸妈对她真好。”娄子凊感叹道。 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莫媛那桌正在点菜,莫媛想喝冰可乐,她爸就亲自给她拿,用热水烫过瓶口后拿纸巾擦干净瓶口。每点一个菜都会问莫媛想不想吃,要什么口味。莫媛碗里的菜几乎都是由她爸妈夹,肉要是带皮,莫媛就会用勺子按着肉,让她爸用她的筷子将皮剔走。鱼肉有刺莫媛妈妈也会细心挑出来,嘱咐莫媛慢点吃,当真是无微不至。 齐媮回想刚才莫媛的表情,没多想,觉得是挺可爱的,女孩子在家这种待遇很正常。 第8章 第 8 章 高一学的科目多,课业压力大,临近期中考试,近日整个班万籁寂静,充斥紧张的压力感。教室后排,双手插兜眯起眼翘着凳子的赵冏冏最近心里在权衡一件事,自己一时拿不定主意。 脑子里在玩知识点接龙,一个捧着单词书的同学经过他身旁时顺带告诉他外面有人找。赵冏往班门口看去,是个眼熟的男生,他知道这个人,但并没有打过交道。 那男生在走廊上,靠着护栏面对教室,在夜色中仰起头吹风,眼睛半阖,狭长的眼尾透露着一股捉摸不透的味道,校服被吹得微微鼓起。看起来漫不经心,但那眼神是直接锁定赵冏的,赵冏落笔写下方才发现的串联思路后,慢慢走出去。 “学长有事”?赵冏与他并排站立背对教室,对方都只能看见彼此的侧脸。 “是,打扰了,请问你认识齐媮吗”?那男生嗓音比较清亮,带着些紧张很有礼貌地问。 赵冏冏侧目,没有急着回答,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面前这个人叫齐晞,高二年级的理科第一名,大大小小拿过不少奖,嘉奖栏里只有他的照片不变,是个全方面发展型人才。为人随和亲切,听说挺幽默,再加上白净的肤色和英气逼人的五官,关注度和出名度都很高。不过,赵冏想不明白除了姓,他和齐媮还能有什么关联。 齐晞没有因为赵冏的沉默而不喜,而是开诚布公地说:“前些天我朋友参加了一场比赛,齐媮也在。他说齐媮正在三中上学,于是周五我去了一趟,看见你们放学一起回家”。 齐晞的话半真半假,黄珏知道的其实都是从他这里打探来的,自告奋勇要去帮自己把人把联系方式要来,结果自己挂了彩灰溜溜地回来。 那天赵冏穿的是一中校服,被找出来情有可原。 “那你应该知道你同学让齐媮坐上了轮椅”。对方身份不明,赵冏不欲多言,准备离开,一只手兀然横在胸前。 “我已经教训过他,希望有时间我们再谈谈”?明明是不容拒绝的表情,语气偏是温和的请求。 齐晞无视赵冏要砍人的眼神,撩起他校服衣摆将一张纸条塞进他裤兜。 “你觉得我凭什么跟你谈?”赵冏感到无语,把那张纸夹出来,扔到地上,面不改色地解开一颗纽扣。 “你们关系很好,或许你可以让齐媮直接和我聊。”齐晞温柔地笑着捡起被揉皱的纸,仔细抚平褶皱,夹在食指与无名指中间重新递过去。 跟他是谈,跟齐媮就变成聊了? “你们以前认识?”赵冏看着纸条上简洁的一串数字问。 齐晞不否认也不肯定,脸上反而闪过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像是陷入回忆,又像是愧疚。 “齐媮说认识那就认识,不认识马上也就认识了。” 赵冏回到课室,已经没有办法静下心学习,盯着纸上仅有的一串电话号码反复摩挲。 齐媮小时候家里出过事,赵冏认识她的时候齐媮已经被席睿家收养。娄子凊要更早认识齐媮,怎么问都不说,不知道是记不住还是不能说。 心猿意马地混过一节课,结果又有人找他,谢过传话的同学,赵冏不耐烦地起身,竟然是席睿和向安悦。 “有事?”赵冏脾气不好,以前他对于自己讨厌的人唯一的交流方式是打架。 “齐媮为什么受伤了?”席睿同样压抑着怒气。 魏皖前几天跟齐媮打过视频电话,吓一大跳,忙问怎么了。结束通话后转头就来教育席睿对妹妹不管不顾不负责任漠不关心。 席睿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他妈为什么还是没法接受他这辈子都不会给齐媮一个好脸色的事实,更别提去关心她。 “她在你生日那天就因为你夹伤了手,然后她带着受伤的手去比赛了,就这么简单。”赵冏不拿正眼看人,斜斜看过去,简单地叙述原因,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席睿皱起眉头,夹伤手? 似乎那天齐媮后来是换上了长袖,他以为是空调太冷,没放在心上,第二天早早出门送向安悦回家。倒退几天,齐媮确实有发过信息告诉他要去比赛,席睿没回。后来齐媮说比完了,他也就回个哦。 魏皖三申五令说无论什么时候,他们出门做什么要告诉对方一声,两个人有个底,有事好找得到人。席睿对此不屑一顾,只有齐媮想起来了会在微信留痕,免得魏皖问起来没证据。 “席少,从一开始,齐媮受伤就是因为你”。赵冏好笑地看着席睿愣在那。 这个称呼是小时候的,刚搬来广南的席睿从里到外都像个小少爷,有些小朋友开玩笑这么叫,他一开始居然也应。后来套上校服,脾气也被逼着收敛,再用这个称呼喊他只会换来一个恶狠狠的白眼。 向安悦担心地守在一旁,席睿总是在他们面前强调齐媮不是他的妹妹,很少关心齐媮,也压根不了解齐媮,只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那她不会回家叫阿姨来照顾?”席睿咬牙问。 赵冏感觉自己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但不想笑,从上到下用轻飘飘的视线鄙夷了对方一番,评价道:“傻逼。” 哪来的阿姨,魏皖忙得脚不着地四处飞,新的阿姨齐媮还在一个个选和面试呢。 向安悦像是为男朋友鸣不平,瞪了他一眼。 赵冏轻轻地扫她一眼,没在意。 “你tm说谁傻逼?她回家养伤还能饿死她了?”席睿揪起赵冏的校服领口,举起拳头挥了挥。 “赵冏……”向安悦拉住席睿想要劝架。 “别喊我名字。”赵冏的脸色冷得吓人,说出的话也不留情面。