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陷》 第1章 旧事与你 梧桐叶把阳光剪成碎金,落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踩着暖融融的光斑。巷口的修鞋摊支着褪色的蓝布棚,老匠人戴着老花镜,针线穿过皮革的声响,混着隔壁面包店飘来的黄油香,慢悠悠地漫过砖墙。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矜好指尖勾着超市购物袋的提手,袋身还残留着冷藏区的凉意。她腾出一只手探进外套口袋,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按下接听键时,声音里还带着刚从户外回来的轻喘:“喂?妈妈。” “姐姐,东西都买齐了吗?”电话那头林淑梅的声音混着电视背景音,格外亲切。一只三花猫从对面巷口溜出来,尾巴轻轻扫过林矜好的裤脚,软乎乎的“喵喵”声让她弯了弯眼:“买好了妈妈,我正往回走呢。” 挂断电话,林矜好从购物袋里翻出刚买的烤肠,撕开包装袋蹲下身。少女的长发随意散在肩头,午后的阳光穿过梧桐叶隙,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落了层细碎的金芒。小猫凑近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画面温得像一帧慢镜头。 突然,尖锐的吵架声从斜对面的网吧门口炸开。“你现在这态度,是想跟我分手是不是!”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仍透着几分倔强。林矜好下意识抬头,只见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攥着拳头,胸口剧烈起伏——她的身材纤细却匀称,五官明艳得像朵带刺的玫瑰。 女生对面站着个很高的男生,宽松的白T恤裹着清瘦却挺拔的身形,黑色直筒牛仔裤衬得腿愈发修长。他指尖夹着支点燃的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眉眼,只淡淡“嗯”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或许是察觉到视线,男生忽然抬眼,目光精准地落在蹲在路边喂猫的林矜好身上。那双眼眸很沉,像浸在冷水里的黑曜石,却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便转身推开网吧玻璃门走了进去。 女生被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彻底惹哭,骂声里掺了明显的颤抖,泪水砸在地面的声音,似乎都能透过喧闹的街声传过来。林矜好低头摸了摸小猫的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冷意,悄悄淡了些。 林矜好弯腰将鞋子踢到鞋架旁,鞋尖还沾着几点户外的灰尘。她从鞋架第二层拎起那双米白色棉拖,脚刚踩进去,柔软的绒毛就裹住了微凉的脚掌,瞬间驱散了街头的寒气。 指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钥匙串,金属钥匙碰撞着发出轻响。插入锁孔、转动,“咔嗒”一声轻响后,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甜暖的香气就顺着门缝涌了出来。 “回来啦!”客厅里传来林淑梅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拖鞋蹭着地板小跑的动静。林矜好刚把购物袋往玄关柜上放,林淑梅就伸手接了过去,指尖触到袋身还带着的凉意,不由嗔了句:“辛苦了宝贝,手都冻凉了吧?” 林矜好反手带上门,鼻尖又萦绕着那股甜香,忍不住弯了眼:“妈妈,你煲了什么啊?好香啊。” “牛奶丸子!”林淑梅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你买的草莓刚好能放几颗进去,再煮两分钟就能吃,洗洗手等着尝鲜。” 瓷碗里的牛奶丸子还留着余温,林矜好刚放下筷子,林淑梅就拿着她的浅灰色外套走过来:“吃饱了就陪妈妈下楼散散步,消消食。”夜里的风带着凉意,林矜好穿上外套时,指尖触到领口柔软的针织边,却没驱散心底那点沉郁。 母女俩沿着楼下的路灯慢慢走,昏黄的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沉默了半程,林淑梅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裹着:“妈妈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去二中。” 林矜好脚步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攥紧了外套下摆——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还是被妈妈看穿了。她想去二中,根本不是为了离俞深鳞的家近,而是因为何兰在那所学校上班。 林淑梅伸手牵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手套传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量:“妈妈早就放下了,你也别再恨你爸爸了。去了二中好好读书,别想着找那小三计较,妈妈有你就够了。”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林矜好心上,鼻头瞬间泛酸。她想起那年冬天,寒风裹着雪粒子打在窗户上,俞深鳞带着何兰走进家门,手里的离婚协议“啪”地拍在茶几上:“签了吧。” 林淑梅当时手里还握着给俞阳织到一半的毛衣,脸色瞬间白了:“你什么意思?”她想把躲在何兰身后的俞阳拉过来,却被何兰猛地推开:“他是我儿子!” 俞深鳞跟着掏出一份亲子鉴定,纸页在林淑梅眼前晃了晃。林淑梅瘫坐在沙发上,眼泪砸在地板上:“不可能!阳阳出生时我就在旁边!”她突然抬头盯着俞深鳞,声音发颤:“你是说……阳阳出生前你就出轨了?我的孩子和阳阳同一天出生?那我的孩子呢?” “送人了。”俞深鳞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林淑梅突然疯了似的站起来,想去扯何兰的头发,却被俞深鳞用力推到地上。“你想干什么?”他的吼声震得窗户嗡嗡响,“好好在家待着,30天后去办离婚。” 躲在卧室门缝后的林矜好,看着妈妈倒在地上的样子,看着何兰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心脏像被攥紧。她突然冲出去,扶住林淑梅,仰着头瞪着那两个人:“不许欺负我妈妈!” 那天的哭声混着寒风,俞深鳞最后什么也没说,带着何兰和俞阳走了,关上门的瞬间,也把这个家彻底拆成了碎片。 “想什么呢?”林淑梅的声音拉回林矜好的思绪,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往妈妈身边凑了凑:“没什么,就是觉得……有妈妈在真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旧事与你 第2章 第 2 章 清晨的闹钟在床头轻响,林矜好几乎是立刻睁开眼,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她特意没让林淑梅叫自己,想趁着早起把报到的东西再理一遍,也想多熟悉下新城市的路线。 衣柜门开合的细微声响还是惊动了隔壁房间,林淑梅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女儿已经在叠被子,不由嗔道:“起这么早干嘛?离出门还有一个小时,再睡会呗。”林矜好回头笑了笑,把书包拉链拉好:“妈你回去睡吧,我待会自己出去吃早餐,不麻烦你煮了。” 林淑梅脚步顿在厨房门口,想了想又折回房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50块塞进女儿手里:“拿着,别舍不得花,买份热乎的。” 按着头天和妈妈踩点记好的路线,林矜好很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早餐店。玻璃窗上“手工现包水饺”的红字很显眼,她掀开门帘,对着里屋喊道:“老板,要三个饺子和一杯热豆浆。” “好嘞!一共8块!”老板系着沾面粉的围裙迎出来。