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席睿表情更凶,一手揽住被吓到的的向安悦藏在自己身后。 赵冏轻轻松松扯开席睿的手,直视一脸恐慌的向安悦:“你护你的人,我护我的人,家里人跟朋友还是要分清点。” “你跟小媮是朋友,席睿是小媮的哥哥,你才应该离小媮远一点!”向安悦抱着席睿的手颤声说。 赵冏退后几步拉开双方距离,舌尖划过腮帮。 席睿一拳挥来,赵冏皱紧眉头思考了一下,在那一拳即将落在脸上时躲开了。席睿要是被叫家长,来的也只能是席文远,最后受苦的还是齐媮。 “你打不过我。”赵冏说出事实,席睿听后怒不可竭,大打出手。 赵冏顺着席睿冲过来的力道抓着他手借力一甩,接着席睿的胸骨毫无防备与墙面碰撞发出闷响,向安悦急忙过去扶。 赵冏舔了舔唇,按捺住冲动,丢下他们回课室。 这边的动静不小,眼看着有老师往这边来,向安悦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一边哭一边劝把人拖走。 齐晞在对面教学楼看完一场闹剧,黄珏按着眉骨的淤青走出来:“嗯?你还不走啊?” “马上,还疼呢?”齐晞收回目光,拉了拉书包肩带。 黄珏龇牙咧嘴地点点头:“你妹妹太狠了,女人不好惹,会打架的女人更不好惹。” 齐晞拍拍他的肩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谁让你偷看我东西还自作主张。” 回到家,齐晞打开电脑的文件夹,看着照片里坐在门槛上吃雪糕的小姑娘,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泛着温柔的笑意。 小姑娘到底还是长大了,不仅亭亭玉立,还能保护自己。可惜家里人不算好,应该还是受了很多委屈吧…… 齐晞找了齐媮很久,可自从齐媮被带走,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齐媮的消息。直到那天黄珏鼻青脸肿地回来,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他随口一问,黄珏尽数道来,还打开决赛表给齐晞看。 作为一个学生,他找人的渠道不多,更不可能找母亲帮忙。这些年齐晞逼着自己样样优秀,钻研计算机,都是为着可以早点找到齐媮。 那天他站在马路对面,借着混乱的车流和行人看见齐媮坐在轮椅上,百感交集。 即将放国庆,赵冏深思熟虑过后,带着纸条来到高二(1)班。 齐晞也没想到赵冏会直接找来,有些惊讶。 “加这个号码。”赵冏把那张皱皱的纸条还给齐晞,上面多了一串号码。 “考虑好了?”齐晞满意地问。 “齐媮今晚会来,有话你自己跟她说,但你要是找事我让你以后说不出话。”赵冏留下一句话,潇洒离开。 回到座位摸出手机,齐晞打开微信搜索号码。界面显示出一位微信用户,是关于建筑的黑白头像,昵称也很简单——ZJ。 朋友圈仅显示三天内,齐晞火速点进去又火速退出,切到聊天框打字。 XX:“齐媮同意见我?” 对面竟然很快就回了。 ZJ:“现在是白天。” XX:“那她不会生气吗?” ZJ:“生你气关我什么事?” XX:“……谢谢。” 这边,齐媮给赵冏准备了点吃的打算晚上送过去。 席睿前天晚上打来电话,质问齐媮受伤的事儿,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跟席睿打电话的时候娄子凊就在旁边,气得只想抢过电话来骂人,被齐媮眼神制止用手摁在沙发上才得以用沉默以对一通谩骂。 “姐,你成年后就不要住他们家了吧”?娄子凊反坐在椅子上等齐媮收拾好东西,突然开口问。 齐媮看他一眼,摇摇头,她决定不了。 魏姨是她的恩人,必然是不能不报答的,以后的规划现在没法决定,会有许多变数。不管怎么说,她能做的最大程度就是不让魏姨操心。 “我全家都可喜欢你,你来我们家吧。”娄子凊抱着椅背往前倾凑到齐媮跟前,眼里盛着满满的期待。 “没差吧,过年我都在你家呢。”齐媮摸摸娄子凊的头,笑容有些勉强。 家人不一定由血缘关系决定,彼此坦诚相待,互相尊重,相互扶持,关爱对方,也可以是家人。 娄子凊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哭丧着脸抱住齐媮的手臂:“我不管,我家就是你家,你应付应付魏阿姨得了别每次站在那儿挨骂受气!” “除了你谁能真气着我,走。”齐媮点了点娄子凊头上的发旋,拿过拐杖,带着大型儿童出门。 去一中要坐接近一个小时的公交,齐媮有点困,娄子凊虽然还不肯撒开她的手,但她已经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很多年前,他们俩坐在老房子的门槛上,娄子凊也是这样,抱着齐媮不撒手。两个人不怎么说话,不干活的时候数数蚂蚁发发呆,饭点的时候外婆笑着招手让他们进屋吃饭。 赵冏不难认,而且今天没穿校服,齐媮一下车就发现鹤立鸡群的帅小伙。娄子凊还带着困意,扶着齐媮走得歪歪扭扭,齐媮只能反手拉着娄子凊带到校门口。 赵冏隔着推拉栏扶住齐媮,想也不想就用力地敲醒娄子凊。 “啊,你干啥!”娄子凊护着脑袋,疼得很。 “你腿瘸了?”赵冏呛回去,不管对方委不委屈。 齐媮制止要还嘴的娄子凊,把人拉过来给他顺顺毛。 “齐媮,叫你来是有个事。”赵冏接过一袋子水果和零食后欲言又止。 齐媮看赵冏难得为难的样子,正色让他说。于是赵冏一五一十交代起齐晞来找他的事和说过的话,中途他悄悄观察齐媮的表情。 齐媮除了时不时看别的地方,没有生气,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齐媮了解清楚,没说别的,手指向赵冏的身后问:“是他吧?” 齐晞原本躲在一棵树后边,看齐媮指过来急忙缩回头绷紧全身。后觉不对,不死心地重新探出半个头,可齐媮已经不再看这边了,而是凑近跟赵冏说话。 赵冏顺着方向看过去,承认是。 “他……好像,我们那天喝甲鱼汤的时候他也在!”娄子凊掏出眼镜戴上盯半天,总觉得那人在哪见过,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 齐媮沉思一会儿,摸索着记忆中能大概辨别对方身份的东西。目光瞟到照明灯下赵冏修长的脖颈,微微透光的皮肤可以模模糊糊看见青筋。 “他脖子上有块疤,拳头大小?”齐媮挑眉直视那颗树,回忆渐渐涌入脑海。 赵冏回忆了一下齐晞穿校服的后脖颈,并不记得这个特征,转而交代别的信息:“他叫齐晞,在高二理科尖子班。” 齐媮依旧挑挑眉,脚尖碾碎一片落叶。 “是他!”一反寻常的沉默后,娄子凊惊讶地说,随着齐媮飘过来的眼神紧紧捂住嘴巴。 “谁?”赵冏见状,努力回想刚认识齐媮的那段时间。 娄子凊点点头,又拼命地摇头。 齐媮站久了有些累,抬手勾上娄子凊的肩膀,娄子凊顺从地接过拐杖蹲下来把她背起。 “带他过来。”齐媮这么说。 赵冏疑窦丛生,却不质疑齐媮,抬腿走向榕树后面抓人。 “她说什么了”?齐晞很慌,他手心一直在出汗,紧张,忐忑,不安,心怦怦跳。 “让你过去。”赵冏看出齐晞在一瞬间呆滞,嘴角也止不住下垂,失落地如同雨中的悲伤蛙。 齐晞脖颈右侧偏后的位置,的确有一个不规则的淡红色伤疤,被校服领子遮掩掉一半,一般人很少会注意到。 齐晞不甘心,追问:“她不生气吗?” 赵冏的回复是冰冷的沉默。 “齐晞,好久不见。”齐媮在娄子凊背上高人一等地打量起年前五官英俊身形纤长的少年。 齐晞拘谨地点点头,两只手用力交握在一起,努力勾起一个温暖的微笑:“是,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如果你记得的是我答应带你和你弟回家却被我妈无情镇压甚至我妈当初还要我骂你小三的孩子等不美妙的回忆那你还是不要记得了。 齐晞第一次感觉自己笑得脸僵并且马上要抽筋。 齐媮当然记得,她又没失忆,不过看着对方脸上僵硬的假笑和极力压制的手抖,她有点搞不懂齐晞要干嘛。 “我记得,有事吗?你总不能希望我叫你一声哥?”齐媮矜持地问。 “不不不不,”齐晞无所适从地挠挠头,“我只是突然发现你也在广南很惊讶,想跟你联系,小时候的事是我错了,就当……交个朋友可以吗?” “当然不可……”娄子凊刚张嘴就被他姐捂上,只能呜呜地颠两下他姐表示抗议。 齐媮不带什么感**彩地拒绝他:“没必要,而且大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你好好读书吧,再见。” 说完,齐媮跟赵冏挥挥手,表示他们要离开。 直到齐晞抽离出自己的世界,赵冏仍拎着一袋打包盒和水果零食站在一旁。打包盒里的东西好香,灰色的布袋看不出是什么菜,可是食材大概能从散发的香味猜出来。蒜,油麦菜,鸡蛋,肉……排骨! 齐晞不动神色多吸了几口饭菜香,偏头诚恳地问:“你愿意分我点饭吃吗?” “……” 赵冏把两大袋子护在怀里,扬起最礼貌的微笑竖起一个中指表示拒绝。 “哦。”齐晞耷拉着步伐去到马路的对面骑上小电瓶离开。 赵冏满头黑线,这人跟对外人设不符吧,私底下估计跟娄子凊一样幼稚。 周六中午放学,席睿带着向安悦去逛商场,买了两杯奶茶和一根雪糕。向安悦吵着要吃多几口雪糕,席睿坚决不肯。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席睿看见一家三口从对面经过进了肯德基,席睿待在原地,雪糕一不留神从手中被夺走。 向安悦刚吃上两口,发觉席睿神情不对,牵起他的手把冰淇淋塞回去。 “你怎么了?”向安悦乖乖地把雪糕给回席睿。 席睿回过神,看着面前乖巧可人的女友,摸摸她的头:“乖,等你日子过了再吃,我先送你去搭车。” 向安悦有些疑惑,看向对面,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等车时,向安悦不停追问席睿到底怎么了。 席睿揽着叽叽喳喳的对象,心不在焉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我爸了。” 席睿回想刚才的一瞬画面,男人笑意满满,抱着怀里的小男孩,身旁的女人甜蜜地挽着男人手臂给孩子擦汗,一家三口温馨快乐。 “怎么会,叔叔不是在国外有工程项目?你应该看错了。”向安悦举起奶茶喂给席睿,商场这么多人,肯定是看错了。 “嗯,也对,上车吧,我下次再陪你回家。”公交车停在站口,向安悦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排在最后一个上车。 席睿从后面亲了向安悦的脸颊,才把害羞地红了脸的人送上车。 告别女友,席睿转身奔向商场里的肯德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刚才的那三个人。席睿不死心地找遍了整个商场,仍然没有踪迹,最后心有不甘地打车回家。踱步到自家楼下,正好碰见拄着拐杖下来丢垃圾的的齐媮。 “呃,晚上好。”齐媮拄着拐问好。 席睿用肉眼大致扫描了齐媮的情况,评价道:“也没说的那么严重啊。” 齐媮无言以对,跟在席睿后头一格一格跳楼梯。以往说一长串明嘲暗讽的话才是席睿的风格,今天一句话了事,怎么看都不对。应该是席睿有更烦的事,导致他懒得数落自己。 “哥,你怎么了?”齐媮开门后歇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问。 “我好像在商场看见我爸了。”席睿坐在齐媮旁边,头往后仰。 齐媮顿时在心里警钟乍响。 “应该是,认错人吧。”同时,齐媮的手机不断响起消息提示音。 齐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急忙调成静音。席睿看她一眼,打发她把钟点工做好的饭菜端出来。 饭桌上安安静静,席睿尝了一口便再也吃不下去。饭是夹生的,菜也不新鲜,像是剩的。齐媮回来的不比席睿早多久,想着将就一下便没有做饭,谁知道难吃成这样。 “我去做吧。”齐媮回到厨房打开冰箱,只有几个发了芽的土豆和一把黄了吧唧的菜叶。 新阿姨明天才能上岗,之前的残局齐媮忘记处理了。 齐媮的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开始震动。齐媮正想着如何处理,席睿拿起她的手机看见备注,眼神一暗,来到厨房门口,摁下通话键和扬声器。 “喂,齐媮。”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男声,齐媮震惊地转身。 席睿正黑着脸拿着手机站在她对面,两人间隔三米,通话界面显示的是席叔叔。齐媮迈出步子伸手想拿回手机,席睿往后退了几步,作了手势让齐媮站在原地不要说话。齐媮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可她不敢抢过那个电话。 “喂,齐媮,你说话,席睿是不是谈恋爱了,今天我在商场看见他……” “是嘛,爸,原来我在商场看见的,还真是你啊。”席睿握着电话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泛白,愤怒地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席叔叔似乎被哽住,一时说不出话。 席睿把手机贴在耳边。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大声:“我谈恋爱怎么了?您这是出轨吧?被齐媮发现了?你们一起瞒着我妈?不对,是一起瞒着我们吧?新儿子不小了也,您成家多久了?怎么不跟我说说啊?我妈是不是以为您回来监督工程呢?” 齐媮急于辩解:“不是,哥……” 席睿眼神阴鸷地瞥来一眼,下一刻手机被大力砸在地板上,屏幕四分五裂,有些零件飞溅出来。 两人在厨房静静对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打电话把我妈叫回来说?”席睿抓住齐媮的手把她拉到客厅,刚恢复大半的伤口又像撕裂般疼痛。 齐媮低下头不敢看笼罩在愤怒中的席睿,那件事打一开始她就知道,终究是瞒不住的。 第9章 第 9 章 大概是三年前,齐媮周末带娄子凊去游乐园玩,在旋转木马的项目地点排队时看见了席文远。席文远那时应该在国外忙他说的未来式智能小区建筑设计,可是齐媮却看见他抱着一个小男孩在玩旋转木马,一起朝外围等待的身穿杏色长裙的女人打招呼。 齐媮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她根本不想知道这回事,可是那孩子一声声清脆的爸爸霸占了齐媮的脑海。 之后齐媮回到家,忐忑地给魏皖打去电话试探。魏皖那时正在排练一场很重要的舞台剧,没有仔细地跟齐媮解释。齐媮很清楚,这一切可能都是因为她。席文远一直不喜欢齐媮,因为齐媮的抚养问题和教育问题跟魏皖吵过很多次。他们各持己见,没有一方愿意低头。后来魏皖的工作团队在国外定下来,席文远作为建筑师也常常东奔西走地出差,家里就剩下齐媮和席睿。席睿本来就认为和睦的家庭是因为齐媮开始变得面目全非的,当父母都不在身边那一刻,他把所有的怒气和怨气都发泄在齐媮身上。最生气的时候甚至动手推过人。 魏皖和席文远这几年只会在春节或者元旦一起回来一趟,不会发生争执,互相尊敬,客气疏离地还比不上某些刚认识的陌生人。其他时间看谁有空,偶尔会回来看看儿子,反正不会两个人一起回来。齐媮曾提出自己搬去跟娄子凊一起住,自己兼职赚生活费。魏皖当然不会同意,未成年打工,这怎么可以? 是在前年,魏皖回国,带着齐媮接席睿放学偶遇了席文远。三个人在茶餐厅吃了顿下午茶,齐媮才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不解决就会慢慢形成沟壑,观念不合,时差不同,工作压力等原因早就把他们分开,再无重修于好的可能。 “三年前,你们一起骗了我三年?”席睿难以接受这件事的真相,整个人恍惚着,反复地低声念叨这句话。 三年前,那按照今天看见的孩子来说,至少也有六岁。六年前生的,怀胎十月,他爸七年前就已经另外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夫妻恩爱,父慈子孝,一家人和和美美。 七年前,他六年级,齐媮来到他们家的第三年。多可笑啊,每次盼望着父母团聚,结果父亲早就已经是别人的爸爸。她妈会不会也在国外有了一个弟弟妹妹?他算什么啊?他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啊? 齐媮没有回答,静静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破碎的手机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席睿的手机一直显示未接来电,被他气急地插进装满水的杯子,漫出来的水淌在桌面,顺着桌沿滴滴答答跑到地上,最后缓缓流到地上那支报废的手机。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哭闹喊着找爸爸,得来的却是妈妈不耐烦的安慰。 “是因为你!”席睿的嗓音嘶哑,慢慢抬起头指着齐媮,“都他妈的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家才不会变成这样!我才不会变得跟你一样没人要!” 齐媮徒劳地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小心翼翼地系在绳上的东西摇摇欲坠,在最后一刻彻底断裂开来。不论曾经多么用心地去修补,那一层又一层的粘合剂干掉,裂开,如今全部变成碎片。 顷刻之间陷入沙发靠垫,齐媮透过眼泪,朦胧的看见席睿眼里无穷的恨意。