林矜好正低头从书包侧袋摸钱,一道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尾音的男声突然从头顶落下:“老板,要100个饺子。” 林矜好的手猛地顿住,抬头时撞进男生的视线,他斜倚在门框上,黑色阿迪T恤领口微敞,牛仔裤裤脚随意耷拉在脚踝,正是昨天在网吧门口撞见的那个冷脸男生。100个?她下意识瞪大了眼睛,这家饺子个头比寻常的大一圈,正常人吃五六个就撑了。 “只剩87个啦,今早学生多,刚卖了好几份!”老板擦着手上的面粉回话。男生点点头,掏出手机解锁扫码:“那就87个。” 林矜好拿着装着饺子和豆浆的塑料袋往校门走,刚到安检处就被校警拦下:“同学,学校规定不能带无生产日期的散装食品,要么在校门口吃完,要么只能……” 林矜好看着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饺子,叹了口气走到垃圾桶旁,不能带着进学校,她刚想把饺子扔进去,只留着豆浆,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别扔!” 她吓了一跳,手一抖,豆浆袋“啪”地滑进垃圾桶,白色的液体顺着桶壁漫出来。林矜好盯着那滩污渍,嘴角抽了抽,半天没说话。 男生快步走过来,脸上不仅没有歉意,反而带着点痞气的笑:“这三个饺子卖我,饺子和豆浆的钱我去学校里再给你,现在手里没现金。”怕她不相信,又补充道:“陆迟觉,高二8班。” 林矜好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往校门走去。陆迟觉拎着刚到手的两袋饺子,目光顺着她的背影望过去。少女的裙摆被风轻轻吹起,马尾辫在身后晃了晃,透着股没被磨平的倔强劲儿。他忽然勾了勾唇角,那笑意很淡,藏在晨光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玩味,从网吧门口的惊鸿一瞥,到早餐店的意外纠缠,这个女生好像总在不经意间闯进他的视线里。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还温热的饺子,又抬眼望向林矜好消失的教学楼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塑料袋边缘,慢悠悠地跟了上去。校门口的香樟树影落在他身上,把那点痞气的笑揉进了晨光里,谁也没注意到,这两条原本看似平行的轨迹,已经悄悄开始有了交集。 陆迟觉拎着两袋饺子走到校门口时,校警抬头瞥了他一眼,原本伸出去拦人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去,甚至还随口问了句:“今天怎么买这么多?”他含糊“嗯”了一声,没多解释,径直往教学楼走。 刚踏进高二8班教室,就看见许洲城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校服外套被他当成枕头揉得皱巴巴。陆迟觉走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桌角,声音带着点不耐烦:“醒了,饺子给你带回来了。” 许洲城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手就往桌角摸索:“阿觉?可算回来了,我快饿死了。”他看见桌上的两袋饺子,瞬间清醒了大半,迫不及待地拆开一袋,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我先垫几个,哥你也吃啊。” “你脑子有病?”陆迟觉皱眉,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下子要几十个饺子,想撑死自己?” 许洲城嚼着饺子笑,嘴角还沾着点醋汁:“我妈说我爸今晚回来,要吃家里包的饺子,她懒得动手,让我从外面买……”他话没说完,突然顿住,手里的饺子也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买速冻的?这几十多个现包的,今晚哪吃得完啊!” 他猛地抬头看向陆迟觉,眼睛亮得像找到救星:“哥!你帮我一起吃!不然放坏了太浪费了!” 陆迟觉懒得理他,转身往自己座位走,刚拉开椅子坐下,突然想起早上还没还林矜好的早餐钱。他顿了顿,又起身走出教室,朝着学校超市的方向去,得先换点现金,总不能欠着人家姑娘的钱。 林矜好攥着入学通知单,指尖在纸边捏出细痕,一步步走向高二教师办公室。走廊里的日光斜斜切进来,落在“教师办公室”的门牌上,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响了紧闭的门。 “进来。”模糊的女声从里面传来,林矜好推门的瞬间,呼吸骤然一滞,办公室里只有何兰,她穿着藏青色教师制服,正低头批改教案,鬓边的碎发被发夹固定住,看起来温和又端庄。林矜好下意识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那些年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 何兰抬起头,看见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弯了弯唇角:“进来呀,是林矜好同学吧?材料给我,咱们办入学手续。”那笑容落在林矜好眼里,只觉得无比虚伪,她沉默着递过材料,全程没说一句话。 手续办完,何兰叮嘱:“下午记得去后勤领校服、办校卡。”顿了顿,又状似随意地问:“你改过名字吗?我总觉得‘矜好’这两个字有点耳熟。”林矜好垂着眼,声音平静无波:“没有。”她没提,曾经她叫俞矜好,姓着和俞深鳞、俞阳一样的姓。 上课铃响起时,何兰拿起教案:“走吧,我带你去班级。”林矜好跟在她身后,走进高二(1)班教室,喧闹声瞬间消弭。何兰走上讲台,敲了敲黑板:“安静!这是新转来的林矜好同学,大家欢迎,矜好,跟大家介绍下自己。” 林矜好抬眼扫过全班,声音清浅:“我叫林矜好,矜持的矜,美好的好,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和谐相处。”何兰让她自己选座位,她径直走向靠窗的空位,那里坐着个扎低马尾的女生,眼神明亮,看起来很亲切。 这节是政治课,何兰站在讲台上讲“道德与法治”,林矜好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只觉得讽刺又好笑,思绪早飘回了那年冬天:妈妈倒在地上痛哭的样子、俞深鳞递离婚协议时的冷漠、何兰护着俞阳时的挑衅……她捏着笔的手微微发颤,整节课都没听进去一个字。 下课铃刚响,同桌就凑了过来,声音雀跃:“你长得好好看,好清纯!名字也特别好听!”林矜好回神,勉强笑了笑:“谢谢。”女生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李心淇!你从哪个学校转来的呀?以前有没有男生追你?要是我是男生,肯定第一个喜欢你!” 林矜好愣了愣,想起以前学校里因家庭变故疏远她的同学,眼底的疏离淡了些:“以前的学校没什么特别的,男生没怎么注意过。” 林矜好话音刚落,教室窗户突然伸进来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瓶草莓牛奶,另一只手将20块现金叠在牛奶下面。她吓了一跳,抬头对上陆迟觉的目光里。 黑色短袖衬得肩线利落,半倚在窗沿上,风把额前碎发吹得微晃,挑眉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学校超市没豆浆,先喝这个。”没等她回应,就直起身,转身和身边勾肩搭背的男生往走廊另一头走,黑色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旁边的李心淇眼睛瞪得溜圆,说话都带了颤音:“你、你居然认识陆迟觉?!”林矜好无奈,只好把早上豆浆被撞翻、饺子被他“买走”的事简要说了遍。李心淇这才拍着胸口松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刚转来,他就要追你呢!幸好这会儿教室人少,不然那些嘴碎婆,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 走廊里,许洲城还在围着陆迟觉叽叽喳喳:“我靠那女生也太他妈纯了吧!脸白得跟瓷娃娃似的!哥你到底怎么认识她的?平时你连女生递的水都不接,今天居然主动送牛奶还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迟觉被他吵得头疼,伸手推了他一把,语气不耐烦:“少说两句会死?不就还个钱吗,哪来那么多废话。”