席睿用力地掐住齐媮的脖子,不断加重力道。本能地反抗过后,齐媮艰难地吸气,眨眼睛眼里的泪水,做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席睿是真的很生气,掐她脖子都掐出汗了。就在齐媮以为真的会交代在这的时候,对面某一家住户的孩子嚎啕大哭。撕裂而高昂的哭声唤醒了席睿,他逃也似的冲进房间,大力甩上房门反锁。 齐媮从沙发上滑坐下来,摸着脖子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咳着咳着眼里又呛出泪水。席睿房间的门把手吊在门上将落不落,听着动静大概是在翻箱倒柜。齐媮没什么力气,伏在沙发上休息喘气儿,直到手上的胀痛难以忍受,才仰面把头靠在沙发边缘。 手又高高肿起,明明都快好了…… 齐媮好像呆坐了很久,仿佛睡过一觉,看向紧闭的房门,门缝里透出一条光线。齐媮整整衣服,回房迅速洗个澡,然后煮好一碗面端到席睿房间门口。敲了几次门没有人应,刚想开口劝,又怕席睿烦。试探地推推门板,门轻而易举地就开了,房间里亮着灯,但是没有人。床上一尘不染,衣柜的门微敞,衣物少了一半,衣架凌乱地挂在不同的地方。 齐媮突然明白了什么,回到客厅跪在地上重启手机,连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了血也没有用。不能多想,齐媮拄着拐杖跑出门。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没有手机和现金不能打车,的士要走到小区另一个门才能碰见,她能靠的就只有一双腿,还瘸了一只。 “赵冏,开门!”齐媮拖着半残的身子赶到俱乐部,疯狂拍打卷帘门。 刚入睡的赵冏打开窗户,探出头,发现齐媮拄着拐杖赤着脚,全身短袖短裤的时候瞬间清醒过来。 “你不要命了!”赵冏慌慌张张拿来拖鞋和外套,把齐媮扶进屋子里。 赵叔听见动静也披着外套出来打开所有的灯。 “席睿跑了,你帮我给魏姨打个电话……”齐媮神色很焦虑,说话的声都在颤,仅一个劲拉着赵冏想往外跑。 “齐媮,慢慢说。”赵冏冏从后面把齐媮拉到身前,双手紧紧锢着她。 齐媮的脖子有很明显的指印,赵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发生过什么,情绪降至冰点。 “席睿……今天看见席叔叔了,然后我手机被他摔坏打不了电话。”齐媮涌上来一股无力感,左右乱看,脚腕疼的站不住,后知后觉到自己在发抖。 “好,我知道了,我们先给魏阿姨打电话。”赵冏把齐媮转过来对着自己,抹去她额头上的汗水,披好外套拉上拉链。 齐媮反应过来,掏出赵冏裤袋里的手机,单手解锁:“先打电话。” 没打通,魏皖工作时的电话经常由助理保管,隔着时差,实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血迹沾染到屏幕上,赵叔心疼得看不下去。 “你哥好歹是一个大小伙,别太担心,这大半夜的,不如我们一起到哪找找?”赵叔递来一杯热水。 齐媮没有接,眼神有些空洞。 赵冏耐心地哄着,用杯壁撬开齐媮发白的唇:“喝点水,喝完我们再打一个试试。” “不,找齐晞,找齐晞要向安悦家的地址。”齐媮突然回过神,抓着赵冏的手激动地说。 赵冏依言拿回手机给齐晞打电话,简单扼要说明情况,那边沉默一会,问了这边的地址。 “他在查,他说要过来。”赵冏把齐媮带到自己房间,齐媮点点头,看着门口发呆。 赵冏让赵叔在前台等齐晞,自己打开医药箱为齐媮擦药换绷带。待齐媮终于打通魏皖的电话,药刚好上完,魏皖同样乱了阵脚,说去订最早的机票赶回来。末了,赵叔让赵冏进来,齐媮往赵冏那边靠了靠,两人手挨着手。 赵冏犹豫一下,握住齐媮的手,齐媮吃痛躲了一下。 “知道痛,不会找人借手机让我们过去接你?”赵冏皱起眉打开台灯,再用空调被把齐媮裹起来。 齐媮吸吸鼻子,缩进被子里。刚才脑子里太乱,没有什么思考能力,半路遇见载客摩托花费口袋里的五块现金才得以抵达。 赵叔打开店门口的招牌灯,带着创可贴敲门进来,和赵冏一个个拆开为齐媮贴上。 “小媮啊,你是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必要时候,你又不是打不过,怎么不反抗?难道他一个男孩子伤害你情有可原吗?”赵叔轻轻地按手腕四周的穴位检查伤势,心疼地说。 凌晨三点多,齐晞骑着小电瓶姗姗来迟。 “他敢打你?”齐晞勃然大怒。 赵冏扶着齐媮出来,朝他微微摇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们先去找,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赵叔出来打圆场。 为了不惊动赵爷爷,赵叔选择留在这里,有什么事,这边离派出所近,方便直接带人过去。 赵冏推出来一辆旧单车,三个人往向安悦家所在的楷水街去。 “你怎么知道我有向安悦家的地址?”齐晞平稳地开着车,后座是齐媮。 谁也没想到,他们再见会是这种情形。 “我也查过你,学生会部长。”齐媮冷漠地回答。 齐晞识趣不再搭话,默默开车。 “你……开车一直这么慢?” 齐晞下意识握紧把手加速,不好意思地低下点头解释:“咳,这个,我晕车,抱歉,我再快点。” 然后齐媮发现,他们提速行驶不过十米,就又恢复原速。赵冏的单车在前面带路,还得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跟上没。 车刚停稳,齐媮就下车往前走。来到向安悦家门前,发现每个房间都是黑的。 齐晞上前准备敲门,齐媮拦下他:“席睿不喜欢待在黑的地方,他不在这。” “附近找找。”赵冏带着齐媮,三人兵分两路,在周围寻找。 深夜能待人的地方不多,酒吧席睿不会带向安悦去,大排档席睿不愿意去,最可能的地方是有灯的公园或者路边。齐晞骑着小电瓶漫无目的地逛着,说实话他不打算找什么人,最好让席睿在外面多吃点苦头。路过一条尚有人烟的夜街,拐弯穿过一条石子小道,来到一段柏油路上,周边有序间隔着长凳,路灯忽亮忽灭。齐晞笃定了些继续开,终于在快到尽头的时候看见并肩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男生的脚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齐晞直接从他们身边经过,停在不远处的草丛后,叫来赵冏和齐媮。 “是吧?”齐晞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他跟席睿不认识。 齐媮想走进看一看,被赵冏拉住,贸然过去,肯定不行。齐媮退回来,看见女生身上的外套,灰色冲锋衣,席睿也有一件。这时,赵冏的电话突然响了,是魏皖打来的。 “小媮啊,我马上登机,你在家等着我啊。”魏皖带着助理连夜来到机场,同时也通知了席文远出来找人。 “魏姨,您别担心,找到了,您到时候直接过来吧。”齐媮说话很小声,用手捂着通话口。 “天呐,你这么晚出去多不安全!就让他多吃点苦好了,你快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魏皖自责极了,“不过,小媮,可以麻烦你来跟我说说吗?你们发生什么了?” 席睿的臭脾气,她这个亲妈可太知道了。 沉默中,机场的广播念到魏皖的名字,齐媮应一声好,匆匆挂断。 “我带你去。”齐晞跨上小电瓶,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不,我自己打车。”齐媮想也不想地拒绝,她是去接人而不是郊游。 这时,赵冏看一眼时间,开口道:“你一个人不行,坐他的车,去到刚好。” 齐媮无奈地看向赵冏,不死心,可对方点点头,不容置喙:“这儿我守着,有事电话。” 于是,齐晞美滋滋载着齐媮离开,在齐媮的嫌弃下,齐晞觉得自己仿佛在以不要命的速度开车,还是疲劳驾驶。抵达机场后,齐晞到便利店买了咖啡和关东煮。齐媮接受了咖啡,没要关东煮。 “不喜欢吃吗?”齐晞略微失落地捧着关东煮,他以为女孩子应该会比较喜欢这类东西。 齐媮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海带过敏。” 齐晞沉默一会,跑回便利店买了个肉松面包给齐媮,自己把关东煮吃了。看齐媮还是没有动,齐晞把口袋里的钱和付款码都掏出来。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自己去挑吧。或者你告诉我我帮你买,等下你应该没机会好好吃早餐,不吃早餐不行的,对身体不好。”齐晞半边脸鼓着,鱼丸在他嘴里漏出一角。 齐媮看他一会儿,低头撕开包装咬面包:“太早了,吃不下。” 齐晞讪讪的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齐媮吃下一半面包,实在没胃口,放在一边。 “谢谢你。”齐媮揉揉酸痛的手腕。 齐晞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舔了舔嘴上的油:“没关系,有事找我就行,我肯定给你办妥了。” 齐媮看过来,飘散的长发延至无边夜色,渐渐和十一年前的夜晚重叠。 “你如果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想要有个家人,真正意义上的家人。哪怕他们都说你和你妈妈不好,但是那是大人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当然了是朋友也可以。我妈妈不喜欢我,平时我喊她阿姨。所以我还挺羡慕别人的,一直想把你找出来告诉别人我也有家人,有妹妹。”齐晞目不转睛看着齐媮把话说完。 齐媮不适应别人这么认真跟她说话,他们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 她张了张嘴,又低头绞手指。 “你小时候,为什么又跑回来道歉?” 齐晞笑了,想摸摸齐媮的头,最后还是没伸手。 “总要有人为那荒唐的一切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第10章 第 10 章 天亮时分,齐媮带着风尘仆仆的魏皖和齐晞往回赶,魏皖脸上满是疲惫,精致的妆容花了也没补。齐媮宽慰魏皖几句,却也说不出真正能安慰人的话。赵冏发来消息,向安悦带着席睿回自己家了。另一头席文远一直打齐媮的电话却打不通,不得已打魏皖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急得抓耳挠腮。 “魏姨,告诉叔叔吧。”下车前,齐媮轻声叫醒闭眼休息的魏皖。 魏皖睁看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满地皱皱鼻子,对助理交代了两句工作上的事。他们下车后,助理降下副驾驶的车窗,然后给席文远发去信息,守在车内观察情况。 齐媮和赵冏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你们是谁啊?”那男人面相看起来挺和善,个子不高,脸上的皱纹很多,为他平添了许多岁月感。 “我们找席睿。”赵冏把齐媮往自己身后拉,魏皖站在台阶下面打量着这栋房子。 “他不会跟你们走的。” 向安悦从楼上下来,身上还是席睿的那件外套,一脸倦意。 赵冏对着别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眉毛皱起:“让他出来。” 向安悦同样不爽,这里可是她家:“席睿不想见到你们,齐媮你只是他关系上的妹妹,还一直骗他,你怎么敢来找他?” 