话虽这么说,他却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刚才在超市拿牛奶时,莫名就想起了她掉在垃圾桶里的那袋豆浆,心里竟有点莫名的在意。 陆迟觉:老婆和别人能一样吗[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碎念 放学铃刚落,教学楼里的声浪瞬间涌开,背着书包的学生们吵吵嚷嚷地往校门口挤。李心淇突然拉住林矜好往另一侧拐:“先别急着走,你不是要跟阿姨说中午出去吃饭吗?楼下电话机这会儿没人。” 两人快步跑到教学楼下的公共电话旁,林矜好指尖捏着硬币,刚拨完号码,不自觉踮了踮脚。电话响两声就通了,听筒里传来林淑梅温和的声音,她眼睛瞬间亮了些:“妈妈,我今天中午跟同学出去吃,你不用给我留饭了。”听见那头问钱够不够,她忙点头:“够的,你放心。” 挂了电话,李心淇一把勾住她的肩膀往巷口带:“走!带你抄近路,那巷子里头藏着家海鲜粉店,去晚了准得排队!”两人踩着青石板往里走,墙根的牵牛花还开着淡紫色的花,风里裹着淡淡的海腥味。李心淇指着前头飘出热气的铺子笑:“闻着没?就是那儿!” 李心淇往柜台前一站,声音脆生生的:“叔,要两碗海鲜粉!”正擦着碗的老板抬头瞧见她,立马笑出满脸褶子:“欸!一共30啊。”她掏出手机扫了收款码,转头冲找座位的林矜好招手:“这边靠窗,光线好!” 林矜好刚坐下,就从书包侧兜摸出手机——二中对手机管得松,学生揣着也没人多管。她点开微信凑到李心淇旁边:“我加你微信把粉钱转你,AA刚好。”李心淇一边摆筷子一边摆手:“不急,先吃再说!” 话音刚落,后厨就传来老板洪亮的声音:“来咯!两碗海鲜粉!”他端着冒热气的餐盘快步走过来,瓷碗里的虾子红得发亮,汤面飘着翠绿的葱花,鲜香味儿一下漫满了小半边店。 林矜好刚用勺子舀起第一口汤,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三四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进来,鞋底蹭着水泥地发出轻响。她抬眼扫了下,目光忽然顿住,最边上那个少年,是陆迟觉。 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林矜好没作停留,先撇开眼,继续低头吃碗里的粉。 “吃什么?”许洲城拍了下陆迟觉的胳膊,往柜台那边瞥。陆迟觉的目光还落在林矜好的背影上,下意识接话:“海鲜粉吧。”许洲城当即皱起眉:“不是吧?你平常不都嫌剥虾壳麻烦吗?”他撇了许洲城一眼,语气淡得没波澜:“管我呢。” 几人在林矜好她们身后的位置坐下,许洲城眼尖,刚坐稳就看见前头女生的侧脸,立马凑到陆迟觉耳边压低声音:“唉唉唉,觉哥,你猜我看见谁了?”陆迟觉掏出手机划着屏幕,压根没理他。许洲城不死心,又戳了戳他:“就是今天你送牛奶的那个女生啊!”说着还咂咂嘴,“我靠,刚才看侧脸,也太他妈漂亮了!” 旁边的蒋时凑过来问:“什么漂亮?谁啊?”许洲城笑着往陆迟觉那边递了个眼神,见他还是没反应,才拉着蒋时小声讲起早上的事。 * 邻桌的塑料椅被拉开时发出轻响,林矜好的筷子顿了顿,眼角余光瞥见那几个男生勾着肩往门口走。许洲城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点打趣:“觉,你那女朋友分了没?”她听见陆迟觉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分了。”紧接着是许洲城的笑:“到底谁能让你谈够一周啊。”脚步声渐远,最后门帘“哗啦”一声落下,店里又只剩汤锅冒泡的咕噜声。 林矜好盯着碗里没吃完的虾,走神了好一会儿,直到李心淇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才猛地回神。“发什么呆呢?”李心淇挤挤眼睛,笑得促狭,“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啊?”林矜好知道她在说什么,却还是问:“什么?” “就陆迟觉啊!”李心淇往她这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点,“他谈女朋友从来超不过一星期。最近有个高三学姐在追他呢,估计过不了多久又要谈新的了。”林矜好没接话,好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 午后的太阳斜斜倚在教室窗沿,把光线揉成软乎乎的金纱,慢悠悠地铺在靠窗的课桌上。课本被晒得微微发烫,页脚处的折痕里都藏着暖意,连夹在书中的银杏叶标本,都在光里透出清晰的叶脉纹路。 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的下课铃划破沉闷,林矜好把笔按进笔袋,动作平稳得没让演算纸的碎屑飘起来。想起李心淇课上贴耳说的“明天再一起走,今天我爸来接我”,她先去教务处领了叠得方正的校服,又在德育处办好校卡,卡片上印着她的照片,高二1班林矜好,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为省时间,她绕进学校后方的小巷。砖墙爬着枯藤蔓,风卷着干叶落地时,拐角处飘来女生带笑的软语。林矜好脚步没顿,只在抬眼的瞬间,余光扫过墙后,陆迟觉穿一件黑色T恤,布料贴在身上,领口露出半截锁骨,正低头对着身前的女生,手指漫不经心地勾着对方的衣角;那女生长发垂在他手臂上,发梢轻轻晃着。 似是察觉视线,陆迟觉忽然抬眼,目光直直撞过来,嘴角还勾着漫不经心的笑。女生也跟着回头,撞见她时耳根瞬间泛红,慌忙推开陆迟觉,小声抱怨:“都说别在这了。”林矜好的眼神没多停留,甚至没放慢脚步。黑色T恤、泛红的耳根、陆迟觉的笑,这些画面像落在水面的石子,只在她眼底漾开极淡的涟漪,下一秒就被平稳的步伐压了下去。 走出巷口时,她抬手理了理衣服领口,指尖触到布料的温度。心里只清晰地掠过一个念头:刚才那个女生,是否是李心淇说的高三学姐?没有慌乱,没有反复回想,连脚步的节奏都没乱过半分。 * 林矜好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时,一股熟悉的香气先裹着暖意扑过来,不是往常的饭菜香,是带着点面香的、热腾腾的气息。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正放着她妈常看的生活剧,沙发上却空着,她便朝着厨房的方向扬声喊:“妈妈,你又在忙活啥呢?” 林淑梅立刻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了点面粉,眼睛弯得像月牙:“包饺子呢!” “我在学校想了一天饺子。”林矜好换了鞋往厨房走,靠在门框上看她妈揉面,指尖还沾着面粉的手把面团揉得光滑,林淑梅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手里的擀面杖没停:“去客厅等着,快包好了。”她又陪林淑梅聊了会儿学校的事,说领了新校服、办了校卡,没提粉店和巷口的插曲,直到林淑梅把她往客厅推,才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没等多久,厨房就传来“端饺子咯”的声音。林淑梅端着白瓷盘过来,刚放下就给林矜好夹了几个,热气腾腾的饺子还冒着白汽:“来,你爱吃的玉米胡萝卜肉馅,多吃点。”林矜好立马用筷子夹起一个往嘴里送,刚碰到舌尖就被烫得轻轻“嘶”了一声,又赶紧在嘴里哈气,脸颊鼓得像含着东西的小松鼠。 林淑梅看得笑出了声,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背:“别急啊,又没人跟你抢,小心烫坏舌头。” 母女俩安安静静吃了会儿饺子,电视里的剧情正演到热闹处,林淑梅忽然开口,声音轻了点:“今天你爸爸打电话过来了。” 林矜好夹饺子的手顿了一下,咀嚼的动作也慢了,好半天才低声问:“他说什么了?” 林淑梅搅了搅碗里的醋,语气听不出波澜,只淡淡笑笑:“没什么要紧的,就问我们是不是搬家了。” 林矜好没说话,只低头咬着饺子,心里却掠过一丝冷笑,她爸从来不管这些琐事,八成是何兰在旁边问了,他才想起打这个电话。玉米的甜混着肉馅的鲜,此刻却没了刚才的滋味,她只慢慢嚼着,把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林矜好吃完饺子,主动把碗筷收到厨房水槽里,又帮林淑梅擦了擦餐桌,才背着书包回了房间。她把书包放在书桌旁,先从里面翻出新领的校服,深蓝色的布料摸起来柔软,衣领处还缝着小小的校徽。她找了个衣架,把校服仔细挂在衣柜里,和其他衣服排得整整齐齐,动作慢得像是在打发时间 衣柜门没关,她盯着那排衣服发了会儿呆,脑子里又冒出林淑梅说的话。