昨晚席睿拖着箱子在她家门口的路灯下站着,向安悦半夜起来上厕所,拉开点窗帘透气,发现他的时候席睿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连忙跑下去,席睿像是没了生气,全靠骨头支撑着,见到向安悦后紧紧地抱着她,紧得一言不发。 齐媮侧身看一眼魏皖所在的方向,随后拽拽赵冏的衣角往后退。魏皖越过赵冏,从容地站到他们前面。 魏皖不带感**彩地朝屋内扫视一圈,摘下墨镜低头对向安悦说:“小妹,请你不要对别人家的事断章取义,席睿自己还没搞清楚。麻烦你转告他,他亲妈来了。他不认齐媮,总得认我这个妈,他的抚养权归我,鉴于他短时间内不可能经济独立,即使他成年了也不可能摆脱我。” 魏皖是舞蹈家,气度非凡身段优越,岁月的锤炼将她变得更加有气势,站在那散发的气场不容置疑。 向安悦先是愣在那儿,然后十分尴尬地不敢回答,向安悦的父亲瞪她一眼,自己回了屋。 里面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向安悦急忙跑进去看。魏皖仍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席睿还是不肯出来,魏皖面露不悦,清了清嗓子。 “你是想让我的助理把你拉回去还是你自己出来跟我回去?我不想吓着你女朋友,你自己考虑考虑。”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跟他那小心眼的父亲一样,死要面子软硬不吃。她专门带上自己的助理回来,就是为了暂时制住席睿。 里面没有回话,过了几分钟,席睿黑着脸走出来,撞开门口的人大步流星。魏皖及时躲开,齐媮伸手为赵冏挡了一下,往后倒几步。幸而齐晞恰好赶过来,在台阶下支撑住赵冏,两人才没翻下去。 不过没等席睿坐进车里,便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齐晞把席睿给打了,打的特别重,一拳倒地那种。 所有人都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齐媮不禁惊声喊:“齐晞!” 震惊之余,魏皖从这个名字里恍然想起些什么很久远的东西。但不待她多想,她那个暴脾气的儿子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当着自己老娘的面干架。 “拦住他!”魏皖朝冲过来的的助理说。 助理和赵冏奋力把厮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齐媮也试图插进他们中间减少肢体摩擦。可是席睿好像怒意滔天,积攒的怨气在一个陌生人对他的重击下更上一层,来谁打谁。 好不容易把两个人拉开,齐晞不甘心地对席睿吐口水:“对女生使用暴力,你算什么东西!” 席睿一直在挣,闻言忽然停下,扯着嘴角贱兮兮地说:“哟,这又是你哪位野哥哥?我从来都不想要你这个妹妹,你何必委屈自己在我们家,去霍霍别人家不行吗?” “啪。" 席睿受伤的右脸又添一记,是魏皖打的。他舌尖划过颊肉顶出一道弧线,眼里冷光乍现,猛地挣脱开身后架着他的助理,挥拳砸向齐晞。即将打上的时候,席睿生生收住力道,赵冏截住他的手腕往外一掰。 “小媮……”席睿忽然念出他从未叫出口的称呼。 因为齐媮正梗着脖子护在那个陌生人前面,表情很冷漠,脖子上的痕迹触目惊心。拄着拐杖也站不稳当,拼命用没受伤的手不让那个人上前继续跟他打。 “席睿,用你的眼睛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 席睿并未来得及反驳什么,就被助理连拖带拽失魂落魄地塞进车里。 “小媮,实在是抱歉,我会处理好他的。”魏皖红着眼睛,走过来温柔地把齐媮的头发拨到肩后,歉意地弯起嘴角做出一个苦笑。 赵冏进去向安悦家找到行李箱,不太客气地扔到后备箱里。齐媮犹豫一会,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却被赵冏用力地合上了。齐媮疑惑地看他一眼,赵冏明显处于很生气的阶段,不看她。 “怎么了?”魏皖摇下车窗。 “阿姨,你们自家人的事,自己解决。她这只手也是您儿子造成的,我要带她去看医生。”赵冏弯下腰拉起齐媮高高肿起的右手跟魏皖对视。 魏皖一惊,探出车窗查看齐媮的伤势,心疼得拿出一沓现金给赵冏让他赶紧带齐媮去医院。 “你是暴力分子吗?小媮可是一个女孩子!你怎么能对小媮动手!” 他们走远一点,依稀能听见魏皖很生气地教育席睿。 齐晞看齐媮没有理他的意思,挫败地自己默默离开,没坚持跟去医院,自己回了家。他跟黄珏约了中午去吃饭来着,得回去补觉。 席文远按照信息回到曾经的家,魏皖坐在沙发上,席睿站在对面。少年的个子很高,头微微低着突出脊骨,双眼布满红血丝。 “你好好的离家出走干什么!”席文远气急败坏,另从餐厅搬来一把椅子坐。 席睿冷笑一声,瞥一眼自己的父亲:“你不知道么?” “是,我们瞒了你是我们不对,但是你也不应该这么不理智地离家出走。”席文远怒目而视,没发现齐媮的身影,又说:“齐媮呢,打电话不接,故意不告诉我你在哪?” 魏皖嗤笑,横他一眼:“放你的狗屁,少摆你的臭脾气席文远,跟小媮有什么关系,你儿子今天这样那是像你的脾气!他甚至掐小媮的脖子砸断小媮的手,你真以为人家是没地方去了非要在我们家受委屈吗?” 席文远极少见魏皖说粗话,他印象里的前妻虽然有不少小脾气,但是极有涵养,从不会轻易这样。一时间客厅陷入寂静,席文远心里琢磨出不少话,一想到自己的隐瞒和儿子对女生使用暴力这件事,只觉得理亏。 “你怪爸爸妈妈可以,但是总要听我们说,不能对自己的安全不负责。以你的脾气,我们如果告诉你肯定会大发雷霆然后跑出去,就像昨天一样。我和你爸爸不能吵着过一辈子,也不能束缚对方一辈子,那对我们三个都不好。我们分开的原因很复杂,不是因为小媮的到来才产生分歧的。出于工作原因还有你的学习阶段,我们是打算等你高考完就告诉你,可是你先一步发现了。