“问我们是不是搬家了”她爸连她们搬了快半年都不知道,要不是何兰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起问。林矜好走到书桌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的木纹,想起以前爸妈没离婚时,她爸偶尔也会在周末早上煮饺子,只是那时候林淑梅总在旁边催他“别煮太多,一会儿还要去逛街”,最后她往往只能吃两三个。 她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却没动笔。刚才在巷口看见的画面忽然和父亲的电话叠在一起——陆迟觉漫不经心的笑,女生泛红的耳根,还有她爸在电话里敷衍的语气,都像是没什么分量的碎片,却让她心里有点闷。林矜好抬手按了按胸口,又很快收回手,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数学作业:函数题1-10”,字迹工整得和平时没两样,仿佛刚才那些杂乱的念头从未出现过。 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她才合上笔记本,起身去关衣柜门,深蓝色的校服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光,像藏起了所有没说出口的情绪。 第4章 薄荷晚风 傍晚的风裹着秋意,悄悄漫进二中的教学楼,林矜好攥着空荡荡的校卡袋,脚步在走廊里顿了顿。刚放学的校园还留着几分喧闹,她却没心思加入,校卡不见了,李心淇原本要陪她找,被她笑着劝回了家,“我自己再找找就行,不麻烦你了”。 可半个钟头过去,从教室到操场,校卡连个影子都没见着。暮色渐沉,风里的凉意更重了些,林矜好拢了拢校服外套,决定先去四楼的高二办公室,找班主任要张临时通行证。 阳光斜斜地铺在楼梯扶手上,暖黄的光却没驱散多少凉意。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她忽然顿住——门是半掩的,里面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透过门缝,她看见陆迟觉懒懒散散地坐在何兰旁边的办公桌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勾着桌角。 “你爷爷让你今晚回老宅吃饭。”何兰的声音带着几分温和。 “知道了。”陆迟觉的回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林矜好的指尖猛地攥紧了书包带子,心脏莫名跳快了半拍——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和我一起回,还是自己回?”何兰又问,“我等会儿要去接你表弟放学,一起走的话得等会儿。” “自己回。”陆迟觉的声音里多了丝不耐烦,说完就起身往门口走。 林矜好还没来得及躲,门就被从里面推开。陆迟觉比她高了一头,差点撞到她身上,带着一身冷意停了停。他今天显然心情不好,眉峰皱着,只扫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风里还留着他身上淡淡的、像薄荷一样的凉意。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林矜好才缓过神,轻轻喊了声:“报告。” “进来吧。”何兰正低头整理资料,抬头看见她,脸上露出笑意,“怎么了,矜好?” “老师,我校卡丢了,德育处没人,想找您要张临时通行证。”林矜好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指尖却悄悄掐着掌心。 “唉,这孩子,”何兰笑着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通行证,签上名字递过来,“拿好,明天记得去补卡。” “谢谢老师。”林矜好接过通行证,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风更凉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何兰刚碰过的那端,直到抠出一个小小的洞,才停下动作。 周五下午的校园像被按了加速键,下课铃还没落地,教室里的人就盯着白板上的钟开始倒计时。最后一秒刚过,整栋教学楼瞬间沸腾,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林矜好原本要跟李心淇去吃临洲烧烤,却被对方临时叫住:“你先往前走,我回家拿点东西塞书包里,等会我去你家找你。”两人在校门口分了手,林矜好背着书包往家走。 刚到楼下,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喊“姐姐”,林矜好回头,看见母亲林淑梅站在不远处的修车店门口,身前蹲着个中年修车工,正摆弄着漏气的自行车胎。“刚买菜路上被东西扎了胎,这会儿肯定赶不回去做饭了。”林淑梅笑着掏手机,想给她钱让她自己吃,却被林矜好拦住:“妈妈,我今晚跟同学约好了出去吃,晚点回来,我自己有钱。” 话音刚落,修车店里走出个和林矜好差不多大的女生,手里拎着两张板凳递过来:“阿姨你们坐这儿等吧。”林淑梅连忙摆手说不用,转头却对林矜好说:“你去对面超市买几根冰棍过来,书包给我拿着。” 林矜好走进超市,径直走到冰柜前,一只手伸进冰凉的柜里挑冰棍,另一只手搭在柜门上。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她没在意,直到旁边的人推了下冰柜门,“嘶——”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倒抽口气。 “夹到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林矜好抬头,撞进陆迟觉没什么温度的眼神里,他脸上半分歉意都没有。她攥了攥手指,小声说“没事”,拿起三根冰棍走向收银台,陆迟觉也跟了过来。“再加一包炫赫门,一起结。”他说着,没等林矜好反应,就直接掏出手机扫了码,拿上烟就转身推开玻璃门就走了。 林矜好愣在收银台,手里还拿着没来得及递出去的手机扫码。她快步追出超市,刚想喊住陆迟觉,余光瞥见母亲还在修车店门口张望,只好又停下脚步。看着陆迟觉逐渐走远的背影,她默默想着周一再还给他。 林矜好回到修车店时,铁皮棚下还飘着机油的味道。她把揣在怀里的塑料袋递过去,林淑梅先将冰棍分给蹲在车旁擦零件的修车工,又递给帮忙递扳手的女生,最后把剩下那根往她手里塞:“刚从隔壁小卖部冰的,快吃,解解暑。” 林矜好刚要摇头说不渴,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喊声:“好好!”李心淇拎着帆布包跑过来,额角沾着薄汗,看见林淑梅时眼睛一亮,“这是你妈妈吧?你们眼睛长得一模一样!”林矜好弯了弯嘴角应了声“是”,李心淇立刻笑着喊“阿姨好”,又拉了拉她的胳膊催着出发。林淑梅点点头,又叮嘱了句“早点回来”,才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坐公交到临洲夜市街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周五的夜市挤满了人,烤串的香气、小贩的吆喝声裹着晚风扑面而来。两人买了杯冰镇手打柠檬水,吸着酸甜的汁水,又顺着人流逛到步行街。路边有卖鲜切花的,玻璃纸裹着的玫瑰沾着水珠;笼装的小奶猫扒着铁丝喵喵叫;还有个支着镜子的理发摊,老板娘拿着剪刀招呼:“姑娘,头发这么长,剪短点凉快!”林矜好摸了摸及腰的发尾,笑着摇了摇头。 逛到腿酸时,两人随便找了家烧烤摊。看着菜单上的烤筋、鸡翅,林矜好忽然想起从前——林淑梅总不让她吃路边摊,没离婚前,俞深鳞却会偷偷带她和俞阳来,为此两人还吵过好几次。调好烧烤递给老板,她们找了个灯光亮的位置坐下。李心淇眯着眼往远处看,林矜好好奇她在看什么,刚要回头忽然就被李心淇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压低声音:“我靠,陆迟觉他们!” 林矜好回头,正好看见陆迟觉和三个男生往这边走。“最近怎么老碰到他们?”李心淇嘀咕着。没等她回应,四个男生已经在相邻的位置坐下,许洲城隔着过道朝她挥手,语气熟稔得过分:“嗨,又见了!”林矜好攥着柠檬水的杯子,心里满是疑惑——他们很熟吗? 烧烤摊的油烟裹着肉香飘得满街都是,两桌的烤串几乎同时被端上桌。林矜好刚咬了口滋滋冒油的鸡翅,就听见隔壁桌传来许洲城夸张的叫声:“我去,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带校牌了!” 她下意识侧头,正看见许洲城从陆迟觉的裤袋里扯出一张校卡,手指捏着卡片边缘晃了晃。“高二一班林矜好?”许洲城皱着眉念出名字,翻到正面看清照片时,突然拔高了音量,“我靠,哥你怎么能偷人家校卡!” 蒋时立刻凑过去抢过校卡,念名字的声音不大,却精准地落进林矜好耳朵里。她手里的鸡翅“咚”地掉进盘子,油渍溅到指尖也没察觉。李心淇猛地转头看她,眼里满是疑惑。 陆迟觉伸手把校卡夺回来,语气听不出情绪:“烦不烦你们。”林矜好却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她走到陆迟觉身旁,对方抬眼与她对视,眉梢轻挑,手里还慢悠悠地转着烤串,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校卡还我。”林矜好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指尖却悄悄攥紧了。 陆迟觉从裤袋里重新摸出校卡,指尖夹着卡片晃了晃,明知故问:“嗯?你叫林矜好吗?”旁边的许洲城拉着蒋时和贺承扬,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嘀咕:“觉哥牛逼。” 林矜好觉得他有病照片就印在上面,他怎么可能没看见。“算了,你要拿就拿着吧,我重新办过了。”她说完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陆迟觉低笑的声音。 “给你,林矜好同学。”他的语气依旧散漫,递校卡的动作倒是干脆。林矜好接过卡片转身回座,隔壁桌许洲城“牛逼”的喊声还在断断续续传来,而陆迟觉已经重新拿起烤串,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嘴角还是那漫不经心的笑。 离开烧烤摊时,晚风已经带了些凉意。李心淇攥着林矜好的手腕,脚步走得飞快,直到拐进僻静的小巷,才停下来压低声音问:“陆迟觉怎么会有你校卡啊?你什么时候丢的?那天下午我和你一直没找着,原来在他手里头啊。” 林矜好指尖捏着校卡边缘,塑料壳还带着点余温。她回想了半天才含糊道:“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丢的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李心淇跺了跺脚,语气里满是笃定,“明明知道是你的,还装模作样问名字,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是想逗你。” 林矜好没接话,低头看着校卡上自己的照片——马尾辫梳得整整齐齐,表情板板正正,和现在垂到腰际、带着点自然卷的长发,判若两人。后来两人打车回家,车子刚驶离夜市街,李心淇忽然睁大眼睛,凑到林矜好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陆、迟、觉。不会喜欢你吧!”林矜好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摇头否认,耳尖却悄悄热了起来。 她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路灯,心里忍不住嘀咕,陆迟觉那么干净的一个少年,无拘无束得像风一样自在,自己却总被各种事裹着,两个人活在完全不同的道路上,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可转念又想起刚才递校卡的瞬间,他指尖不经意碰到自己时的温度,林矜好又偷偷晃了晃神,或许风也不是真的无拘无束吧?她低头看着校卡上板正的照片,忽然觉得,说不定某天,这阵看似自由的风,也会愿意在岸边多停留一会儿。可刚这么想,又立刻笑自己可笑,自由的风,怎么会真的停留在岸边呢? 而另一边的烧烤摊,喧闹还没散去。蒋时望着林矜好她们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撞了撞陆迟觉的胳膊,好奇地问:“哥,你不是上周三就捡到校卡了吗?怎么今天才拿出来?” 陆迟觉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吐出两个字:“顺手。” “什么顺手啊!”许洲城立刻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拆台,“我上周就看见你对着校卡照片发呆了!”话音刚落,一根烤串签子就朝他胳膊砸过来,许洲城揉着胳膊笑,一边退一边讨饶:“好好好,我不说了!我闭嘴还不行吗!” 陆迟觉没再理他们,目光却一直落在巷口的方向,手里无意识地转着根空了的竹签。晚风把烧烤的烟火气吹得越来越远,他忽然想起上周三捡到校卡的场景,那天傍晚的夕阳特别软,校卡掉在看台缝隙里,照片上的女孩眼神清亮得像浸了水,而今晚她站在自己面前,冷静里带着点倔强的样子,正慢慢和记忆里的身影,悄悄重合在一起。 第5章 风与你 周末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淑梅这几天刚入职新工作,周末也得去熟悉业务,家里便只剩林矜好一人。她没赖床,一早洗漱完毕,就坐在书桌前摊开了生物卷子,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衬得房间格外安静。 刚把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写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林淑梅打来的,听筒里的声音依旧细软温润,裹着藏不住的关切:“姐姐起床没呀?” 林矜好嘴角弯了弯,那种熟悉的安全感瞬间漫上来:“已经起很早了,刚写完张卷子。” “傻孩子,周末也不消停,”林淑梅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疼惜,“别总闷在家里写题,下午出去和同学逛逛,放松放松。”没多聊几句,怕耽误女儿休息,便匆匆挂了电话。 林矜好应着,却没放在心上,又接连写了两张数学卷和一张英语卷。直到肚子咕咕叫着抗议,她才抬眼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她换了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揣上手机出门。离家不远的巷口有家沙县小吃,是她偶尔会光顾的地方。推门进去,点了份炸酱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地吃着。 店里陆续进来几个客人,林矜好抬眼时,刚好看见昨天在修车店见过的女孩。她也点了份炸酱面,坐在旁边的桌子,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吃得飞快,林矜好比她早来几分钟,反倒被她落在了后面。 林矜好慢慢吃完,结了账往家走。路过一条僻静的巷子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女孩的哭泣声,夹杂着几个男生轻佻的调戏:“妹妹,哭什么呀,跟哥哥们去玩儿呗?” 是刚才那个修车店女孩。林矜好没多想,脚步一顿就冲了进去,站在女孩身前,攥着手机扬声道:“我报警了!你们赶紧走!” 巷子里的三个不良少年看来,见又来了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反倒更兴奋了。领头的黄发男生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摸林矜好的脸:“哟,还报警?小丫头片子挺横啊。长的还挺纯。” 他们根本不信她的话,手已经快要碰到她的脸颊。林矜好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折叠刀——那是上次林淑梅担心她独自出门不安全,给她防身用的,她一直放在包里,从没想着真的会用上。 她想也没想,握着刀就朝黄发男生的手臂刺去。“嘶——”男生吃痛闷喊一声,鲜血瞬间渗了出来。其余两人愣了一下,林矜好趁机拉住还在哭的女孩,压低声音:“跑!” 两人顺着巷子另一头的出口狂奔,身后的咒骂声越来越近,脚步声踏得地面咚咚响,显然那几个不良少年追了上来。林矜好攥着刀的手沁出冷汗,正想拉着女孩跑得更快些,一道熟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嗓音突然从斜前方传来:“干啥呢?” 是陆迟觉。 林矜好脚步猛地一顿,下意识停在了他身后,转头对身边还在发抖的修车店女孩急声道:“你先回去,往人多的地方走!”