妈妈在这里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席睿,对不起。”魏皖站起来,对席睿深深鞠一个躬。 席睿的手动了动,没有去扶,固执地站在原地。 席文远不知如何自处,也扭捏着开口道歉。 席睿笑了两下,颓然地盘腿坐下:“在你们眼里,我只会乱发脾气,无理取闹是吗?所以只有我不配知道真相?” 齐媮从医院回到散打馆,疲惫地赵冏房间睡下。手上的伤没有大碍,不过需要再重新打一个月的石膏。 齐媮经历了昨晚和今早的一通折腾,早就不堪重负,她侧睡着呼吸轻浅,在赵冏的味道包围下缩成一团。赵冏坐在床边,压住心里的烦躁。今天那种话不是第一次听见,他都对这句话耳熟,齐媮不知私底下听过多少次。 下午魏皖打来电话问齐媮的情况,赵冏如实说没什么问题。魏皖又问齐媮什么时候回去,赵冏在想理由搪塞过去,他当然希望齐媮这辈子都不用回去。 “我不想回去。”齐媮眼睛还闭着,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一些,赵冏探探她的额头,不烧了,喂下几口水拿着电话出去。 “阿姨,她发烧了,正睡着。” 魏皖没吭声,一会儿后应好挂掉电话。她听见齐媮说什么了,虽然很小声。 席睿放下饭碗,板着张脸等着魏皖的转述。 “小媮发烧了,不愿意回来。”魏皖盛一碗汤,看着物业送来的催费单。 席睿冷笑,当然不愿意回来。但他知道自己打人是错的,翻出家里常备的药想要送过去。 “回来,你往上凑什么?”魏皖淡定地坐着,赵冏什么心思她很清楚,席睿什么心思?不过是冲动之后的愧疚罢了。 “我不是故意的。”席睿低头小声认错。 “你已经做了,什么理由都不可以掩饰你的错误。”魏皖放下手里的咖啡,刚才一个小时里,她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比一个难搞。齐媮确实不是非得在他们家,只是因为齐媮的妈妈遗嘱里指定了外婆过世后魏皖是唯一监护人,齐媮才一直很听话地待在他们家。 赵冏出来说两句话的功夫,火急火燎冲过来的娄子凊溜进了房间把来龙去脉问了个遍,蹲在床边默默掉眼泪。齐媮一脸无奈,怎么都劝不住,等到赵冏进来,翻了个身捂住耳朵继续睡了。 “别吵她。”赵冏把娄子凊拉出房间。 娄子凊抽抽噎噎:“你们……为什么,都不叫我!那个什么齐晞,他,他比我有用吗!” 赵冏头疼地叹了口气:“能不能别哭?” 放假第三天,齐媮把齐晞约到他们兼职的地方。吧台边,大叔给齐媮摆上一杯热豆浆,娄子凊在台上弹吉他,赵冏在后面削果盘。齐晞不意外齐媮把地点定在这个地方,他之前来过两次,不是什么非正经场所。但是他没想到齐媮是那儿的驻唱歌手,之前怎么没碰到过,齐晞懊悔地想。 “你,喝酒还是?”齐媮指尖在杯沿来回滑动,手边放着两部手机。她今天化了妆,看着成熟不少,也更漂亮,不少人偷往这边看。 “不,那天的事,你生我气吗?”齐晞叫了杯纯果汁,大叔不经意看齐媮一眼。 “没有,这里纯果汁价高,”齐媮体贴地解释,给他点了一杯度数低的鸡尾酒,“这个跟起泡水差不多,醉不了。” 齐晞点点头,扶着吸管喝得小心翼翼,耳朵被冰得动了动。 齐媮整理一下思绪,开口道:“魏姨和我妈妈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当年出事儿后我被魏姨领养到他们家。那天,你在场,应该知道席睿非常不喜欢我,他爸也不喜欢。那时候在学校我和阿凊经常被欺负,大大小小打了很多次架,魏姨送礼赔罪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后来被转来广南不久,魏姨跟席叔叔离婚,我也收敛了,稳定下来她就去国外经营歌舞剧院。” 齐晞的妈妈张汛是齐志高的原配,张汛是个女强人,在教育系统工作。齐志高是个画家,天性烂漫,喜欢跑到各地写生。张汛怀孕后,齐志高依然坚持出去写生,然后邂逅了齐媮的妈妈吴小瑛孕育了齐媮。张汛找过来的时候,吴小瑛从学校辞职回到老家已经怀孕六个月,齐志高的债主把她堵在家里不得出入。张汛不忍心,还上一部分钱,但是她们同样不知齐志高的去向。后来齐媮长到六岁,齐志高突然找来,胡小瑛本想打电话报警,却被齐志高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一顿。齐志高前脚抢了钱逃走,后脚就有债主追来,那一次来的人都带着武器,胡小瑛在混乱中不慎中刀,最后也没抢救过来。外婆也是那个时候没的。 法庭上,齐媮独自坐在一边角落,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她害怕却强装镇定,冷漠地垂眼看自己的脚。那时候娄子凊被他爸带走了两个月,没留下什么消息,娄叔叔临走前留下很多钱,专门嘱咐她们尽量不要打电话。 休庭的时候齐媮钻出人群悄悄拉住齐晞,那个据说比她大一岁的哥哥,请求他收留她。因为席睿每天哭闹不肯多出一个妹妹,席文远更是没给齐媮一个好脸色看过,魏皖只好忙完这头顾那头,焦头烂额,齐媮打算另谋去处。可是齐晞却在张汛走过来的时候甩开她的手,慌张地留下一句抱歉。 其实,那会儿张汛很讨厌吴小瑛,又蠢又弱,不过是看在她们可怜才伸出过一次援手。齐晞害怕张汛骂齐媮,张汛对他尚且冷漠,何况是齐媮。他明白,如果做不到就不能答应,这是他从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身上总结出来的。 “我希望你到一个好的家庭里快乐地长大,等我长大一点就来找你,保护你,结果你还是受了很多委屈。这算什么事?”齐晞双手贴着杯壁,垂着头。 齐媮不会应付这种场景,过去的事只能过去,无法深究和思考。在席睿那里受过许多委屈是真的,可是也没办法去计较了。 “以后有事吱声。”齐媮正视前方,拿自己的杯子跟齐晞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