女孩愣了愣,看了眼挡在前方的陆迟觉,又看了看林矜好,咬着唇转身飞快跑远了。 黄毛追得气喘吁吁,见有人拦路,张口就骂:“哪个不长眼的多管闲事?”抬眼看清那人的脸时,骂声戛然而止:“陆迟觉?!”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陆迟觉身后的林矜好,突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原来是你的妞啊,早说嘛。” 陆迟觉靠在墙边,双手插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没搭理他的话。 黄毛讨了个没趣,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老子不抢兄弟的妞,走了走了。” 陆迟觉嗤笑,像是在说谁和他是兄弟。 黄毛几人跑远后,巷口只剩两人。陆迟觉直起身,刚要抬脚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冽的叫唤:“陆迟觉。” 这是林矜好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没有犹豫,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就那样直直落在空气里。陆迟觉挑了挑眉,觉得新鲜又好玩,转身看向她,眼底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只见面前的少女从口袋里摸出张二十元,抬手递到他面前,语气认真:“这是上次的冰棍钱,还有饺子给多的钱。” 陆迟觉垂眸瞥了眼那叠在她掌心的二十块钱,没接,也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接下来的动作。 林矜好收回手,指尖捏着纸币顿了顿,又道:“或者我加你微信,把钱转给你。” “哦?”陆迟觉终于开了口,一开口就吓死人,语气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戏谑的慵懒,“这又是什么新型要联系方式的方法?” 林矜好:“?” 她实在没料到他会这么想,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把二十块钱放地上:“好吧,钱我放这了,你要的话就捡起来。”说完,转身就走了,没再回头。 “……”陆迟觉看着那叠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纸币,又看了眼少女决绝的背影,眼底的玩味变成了疑惑——把他当什么了?路边捡钱的狗? 他下意识开口叫住她:“林矜好。” 林矜好脚步一顿,愣了愣才回过头,眼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不解。 陆迟觉没多说,直接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往前递了递,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加吧。” 林矜好虽然疑惑,但还是拿出手机扫了码,加上好友后立刻转了二十块钱过去。 转完钱,她抬眼看向他,轻声说:“谢谢。” 陆迟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提醒,又看了眼面前一本正经的少女,眼底满是问号:“?” 谢什么?谢他没让她被人堵,还是谢他收下了这二十块钱? 没等他想明白,林矜好已经转身走了。 * 林矜好是被床头柜上最后一个闹钟的吵醒的。眼皮像粘了胶,费力掀开时,手机屏幕上“7:00”的数字刺得她瞳孔一缩。她猛地直起腰,被子滑落在膝头,心脏咚咚擂着胸腔——早读七点十五分开始,现在只剩十五分钟。 林淑梅这几天刚找到新工作,连着加班到深夜,今早也没顾上叫林矜好。 巷口的早餐铺飘着油条和豆浆的香气,她却连驻足的时间都没有,一路狂奔到马路对面,却只看见紧闭的校门,门卫室里的校警正慢悠悠地啜着茶。 迟到了。 林矜好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她从没试过迟到——校规写得明明白白,迟到要签违纪单,还要扣班级量化分。 “好学生原来也会迟到?”慵懒的嗓音带着点戏谑,从旁边的巷子口飘过来。林矜好回头,看见陆迟觉斜倚着墙,薄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领口敞开,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林矜好没理他,低下翻书包找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点开微信,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备注着“何兰”的人,陆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旁看到这个名挑了下眉梢。林矜好跟何兰请了假,说今天不舒服。 “好学生也会撒谎啊。”陆迟觉的声音离得更近了,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林矜好收起手机,转身就想往家走。她不想和陆迟觉多纠缠。 刚走出一步,身后的人又开口了:“带你去玩,去不去?” 林矜好脚步一顿,回过头与他对视。陆迟觉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橘红色的火光明明灭灭,烟雾缭绕在他眼底,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会知道她回去一样,陆迟觉笑了笑,摇摇头,转身就要走:“不去算了。” “我去。” 林矜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陆迟觉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里没有一丝讶异:“行。” 他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让她先上。林矜好弯腰坐了进去,靠窗的位置能让她稍微安心些。 出租车缓缓向前行驶。陆迟觉侧头看她,少女坐姿端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眼神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执拗。 “不怕我把你卖了?”他忽然问道,语气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林矜好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亮而坚定:“可以啊。” 没有丝毫怯意,反倒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副软硬不吃的倔强模样,让陆迟觉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将没抽完的烟按灭在车窗边的烟灰缸里,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些。 出租车停在一家网吧门口。 林矜好跟着陆迟觉下车,刚站稳,就听见他说:“把书包脱了。”她虽有疑惑,但还是乖乖卸下肩上的书包,递了过去。陆迟觉接过,拎着就往网吧里走,她只好快步跟上。 网吧里光线昏暗,烟雾混着泡面和饮料的味道扑面而来,键盘敲击声和游戏音效此起彼伏。柜台后的网管是个染着蓝毛的年轻男生,看见陆迟觉立马笑着起哄:“哟,觉哥,带新嫂子来啦?” “去你的,乱说什么。”陆迟觉眼尾一挑,把书包往柜台上一放,“帮我看好了,别弄丢了。借下车子。” 蓝毛网管笑得更贼了,飞快地从抽屉里摸出一串钥匙扔给他:“得嘞。” 陆迟觉接住钥匙,转身带着林矜好走出网吧,拐进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口停着一辆黑色机车,车身线条凌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从车头储物格里拿出一个黑色头盔,递到她面前:“戴上。” 林矜好接过头盔,往头上套,扣带在下巴处绕了两圈,却怎么也扣不上。 陆迟觉已经戴好自己的头盔,见她这副模样,脚步顿住,回身走到她面前。没等林矜好反应过来,他微凉的指尖已经捏住了她下巴处的扣带,动作不算轻柔,却带着莫名的耐心,三两下就帮她扣好了,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下颌,带着点凉意。 林矜好愣愣地看着他,头盔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睁得圆圆的眼睛。 陆迟觉直起身,长腿一跨坐上机车,发动引擎,轰鸣声瞬间打破了小巷的安静。他侧头看她,隔着头盔的塑料,声音带着点模糊的笑意:“上来,抱好啊。” 林矜好连忙坐上后座,刚坐稳,机车就猛地往前冲了出去。她吓得心脏一缩,下意识伸出手,紧紧抱住了陆迟觉的腰。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紧实的腰线,还有随着引擎震动传来的轻微起伏。 陆迟觉感受到腰上骤然收紧的力道,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眼底盛满了藏不住的笑意,脚下加了点油门,机车载着两人,风驰电掣般驶向前方。 机车的轰鸣声在小别墅前渐歇,陆迟觉利落地熄了火,摘下头盔随手挂在车把上,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更显随性。林矜好跟着下车,抬手解开头盔扣带,刚取下头盔,就被别墅前的景致晃了晃眼——奶油白的外墙爬着粉白蔷薇,青石板庭院收拾得干净利落,透着股静谧的惬意。 陆迟觉率先迈步走向玄关,推开原木大门,侧身让她先进。一进门,暖融融的热气混着牛油火锅的浓香扑面而来,客厅宽敞明亮,一套浅灰色布艺沙发靠着墙,落地窗外的阳光洒在地毯上,映得整个空间亮堂堂的。 客厅中央的实木餐桌上,火锅正咕嘟冒泡,许洲城蹲在旁边调火,嘴里还念叨着“觉哥怎么才回”,抬头瞥见陆迟觉身后的林矜好时,手里的火钳“哐当”掉在地上,下巴差点惊掉:“我靠,觉哥你带了我…女神回来?” 旁边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蒋时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我靠,嫂…嫂子?” “瞎叫啥。”陆迟觉随手从沙发上抓起一个抱枕砸过去,精准命中蒋时的脑袋。 林矜好站在门口没出声,眼神安静地扫过客厅里的人。屋里还有两个女生,一个穿着亮色吊带裙,正是常跟在陆迟觉他们身边的梁舒然,正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另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竟是和她同班的张子萱。 张子萱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林矜好,愣了足足两秒,才快步走过来,语气带着点惊讶:“矜好。” 陆迟觉侧头看了眼林矜好,眉梢微挑:“认识?” “班里的。”林矜好淡淡回应,语气平静无波。 张子萱听着他们之间自然的对话,又是一愣。 梁舒然笑着凑过来,拉了拉林矜好的胳膊:“既然是觉哥带过来的朋友,快坐快坐,火锅刚烧开,就等你们了!” 实木餐桌旁围坐得满满当当,火锅汤底咕嘟冒泡,红油翻滚着裹住各类食材,香气直往鼻尖钻。许洲城和梁承扬凑在一起,唾沫横飞地聊昨晚的游戏战局,梁舒然偶尔插两句嘴,逗得两人哈哈大笑,客厅里满是热闹的烟火气。 林矜好坐在角落,手里捏着筷子,默默听着他们说笑,偶尔夹一筷子面前的青菜,吃得安静又斯文。 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碗边,夹着一筷子刚烫熟的嫩牛肉,红油顺着肉片滴落,香气更浓了。林矜好抬眼,正好撞进陆迟觉的眼底,他的桃花眼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像是只是随手为之。 “我去,我去你们两个!”许洲城眼尖,瞬间拍着桌子起哄,眼睛瞪得溜圆,“觉哥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坐在他旁边的梁承扬立刻附和,跟着挤眉弄眼:“就是啊,去去去,这波狗粮我先干为敬!” 陆迟觉眼皮都没抬一下,夹了块毛肚放进自己碗里,完全无视两人的起哄。林矜好嘴角抽了抽,心里有点无语,低下头继续吃碗里的牛肉,只是耳根悄悄泛起了一点热意。 梁舒然看着这一幕,捂着嘴笑嘻嘻地凑到蒋时耳边,压低声音问:“哎,你说这俩到底什么关系啊?觉哥可从没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 蒋时摇摇头:“不清楚。” 一旁的张子萱全程话很少,只是偶尔夹一筷子菜,目光时不时在林矜好和陆迟觉之间打转,眼底满是复杂的神色。 第6章 风轻吻岸 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洒进客厅时,火锅汤底的最后一点热气也渐渐消散了。 林矜好放下筷子,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胃,抬眼望了望墙上的挂钟——时针刚过十二点半,分针堪堪指向三十一。她愣了愣,低头点开手机屏幕确认时间,屏幕亮起的瞬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顿从早上九点多吃到现在的火锅,竟然算是她的早餐。 满桌狼藉,空了的红油锅底凝着一层厚厚的油脂,旁边堆着吃空的肥牛卷包装盒、蔬菜拼盘的残骸,还有散落的饮料罐和一次性筷子。许洲城瘫在沙发上,揉着肚子,拿起手机拨通家里阿姨的电话,语气懒洋洋的:“张姨,过来收拾下客厅,我们刚吃完火锅。” 陆迟觉转头就看见林矜好盯着手机一脸茫然的模样,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笑:“看什么呢?对他们来说早上吃火锅挺正常的。” 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许洲城这群作息颠倒、随心所欲的人。 林矜好回头去看他的眼睛,陆迟觉的睫毛很长,垂着的时候能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此刻他正平静地与她对视,黑眸深不见底,像盛着化不开的墨。 她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陆迟觉忽然挑眉,语气带着点似笑非笑:“很好看么?” 林矜好撇开视线,低下头玩弄起自己的手机。 这一幕恰好被许洲城瞧了个正着,他眼睛一亮,凑过来挤眉弄眼:“你们俩真的…嗯?” 说着还冲陆迟觉疯狂使眼色。 陆迟觉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语气莫测:“你猜。” 林矜好:“……” 梁舒然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睛一亮:“好不容易凑齐人,咱们拍几张照留个纪念吧!” “附议!”许洲城立刻举双脚赞成,还不忘往镜头方向凑了凑,“可得把我拍帅点。” 众人笑着围到一起,梁舒然举着手机调整角度,“靠近点呀,笑一个!”快门声接连响起,定格下几张热热闹闹的合影。她翻了翻照片,忽然转向陆迟觉,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轻快:“来,陆迟觉,你和矜好单独拍一张,这画面肯定好看。男帅女美的。” “哟,这才是你的终极目的吧?”许洲城在旁边拆台,嘴角却扬着笑。 梁舒然瞪了他一眼,笑着没接话,只催着两人:“快站近些,自然点就好。”陆迟觉顺势往矜好身边靠了靠,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衣角。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梁舒然盯着屏幕反复翻看,忍不住自夸:“我这拍照技术也太绝了,构图光影都刚刚好!” “切,明明是人家长得好看,跟你技术有啥关系?”许洲城撇撇嘴,故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小声补充,“不过……确实挺般配。” 梁舒然把照片发给了陆迟觉,再把大家的合照分别发给了所有人。 * 一群人在客厅里瘫了半个钟,许洲城率先撑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从沙发上爬起来:“我先回房补觉了啊,你们要是困了,二楼客卧随便选。” 二楼本就有好几间备用房间,足够歇脚。 陆迟觉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乖乖坐着的林矜好身上,语气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要不要睡会儿?” 林矜好摇摇头,眼底还带着点未散的清明。 他轻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衣角:“走,再带你去玩会儿。” 林矜好没多问去哪,顺从地跟着他起身往门口走。路过厕所门口时,恰好撞见张子萱,她靠在门框上,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指尖不自觉收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眼底翻涌着晦涩的情绪,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车子驶出城区,一路往郊外开去。林矜好依旧抱着陆迟觉的腰。陆迟觉又开始逗她:“抱松点,勒死了。” 看着路边的风景从高楼变成绿植,最后渐渐出现连片的沙滩。不知开了多久,车子终于在沙滩深处一栋临岸的屋子旁停下。 陆迟觉下车脱下头盔,转头就看见林矜好正飞快地解着头盔扣带,动作带着点仓促,像是生怕晚了一步,他又要伸手过来帮她。 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没点破,只是倚在车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急什么,又没人催你。” 沙滩被晨光熨得暖融融的,细沙如筛过的金粉,踩上去簌簌作响,咸湿的海风裹着海浪的气息漫过脚踝。海浪是最耐心的画家,一遍遍漫上岸来,卷走深浅不一的脚印,又留下细碎的贝壳与螺壳——白的似碎雪,粉的若胭脂,带螺纹的像卷着细浪,藏在沙粒间闪着微光。 陆迟觉牵着林矜好走上码头,买好船票后并肩踏上甲板。船身轻晃着缓缓驶离岸边,岸边的礁石与椰林渐渐缩成模糊的剪影,海水从近岸的浅碧渐次晕成深邃的湛蓝。待船行至标注的最佳观赏点,船长放缓了速度,甲板上的游客都屏息望着海面。 没过多久,一道银白的弧线突然划破湛蓝的海面,溅起细碎的水花。“是海豚!”有人低呼。紧接着,一只、两只,越来越多的海豚相继现身,最后竟成了成群结队的模样。它们时而跃出水面,粉色的腹部在阳光下闪着柔光,时而结伴潜游,尾鳍拍起的浪花像撒了把碎钻,灵动又鲜活。 林矜好看得眼睛发亮,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眼里盛满了细碎的笑意与惊喜,连头发被海风吹得肆意飘动都未曾察觉。陆迟觉侧头望着她,指尖悄无声息地掏出手机,对准少女的侧脸按下快门。快门声刚落,林矜好恰好回头,见状慌忙抬手要挡,陆迟觉却散漫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别挡了,已经拍了。” 他低头看着屏幕,照片里的少女眉眼弯弯,笑容干净又明媚,海风扬起的发丝添了几分随性的美感,让人看了便觉得心头暖意融融。 沙滩的余晖漫过露天餐桌时,刚过四点半。咸湿的海风卷着远处浪涛声,陆迟觉带着林矜好寻了家临岸的海鲜馆,玻璃缸里的虾蟹还在张牙舞爪,鲜活的气息混着蒜蓉香飘满整间屋子。 林矜好面前摆着一只肥硕的梭子蟹,指尖捏着蟹钳,眉头微微蹙起,小心翼翼地顺着蟹壳的纹路拆解。 忽然一只白瓷小碗轻轻推到她手边,碗里码着满满当当的虾肉,莹白饱满,还带着温热的水汽,显然是刚剥好的。林矜好抬眼时,正撞见陆迟觉收回的手,他指尖还沾着点湿意,眼底盛着笑意。她没半分客气,放下手里没剥完的螃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虾肉送进嘴里。 海风还卷着咸湿的气息黏在衣角,两人踩着细软的沙粒慢慢走,影子被落日拉得老长。 陆迟觉先开了口,声音漫不经心裹着风:“什么时候回去?” 林矜好眼底亮了亮,像是等这话等了许久,立刻接话:“五点多吧。” 陆迟觉眉梢微挑,目光落在她发顶,带着点促狭:“正好放学时间。” 林矜好撇了他一眼,没应声,脚下却故意往他影子上踩了一脚。 机车轰鸣着划破傍晚的宁静,一路风驰电掣往回赶。到网吧门口,两人默契地停下车,飞快取了寄存的书包,又拦了辆出租车。 “放我在学校就行。”林矜好侧头看他,睫毛轻轻颤动。 陆迟觉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膝盖,拖长了尾音应道:“行——”那调子拐了个弯,带着明晃晃的调侃,像是把她“想按时返校装乖”的小心思拆穿了个彻底。 林矜好抿了抿唇,没反驳,只是悄悄往车窗边挪了挪,假装看窗外掠过的街景。 林矜好推开门,换鞋时鞋底蹭过玄关的地垫,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扬着嗓子喊了声:“妈妈。” 厨房里立刻传来锅铲碰撞的轻响,随即林淑梅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红烧排骨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点水渍:“回来啦,快洗手吃饭,最后一道汤马上就好。” …… 林矜好应着,转身去洗了手。想起方才和陆迟觉在海边吃了不少海鲜,实在没什么胃口,便去厨房盛了小半碗米饭,轻轻放在餐桌一角坐下。 林淑梅端着汤出来,一眼就瞥见她碗里薄薄一层饭,眉头轻轻一皱:“就吃这点怎么行?”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她的碗,想再添满。 “妈妈,我在学校吃了点零食,”林矜好赶紧按住碗沿,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现在真不是很饿,吃多了该撑着了。” 林淑梅看了看她眼底的水光,不像说谎,只好收回手,把汤碗往她面前推了推:“那汤必须喝一碗,我炖了好久的排骨玉米汤,补身体。” 林矜好看着妈妈不容置喙的眼神,只好点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温热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暖融融的。 林矜好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擦着发梢回到房间。刚点开手机屏幕,消息提示音就接连不断地跳出来,几乎要把屏幕占满。 置顶的是李心淇,好几条消息追问她今天怎么没来学校,语气带着担心。林矜好指尖一顿,回了句“今天头有点疼。”,又跟李心淇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日常,才退出对话框。 返回主页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发件人是“c.”。林矜好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是谁,点开才看见对话框里的转账记录和新消息,瞬间反应过来是陆迟觉。 她赶紧点开联系人设置备注,手指先敲下“陆迟觉”三个字,又顿住,怕被别人看到,她皱着眉删了重输,敲下“jcl”三个字母。 往上翻,前几天她转过去的钱还躺在对话框里,因为超时未被接收,早就自动退回来了。往下滑,就是陆迟觉刚发来的消息,附带着好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梁舒然拍的七人合照,再往下翻是和陆迟觉的合照,陆迟觉姿态懒散,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像阵抓不住的自由风;而她站在旁边,眉眼安静,透着股乖乖的模样。林矜好捏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温顺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心思。 下一张,是那张陆迟觉抓拍的。照片里她的头发被风吹得肆意飘动,眼神放空望着远方,竟透着几分和他相似的、无拘无束的自由感。 林矜好指尖划过屏幕,把照片一张张保存到相册,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想了想,她给陆迟觉回了个简洁的“OK”。 另一头,陆迟觉刚放下手机没几分钟,就收到了回复。他点开一看,盯着那个孤零零的“OK”,眉头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OK”是满意,还是单纯知道了?